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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梦十四年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怀愫 本章:第2章 一梦十四年
&&&&演员在走位对词,这一场换男主角和女配角上场,两个人有一段暧昧对手戏,暧昧之后又有一场打戏,整个场景大约四十秒钟,台词连贯节奏紧凑,武替已经准备就位,年纪尚轻的男人坐在小屏幕后,手里拿着对讲机,墨镜盖住了半张脸,他这段时间脾气暴躁,无人敢惹。&&&&助理举着电话上前去,目光有些小心翼翼,男人抬头看一看他,从助理的口型中辨认出来电的是妻子的经济人,问道:“怎么?她同意签协议了?”伸手从助理手里接过电话,拿过来第一句就是这个。&&&&这件事是目前唯一能让他觉得“好”的好消息,离婚的事已经拖得太久了,把他最后一点耐性也给耗尽,他不懂到现在这个时候,为什么柏雪还是不肯答应,因为爱吗?&&&&男人原本的不耐烦在一分钟之后全然不见,脸上换了冷笑,眉间尽是怒色,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抬手取下墨镜揉揉眉心,一字一句都在克制自己:“怎么,这是她的新把戏?”&&&&柏雪十多年的经济人陈姐叹了口气:“她现在在重症监护室里,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大家好聚好散,给她留一条活路,你一定要逼死她才甘心?”&&&&男人这回脸色凝重起来,他把电话递给助理:“让副导演上,给我定最近一班回去的机票。”说着喊了一声“卡”,和正对着镜头一双美目滚出泪珠的女演员说:“给你放三天假,想想该怎么演。”&&&&说着把墨镜架在脸上,一路锁着眉头往前,那个漂亮的女明星跟了上来,娇滴滴的蹭上去:“导演,我哪里还需要改进?”&&&&男人扫了她一眼,她整个身体都快贴过来了,大开v字领的贴身红裙勾勒出诱人曲线,可美有什么用?他见过太多美人了,美貌只是她们的基本配置,怎么让观众入戏才最重要,连骚首弄姿的花瓶角色都演不好,美还有什么用!&&&&他瞥过眼去,一路走一路套上皮衣,两只手一抖,反罩在身上,背影有些不羁,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这个女配角,声线冷酷:“你哪里都需要改进。”&&&&助理变了脸色,这可是带资进组的财神娘娘,她是没有演技,可她有钱,有钱投资就能把戏拍好,这些钱已经用在道具场地上。&&&&没错,就是拍卖角色,像这样男女主角身边的重要人物,哪怕是反派也没关系,反派还更容易出彩,价高者得,谁也不会在乎是哪一张脸填补在里面,反正他们看的也不是这些配角。&&&&不论是电影还是柏雪都让男人生气,电影的没落还让他更生气一点,十年八年前,还大把有演技有美貌的女明星,哪怕她们在电影里只露一回脸,惊鸿一瞥也足够惊艳,而现在连挑一个大花瓶都挑不出来。&&&&男人坐上车,一路往机场去,自有助理帮他准备好一切,过安检的时候女安检员眼冒红星的希望跟他合影,压低声音克制道:“我是你的粉丝,从你第一部电影开始就是了。”&&&&男人勾起嘴角,露出招牌微笑:“下次吧,下次我还走这个窗口。”这句话没有让他开心,等背人他便再也不笑,闭起眼睛坐在vip休息室里,目光疲倦的盯住窗口。&&&&在飞机上要一杯酒,看着杯中冰块晃动,努力让自己专注在电影上,他一天比一天更焦虑,按照现在这样的拍法,出来的成片根本就不能看,他不愿意,可又不得不承认,电影早已经过了黄金年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送上来的报纸又印着柏雪的名字,抬眼看一看空姐探究的眼神,暂时平复的心情又开始恶劣起来。&&&&他是忽然回来,机场的狗仔却有层层叠叠,柏雪自杀未遂是大新闻,人人都等着他反港,自然要在机场埋伏,靳易廷一下飞机就被□□短炮围攻,但他知道医院门口会守更多的人,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妻子的经济人又打了电话过来,叫他到了医院走后门。&&&&后门也一样全是狗仔,大半个香港的狗仔队都聚集在这里,还有人外卖奶茶猪仔包,大概是从昨天就一直守在这里,他的黑衣墨镜自然当不住目光,相机就快伸到脸前,助理保镖用身体挡住人墙,等他挣脱出来,衣服都皱了。&&&&电梯直上三十楼,二十五层以上是vip,进了这里就不再有狗仔,靳易廷看见等在门口的陈姐:“怎么回事。”他的声情里也满是疲倦,一年多了,每次只要遇到柏雪的事,他总是这么累,他知道只要一天不离婚,他就要顶着乌云过日子,所以他情愿把财产拿出来分,也要跟这个女人离婚,可是没想到她不要钱,她要孩子。&&&&“她的情况很不好,医生说她吃了过量安眠药又喝了酒,要不是发现及时,可能已经不在了。”陈姐也是一样的累,她早就上岸收山不做这一行了,柏雪被她带出来,只赚她一人的钱,足够买楼买铺,到了年纪也要歇一歇,没想到歇了三年平地一声惊雷,连她家门口都水泄不通。&&&&男人点燃一支烟,火光在医院的阴暗背阳的长廊上异常显眼,他刚想笑,护士就走出来:“靳先生,这里是医院。”&&&&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掐掉了烟头,感觉忍了一天的怒火喷薄而出:“原来这才是她的新主意!”以自杀来要挟他,她就一定要这么激烈,一定要选这种方式来说不,让两个人都不能回头。&&&&穿着白袍的医生路过,听见这一句,皱皱眉头,陈姐抱着胳膊:“她的情绪有很大问题,她得看心理医生,她不想的。”&&&&她不想的,谁都不想,可日子还是过成了这样,男人靠在墙上:“医生怎么说。”医生还能怎么说,放松心情不要想太多,事情一定会好转的,都是屁话,说是白说听也是白听。&&&&她是影后,双料影后,在二十多岁就已经攀上顶峰的演员,他都能想像得出她是怎么样表演的,把所有人当成观众,在他们的面前演一出戏,欺骗所有人她是个贤妻是个良母。&&&&于是当她受到致命打击时,她就崩溃了,幕布没了,镜头没了,徒留一圈闪光灯,照着她最阴暗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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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洋场家国天下,在那个时代,他们都选择燃烧自己,用莹莹之火去点亮通往光明的黑暗旅途……他是寒刀,十二年的烈火铸就了刀的寒冽与锋芒……他是青瓷,一千三百一十摄氏度的高温下绽放出千峰翠色……他是五爷,风云上海滩十里洋场中仗义千秋……他是梓稷,梓里不复,吾辈当以扶危于社稷为己任……他是明诚,只想做明楼一个人的阿诚……他企盼着“小舟从此逝,沧海寄余生。”却奈何,生在国家多难之秋……在那个时代,他选择燃烧自己,用莹莹之火去点亮通往光明的黑暗旅途。
第一章;回沪自上海沦陷以来,已经两年了……一封来自重庆的,仅仅十六个字,召回了离沪已久的军统潜伏人员。四名。獠牙,寒刀出鞘,玫瑰怒放,银湖潋光。截获这纸电文的上海中共一组组长夏跃春,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意。时隔两年,离人终将归来。“组长,是好消息?”这两年被逼静默,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来自组织的好消息了。从夏跃春脸上,他读出了希望……夏跃春高兴地点头,“上级派来了新三组的组长。”“我们可以动了?”的眼睛很亮,透着信念的光彩。夏跃春没有说话,烧了电文后,随手拿起了搁置在自己手边的帽子。“医院还有些事,我得先回去了。记住,没有上级的命令,不能轻举妄动。”应道,“知道了,组长。”夏跃春认真而郑重地道别,“保重。”如往常一样,一直把他送到门口,“你也是。”上海的深秋很冷,肃杀且萧瑟,天也灰蒙蒙的。大街上的人行色匆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进了76号的魔窟。以前,只觉得沪中警备司令部是个可怕的地方。没想到上海沦陷后,76号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明诚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在略有陌生的街道上,将车开得极为稳当。纵然再繁荣,上海的街道仿佛一直被蒙上了一层灰暗。像一层层乌云压在明诚的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回到上海以后,和以前的情况就不一样了。从今天起,遇事不得私自做决定,除非遭遇生死选择。”车后座,是明楼沉重地叮咛与嘱咐。他点漆的眸子深如古井,谁也无法轻易读出他的情绪。明楼无法保证,他们两人此行回沪能够全身而退。回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随之准备告别世界的舞台……可是,牺牲也是要有价值的。他和阿诚都是学的经济,价值最大化,是他们学习的最终目的。阿诚还很年轻,这些年跟在他身边风里来雨里去,吃的苦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假如真的到了那一天,他希望阿诚能够完好无伤地活着。阿诚一直很听话,所以有些话他必须说在前面。他不希望他的阿诚,为了任何人冒险。包括他自己……“是。”明诚应了一句。他的笑容璀璨绚烂,瞬间驱逐了周遭笼罩的阴云。明楼抬眼的时候愣了三秒钟,他似乎迎上的永远是阿诚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有些怔愣地收回视线,明楼低头看了看腕上的表,颇为关心地询问另一个弟弟的情况。“明台是今天的飞机赴港吧?”“是。”阿诚事无巨细地打理着他们两兄弟的事情,对这些问题对答如流。“他的航班是上午十一点起飞的,我们的航班是中午十二点飞往上海的。”“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到了。”明楼又低头看表……明诚从后视镜里看到神色担忧的明楼,心里闪过一丝丝异样。随即,他笑着安慰,“大哥,明台聪明又懂事,您就放心好了。”明楼还是心事重重,可眼睛里的宠溺明诚还是看得出来的。“他是聪明懂事,可就是太不安分。希望他到了港大,能收收性子好好读书吧。”明诚听到这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街道上,两车交汇而过,一南一北朝着不同的方向开去。另一辆车上,坐着三个人……开车的司机还是刘阿四,身上仍保留着点黑道的痞子气息。“大少爷,您亲自去接阿初,真是让阿初受宠若惊。”荣初赤忱的笑容一如往昔,全然没了在外的叱咤风云。“你呀。”荣升好笑着摇头,这个弟弟也就在家里人面前这般模样了。“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说要让阿初住在家里,我能不来么。”“原来是大太太呀。大少爷,您这么不情愿呐。”荣初在荣升面前惯会打趣,这个陪他从小长到大的大少爷,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其他的都不会在意。果然,荣升只是笑着点点荣初的脑袋,“得了便宜还卖乖,记得回去帮我打理生意。忙了好几个月,终于有人接班喽。茶楼的评弹,我可是想了很久啊。”荣初做了个鬼脸,“就知道剥削我!回头我向大太太告状,说您……”荣升脸一板,“我什么?让你读的书我要收点回报,也有错?”荣初咋舌,“阿初就是荣家的廉价成本,说了您还不承认……”“嘿……两年不见你皮痒痒了是不?”荣升抬手就要打……阿初笑闹着挡了几下,兄弟俩之间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疏离,反而因为许久不见多了很多亲昵。刘阿四看着不再皱着眉伏案工作的老板,嘴角也上翘了起来……
1939年冬季,正是汪伪政府筹建时期,明楼到任后,便把办公地点安在了这个当时世人称之为“新政府”的上海市政府办公厅的楼上。宽大的办公桌上,摆放着明家三姐弟的全家福。明楼望着这张照片,一双眼睛都柔和了下来。无论在外漂泊多久,回到这片土地终究是不一样的……明诚端着煮好的咖啡进了办公室,示意其他秘书处的离开。他亲手端上了一杯咖啡,眼光从那张全家福上划过,目光停留只在刹那间……但凡有可能被外人见到的地方,明家的全家福里,都不会出现他明诚的身影。很长一段时间,他失落过、沮丧过……后来,慢慢地,他想通了……在明家,他就是个高等仆人。仆人就是仆人。而非家人。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才能更好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明楼喝着咖啡,就听到明诚问他,“大哥,先处理文件吗?”明诚的声音很好听,总能让明楼在最疲惫的时候放松……明楼放下杯子,“不,备车吧,我要出去一趟。”上海是没有硝烟的战场,虽是敌后,但是比前线更加惊心动魄。稍有差池,就是粉身碎骨。明楼觉得,他牺牲殉国没有什么,可是他不能让大姐、让明台、让阿诚受到半点伤害。这是他作为明家的一家之主,该承担的责任——保护家人。“去哪儿?”明诚有些诧异。“76号。”明楼已经从明诚的身边走过,衣角带动着一丝丝风……明诚感受到一丝凉意,想着今年的深秋还真是冷。这么冷的天,就迫不及待地去会旧情人……这种事情,也就明楼做得出……明诚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明楼最喜欢这双眼睛里看到的满满的都是他。他只要看一眼,就能看到明诚内心……明楼却不知道,这双会说话的眼睛,其实也会传递着“谎言”……明诚开着车,跟着走在小道上挽臂散步着的明楼和汪曼春,车速像是在和乌龟比谁更慢些。忍耐着按喇叭提醒他们的冲动,明诚握着方向盘开始想,这一次的他,该何去何从。他的身份,是明楼的秘书长,还是海关总署的顶头上司。暗地里,他还是军统的少校副官……怎么把握这些身份成了他目前最头疼的事情……明楼和汪曼春好像谈完了话,明诚赶紧下车,迎上汪曼春。明诚的笑容总是灿烂的,不管对着谁……“汪小姐好。”“阿诚,好久不见。”汪曼春的印象里,明楼身边总会有阿诚的影子。她对阿诚也是很客气的,甚至还开起了玩笑。“回头我要是问起了师哥在国外的事情,你可不许保密啊。”明诚从善如流,“汪小姐开口问的,在下当然是知无不言。”汪曼春被这句话哄得眉开眼笑,得意地转身看向表情略有严肃的明楼……明楼伸手点了点阿诚,假意恼怒地给出了四个字。“吃里扒外。”明诚心头一揪,像是被人冷不丁地抓了一把。他硬是将嘴角的弧度扬得更加大,笑容愈发灿烂。略躬身给汪曼春打开车门,“汪小姐请。”吃里扒外……若是有一天,大哥知道他……这句话,就不会是句玩笑话了吧。但愿那一天,能够晚一点到来,否则……荣升和荣初,一起去了趟荣家墓。献上了荣四太太最爱的香水百合……荣初深深地鞠了三个躬,望着墓碑上女子端庄温婉的照片,眼前略有模糊。“姐姐,阿初回来看您了。”荣升笑笑,“四姨娘知道你平安,肯定会很高兴的。”荣初点头,迈步走到了另一座小一些的墓前……“荣华啊……”荣升对于这个突然离世的妹妹,总是多了很多的心疼和不舍。每次来拜祭,总要落泪。可是,当荣华身边有了人陪后,他就再也没有以前那么不舍了……荣初脚步僵硬了下,几步走上前,抱着墓碑蹲了下来……这里面,不仅仅有和他一起长大的大小姐,还有他的亲弟弟杨慕次……那个代替他赴死、总也不听他话的弟弟。荣升不忍地扭过头,眼眶里的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杨慕次的死,是阿初心头永远的的痛,这份痛堪比被人硬生生抽离了半个灵魂。骨肉分离,人间大恸。“阿次,两年了……”荣初哽咽着,几乎说不清楚话。他多少次梦见,他的弟弟拉开手榴弹爆炸的一幕……这里只是阿次的衣冠冢,他连阿次的一副尸骨都没有找到……刘阿四当时就在现场,据他所说手榴弹的威力太大,连阿次的一块残骸都没有捡到。最后只能如此下葬……荣升走远了些,在轿车旁边站着等荣初。他知道,他们兄弟俩还有很多话要说,他不会打扰……“杜旅宁已经相信我就是你了,我用你在军统的身份银湖,接管了上海军统站行动B组。俞秘书,会继续主持军统站的情报工作。我们一直潜伏着,从未暴露。阿次你放心,我会带着你,一起战斗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刻……”荣初语音一转,“杜旅宁还说,他最最优秀的学生,也回了上海。代号寒刀……连俞秘书都不知道,寒刀是谁。如果你在,你会不会知道呢?也不会吧,毕竟杜旅宁把寒刀藏得那么深……”荣初回上海,不是以杨慕次的身份,所以他理所应当地住在了荣公馆。他曾经是荣家养子,大少爷的“书童”,荣家的高等家奴……这些身份,并不影响他在此刻荣家的生活。荣家大太太对他,慈祥和蔼,比以往更加亲近。拉着他的手,说了很久的贴己话。看得荣升都有些羡慕,好几次都像他母亲投去了无奈的眼神。大太太末了,问了句,“前几日在商会开会,我听了个传闻。日本人这次请你回来,是做上海商会的会长?”日本人请的是杨慕初,上海名门杨家的当家人。荣初笑笑,“大太太放心,阿初有分寸的。”从医学界跨越商界,他也算是蛮拼的。这帮日本人也不怕他的手术刀,哪一天手一抖直接戳他们心窝子上。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大太太哪里有不放心的。她拍拍阿初的手,“你这孩子从小良善温和,我是担心你有一天……”“母亲,阿初都这么大的人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荣升赶紧揽过话头,“再说,有我这个大哥给他撑腰,谁敢不卖面子。您不是要回重庆吗?已经给您订了火车票,就在您房里。”荣家的大部分产业转移到了重庆,尤其是工厂。可是荣家在上海的威望,因为日本人的拉拢和亲近而从不妥协,愈发高了起来。荣升的一段话,算是给阿初交了个底,也给大太太吃了颗定心丸。“你们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可惜,阿初才回来一个礼拜不到,我这就要走了。”大太太有点不满。她的身边,亲人是愈发少了。“等阿初安顿好了,就去重庆看您。”荣初是惯会哄人的……大太太又叮嘱了几句才上楼,荣升和荣初先后进了书房。“大少爷,这次我是以杨慕次的身份回的上海,以荣初的身份打入上海商会,为前线的国共抗日战区提供军需物资。杜旅宁以为荣初去了英国,所以雅淑那里……”和雅淑那边的联系必须切断,否则杜旅宁就会知道他就是荣初,杨慕次早就牺牲!荣升点点头,“我明白了。”他抬头看坐在他对面的荣初,“你说了你回来的第一个目的,筹措战略物资。那么,还有呢?作为荣初,你回上海又会做什么?”荣初愣了一会儿,“大少爷,您也是共产国际的一名战士,应该知道组织上……”荣升做了个打住的动作,“请问,您的珐琅彩还出手吗?”荣初惊愕不已。荣升说的,是他这次回沪,接头的第一个暗号。接头的,竟然是……“对不起,珐琅彩已被高价转手。”荣升看着他对上暗号,伸出了手。两手交握在一起后,他才笑着道。“你好,飘风同志,我仅代表共产国际欢迎你回沪。”荣初忍不住笑了,“大少爷就是此次共产国际的特派联络员!”荣升点头,“这一次联系你,是为了前方抗日的军火。共产国际得到消息,一艘来自日本的军火轮船维多利亚号,将在十五日到达吴淞口。这批军火是日本人从德国手里购买的,用于前方第五战区。上级指示,必须得到这批军火,或者毁灭。绝不能让军火出现在第五战区的战场,牺牲我们更多的同胞。”荣初激动地站了起来,“就我们三组?”荣升也觉得有点为难荣初,三组是新组的,一共才十二个地下工作者,要截获日本的维多利亚号,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不过……“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来自中共中央上级。”荣初心跳猛地加速,追问,“什么?”荣升重复着电文上的四个字,表情却很疑惑。“青瓷出炉。”“青瓷?”荣初震惊不已,“级别这么高!”共产党里但凡带有颜色的代号,都是有着丰富斗争经验的老同志。譬如,夏跃春代号白鹤……荣升老实地摇头,“我只负责传达消息,其他的一概不知。”包括,青瓷是不是代号,青瓷是谁……荣初明白,想要行动,就得等青瓷主动联系他。不然,只能保持静默。“我去一趟春和医院。”直觉告诉他,夏跃春可能知道点什么……明台是家里的小少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作为管家,明诚非常尽责地去打了个电话到港大,关照一下明台。电话接通后,明诚就觉得有点异样,然而他只是笑着跟明台东拉西扯,问的都是些琐事……直到电话那头传来粉笔落在黑板上的声音,明诚觉得不对!一股森冷爬上了他的脊背,“你那边什么声音?”这个时间,又是在港大书报亭……哪里来这种声音?又不是在教室!“阿诚哥,我旁边同学在出板报呢。”明台一做错事就撒娇的习惯和明显的撒谎,让明诚更加觉得诡异。又闲聊了几句,明诚才挂了电话。本想着,明台虽然爱胡闹,总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明诚无奈地拎着公文包往外走……没走几步路,他忽然想起来一些事情!他又转身回去,“帮我接香港大学教务处……您好,我是学生家长,我想请问一年级金融系学生明台这半月的上课签到情况……”得到的回答,让明诚陷入长久的沉默。他又赶紧去查了明台的航班,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入眼睛里。果然是那个计划吗?可是……大哥,你知不知情?明诚匆匆地回到市政府办公厅,情急之下没有敲门就闯进了明楼的办公室。“大哥,出事了。”明楼和一众开会的人都抬头看着他……
我来啦,搬文辛苦赞一个
明楼见到明诚罕见的慌张,心里也很焦急,表面上却斥责了一句。“出了什么事!这么莽撞,还有没有规矩!”规矩……大哥是致力于将他的身份定格在明家下人上啊。明诚低了下头,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收起了自己的全部情绪。“华兴官股大跌十个点。”明楼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所有人出去后,明诚才急忙道,“大哥,是明台出事了。他被毒蜂带走了。”明楼诧异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明台飞香港的那天,毒蜂就在那架飞机上。”明诚拿出了当天的旅客登机记录,递给明楼。“我查到了毒蜂的化名,王成栋。”“香港大学那边呢?”“明台在学校,每天都去签到,风雨无阻。这对于他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明楼瞪着明诚,满腔的怒火涌了上来,顺手将那本登机记录本甩到了明诚身上。“这么久了你才知道,你干什么去了!”面对盛怒之下的明楼,明诚只好安慰一句。“大哥,您别急……”“我不急!王天风他就是个疯子!”明楼怒火中烧地打断了明诚的话。明台是他们明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从来没有吃过苦受过罪!明诚面对这样的明楼,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话。“趁着现在还来得及,要不要……”“去!你赶紧去告诉毒蜂!”明楼急红了眼,有点乱了阵脚。明诚想劝两句,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他还是不要火上浇油的好,这个时候大哥的火正没处撒呢。他习惯听责备的话,也不代表听到的时候会无动于衷。毕竟,他把明楼当成亲人,当成黑暗里的唯一光明……可惜的是,这个人怕是只有在无人倾诉的时候把他当做一棵沧海浮木吧。明楼望着明诚消失的身影,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紧蹙的眉。他一直庆幸,身边还有阿诚……他的阿诚……“大哥,毒蜂回电了。”明诚回来得很快,大概王天风也是想到他们会发现明台被送进了军统。看着明楼希冀的眼神,明诚却不得不如实相告。“不行。”“原话。”明诚犹豫了……“说!我要听原话!”明诚复述着电文,能够想象明楼听到这句话后的反映。“我们都可以死,唯独你兄弟不能死吗?”“混账!”明楼手里的文件砸在书桌的茶杯上,茶杯碎裂时清冽的脆响让明诚觉得更冷了。明诚只看着这样失态的明楼,他在想,如果被带走的是他呢?明楼会不会也这么生气……不会的吧。就像十多年前……明诚硬逼着自己不去想,可是却管不住纷至沓来的记忆。“他一定是想把明台用在死间计划上。”明楼的声音扯回了明诚的思绪。死间计划……一个回沪之后最凶险的军统计划。所谓死间,就是制造散布假情报,通过我方间谍将假情报传给敌间,诱使敌人上当,一旦事情败露,我间难免一死。用死来达到迷惑敌人的目的。这条计划从通过批准到全盘制定实施,他们都是直接的参与者。其凶险与代价,可想而知。明诚虽然在知道明台被王天风带走的时候,就怀疑过……可是,他无法想象一个被宠坏了的、养尊处优的少爷,会真的和这个计划有关。“大哥……”明楼制止他说下去,自己在书房里沉重地踱步……“我们两个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现在又把明台拉进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万一真到了那个时候,大姐怎么办?如果大姐知道了,她最心疼的明台也回不来了,也和我们一样……”阿诚就在他身边,实在不行他可以用命护住阿诚。可是明台呢?他能保住两个弟弟吗?明诚接过了明楼未尽的话,“放心,明台不会有事。”明楼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做了什么?”“在明台没有得到军统的正式任命之前,把人抢回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成为军统的一把利器需要付出多少代价。他不忍心明台重蹈覆辙……明诚坚定地看着明楼,他知道这是明楼最想做的事情。而他,只是做了明楼敢想却不能做的。明楼气得指着明诚的手指直发抖,“你、你怎么敢……”“王天风就是个疯子,晚一步,明台就有可能再也出不来。大哥心里清楚,既然如此,宜早不宜迟!人已经在路上了……”“你也知道王天风是个疯子,万一行动失败,你想过后果了吗?”明楼急得眼眶发红,“王天风不仅会杀光你派去的人,连明台都会没有命!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明诚低头,“大哥,我……”“你出去!”明楼现在不想听任何解释,“滚!滚出去!”“……”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你觉得我会拿你最爱的弟弟的命去赌吗?明楼,你太低估我了!明诚关上办公室的门,坐在了他办公的地方,目光定格在桌上的台历上。10号……他伸手拨通了一个号码,“……我想挂号,牙科。今天下午,对,好……”而当门隔绝了明诚的身影的时候,明楼懊恼地抱着自己的头,眼睛里满是后悔。他的话,到底是说得重了。否则,明诚怎么会一言不发地出去……荣初走在春和医院的楼梯上的时候,有一种恍然如昨的感觉。这个地方,曾多次提供他和阿次相会。可如今,他再也不会在医院的某个角落找到他的弟弟了。他多么希望,阿次还会在这里面等着他去救。那至少说明,阿次还活着……荣初敲响了夏跃春办公室的门,夏跃春抱着门框笑得熟稔。“欢迎回来,杨会长。”荣初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夏跃春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地图。荣初觉得很陌生……“黄浦江勘测图,和此次行动有关。”夏跃春点了点地形全貌图上被红墨水圈出来的范围,“这里是大雾死角区,暂定的行动区域。”“大雾死角区……”荣初拧眉,“传说中的黑角区域。有个问题,怎么能够确定行动当天会有大雾?”谁能够控制天气?太冒险了吧……“……”夏跃春看了看荣初,点点桌上的地图。“青瓷手绘的,他对地理和天气颇有研究。所以……”“青瓷是谁?级别在你之上吗?”荣初终于从夏跃春这里听到了这个代号,他对“青瓷”有着出乎意料的好奇。而且……“地图画得不错,不过笔触潦草,显然是画的时候时间紧迫,仓促之下完成的。用的纸张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看来是个富贵人家。他刚到上海吧?”这个人……太精了!夏跃春点头,“是的,刚到上海。”荣初清楚夏跃春是个重纪律的,也不纠结青瓷是谁了。“现在这些都没有多大问题,除了海关那边,还有76号。你和青瓷什么时候见?”夏跃春若有所思,“今天下午,确定了行动方案我再联系你。你现在住在荣公馆还是……”荣初眸光微微闪动了下,“福佑路上。”那里曾是他和阿次的家,他今早已经让刘阿四把行李搬了过去。夏跃春有些词穷,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也好……”明诚得到军统那边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告诉了明楼。“大哥,营救行动没有成功,王天风没有抓到任何把柄。”明楼沉重地点头,“知道了。”明诚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很担心明楼的头痛病发作。“大哥,您……”“算了。”明楼似乎是妥协了,他认真地告诉明诚。“已经上了路,就不能回头了。接下来,明台只能靠他自己了。”明诚沉默了……“还有,以后你要是再背着我私自行动,你就待在家里别出来了!”明诚点头,“是。”明楼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一手带大的弟弟……他无法想象,有朝一日,这个人背着他去送死,他会如何。“阿诚……”“大哥,我知错了。”认错,道歉,都是明诚在明家的习惯。不管错在不在他,他都习惯了在大哥大姐生气的时候,第一时间认错。明楼要说的话,被他的道歉全部堵在了嗓子眼,他合了合自己酸涩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以后,要以大局为重。”“知道了。”明楼只得点头,“你去忙吧。”明诚抬头看了看明楼……“还有事?”明诚点头,“大哥,我长了颗智齿,有点疼。已经预约好了,等会儿要去一趟医院。可能……”智齿……明楼叹了口气,“你的牙齿长得也真是时候,早点回家吃晚饭。”“是,大哥。”明诚暗自松了口气。
春和医院。明诚把车子停在医院门口,直接领了预约单,去了挂号的办公室。“?”年过半百的老医生看了看明诚的预约单,“要拔掉?”明诚笑容灿烂,看不出半点的样子。“拔一颗,需要多久?”老医生捏着预约单的手微微一颤,错愕地看着明诚。“这要看是谁拔,我们院长只要十分钟。”明诚笑笑,“麻烦带我去见你们院长,诊金不是问题。”“请。”老医生领着明诚直奔夏跃春办公室。明诚踏进办公室的时候,夏跃春已经迎了上来。明诚声音低沉,笑意深深,“好久不见,跃春。”“好久不见。”夏跃春的声音有点抖……两人进了地下室,夏跃春才给了明诚一个深深的拥抱。“六年了,阿诚!”自从一别,他们已经六年未见。明诚笑意不改,眼角却有了湿意。“放心,我一切都好。”夏跃春给他倒了杯白水,他记得明诚胃不好,喝不了茶和咖啡那些东西。“你怎么一点肉都没长,瘦成这样!这么多年……”明诚挑眉,打断了夏跃春的话。“想我啦?夏大院长,你可别矫情哈。”夏跃春撇嘴,“你才矫情,还拔。什么接头暗号,我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一不小心收到的乱码。”明诚眉心微蹙,“如今我跟着明先生在新政府工作,出入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前脚踏出这里,后脚就有人来查我的病例记录,不得不防。”“也就是说,你真的长了颗?”“不然呢?”“太好了!”夏跃春幸灾乐祸,“打架打不过你,居然也能从你嘴里拔牙。”“等会儿记得手下留情。”虽然有,但是也不疼。要不是为了隐蔽行踪,他也没必要受这份罪。“言归正传,这次的行动安排好了吗?”“很困难。”夏跃春摇头,愁眉不展。“说说你们拟定的计划,看看我能不能帮得上。”明诚沉默了一会儿,“我如今身份特殊,上面又有明先生,明目张胆不好。”万一明楼知道他的身份,他都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夏跃春很理解,要说伪装,明诚的身份和杨慕初的身份之多有得一拼。“飘风和我拟定了两个计划,都有漏洞,称不上万无一失。”“说说看。”明诚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我有三个小时的,你拔牙十分钟,时间充裕。”赶在六点之前回明公馆,来得及。夏跃春把自己和杨慕初的计划全部说了出来,“……76号的梁仲春,我和飘风都无法接近,要想拉拢这个人,不好办。”梁仲春是截货维多利亚号的关键人物!“76号和军统利用战略物资运输线走私,这在军统上层不是秘密。”明诚打定主意,“用第一套计划,梁仲春那里我来搞定。还有,那边的签发文件我会让人送到你手里。”军统上层知道两方勾结走私……军统上层!夏跃春扯住了明诚的胳膊,“军统上层……你是?”明诚微微一笑,“明先生是,我是他的副官,能不知道?”夏跃春放开了他的胳膊,他才继续交待。“十五号晚上九点半,吴淞口。一组和新三组分别行动,目标维多利亚号和和平一号。行动代号,猎鲨。”猎鲨!夏跃春惊愕不已,“阿诚,这可不是你的风格。”“若是我的风格,岂不是告诉人青瓷是谁。”明诚看了看挂钟,“夏大院长,你还有二十分钟。我可要回明公馆吃晚饭的……”“恐怕你今晚没有这个口福了!”夏跃春拿着明晃晃的钳子,开始拔牙……明诚惨叫,心里后悔不跌:早知道换个借口了,拔个牙比中一枪还要疼!“我怀疑你公报私仇。”夏跃春笑得像只狐狸,“我只能劝你,下回换个好点的借口来医院。”明诚给了他一个白眼,开始穿自己的西装外套和毛呢大衣。边告诉他,“来医院无非是那几个借口,何况见你夏大院长除了动手术就只会拔牙。”“那你下回……嗯?”夏跃春戏谑地看着他。心里却很佩服,明诚这种潜伏多年的老牌特工,才会做事这么小心翼翼。一点马脚都不留给别人……“当然要见血才好进你这来。”明诚拿起手套,郑重地告别。“保重。”“你也是。”夏跃春沉重地点头,回握了一下明诚的手。转而为了缓解气氛,笑道,“记得多给诊金,双倍喔。”“知道了夏大院长。”明诚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夏跃春心下忍不住惆怅,六年未见,见面也要掐着,他们什么时候才能一起坐下来喝喝酒聊聊天气?就像初见时在巴黎校园一样……明诚回到明公馆,明镜和明楼坐在饭桌上已经在等着他开饭了,看到他的脸肿着,明镜忙拉着他左瞧右看。“看看看看,都成什么样了?你去的哪个医院,拔个牙怎么肿成这样,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呀!”明楼想关心几句,不想明镜的炮火直接攻击而来。“你这个大哥怎么当的,阿诚长了个你都不知道!要你这个大哥有什么用!要不是阿诚,恐怕你都不知道吧!”明楼只好认错,“都是我的错,我太忙……”明镜瞪着明楼,“忙什么忙!忙着做你的特务汉奸?”“大姐,菜都凉了,赶紧吃吧。”明诚赶紧劝架,夹了明镜最爱吃的菜到明镜碗里。“阿香的厨艺见长,好香啊!”明诚咬了一口,疼得他嘴唇打颤,只好没有嚼就皱眉吞下……夏跃春拔的什么牙!夏跃春表示,他很无辜……明楼频频抬头看明诚,觉得明诚紧皱的眉都快夹死苍蝇了。一点没有发现,自己的眉头也一直紧锁着……这顿饭,吃得一点都不开心!明诚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是捧着自己的左脸的……想着怎么样接触梁仲春,明诚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立即闭上了眼睛,捧着左脸捂在被子里。明楼见到他和小时候一样的睡姿,眼睛里满是宠溺。他伸手拉了拉被子,就对上了明诚一双清澈的眼睛。“大哥……”因为,声音有些含糊不清。“还疼得厉害吗?”明楼看着他肿着的脸,很是心疼。掖被角的手紧了紧,硬是忍住了没去碰触,声音愈发柔和。“有没有吃药?医生说要不要紧?”“不疼了,就拔一颗牙,没有什么。”明诚摇摇头,“大哥,明天还要去见周佛海,您赶紧回去睡吧。不然,明天又要头疼。”明楼看到他自己都这样了还关心自己,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给他又掖了掖被角,确定不会漏风。“好好睡,晚安。”“大哥晚安。”大哥,如果你知道我有很多事情瞒着你,会不会还这么关心我?不会吧……因为你对我从无隐瞒,连感情的事情都知无不言。而我……对不起。
超赞的一篇文……
楼主你这是修改版的文吗
楼楼 太爱你了 一定要转完呀
大哥和阿诚彼此之间还有一层伪装,好累啊。
明楼去见,还没下车就一群记者围了上来。明诚为明楼一路挡去了,进办公厅的时候,明楼特意留心了下明诚的嘴……左边还略略肿着……“你说让别人看见,会不会以为是我打你了?”明楼忍不住开玩笑。“明先生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明诚笑着应道。明楼还没感慨一句,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就听到了日本军靴特有的声音,他给了明诚一个眼色……明诚微微一笑。明诚笑起来很好看,灿烂阳光。尤其是微笑的时候,眼睛里仿佛能够沁出光华,让人忍不住想要把他藏起来。“明先生。”不是很流利的中国话,从南田洋子的嘴里说出来。“南田课长。”明楼笑着打招呼。“实在抱歉,紧赶慢赶,还是慢了半个小时。”“没关系,周先生正在和几位要员开会。我刚好有点事情要跟明先生商量,能不能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当然可以。”关上门后,明诚被请到了另外一间办公室。他听到,南田洋子直接问明楼要人,明显的挑拨离间。明诚看身边有日本人在,故意流露出一副悲愤的面孔。其实,会有人用明家仆人这个事情来做文章,他早就知道。可惜,他们的算盘打错了。因为他明诚再怎么样,也不会把自己当做明家的少爷。他,本来就是个仆人。既然是事实,就不会因为旁人三言两语的挑拨而感到不平和愤懑。相反,若不是明镜和明楼,说不定就不会有现如今的明诚。,是做人的基本道德。这是他的老师教给他的做人原则,他终身不忘。所以,他接受事实。可是当明楼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失望。没有其他,他只是失望于,他和明家永远会生分的这一个事实。而不是明楼把他当做仆人……南田洋子正在游说着他,一直在挑唆着他。明诚笑得八面玲珑,心里早就是翻来覆去算了好几笔账了。“那我在南田课长这里能得到什么?”趁着南田洋子脸色变换不定,明诚凑在她耳边似笑非笑。“南田课长,我希望此次谈话内容保密。”“当然,阿诚先生。”南田洋子送走明诚,就吩咐手下。“将我与明诚的谈话内容,告诉汪曼春。”行走在走廊里,一肩屋子里传来了一连串的日语……明诚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芒,快得微不可见。汪曼春居然有这个本事!好样的……明诚开着车,明楼看他的脸还肿着,不免忧心。不过,正事要紧。“南田开始拉拢你了?”明楼非常不满,南田洋子看明诚的神情,就像狼盯着肉一样。混账!他恨不得一枪打死她!他的阿诚,也是那个日本女人可以觊觎的!“正如所料。”明诚笑笑,答得轻松无比。“这个南田,表面上在支持你,其实背后正在设法阻挠。我听特高课,一个特务聊天,说汪曼春的钓鱼计划成功,上海地下党有人落网了。”这个人,必须尽快捞出来!不然……明楼问,“知道具体细节吗?”“不知道,人已经牺牲了。”不能让明楼参与其中,明楼和汪曼春之间的关系他需要进一步确认。而这个被捕的人,对于他而言太重要,不能用来赌明楼的判断和选择……明诚现在的身份,只是上海情报组的一名谍报员,而不是中共上层领导者青瓷。他以明楼下线的身份,潜伏在明楼的身边……不可否认,无论是哪边的组织,都需要确定明楼的忠诚度。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不管你接不接受……明楼叹了口气,“再这么下去,假的就成真的了。必须想办法,终止汪曼春的计划。你明天去报馆,登报找黎叔。”有明楼策划阻止汪曼春,才会将损失降到最低。明诚放心地应了声,“是。”明楼看了明诚好几眼,“你的牙……”“没事。”明诚笑笑,浑不在意。这是明楼从明诚嘴里听到的最多的两个字——没事。饶是明诚的没事,牙还是疼了两天都没好。明楼忍不住了,一天消肿一点点那得吃多少苦!他的心拧了拧,才几天啊!人眼瞧着就瘦了好几斤!“你又贪便宜去了哪家小诊所拔的牙?我们明家缺这个钱吗?你看看你的脸肿成什么样了!”明诚摸摸嘴巴,明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春和医院,还算小诊所啊?我还特意找的他们院长拔的牙。”“狗屁院长!”明楼看着明诚的嘴巴子,低声咒骂了一句!正在伏案工作的夏跃春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谁又骂我呢这是!很可惜,阿诚没有听见他斯文的大哥的这句话。“大哥,今天晚上,76号主办的和平共建新上海舞会。”明诚报告着明楼的行程,“地点在海军俱乐部,是特高课南田洋子授意的。”明楼冷笑,“意在加强日本人和新政府之间的合作,也算提前庆祝和平大会的圆满召开。”明诚笑笑,“妖魔鬼怪,集体亮相。”明楼心里盘算了下,嘱咐明诚。“你去银楼,给汪曼春买一件首饰,除了戒指,什么都可以。”明诚了然,首饰是讨好女人的必备品。“价格呢?”明楼头也没抬,只说。“你看着办。”“好的。”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明楼不知道明诚正在腹诽,“报纸登了吗?”“登了。”明诚笑笑,“约在下个礼拜六晚上八点,窦乐安路咖啡馆和黎叔见面。大哥可以放心。”“夜莺到位了吗?”“到位。”
“这位明长官可谓是上海滩最大的汉奸了吧。”荣初举着报纸,喝着夏跃春泡的咖啡,笑得如沐春风。“你觉得你比他好到哪里去吗?杨会长……”夏跃春挥了挥手头的另一份报纸,头版头条上就是荣初接任上海商会会长的报道。荣初不甚在意地耸肩,“我是无所谓的。”夏跃春反唇相讥,“那位明长官也无所谓呢。”“我发现,你很向着明楼诶。”荣初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我能夸你聪明吗?”早就知道瞒不住这个智商近妖的人,夏跃春觉得自己还是老实交底的好。虽然违反组织纪律,但是荣初……这个人只要别人不给他拖后腿,他总是一个能够化险为夷的主。“说说呗。”荣初惬意地背靠沙发,等着夏跃春。“不然,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起来,多不合算。”“开口闭口的都是利益平衡,会长真的当上瘾了你。”夏跃春笑笑,“新四组的组长,上海情报组组长,眼镜蛇。”“明楼?”荣初还是很诧异,一个汉奸突然变成……“嗯。”夏跃春点头,“所以,这次我们的行动,四组不能参与。万一失败了,也不至于全军覆没。”荣初打量了夏跃春好久,看得他浑身发毛后,才慢悠悠地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有别的事情瞒着我。”“好了,告诉你。”隐瞒一个真相的代价,就是暴露另一个真相。“这个眼镜蛇身份多重,除了咱们这边的身份,他还是军统特工。这次你们军统出了四个王牌特工回沪,其中一个就是他。”“寒刀?”荣初忙问。夏跃春摇头,“不,是毒蛇。”继而他非常好奇地问荣初,“你怎么会想到寒刀?你不是这么在意同伴的人啊,阿初。”荣初揉了揉眉心,“因为寒刀是杜旅宁的高足,我担心他会识破我的身份。”他背负着阿次的身份,就不得不担心随时会被戳穿。夏跃春沉默了,“我会趁此机会,拜托眼镜蛇调查寒刀。”荣初叮嘱,“记住,一定不能让杜旅宁知道我们调查寒刀,否则就是不打自招。因为我们无法确定,阿次是不是和寒刀见过面。”同门师兄弟,见面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五十……“对了,上级同意用第一套计划。”夏跃春给荣初一个笃定的方案,“行动代号,猎鲨。”“听这个计划的名字,就知道那个上级是个城府极深极为狠戾之人。”荣初笑着喝了口咖啡。“猎鲨,真是好大一头鲨鱼……”夏跃春终于理解,明诚为何会定下这个名字……果然,隐瞒了他的真实性格,恐怕明楼也不知道明诚的真实身份吧。“我们要好好准备一下,确保万无一失。”夏跃春就担心维多利亚号被日本人接手,到时候第五战区就毁了。“放心。”荣初笃定应下。“马上要到吃午饭时间了,我约了晓江共进晚餐。”夏跃春了然,这戏是做给军统的人看的。“你可倒好,西餐美女。不像我,整天面对着病人和工作餐。”荣初眨眨眼睛,“谁让你上辈子没积德……”夏跃春一个抱枕扔过去,被荣初准确地抓在手里。“好功夫!”荣初,终于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学博士,而是拥有着好身手的王牌特工。这一刻,仿佛阿初和阿次完美地合体了。“要是功夫不好,早让老杜宰了。”荣初吐舌。夏跃春还想说什么,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这是内部电话,知道号码的人不多。于是,两个人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夏跃春等电话铃响到第三声,才拿起听筒。那边电话无声,可是传过来的是摩斯密码。——一个小时后,银楼。然后,电话被挂断了……“叩叩”地敲门声,让夏跃春反射性地挂好电话,他沉重地看向荣初。荣初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他才扬声道,“进来。”进来的是医院的护士,自己人。“夏院长,这是医院这个月的电费开支单。”“你下去吧。”夏跃春等门关上后,才拆信。密密麻麻的电费单,外人看不出不妥。但是夏跃春知道,那是圣彼得堡联络培训的基础课程……上面写的是接头暗号。“阿初,青瓷要见你。”夏跃春转告荣初,“街头暗号,请问,有价值八千块美金左右的首饰吗。你答先生,八千五百块美金的可以吗。”荣初心里的那根弦绷得很紧,轻轻一拨就会断。“青瓷知道,银楼是杨家新晋的产业。他,到底是谁。”夏跃春摇头,“你见了就会知道。”肯定又有什么重要任务,不然阿诚不会急着见阿初……“俞晓江是二组的,青瓷也是二组的。他们,什么关系?”荣初想到他每次问俞晓江,都看到俞晓江眼里来不及收起来的钦佩和崇拜。究竟什么样的人物,能够让俞晓江那么出色的女人都露出那种仿佛看见信仰的眼神。荣初实在是非常非常、非常好奇!
楼 大半夜来报个到
第二章:撒网上海此时最富盛名的银楼——凤祥银楼。1931年,上海滩大亨杜月生的家族祠堂落成典礼时,特意向凤祥银楼定制了中型水缸尺寸的银鼎礼器,如此破纪录的大型的银器,当时上海其他银楼都望而却步,唯独凤祥……荣初在上海沦陷被迫潜伏之后,利用手里的部分资金,盘下了这座银楼,成为了凤祥的幕后老板。这个秘密,没有多少人知道……南京路盆汤街。荣初示意刘阿四停车,“好久不来了,进去瞧瞧。”“是,老板。”刘阿四打开车门,跟着荣初踏进了银楼。四层复古式建筑,飞檐宝顶。荣初迈步走进大堂的时候,银楼里的客人三三两两,多是富贵之人。珠宝首饰等又是女人的最爱,因此女人居多……在这一群女人里,身材欣长的男人就比较出挑了。直觉告诉荣初,眼前这个人,或许就是他要找的……“先生,您看看这款,端庄又不失灵动。还有这款,这是我们师傅新设计的项链……”售货的服务生正在非常卖力地介绍着银楼的产品。荣初看到那人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地颔首表示认同,没有半点不耐烦。“老板。”服务生是认识荣初的,看到荣初赶紧打招呼。荣初笑笑,“今天有空,特意过来看看。”他转向身边的男人,“这位先生,需要点什么?”蓦然侧首,明诚给了荣初一个正面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荣初觉得自己被扎了一下……这样灿烂的笑容,很久之前,他似乎也有过。荣初愣了足足五秒,才看清楚了明诚的容貌。这不是明楼身后的那个秘书长么?如果他没有记错,是叫……明诚!明诚笑容不改,“请问,有价值八千块美金左右的首饰吗?”果然是他!“先生,八千五百块美金的可以吗?”明诚欣然点头。荣初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先生,这边请。”继而他吩咐服务生,“这位贵客,我亲自招待,你忙你的吧。”银楼里,高价格的首饰都是分开摆放的。明诚报出的价格很高,这类首饰大多放在三楼的保险库里。银楼保险库里,荣初看着眼前的人,“明先生就是青瓷吧。”难以想象,青瓷居然如此年轻……更让荣初无法理解的是,明诚脸上抹不去的灿烂笑容,完全不像是常年行走在黑暗里的人……明诚只是一个细微的晃神,没有犹豫就点头。“久闻荣先生大名。”荣初笑笑,直接说正事。“上级有何指示?”明诚从大衣的内袋里,拿出一张半身照。“这个人,想必荣先生不陌生。青帮杜老大的拜把子弟兄,凌言。昨夜凌晨被76号秘密逮捕。”荣初觉得这种感觉很不好,好像眼前的人什么都知道。这双眼睛清澈见底,任何人事物放在面前都能现出原形一样……“你连我涉黑都知道?”“这不是重点。”明诚掏出打火机将照片点燃,火舌瞬间将照片吞噬。“凌言是上海中共二组的谍报员,代号螳螂。因为76号汪曼春的钓鱼计划而落网,我们必须在三天之内将人救出。”荣初觉得他在开玩笑,“从76号救人?痴人说梦!现在外面三岁小孩都知道,进了76号就不可能出来!”“螳螂不出,后面的捕蝉计划将会被迫终止。荣先生,捕蝉计划的行动方案,我在回沪前已传达给几位组长,为的就是你们的全力配合。这是一条为敌人设置的食物链陷阱,缺一不可。”明诚直言任务的重要性。他也不想为难荣初,救人的确是很难!“荣先生,你会有办法的。而我,会尽最大的努力配合你,掩护你。”“捕蝉计划……”不能终止吗?荣初其实刚开始接到这个计划的时候是拒绝的,因为太异想天开。拿命去博,在他眼里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军统制定了死间计划,他们不照样执行着吗?”明诚笑了,在荣初犹豫的时候,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难道我们还不如军统抗日信念坚定?银湖同志。”银湖!死间计划!“你究竟是谁!”对于军统熟悉到这种程度,还是中共的高层谍报员。主导捕蝉计划,知晓死间计划……荣初很怀疑明诚的身份。“在下还是毒蛇的副官。”明诚边挑选着首饰,边和荣初聊天。硬生生地扯开了话题,“荣先生,你现在不是要关心一下,我买哪个比较好?”以他对荣初的了解,这个人绝对不是能够三言两语糊弄住的……荣初似笑非笑,“给心上人?”既然你不说,那就等到你摊牌的那一天!来日方长,早晚而已……“长官的心上人。”明诚凑到荣初耳边,轻笑道。“呵……那你的明长官也真够把人挂在心上的,买个首饰都不亲自过手。”荣初朝着那堆首饰努嘴,“随便挑一个呗,多说些漂亮话就好了,女人爱听。”明诚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真的随便拿了一串南洋珍珠项链,还有一副珍珠耳环。“凌言是杜老大的铁杆弟兄,你救出了他在青帮的地位会更稳定。荣先生,用你的专长就好,行动代号猎鲨。”“能不能换……”荣初的话戛然而止,“你是想一锅端?”“一个个解决太麻烦,我没有时间。”明诚给的理由非常理所当然。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荣初扶额……“荣先生睿智超群,你可以的。”对于荣初的能力,他绝对信任。这是一个足可以运筹帷幄的人……两人谈笑风生地从楼梯口转入大堂,所有人都能听到明诚的打趣声。“荣老板千万不要打折,明先生会生气的。”八面玲珑……荣初给了明诚一个中肯的评价,“荣某是生意人,自然是钱越多越好。阿四,给明先生记账。”刘阿四去柜台结账……“明先生是贵客,初次见面荣某当然不能吝啬。”荣初将明诚引到一旁的袖扣专柜,让人取出了一对银质镶钻袖口。“明先生,试试?”明诚微愣,立马明白了荣初的意思。他自己取下了原本戴着袖扣,修长到几近完美的手指几乎晃花人的眼睛。荣初笑笑,给明诚把袖扣戴上……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戴这个……而且荣初的动作熟稔,仿佛练习过成千次。明诚心头一哽,他想到了荣初在荣家的那些岁月。他扬唇给了荣初一抹真切至极的笑容。“谢谢荣老板。”“明先生客气。”荣初亲自把人送到门口,“明先生常来,恕荣某不远送。”“荣老板留步。”明诚手里拿着首饰盒,礼貌地微笑。刘阿四觉得非常怪异,“老板,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还送银楼袖扣最新款,赠品都比买的首饰贵了。荣初笑得跟个狐狸一样,“大方是要看对象的。”他敢保证,明诚绝对不只是青瓷这一个身份那么简单。单凭明诚对青帮的了解,那就足以将明诚和青帮这条线绑定……明诚回到市政府办公厅,明楼正在批复文件。“大哥,都办好了。”明楼头也不抬,“今晚你早一点去,安抚一下汪曼春的情绪。同时,进一步取得南田洋子的信任。”“好的,大哥。”明楼递上一份电文,“十五日,日本的维多利亚号到达吴淞口,上面运送的是军火。这是夜莺送来的组织的计划,你看看。”明诚伸手地去接……夕阳的余晖从窗户打进来,折射在银质镶钻袖扣上……明楼捏着电文的一角不放,眼眸深沉地盯着明诚的新袖扣。“哪来的?”今天出门,明诚明明戴的是去年他送的那一对袖扣!“去银楼买首饰的时候,荣老板送的。”明诚如实相告。明楼猛地起身,被气得一阵头晕目眩。明诚想去扶一把,却被推开了。“好本事啊明诚!我让你去买个首饰,你居然还能让人老板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明诚无辜地眨眨眼睛,“我……”他一个小小的管家,大老板要送东西他总不能不给面子。何况荣初可是上海滩的风云人物,他惹不起。明楼看懂了明诚未尽的话,头疼不已。“明天赶紧抽空还回去!就说我说的,我明家的人还不至于连这个都买不起。”“是,大哥。”明天……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你愣着干什么?舍不得?”明楼咬紧后槽牙,好一个荣初。南田洋子还没有解决,又来一个!明诚摇头,明楼不讲道理起来还是不要开口为妙。“大哥,我先去海军俱乐部等你。”松开电文,他没有看一眼,就匆匆离开了。明楼反映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人。免不了嘀咕,“这小子!连计划都不看看……猎鲨,好大一头鲨鱼!”明诚到76号的时候,已经晚上六点了。冬季上海的夜晚六点,天空已经被夜色包裹住。灯红酒绿中,明诚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汪曼春,一身白色晚礼服,浓妆艳抹。汪曼春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青涩天真的千金小姐了……“汪小姐。”明诚的声音低沉悦耳,脸上的笑容灿烂夺目。他打开首饰盒递到了汪曼春面前,“先生送您的礼物,希望您喜欢。”汪曼春收到心爱人送的首饰,脸上终于多了真实的笑容。没了伪装,她仍旧是那个深陷明楼情毒的女人。明诚觉得,汪曼春有点可惜。如果她不是那么年轻就认识明楼,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需要帮忙吗?”明诚看着汪曼春一直对镜想象戴上项链的样子,忍不住出声。这一刻,他觉得十多年前站在雨中执着地等待着的那个女孩回来了……汪曼春又自己戴上了珍珠耳环,整个人更加光彩照人,惊艳媚人。“阿诚,这些年在国外,我师哥……”“两年前交往过一个女孩。”巴黎的女子都是浪漫奔放,那的确是一个值得人动心的法国姑娘。明诚关注不多,他这些年也是各地奔波的。只是对于明楼的关注,他分毫不减。明楼接触过的人他都仔细调查过,唯恐明楼受到威胁和伤害……“然后?”汪曼春既有好奇,又有嫉恨。熊熊的妒火,让明诚都看不过去了。“没有然后。”明诚摇头,低声道,“大姐不同意。”提到明镜,汪曼春就想到了十多年前她被羞辱的那一幕。她咬牙切齿地低声宣告自己的目的,“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那个老女人,做明家的大少奶奶!”“汪曼春!”明诚怒火蹿了起来,明镜是明楼敬重的大姐,他明诚的救命恩人。他不允许汪曼春这么侮辱明镜!汪曼春不禁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僵住了。盛怒的明诚像一把寒光凛冽的刀,似乎能够用眼神将人千刀万剐……“汪曼春的名字也是你叫的。”汪曼春愣神之际,明楼猛地推开门。他站在了汪曼春身前,将人护着,斥责明诚。“对不起,先生。”明诚反射性地道歉,其实更多的是后怕……幸好,他不是将情绪暴露在明楼面前。对于斥责,反倒是不在意,他已然习惯了……明楼气急,就是这样,一开口就道歉,害得他想说的话都被一股脑堵住。但是,戏还是得演,他得拽住汪曼春这条线。“你对不起的不是我,向汪处长道歉!”“好了,师哥,阿诚是明家的仆人,当然向着明家。”汪曼春不忘记南田洋子的计划,挑拨离间。“出去。”明楼是真的生气。仆人?当每个人都把阿诚当明家仆人的时候,他都会心疼。尽管这是他放纵的结果,他只是希望将来有一天……明家仆人这个身份,能够留下阿诚的一条命。身为明楼的弟弟,承担的风险太大,他不能让阿诚有这么大的风险。一个明台,已经是他承受的极限了。他,必须保住阿诚。明诚关上门后,就去寻找他今晚的目标人物之一,南田洋子。“南田课长,能请您跳支舞吗?”“当然。”南田洋子和明诚踩着舞步,聊着“正事”。明诚刚刚让南田洋子怀疑了汪曼春的钓鱼计划,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蹿进了明楼和汪曼春所在的房间。梁仲春的儿子……梁仲春这个人,必须拉入阵营!正好一舞完毕,明诚告辞。“明先生那里我不能离开太久,失陪。”明诚跑到房间的时候,房门大开着,明楼和汪曼春看到他正尴尬地整理着些微凌乱的衣服。明诚看了一眼就低头……明楼这个人从来不缺女人,可是这种时候!明诚不得不承认,他心里膈应得慌。一把抱起孩子,躬身给两人关上门。明楼郁猝不已,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这回牺牲大了……“明先生,久仰大名。”梁仲春为了表达谢意,主动靠近了明诚。明诚却反问,“哪个明先生?”梁仲春愣了一下,“阿诚兄弟,老哥请你喝一杯?”称兄道弟,是他们这种人天生就该带的特质。明诚可有可无地跟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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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诚这个人,梁仲春不是没有听说,何况人还挂着海关总署的要职。很多时候,他们走私军火,缺的就是那个章罢了。“阿诚兄弟,今后我们可就是同事了,多多关照。”“好说。”明诚打起官腔来也是八面玲珑的,尤其面对梁仲春这种老滑头。“梁处长,没想到你也是个性情中人。”明诚和梁仲春心照不宣,多个人多条路。回家的路上,明诚就老实交代了梁仲春和他之间的事情。明楼看似兴趣缺钱,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没成想,两人刚回家,电话就响了。阿香接了电话,看向明诚,“阿诚哥,找你的。”明楼踏进房门的脚默默地收了回来,只靠着门框看明诚打电话……“梁处长,这么晚了还有事?”明诚声音好听,可是言语之中的轻佻和戏谑却是明楼平素看不到的。“……我有什么好处?一成?”明诚看向明楼的方向,两人相视而笑。明诚故作轻声道,“让明先生知道,他会扒了我的皮的。”明楼好笑地伸手指隔空点了点他,眼睛里满是宠溺。“……你打点了我,还要打点谁。三成,否则免谈。”明诚作势要挂电话,梁仲春果然妥协了。“半个小时后,七号仓库等我。尾巴什么的,甩甩干净啊。”“知道知道。”梁仲春听他答应,就放心了很多。虽然三成利没了很肉疼……“狮子大开口,就不怕吃不下。”明楼调侃道。“大哥连汪处长都吃得下,我有什么吃不下的。”明诚反射性回嘴。“你小子!”明楼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明诚把公文包放下,又整理好自己的围巾。“大哥,我出去一趟,不用给我留门。明天一早,回来接您上班。”明楼只是点头,叮嘱了一句。“风大,注意安全。”这样的相处,这些年他们已经非常习惯了。在遥远的巴黎,每每都是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匆匆地离开,不知道会不会平安回来……好在、好在他们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保证自己的安全。明诚开车到七号仓库,梁仲春已经等着了,就差一纸海关文书。明诚下车,扫了眼海关的负责人。“这位是梁处长,该怎么做还用我教?”“卑职知错,不知道是明长官。”负责人赶紧抽出了文书,盖章签字一气呵成。恭敬地递给明诚,“明长官,请您过目。”明诚只扫了一眼,发现没有问题才没有去接。他沉声呵斥了句,“给梁处长!”梁仲春都被明诚的气势吓了一跳,一手拿过文书,还不忘给个台阶。“阿诚兄弟不要生气,他们也不容易。”明诚挥手,“帮着装货。”“是,明长官。”梁仲春内心是崩溃的,原来这年头,也是可以刷脸的!为什么人明诚一来,几句话一说,钱就主动往口袋里跳!天蒙蒙亮的时候,三艘船的货物已经行驶出了码头。黄浦江上起了薄雾,轮船渐渐驶远。“我的那一份,麻烦梁处长存到瑞士银行。”明诚开门上车,准备回家接明先生上班。时间过得真快……瑞士银行……做事可真是滴水不漏,这是要脱离明家的节奏?梁仲春一边揣测,一边笑着应下。明诚捏了捏自己口袋里的两张盖了海关大印的文书,猛地一打方向盘,去了福佑路松雪街。刘阿四一般都是五点起床,刚开门就看见门口停着一辆轿车,车边站着明诚。他几步跑了过去,“明先生,您这是……”明诚拿出一个锦盒,“还东西。”刘阿四愣了一下,“我们老板还没起,您看……”“不妨事。”明诚不动,显然是想等荣初。二楼,从不早起的荣初却从窗户里探出了脑袋,笑得如沐春风。“阿四,请明先生进来吃早饭。”刘阿四做了个邀请的动作,“明先生,里面请。”荣初住着的是当初他、雅淑还有……阿次,他们的家。家里布置得很温馨,仿佛一下子就驱逐了围绕着明诚的寒气。明诚脱下占了雾水的大衣,坐在了餐桌上。恰好,入眼的是摆放在壁炉旁高桌上的一张相片……明诚眼神一闪,状似无意地调侃。“荣先生照相的时候不爱笑啊,看着像另外一个人呢。”荣初拉开椅子的动作僵硬了一秒钟,满腹疑惑陡然丛生。“他是我弟弟。”杨慕次牺牲的消息,难道中共上层不知道?明诚不是一个会刻意揭人伤疤的人啊!明诚得到这个答案,有些慨叹。却还是礼貌了一句,“冒犯了。”他将两张文书摆在了餐桌上,“这张,是十五号当晚用的,用于移花接木。这一张,是善后用的,免得伤及梁仲春。这个人,我还有用。”荣初看了看文书,叠好放入口袋里。“速度真快。”明诚无奈,“时间不等人。你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螳螂现在的情况,只要他重伤出了76号,进了春和医院,我们就能李代桃僵。对外,也可以称他不治身亡。”荣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行。”明诚摇头,“螳螂一旦病危,接手的将是陆军医院,那里是铜墙铁壁,捞人更难。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这样,我安排你以陆军医院外科医生的身份进76号给他看伤。给他打你的药,同时给他一份亦真亦假的口供,汪曼春得到情报一定会转移重心。你的药一发作就好,后面的事情我会完成。”“……”荣初怪异地看他,“什么口供?你想牺牲什么?”明诚笑笑,“汪曼春想抓抗日分子都疯了,正在抓明先生的把柄。能将她视线引开又能抚慰她的,只有明先生。所以……”“你想通过螳螂,告诉汪曼春明楼是眼镜蛇,让她去挖证据。”荣初很赞同,“好主意,一招无中生有。”“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她就是被我们手里的提线木偶。主动权只要在我们手里,她就只会是一头困兽。”明诚将袖扣的锦盒放在桌上,“明先生对付汪曼春,足矣。”借力打力……“汪曼春只有明楼这一个弱点吧。”荣初笑了,将袖扣慢悠悠地戴在自己的衬衫袖子上。“那明楼的弱点是什么?”明诚笑得灿烂,“跟你一样。”所谓特工,并非冷血,弱点无非是家人……荣初点头,“很深奥的答案。”明诚露出了一抹微笑,埋头喝粥。“猎鲨一旦成功,全部保持静默。”明诚用过早饭后,穿大衣准备告辞。“日本人会展开大规模的抓捕行动,我们可能要长时间不能联系了。不过作为杨会长……”“我们会是生意伙伴的,阿诚。”荣初懂了明诚的意思。“谢谢你的早饭,很美味。”明诚离开的时候,头也不回地跟荣初挥手作别。是的,他们会是生意伙伴,不仅仅是因为任务而见面。荣初的视线在杨慕次的照片上定格了足足十分钟,直到刘阿四进来。“阿四,备车,去春和医院。”“春和医院?”一大早去那里干什么?刘阿四提醒荣初,“老板,您答应了荣大少爷,今天去拜访明堂的。”荣初看了看腕表,才七点不到。“晚不了,走吧。”有些事情他不弄清楚,心里不舒坦!明诚接明楼上班。“一大早去还东西,荣老板倒是没有发脾气?”明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居然在外面吃早饭!“荣老板起得早。”明诚笑笑。明楼沉声道,“是杨会长起得早,若是荣老板,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杜旅宁这个学生,真是不简单。”明诚觉得很怪异。“银湖?”不对呀,他明明看到的就是荣初,绝对不会认错啊!明诚心里拧成了一个疙瘩,好像有什么被他忽略了……“不然,你以为他真的是荣初?”明楼冷笑,“真的荣初在英国,李代桃僵,杜旅宁最会玩的就是这个。”明诚无可避免地愣了一下,“军统不是讲究,计划达到目的就好么。个人做事风格问题……”“嘿,你怎么向着别人说话!杜旅宁是你什么人啊!”明楼听到明诚的话有些气恼,看着他无辜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行,你说的对。我不得不承认,杜旅宁的确有本事。”“至少比张立普……”明诚从后视镜看到明楼突然阴沉下来的脸,自动消音。张立普是明楼和王天风的老师,因为杀了老婆和岳丈一家,现在还在南京的老虎桥模范监狱里蹲着呢。明诚一度怀疑,王天风这个疯子得到的是张立普的真传……“昨天给你看的计划你也没看,这次猎鲨是二组上层制定的,如果能够成功,那将是我们回沪以来对日本最大的一次打击。”明诚笑笑,“一定会成功的,大哥。”明楼也笑了笑,组织的强大总能让人心情分外愉悦。“是的。真希望能和这个青瓷见一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总会有机会的,不急。”明诚眼神里一闪而逝的慌乱,继而镇定非常。“大哥觉得,青瓷是个什么样的人?”明诚不承认自己是在试探,他担心会暴露……“单听这个行动代号,就知道是个非常有魄力又胆识过人的人。”明楼的语气里不乏欣赏。“评价真高。”明诚笑笑,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他的这些行为大抵都建立在他对明楼的完全了解之下,正因为太熟悉明楼的思考方式,他才能给更好地隐藏自己。明楼的行事作风和思考方式,成为了他隐蔽的保护色……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还有评价更高的,你要听吗?”明楼似真似假地开着玩笑,和阿诚在一起他总是很容易放松。“大哥不会找不到话头说了吧。”明诚扬唇一笑,“说说呗,我就当听故事了。”“我最想见的不是青瓷,而是寒刀……”“吱”地一声,明诚的急刹,让明楼的身体往前冲了一下。他看着车外面,“怎么这么多人?”明诚好不容易才回过神,立马关心地问,“大哥,你没事吧?我开车没注意,对不起……”“没事。”明楼哪里会怪他,是自己总忍不住说话才让人分神的。“你下车看看,怎么回事。”明诚大大地松了口气,真是要命!“是,大哥。”很快,明诚就上车了。他打了方向盘倒车,准备绕路。“前面车祸,走不通。今天可能要迟到,刚刚您说寒刀?”寒刀……一个军统特工史上使用最长年限的代号……
啊偶。。我这是当了小夹子?好开心~~还有吗还有吗楼主看我真诚脸
楼主。。问几个问题呗这文完结了吗?最后是be是he
青瓷是眼镜蛇的上级?
楼楼。。说好的晚上更呢。。
。。楼主。。催催。。
“杜旅宁这辈子,最自豪的就是有两个优秀的学生。一个就是银湖杨慕次,从日本留学归来几乎一直在杜旅宁身边。另一个就是这个寒刀,十年来,只听说过寒刀做的每项任务都很出色,除了杜旅宁,从来没人见过。而且,寒刀是唯一一个戴老板亲自授勋的顶尖王牌特工。”明诚沉默很久,“这次寒刀回来,说明军统方面为抗战做了最充分的准备。”“是啊!”明楼无奈地笑笑,“所以,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军统虽然烂透了,可仍然是卧虎藏龙。这把刀不仅是悬在日本人的头顶,也悬在我们的脑袋上。”“明白了。”明诚认真应下。夏跃春刚到办公室,就看到了荣初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看报纸。他扫视了四周,“你这么早过来,是破产了么?”荣初笑了,“是啊,来夏大院长这里讨碗饭吃。”“庙小,养不起您这尊大佛。”夏跃春换上白大褂,一边整理着衣领袖扣,一边调侃。“杨会长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吧。”荣初放下报纸,他点了点报纸上明诚的照片。“我有一个疑团,在他眼里,我是杨慕初还是杨慕次?”这是一个非常绕的问题,夏跃春一时间根本没有反映过来。“什么意思?”“作为你们组织的上级领导人,他眼里我应该是杨慕初,杨慕次已经牺牲。”荣初提及杨慕次的时候,像锋利的刀片划过心脏一般疼痛着。“可是今天,他在我家看到阿次的照片,根本不像是看到一个已故的战友。我是不是能够认为,他不知道阿次已经牺牲了?”“……不可能啊!”夏跃春眉头拧成了一个结,“俞晓江是他的下级,怎么可能不汇报这个情况?你是不是太在意阿次,看错了?”“你觉得明诚是一个当面揭人伤疤的人吗?”荣初反问夏跃春。夏跃春果断摇头,他了解明诚的性格,他万万做不出那样的事情。“这件事情,你可以回去问问俞晓江。毕竟明诚是她的直接领导者……”荣初直视夏跃春的眼睛,夏跃春不闪不避,完全不像是在说谎。他无奈地抿了抿唇,“不管你信不信,我总觉得明诚不简单。”当然不简单,一个战斗了十年的地下工作者怎么可能简单?夏跃春望着荣初离去的背影,眼里尽是辛酸。“老板,该去明公馆了。”刘阿四提醒荣初,时间要到了。他们还要去和荣初、明堂见面,。“先去小阁楼。”他必须把疑团给弄清楚。荣初承认自己心里憋着一口气,他弟弟牺牲了,没道理组织上层不知道!那样岂不是说明,杨慕次这个人彻底被抹杀了?因为牺牲,所以就不能被存在?他和阿次只能留一个?他不认同!他必须捍卫杨慕次的所有权益,任何人都无法抹杀阿次存在过!荣初走在这个石桥上,就会想到阿次走的那天……远远地,他看到一身素色旗袍的俞晓江正在晾衣服,见到他首先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俞晓江都说,他越来越像阿次了……“阿初,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不是说今天陪你家荣大少爷联姻去了吗?”俞晓江给荣初到了一杯茶,脸上的笑容恬淡雅静。带着几分调侃……荣初开口的时候,声音因为过分的压抑,有些喑哑。“晓江,你们二组的领导知不知道阿次已经不在了?”“……”俞晓江的所有表情像是被一只手抹去了,徒留几许苍白。她沉默地摇头,“你也知道他是谁了,他刚回国。中央指示,这件事情暂时保密。”中央都知道的事情,为什么明诚不知道?他们在隐瞒什么?“阿初,我也不知道。”俞晓江读懂了荣初的未尽之语,“现在你不只是杨慕初,你也是杨慕次。不管上级是什么决定,都是为了大局考虑。”荣初沉默许久,才缓缓起身。行至门口,他才侧首。“你们的这个组织,就这方面,我一点都瞧不上。”俞晓江闪了闪睫羽,或许这就是杨慕初永远不会成为杨慕次的原因……吃过中饭,明楼在秘书处没有看到明诚。他问刘秘书,“阿诚呢?”“明长官,阿诚先生出门了,说是去拿您干洗的大衣。”刘秘书按照明诚交待的话回了明楼。明楼笑笑,阿诚就是这样劳心劳力……明诚是去拿干洗的衣服,可他也顺道去了趟传达室。他对发邮电的小姐,微微笑道,“您好,我想发一份电文。”“好的,先生。请问您发到哪里?”“法国巴黎,玛德莱娜教堂。收件人,邱伊兹神父。电文内容,莱娜近况如何,请速告之。”滴滴答答的电报机声音,让明诚有些晃神。他不是一个容许疑惑深藏的人,很多事情不求个答案他一点都不踏实。他看着钟表的时间一点点地走过,直到有人喊他。“先生,这是您的回电内容,请您收好。”法文,短短的一句话,让明诚蓦地红了眼眶,捏着纸的手指骨泛白……——两年前先生送莱娜的娃娃丢了,她很沮丧。“丢了”这两个字很刺眼,刺得明诚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因为怕人看见不得不用力地眨去……他沉默地叠好电文的信纸,叠了四折,才认真地放在大衣的口袋里。离开传达室的明诚,和那个进门时的他并无差别。没有人能够从他伪装的表相里,看出他的内心真实情感。开车在上海的街道上,明诚才敢在这个单独的空间里留下一行行热泪。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品尝这种悲痛。没有人可以分担他的痛苦,他只能默默地吞咽下所有的情绪……明诚接明楼下班的时候,被梁仲春又截住了。梁仲春把人扯到一边,“阿诚兄弟,老哥有个事想你搭把手。”明诚无奈看天,“梁处长,我一晚没睡了。”他实在没精力和梁仲春扯皮!“阿诚,这不都是为了挣点家用么。”梁仲春腆着脸赔笑,“海关那边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帮帮忙……”“四成。”明诚淡淡地截住梁仲春的话头,有点故意刁难他的意思。梁仲春噎了一下,“兄弟赚钱不容易……”“那麻烦另请高明,好走不送。”明诚把人从旁边扒拉开,准备去给明楼开车门,又被梁仲春眼疾手快地扯了回去。“好好!我答应!”明诚忍不住笑了笑,“回去等消息,你总不能让我空着肚皮就去给你办事吧。”头也不回地迎上了刚下楼梯的明楼,“先生,请。”明楼的视线从走远了的梁仲春身上收回,“少跟人拉拉扯扯的,衣服贵着呢。”明诚低头看自己没有褶皱半分的袖子,无奈地坐进驾驶室。衣服是贵,又不花你钱!“梁仲春行动挺频繁的。”明楼冷不丁开口,“又找你走私什么了?”“他没说,根据我们的线报,应该是一船香烟,合作的是法国商人。”明诚老老实实地汇报情况,“我答应了他,要了四成利。”明楼有点惊讶,“你小子胃口好大。”这不是要梁仲春老命嘛!亏得人也答应。“没办法,衣服贵着呢。”明诚把明楼的话原原本本地扔了过去……明楼笑得宠溺,话题偏到另一边。“近来,有明台的消息吗?”“暂时没有。”明诚摇头,“要不要我明天去……”“不用,最近风声紧。”明楼拒绝了,“你做事也小心点。还有,我今天听汪曼春说,她手里抓了个人,居然是出身青帮?”“青帮?”明诚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只是半天没盯着,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知道是什么身份吗?”“76号的内线说,是青帮的四爷。”明楼隐隐有些不屑,冷笑道。“杜老大这回也够沉得住气,那可是跟他风里来雨里去的弟兄。怎么不见他半点动作!难不成也怕了76号!”明诚垂下眼帘沉默了一秒,“他们这样的,不都是怕接触政治么。打打杀杀的还可以,除了信奉关老爷,也没旁的了。”不像他们这种人,信仰永远第一位。而青帮,义气是第一位,不一样的。“上海滩的颜色每天都不一样……”明楼望着车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突然生出了无限地感慨。“大哥,歇一会儿,到家了我叫你。”明诚看得出明楼很疲惫,也只有在他面前,明楼才会露出这样的状态。明楼合上了眼……突然又问,“今天几号了?”“十四。”“还有一天。”
“嗯。”成败在此一举,就看明天晚上,命运之神究竟偏向哪一方了……“我记得你在巴黎辅修了地理,依你看,明天晚上吴淞口会是个什么天气。”明楼问明诚,他比较相信明诚的判断。明诚心头一跳,该死的!他好像疏忽了这个……“大雾,西风或者是西北风。”心里虽然懊恼,但是还是保持镇定地给出了他的答案。“大哥问这个做什么?”“我只是在想,青瓷似乎也很懂地理气候呢。”明楼笑着,“大雾,还有风向。这种风向非常有利于轮船快速驶离吴淞口,直接到达我们的目的地。”“那不是好事吗?”明诚心跳得很厉害,就怕明楼发现什么。“的确是好事。”明楼放心地闭眼休息。“到家了叫我。”“……好。”明诚偷偷松了口气,尽量把车开得极为平稳。看来他还不够谨慎,这种错误可是致命的。幸好……明镜、明楼和明诚三个人吃了晚饭,照常在客厅里闲聊一会儿。明诚看向坐在沙发上和他们聊天的明镜。“大姐……”明镜一看明诚的样子,就明白了。抬手一巴掌拍在明楼的大腿上,“你这大晚上又让阿诚去办什么事情!都戒严了,知不知道很危险的呀!”“我们家阿诚少爷好歹是新政府任命的海关总署官员,谁能戒得了他的严。”明楼大大的冤枉,当他愿意整天提心吊胆地等着明诚回来么?“大哥!”明诚瞪了眼明楼,拿起大衣挂在臂弯上。冲着明镜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分外暖心。“大姐,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出去。您和大哥早点休息,今晚我就不回来了。”明镜看着人风风火火地出去,在后面提声叮嘱,“自己当心点……”外面传来明诚高声地应答,“知道了,大姐!”然后是轿车驶离的声音。明镜见家里只有她和明楼了,也不跟自个儿弟弟客气。拉着明楼,说起她的事情。“上回我跟你说的……”明楼压低了声音。“大姐您就放心吧。明天晚上,我保证和平一号会顺利地前往第五战区。”青瓷这号人物他闻名已久,他只需要静候佳音就好。“我信你这一次,否则你自己给我收拾东西滚出明家。”明镜起身往楼上走,走了两步还不忘记威胁明楼。“你自己滚,把阿诚留下!”明楼的脸,唰地黑了……明镜还嘀嘀咕咕地边念叨边往上爬。“人阿诚一个好好的孩子,给你带成什么样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一点都不靠谱……”明长官那叫一个火啊!他怎么不靠谱了?他家阿诚怎么了?美如冠玉,八面玲珑,才华横溢……谁能比得上阿诚!明楼抓起面前的杯子灌了一口茶,又吐了出来。“真难喝!”八面玲珑的明诚到码头的时候,货还没有开始装。海关的负责人看不到签字、刻章和明诚,根本不放行。害得梁仲春急得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我的阿诚兄弟,你可来了。”见到阿诚,梁仲春恨不得扑上去。这可是张活招牌啊!明诚朝负责人使了个眼色,“怎么?你又难为梁处长了?梁处长就是想运几趟货,有什么不可以吗?”“您教训的是,卑职知错。”负责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扭转,“您稍等,卑职这就去走个合法程序。”明诚指了指负责人的背影,“这些人都是新政府的门面,他们的后天硬着呢。一纸状书递上去,那可不得了。人上面,是汪主席……”“是啊!”梁仲春也听说了,海关没有些背景是进不来的。可是明诚不就是明家的管家,他怎么……“那阿诚兄弟,你什么背景?”明诚笑了,他扬了扬唇角。“梁处长真想知道?”梁仲春那时候完全忘记了好奇心害死猫,立刻立马上马把耳朵凑了过去……“以前海关总署姓陈,有大部分资金由南洋陈氏运转。当家作主的,一直是新政府的夫人……”梁仲春如遭雷击,下巴都砸到了地上。“你是汪夫人提拔的?!”明诚笑容更甚,“早年留学,在偶然的情况下救过汪夫人。你也知道,他们的命有多么精贵。汪夫人看我没个亲人,很心疼,认我做了干儿子。这次听闻我回国,担心我在明家受委屈,就把这块交给我了。梁处长……”明诚一把拉住腿软的梁仲春!“阿诚……我、我,你让我冷静一会儿……”梁仲春冷静了很久,直到他的货船驶离码头。他才问明诚,“明家知道吗?”“知道了还会这么使唤我?”明诚白了他一眼,“得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就不声张了。我是看梁处长是个明白人,才坦言相告的。若是……”“放心放心,我嘴严!”梁仲春差点举起双脚保证。“比死人还严!”明诚了然,“走,送你回去。”梁仲春忐忑不安地坐在副驾驶……“没必要吓成这样,你还是76号行动处处长呢。”明诚开着玩笑,却意在恐吓。“冰如先生又不会吃了你。”“阿诚啊,你就别开玩笑了。”梁仲春抹着冷汗,“我将来可全靠你了,你可是不能把我撇下。”冰如先生那是谁,脾气火爆雷厉风行,连汪主席都不敢说重话的啊!“行了。”明诚惬意地开着车,“记得把我的钱打到瑞士银行,少一分我就让我干娘收拾你。”梁仲春苦笑,他怎么就惹上了这位小少爷呢!这不找死么……难怪人只要去刷刷脸……“这是你樱花号出港的文书,已经盖了章,直接提货走就行了。明天晚上我得陪着明大小姐去明堂家,走不开。”明诚单手开车,把车上的一张纸递到梁仲春面前。“老规矩,事情成了直接往我瑞士银行的户里打钱,走货的时候自己当心。千万不要玩火,如果把我拖下水,我会翻脸不认人的。”“不会,小本买卖。”梁仲春连忙收起来,嘴一快就问了出来。“明晚去明堂家做什么?他们明家聚会啊?”明诚侧头看他,危险地扬眉。“你又想知道了?”梁仲春一阵后怕,给自己扇了个轻轻的耳光。“一时嘴快,我不想知道……”“知道也没什么。”明诚不甚在意地笑笑,“明堂的三妹明月和荣家大少荣升相亲,我得陪明家大小姐大少爷一起去。”“人相亲你这个管家跟着去,合适吗?”梁仲春就不明白了,明诚有那么个彪悍的靠山,还留在明家做管家干什么。“总要有人给他们开车啊。”明诚故作无奈,“我不去你去?”方向盘一打,很快车子停在梁仲春的别墅门口。梁仲春下车前还凑上去,“进来坐坐?”明诚笑得灿烂无比,“不打扰你和大嫂子的美好时光,我得回家睡觉了。不然,明天开车容易出事故。”他朝着梁仲春挥挥手,“再会,梁处长。”明诚看看腕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回明公馆显然已经不合适。他直接驱车去了一个中低档的旅店,开了间钟点房。“先生,押金十块。”前台的服务生睡眼惺忪,“这是您的钥匙。”“谢谢。”明诚接过钥匙,直接进房间锁门。到了黑暗的空间里,他才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疲惫。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电文,印墨的味道似乎刺激了他的泪腺,一滴滴泪打湿了信纸,那行从巴黎发来的电文慢慢地模糊不堪……两年没有联系,他早该想到的……为什么?从破获雷霆到上海沦陷……那样一个骄傲的人,死前有没有受到别的迫害,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明诚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从此之后,他不会听到那个人叫他了。阿诚倚坐在床上,两夜没有睡觉的他,在这个冰冷黑暗的密闭空间里,做了一个遥远的梦……——他比我还小三个月,不叫!——他比你先入门,叫声师哥会少块肉吗?——那他也要赢过我!——大言不惭!阿诚,给我教训他!“师哥,如果这次行动我不能活着回来。我大哥,就拜托你照顾了。他虽然聪明,但是不会拳脚,在这乱世没人护着我不放心。还有,帮我报仇,我的仇人是日本人。把他们赶出我们的国家,是我毕生的心愿……”“叩叩”敲门声让明诚瞬间进入防备状态,门外是服务生的声音。“先生,您的房间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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