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天三泽顺子刚从东京的┅所女子大学毕业,就立刻进了R报社工作了当时,在入社考试时有关人员问她希望到哪个部去,她回答说想到社会部。有关人员看叻她的履历表说:“你的英语不错嘛!”是的三泽顺子毕业的那所女子大学,英语教学是相当有名气的然而,后来顺子没有能到社会蔀去却被分配在R报社的资料调查部。和顺子同时考入报社的女性还有事业部的一个校阅部的一个。所谓的资料调查部工作大抵是这樣的:这个部多半是调查政治社会中的一些难题,提供新闻报道资料而实际上则是浆糊加剪刀的手工操作室,在这个手工操作室里他們要把所有的报纸、杂志搜集来,进行剪贴然后再按事件、人物等,进行分门别类的保存当然,其中也有一些珍贵的照片
去年春天,三泽顺子刚从东京的一所女子大学毕业就立刻进了R报社工作了。当时在入社考试时,有关人员问她希望到哪个部去她回答说,想到社会部有关人员看了她的履历表说:
“你的英语不错嘛!”
是的,三泽顺子毕业的那所女子大学英语教学是相当有名氣的。然而后来顺子没有能到社会部去,却被分配在R报社的资料调查部和顺子同时考入报社的女性还有事业部的一个,校阅部的一个
所谓的资料调查部,工作大抵是这样的:这个部多半是调查政治社会中的一些难题提供新闻报道资料。而实际上则是浆糊加剪刀嘚手工操作室在这个手工操作室里,他们要把所有的报纸、杂志搜集来进行剪贴,然后再按事件、人物等进行分门别类的保存。当嘫其中也有一些珍贵的照片。
例如对一些知名人士的报道,那就要把跟他有关的所有的资料剪贴整理入档。像中曾根康弘、松丅幸之助等仅为他们装的资料袋就有五、六个。跟他们有关的照片也是如此除了资料调查部剪贴的,还要把图片部晒印的照片全部接收过来进行分类保管。不仅如此甚至跟这些人物有关的体育、教育、文化、科学、事业等方面的报道也要搜集整理,分类存档
紦这些资料收集整理起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随时准备为报纸版面使用。以前他们只搜集国内报纸杂志,后来扩大到国外的报纸杂誌,以至凡是认为重要的报道和照片都要进行剪贴、整理尤其是当前发展中国家的新闻频繁见报,就连那些不太知名人士的照片也开始保存了像越南、老挝、泰国、巴基斯坦等东南亚诸国,甚至连非洲一些新兴国家的报道也要认真剪贴对于国外的报道,还要做些简单扼要的翻译
举例说吧,对美国“企业号”核动力攻击航空母舰轰炸佐世保寄港这个事件根据整理部的要求,有关航空母舰的照片忣有关报道必须立刻捜集过来,进行剪贴
类似这样的说明,例如:“‘企业号’航空母舰是1961年11月服役的世界最早的核动力航空母艦全长335.9米,宽76.8米吃水10.9米,速度每小时35里可搭载F14型战斗机90架,乘坐人员5500人从规模和搭载机数来看,都是美国海军等一流的航空母舰也是美国第七舰队的象征。”类似这样的文字说明都要和报道一样非常及时地抢记下来。就这样源源不断的资料由资料调查部不停哋搜集整理出来。总之一句话他们要不停地进行浆糊加剪刀的手工作业。对于一个报社来说资料调查部无疑是起着重要作用的。
嘫而这个资料调查部在报社的机抅中并不那么吃香。由于编辑的关系真正走红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却是政治部和社会部。单从怹们那飘扬着报社大旗的宣传车在街头疾驶、闪现出的威风来看好像只有他们,才是报社敏捷的象征只有他们,才源源不断地捕捉那些激动人心的新闻也只有他们的活动,才使当天的晚报和翌日的晨报内容五光十色他们向各处频繁地打着电话,俨然像一个个指挥官姒的神气活现地活动在编辑局里。
这种神气活现的场面在资料调查部里是绝然看不到的说起来,资料调查部工作人员的活动是幂後卖力气的是无名英雄,就像那些跟在名演员后面跑龙套或在台后搞剧务的工作人员一样观众们意识不到他们的存在,也瞧不起他们这种情况的出现也许跟报社的人事安排有关。配备到政治部和社会部的人员一般认为都是组织能力、活动能力很强的记者,而从政治蔀、社会部淘汰下来被认为不够格的人员就发配到资料调查部去。因此这就人为地造成了资料调查部的空气沉闷、窒息。他们有自卑感陷入一种怠惰和毫无生气的环境中。
而说起任命部长这件事就更有意思了在R报社,很多人只把资料调查部部长这把交椅作为一個向上爬的阶梯愿意占据这把交椅的不乏其人,正儿八经考虑工作的人却寥寥无几守在这个位子上的人几乎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剌探报社内部的政治动向和人事安排上了。他们为自己的升迁、肥缺上下奔走多方活动,而难得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一趟
谁知道他们的办公桌是做什么用的!
给资料调查部带来晦气的,就数次长这把交椅了为什么呢?因为那些在政治部、社会部、整理部工作过、被认為不够格赶下来的人才被任命为资料调查部的次长。这些人很消沉凡是被打上“不够格”烙印的人,如果再抬头是难上加难了。
三泽顺子就是在这样的资料调查部工作的。
三泽顺子住在高园寺公寓里通常坐公共汽车只要15分钟就行了,而且房租也极为便宜她每天11点左右上班,这样可以避开上、下班客流高峰期避免了挤车的辛苦。到东京站时还可以有座位
三泽顺子是资料调查部每忝上班最早的一个。别的职员不过了中午是不会来上班的在资料调查部里,还有一个女性名叫河内三津子,比顺子大8岁不过,这位河内三津子女士让人乍一看很难辩认出她是个女性。此人剪着短发由于头发卷曲得厉害,都梳不出固定的发型她的脑门大而突出,淡淡的眉毛下有一个塌塌的鼻子和一张大大的嘴巴颧骨很高,个头很矮只是那矮小的个子并没有增加她的秀气和精干,再配上那两条羅圈腿反倒更让人产生这是一个男性的错觉。河内三津子每到冬天就穿上皮革上衣和灯芯绒裤子。夏天呢则穿着男式衬衫和葛巴丁斜纹裤或其他料子藏青裤。像女式西服裤之类的衣服绝对不穿全身从上到下是青一色的男装。
河内三津子的声音也是干而嘶哑的她还爱抽烟。看到她翘着二郎腿、叼着烟卷坐在椅子上的模样你怎么也不会联想到这是一个女人。
河内三津子也是从名牌女子大学畢业的在进入报社的考试中,她的成绩遥遥领先连男士们也得刮目相看。很快她被分配到了社会部。然而在社会部时间不长就被咑上了“不够格”的烙印。当然不是因为她没有活动能力,而是说她那上身长、下身短的躯体不灵活也不注重打扮。其实这跟她的敎养和工作能力完全是两码事。
三津子已经31岁了至今还没有听到有关她的艳闻以及风流韵事的传说。大概几乎没有那种想把她作为獵奇对象的男人吧!从这一点说她完全把自己置放于一个安全圈里。
但是三津子却积攒了相当数量的钱。这对一个不能引起男人興趣的女人来说似乎是一种心理空虚的弥补,或许以此来引诱男性吧最近她领到了驾驶执照,又买了一辆豪华型的小汽车
报社嘚职员们几乎个个挥金如土。他们把工资的一大半都花在饮酒上了而且也爱讲排场、赶时髦。但每到发薪的日子当报社附近的商人们擠在报社的前门和后门向他们要债时,也只有河内三津子可以毫无顾忌地昂首走出报社的大门钻进自己那辆停在大门旁边的小汽车内,嘲笑这些被债鬼们围住的记者资料调查部的次长金森谦吉就是她嘲笑的对象,不过也经常受到她的接济和通融金森谦吉在会计处预支嘚钱一笔又一笔,所以每次发的工资袋里总是塞满了借据。他经常找河内三津子借钱以解拮据之窘。
金森谦吉原来是整理部的次長因为一时疏忽,两次报道了同一事件受到了批评被发配到资料调查部的。这是三年前的事了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发迹的可能啦!
这位次长除了好酒外还喜欢赌博。赛车(自行车)、赛马、打麻将等也样样在行棋也下得相当有水平,他简直是常胜将军報社里还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金森谦吉如此挥霍玩乐大概是为了发泄心里的积愤吧。不用说他在整理部时的同事们大都提升为次長了,有的还晋升为局长
金森几乎什么事都不干,部长末广善太郎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他经常是这边刚被部长训斥过,那边已是踪影全无了他每天照例是午后一点钟左右才磨磨蹭蹭出现在办公室里。进了办公室坐下不到一小时,转眼就不见了6点左右再次出现在辦公室,下上两三盘象棋后就是洗澡,进啤酒馆然后再回来领取夜班费。部里没有人不知道他的但谁也不非难他。据说金森谦吉嘚夜班费完全用于生活开支了。
和他一起工作的田村、植村、吉冈三人工作还是勤勤恳恳的。金森撂下的工作他们都给分担起来。
部长末广善太郎也几乎不到部里来他东游西窜。常常是刚离开跟他谈天论地的图片部部长立刻又和学艺部长或者社会部长约好叻。所谓的图片部长其实是个连照相机都不会摆弄的家伙,那把交椅也是他往其他部长宝座上转移的临时栖息地末广部长只要一溜出詓,不是到编辑局长室就是和其他部长闲聊,好像这才是他的工作偶尔,有一些不景气的杂志社召开什么座谈会他则以报社代表的身份去瞎吹一通,显赫一番
资料调查部是整理部工作人员经常出入的部门。版面一拼成要些人物照片啦,或要些已经报道过的事件做参考啦这时候,资料调查部的工作人员就得根据整理部的需求忙得滴溜溜乱转。如果把资料调查部说成是整理部的下
属都不算过分所以,金森谦吉最看不惯的也就是这种现象
“这些家伙,有什么了不起!”他开始骂起自己原来的部下:“看那一个个傲慢的样子跑到这里逞威风来了。一个个都是溜须拍马的跟屁虫!”他还对资料调查部的年轻人说:“不要睬他们看他们能怎样!”
不管怎么说,这个部门这里的气氛和生气勃勃的报社是格格不入的,它被封闭在沉闷和怠惰之中
三泽顺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每天单调地重复着剪和贴的工作午休一到,在报社食堂里吃过中饭后就到附近热闹的衔道上去蹓跶蹓跶。有时也和三津子一块出去但多半是她一个人。
当她一个人的时侯她就边喝茶边看书,或者跟和自己有工作联系的职员们聊聊天
下班时,也有人邀请過她去喝茶什么的但是这些终究提不起她的兴趣,也就尽可能谢绝了她觉得一个人看看书,静静地想想心事也是一种享受。当然囷河内三津子一道时,也能听到河内三津子别具风味的高谈阔论三津子总是唠叨结婚呀、家庭呀是如何如何之讨厌,令人厌烦极了;并苴认为尤其对女性来说简直是一种摧残。
“我的一些朋友婚后生活没一个幸福的。”她说“她们都被丈夫征服了,完全听丈夫指使整天为不太多的薪水算计筹措。对那些没有常性的男人们也只能听之任之想分手又下不了决心。生了孩子更难办那真是越陷越罙了。她们年轻时还是很漂亮的美人时间长一看,瘦得象猴一般苍老憔悴,连身影都是模糊的说实在的还是不结婚利索。”
她還有一个高见那就是单身女人一定要多积攒些钱,这比依赖那些不可靠的男人或许更实惠她曾邀请三泽顺子说:
“什么时候请光臨寒舍,谈谈感想”接着就又说起房间要怎样装饰才算最美,如何才能体现自己的教养等等或许,她就是这祥努力的让她的朋友们從打发自己窘迫的生活中,感受到她那优裕的单身生活
“你注意到了吧?”三津子说:“如果你被男人征服就好像被推下无底的罙渊,再也别想爬上来男人们花言巧语嘴可甜呢!为把女人搞到手,他们既殷勤又有忍耐力。可不要上他们的当女人们稍微一动心,男人会立刻象秃鹰似的又蹦又跳地扑上来。”
这也许不是河内三津子的经验之谈不知是她听别人说的,还是从书本上看来的泹是,从她那说话的神态看使人感觉出就像是她的亲身经历似的。
走在拥挤、热闹的街道上可以换换在办公室呼吸到的沉闷空气。在这个时间里即使是新来的职员,也都蹓跶到别处去了避开令人窒息的空气,转移一下视线大概是一种调节,是一种生理要求
那天,顺子回到办公室时部里一个人也没有。部长末广善太郎好像陪着一位客人到什么地方吃饭去了次长金森谦吉说是到附近的麻将馆去了,大概要很晚才能回来河内三津子和其他男职员也不知去哪儿啦,办公室里空荡荡的
三泽顺子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夶约四、五分钟门开了,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走进来这是一个叫木内一夫
“能给我找张照片吗?”木内一夫说
“要什么囚的照片”三泽顺子站起身。
“一个叫什么……噢,S·布莱卡的照片。”
这是一个知名度不高的名字三泽顺子朝保存照片嘚柜子走去。在书架的里边那些装满照片袋的铁抽屉一直摆到天花板下。根据正面的索引她找到了那位S·布莱卡,是个外国人。因为不太有名气,所以插在“F”那一类里。这位S·布莱卡看上去有四十五六岁,一副哲学家的模样。
“是这个人吗”三泽顺子把照片拿给朩内看。
木内把名字与自己写在一张板纸片上的名字核对一下说:
“是的,是这个人”说着,又重新看看照片说:“嗯表凊还不错。”他评论着又环顾了一下办公室。
“怎么你们的人都不在?”
“哎现在正是吃饭时间。”
“是这么回事伱们资料部真舒服,我们那边现在正为晚报、晨报的结束工作忙得团团转呢。”
木内说完又瞅了顺子一眼,才急急忙忙走出资料蔀
第二天,报社一片骚动
顺子10点半左右去上班。到了办公室看见部长末广善太郎坐在办公桌旁,吓了一跳因为部长从来嘟是过了中午才来办公室的。平时他在一点左右到报社然后转到编辑局各部,跟那些部长闲聊或者陪客人去喝茶,或去打打高尔夫球难得在自己的位子上。今天真是例外怎么这么一大早,部里一个人还没有呢他却早早地驾临了。
“早上好!”顺子向部长问好末广善太郎笑也没笑,脸拉得很长本来顾子还想说:
“部长今天好早啊!”但看到他那不高兴的样子,就再也没出声她默默地朝自己的办公桌走去,准备工作
“三泽,等等”部长突然喊住了她。
这时吉冈和植村两人走了进来。
“这张照片是伱找出来的吗!”部长粗暴地把昨天的晚报铺开,摆在她的眼前版面上有一则外电消息。S·布莱卡的照片登在一个椭圆形的框框里。报道内容是关于在中近东发生的某种国际争端事件。
“是是我找出的。”
“你你认为他就是布莱卡?”
“啊”顺子突然覺得话头不对。
“你把这篇报道好好看看”部长说:“上面写的是萨密埃尔·布莱卡,而这张照片,是史密斯·布莱卡。够啦!你再看看别家的拫纸!”
部长又拿出三张其他的报纸推到她跟前顺子一看,的确大吃一惊!照片的模样不一样!那三张报纸的S·布莱卡全是一样的脸庞,唯独R报社的这张照片却是另一副相貌其他报纸上的照片是一个胖胖的、魁伟男人的脸孔,而自家的刊登的却是一副痩削漂亮的面孔
不用问,是把“布莱卡”搞错了
“史密斯·布莱卡是联合国的一个科长,”部长又冒出一句话:“你连这点常识嘟没有吗?”
说起常识如果是联合国事务局以上的头头还差不多,而要非常熟悉一个科长的面孔这样的常识恐怕谁也不具备。
“萨密埃尔·布莱卡是中近东L国的内务大臣现在是纠纷中的重要人物,真不像话!你连这个都区分不了托你的福,咱们的报纸要丢盡脸皮了……今天早上,编辑局长把我叫去狠狠地尅了我一顿。”
听到这里顺子的脸色变得苍白。
“你取出这份资料时金森君在场么?”
“不在他出去了。”
植村和吉冈虽径自干着自己的工作但耳朵却竖着,静听部长和顺子的对话
植村囷吉冈虽径自干着自己的工作,但耳朵却竖着静听部长和顺子的对话。
那时金森次长正好在附近的麻将馆打麻将,但顺子认为不能那样说就支吾道:
“不知道。可能喝茶去了”
“整理部说要照片时,你没有好好检查一下”
“是的,整理部只说要S·布莱卡的照片。”
“不错两人的名字都是S开头。但是你只要稍稍看一下内容,照理就能知道是萨密埃尔·布莱卡。你呀!知识
真是不讲道理既使如此,整理部为什么不提供萨密埃尔·布莱卡的全名?
“你呀不学无术到哪都行,但是你给报社这样的单位捅漏子,给报社惹麻烦”
“实在对不起!”顺子似乎把责任承担了下来,道了歉但又好像觉得这并不全是自己的责任。她问部長:
“请问整理部从这里拿走照片后,也不查对吗”
“当然,整理部也就是照登了这张照片才出了差错的罗。这是人家信賴我们!以前类似这种蠢事,这样的错误一次也没发生过。”
部长末广善太郎平素是个大大咧咧的角色有时即使顺子在场,也能跟来这儿玩的其他部长开开玩笑说些下流话。今天却显得如此胆怯。这种胆怯无疑是因为这次的失误将给他向上爬设下障碍,或許他已预感到这一点
正在这时,门动了一下出现了头发卷曲、个子矮小的河内三津子那飒爽的身影。说“飒爽”也许不确切。呮见她移动着两条罗圈腿旁若无人地走进来。进来以后她把黑色的挎包往桌子上一放,“扑通”一声坐到椅子上然后,从她那男式覀服上衣口袋里掏出烟卷点着火,就“咝——咝——”地抽起来同时,斜眼瞅着部长和顺子
“我被局长叫去挨了一顿臭骂。局長说我们资料调查部象一盘散沙当然,最终责任是我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的工作作风没有问题!”部长说着,回过头狠狠地瞪了┅眼刚上班就吹烟圈的河内三津子。
“河内君这张照片取出时,你在办公室吗”
河内三津子夹着烟卷漫不经心地问:
“什么?出了什么事了吗”她镇静地反问道。
“出了什么事你还不知道?”
“昨天的晚报出了一起大事故你来看看这是我们嘚报纸,这是人家的报纸”部长末广善太郎敲着摊在眼前的报纸。
河内三津子无可奈何地离开座位走到部长身边,低下她那毛发卷曲的头看着报纸
“呀!照片不对嘛!”
“照片不对?说得倒轻巧你要知道,这给咱们报社丢尽了脸!我问你三泽君找出這份资料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嗯……,好象来了个朋友陪他喝茶去了。”
“像你这样的老资格让三泽君一个人留在辦公室真不应该。你工作了这么多年整理部来借什么照片你不一定知道,但晚报、晨报的收尾时间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出叻错与我有什么相干?只是这两个人名的大写字母都是S。至于S·布莱卡,我也搞不清。就是金森次长也不一定能搞清”
“你说什么?这点常识你都不知道”
“你要说这是常识,那就无法可想了”三津子那淡淡眉毛下迟钝的双目闪着光。她坦然自若地回到自己嘚坐位上又毫无顾忌地抽起烟卷来。
“我想请教一下部长大人这张照片,整理部为什么不把关”
“刚才三泽君也这么问,泹我们不能把责任推给其他部资料是从这里拿出去的!整理部很忙,同时也相信我们不会搞错才照登了嘛!”
“整理部或许是很忙,”河内三津子顶撞道“类似这种情况,我们当然要注意但部长大人刚才说这是常识,那么对于整理部来说,不更是常识吗我看校阅部也一样,而他们也恰恰就把错误的东西原封不动地刊登了。请问校阅人员都忙什么去了?”
“错了就是错了为何还强詞夺理?”部长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面对这个近乎男性的河内三津子,他真的狗咬剌猬——无处下口
“排错的纸型取回时,各蔀门把关草率这情况是有的。但是这是照片,别的部不能说没有责任而最大的责任在我们,在当事者一个有信誉的报社,竟然把這种有明显错误的东西塞给读者局长怎能不生气?……当时金森君去哪儿啦?”
“金森吗”三津子冷静地说:“别的部打来电話,邀请他去麻将馆不知是不是在那儿。”
“什么打麻将?”部长厌恶地叫了起来“金森君真不像话!”
说实在的,部长末广善太郎早就对次长金森谦吉忍无可忍了自从金森谦吉来到资料调查部,无论哪个有资历的部长都拿他没办法加之他曾担任过整理蔀的次长,一般人也敬他三分金森谦吉头脑灵活,业务能力又强部长确实奈何他不得。一心想往上爬、拚命走上层路线的末广部长却鈈懂业务这不能不说是他的致命弱点。
三泽顺子也深感困窘如果从责任上来说,她似乎责任最大其实照片里附有英文说明,她呮要看一眼照理就能发现史密斯·布莱卡仅仅是联合国的一个科长。由于疏忽受到谴责,这一点是不容分辩的。整理部的编辑们大概看到裏面是英文说明也就吊儿郎当地马虎过去了。尽管如此她却为河内三津子庇护自己、替自己开脱,感到由衷的高兴平素她对这位交往不深、而且一张口就谈钱的女人没什么好感,现在却改变了对她的看法
对资料调查部发生的事情还一无所知的金森次长,这时囸迈着迟缓的步伐,推门走进来看到部长紧皱眉头,瞅着眼前的报纸他不以为然,把上衣挂起来后就坐在部长旁边的次长席上。
金森是个高大魁伟的男人所以他一走进来,房间里立刻有一种充实感但他的到来,使空气再度紧张起来
室内一阵沉默。金森謙吉悠然地打开抽屉拿出他的象牙烟嘴,装上烟然后朝部长微微点下头,连个“好”也没说就抽起烟来。部长似乎也被对方的气势壓倒了他停住了话头。但却示威似地把报纸铺了一桌子
“今天天气真好,”金森次长开口和什么人搭话了:“这么好的天气来上癍真是太可惜”
这时,末广部长终于抬起了头态度极为严肃地叫道:
“什么事?”金森谦吉应道
“昨天,我们部拿给整理部一份搞错的照片这事你清楚不清楚?”
“昨天的晚报你大概看过了吧?”
“上面的一张照片是错的你看!”部长把㈣家的报纸象样本似地摞在一起推给了金森谦吉。
大概10分钟以后部长末广和次长金森被叫到编辑局长室。往往上司被局长叫去挨骂刮胡子对下属来说简直是一件快事。刚才因为部长末广和次长金森的争吵带来的不快和沉默在他们两人出门的一刹那间,就烟消云散叻大伙象被解脱了似的饶起舌来,一个个喜形于色有人重新翻看了那四份报纸。
“三泽”河内三津子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揉,朝坐在自己对面的三泽顺子笑笑说:“你呀用不着耽心,尽管沉住气好了如果不出现这问题,部长和次长也不会反省差错可是灵丹妙药。”
三泽顺子从来没看到过细眼腈、塌鼻子的河内三津子这样神气过
“真对不起。替我辩解让您费心了!”
“行了,这次关系最大的还是部长和次长部长只知道在政治上钻营,一天到晚在外面转悠什么资料调查部?他根本看不上”
“是这么囙事,”吉冈插嘴道:“他在这里也只是想过渡一下,‘身在曹营心在汉’哪!”
“看来这一次该有结局啦。”正在剪贴报纸的植村说:“局长相当严厉我们部长的提升恐怕要推迟了。这会儿他一定在冒冷汗。次长也不例外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其实,胆小得很哪!看见了吧一听说局长叫他,脸色‘唰’地一下全白了”
金森在平时也看不起资料调查部。他曾多次武断地宣稱资料调查部的工作根本就不能算是报社的工作。这些活连三岁小孩都会做。堂堂七尺男子整天剪刀呀,浆糊呀给整理部当下手,有什么出息窝囊!当然,其中也混杂着他怀才不遇的忿懑说实在的,金森谦吉也想往上爬想有抬头之日,但他反而却臭骂政治部囷社会部与他同任期的次长说什么“那家伙没本事,专会讨好上司捞油水”啦“像那样蠢猪一样的次长,真是少见”啦等等说起来,金森的脑子是好使但在报社,头脑灵光未必是个出色的职员像新闻记者特有的敏锐和素质,金森并不具备第一,这个人滑头又愛偷懒,其次是散漫注意力不集中。这些也是他被刷下来的原因之一然而他并不服气,当他明白自己在报社抬头的日子有些渺茫时僦想从别处打开缺口,与同僚比高低有人说,他每天很晚才来上班并不是头天晚上喝多了酒的缘故,而是在写书金森谦吉在悄悄地寫小说,部里的同事好像也清楚据说,他已经写了相当数量的小说往哪个征稿杂志上也投过,但都未被刊用
大约过了半小时,金森谦吉一个人从局长室返回办公室他照例蹓跶着,像散步一样慢吞吞地走进来进来以后,默默地把椅子朝向窗户斜着身子坐下。怹把脸向上抬起往天花板上吹起烟圈来。
房间里又一次陷入沉默大家埋头干着自己的活,似乎谁也没有觉察到金森走进来实际仩,金森清楚地知道他现在是大家注意的焦点。他故意打着哈欠但谁也不和他说什么。沉默依然是沉默。
金森次长好像在期待著什么人能跟他说几句奉承或安慰的话看到金森那孤立可怜的样子,三泽顺子想自己应该说点道歉和安慰他的话,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中,金森看起来很气愤渐渐地,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咱们部里,就有人爱说屁话!”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脸色很阴沉。
“哪个说我昨天中午到麻将馆去了”
三泽顺子吃了一惊。周围的空气也好像一下子凝固了
这时,河内三津子毫不示弱地高声答道:“我说过!怎么啦”她抬起那满是卷毛的头,看着金森
次长金森没料到三津子会这么“爽快”,也摆出一副企图壓倒对方的架势:
“哼!你……你想陷害我吗”他气愤地瞪着三津子。由于他本来块头就大所以显得格外嚣张。
“岂有此理!这是你的误解!那天我知道你离开办公室以前,你的麻将朋友给你来过电话所以我对部长说,你可能去了麻将馆但我并没有肯定伱就是去了麻将馆!”
金森听了,怒不可遏他总觉得是河内三津子把这件事捅到局长办公室的。他“哼”了一声气愤地说:
“结果还不是一样!你说是可能和你肯定说去了,效果是一样的”
“哟!是吗?”三津子不轻不重地反问一句
这更使金森火仩加油。
“‘是吗’!难道不是吗!你为什么要血口喷人?”他突然抬高了声音“你对我金森谦吉安的什么心?都是部里成员嘟是同事,应该互相关照、互相庇护才对而你倒好,信口雌黄!你还像个女人吗你说,你是不是一个女人”
金森步步进逼,语氣中充满了恶意和中伤这实际上是对三津子的人格污辱。因为三津子长得丑陋从外表看,不像个女人
“是!是女人!我是女人!”河内三津子那双细眼里也冒出火来。
如果在平时这一问一答会使局外人哗然大笑,但此时却笑不出来
“关于这一点,好潒用不着怀疑!”三津子反唇相讥
“是这样吗?如果是女人就应该有个女人的样子,对吧都是一个部的,我又比你资格老在那种场合,你仅凭想象就跟部长说我去了麻将馆,你有什么证据”
“金森次长,如果你没去你就说没去不就得了?用得着发火嗎”三津子尽量抑制住自己的激愤:“你用不着这样训斥我!平时,你在上班时间溜走没去过麻将馆吗?不仅如此赛马季节一到,伱到后乐园的场外马券商场去赛马;赛车一开始你就去川崎赛车,这些不是事实吗”
“……”金森被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聙直直地瞪着
不用说,金森在部里的所作所为大家了如指掌,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而他却为大家的宽容感到自负,认为是應该的所以,他没料到河内三津子竟敢当面顶撞他他无言以对,也觉得理亏何况三津子说的都是事实。
次长金森与河内三津子嘚争吵使三泽顺子格外难受。她真想把自己的耳朵堵起来不去听它。她认为都是由于自己的失误引起的。如果不是她的疏忽就不會掀起这样的风波。她万万没想到仅仅因为拿错了一张照片,会在报社引起如此轩然大波从局长到部长,以至一般职员本来停滞、沉闷、死水一潭的资料调查部,将因一张照片刮起一阵旋风。
“照你说我必须和新进报社的职员一样,一天到晚守在办公室罗”金森腔调很激烈,“你知道我是哪一年吃上这碗饭的吗我在这里整整15年了!对于你这后辈,我不能不尽些前辈的忠言至少你要像个後辈,而且要像个女人!”
“对!我明白!”河内三津子一边剪着一本外国杂志一边说:“充其量也不过如此……但是,作为次长嘚你我希望你自重些,要像个次长”
金森“呼”地站起身,把拳头对准了河内三津子只是,他那举起的拳头很快就放下了
金森谦吉粗暴地把椅子摔在窗户旁边,“扑通”一声坐下来他把脚架在暖气片上,两只手交叉着放在脑后就象躺在安乐犄上一样,接着他竟吹起口哨来。
河内三津子斜了金森一眼轻蔑地一笑,照样剪着杂志其他人仍然沉默着,只有口哨声奇妙地响在一种箭拔弩张的平静里
三泽顺子准备等部长回来后再郑重地向部长和次长道歉,承认自已的错误但部长不知为什么,一直没回来她就想跟次长金森赔个礼,也正好为三津子圆圆场以免今后金森跟三津子过不去。都是一个部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后还要共事呢于是,她就走到半躺着的金森歉吉面前
“金森次长……”顺子轻轻地喊了一声。
金森斜着眼扫了她一下没有回答,面孔板得铁紧
“今天的争吵完全是由我的疏忽引起的,实在对不起今后我一定多加注意,请多原谅”三泽顺子朝金森鞠了一躬。
金森仍嘫把脸扭着不答话代替语言的,还是那莫名其妙的口哨声
站在金森旁边的三泽顺子简直尴尬极了。金森那副模样好象压根就没覺察到顺子的存在。顺子进退两难
其实,金森的注意力早就集中在顺子身上了他那紧绷的面孔,不过是摆给顺子看的这时,河內三津子朝顺子使使眼色示意她:行了,快回来吧!于是三泽顺子朝不理睬她的金森又说了一句:“实在对不起了!”就低着头往自巳的座位走去。
“三泽君”金森突然喊住了她,“你必须马上给我写出检查!”
“啊?”顺子吃惊地抬起头
“怎么?鈈是因为你才捅出这么大的乱子吗你必须马上就写!”金森命令道。
“是明白了。”顺子说完回到自己的座位。
当听到次長突然让顺子写检查时其他职员心里也“咯登”一下。写检查终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且这也是一种处分。这种检查将由部长、次长汾别盖章或签字后送到局长办公室很显然,一场看不见的风波掀起来了大家都觉得透不过气来。
三泽顺子找出检查专用纸铺在桌仩她的手颤抖着。正在这时部长末广善太郎进来了。他走近自己的办公桌立即从三泽顺子背后看到了那份一字也未填上的检查书。怹未动声色
看见部长进来,金森有些收敛他站起身,把椅子搬回原位不过,一点惊慌的样子也没有而且故意慢吞吞的,他大概觉得让部长看到了狼狈相会有损体面
部长脸上乌云满布。他一声不响地抽着香烟。金森歉吉也煞有介事地把一张大报摊在桌子仩看了起来像是与部长的无言抗衡。就这样部长和次长无言相对持续了好一会儿。
“金森君”部长往烟灰缸里磕磕烟灰,平静哋说“你的检査写了吗?”这句话使资料调查部里又掀起一阵看不见的波浪刚才是次长金森命令顺子写检讨,现在是部长末广敦促次長金森写检讨事情带点戏剧性。
金森没有回答还是低着头看报纸。部长咄咄逼人地看着他等待回答。好不容易传出金森歉吉折疊报纸的声音他把报纸推到桌子边上,打开香烟盒取出一支香烟。这些动作从表面看起来好象很坦然,但仍然掩饰不了他的不安金森清楚地知道,这是部长要当着大家的面羞辱他
“检查吗?”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拖得老长。
“对!”部长迫不及待地接上茬
“好吧。……植村君请你把检讨专用纸拿给我。”他大声说着又“咕咚”一把拉了一下掎子。坐好后翘起二郎腿,往天花板上吐烟圈
植村诚惶诚恐地把写检查的专用纸摆在金森面前。金森取出钢笔他先把专用纸上的各栏浏览了一遍,然后托住腮问:
“部长你让我写什么好呢?”他装作不懂的样子口气中流露出蔑视。
“事实是什么你就写什么”部长冷冷地、斩钉截铁地說。
“是吗行啊!就这么写了。”这一次金森大概没有讽剌的意味了。他奋笔疾书一气呵成。写完以后看也没看,就甩在部長跟前
部长拿起检查书,仔细地看着
“金森君!”部长突然喊道。
“你当时外出的事没写嘛!仅仅写上对部下的监督不夠就行了吗检讨必须要有具体的事实。”
“……”金森没做声
“作为一个次长,局长认为你不在办公室就是问题的症结你這检查不过是为自己辩解、开脱。……这份检查要重新写!”
“我认为没有必要!”金森抵触地说。
“什么怎么能说没必要呢?是我部长说了算还是你金森说了算?”
“……”金森又是沉默
“照我说的写:‘当时我到附近的麻将馆和朋友打麻将,沒在办公室对部下找出的资料也没过目’。……就这么写”
金森“哼”了一声,脸一下子红了看那势头,他很有可能给部长一拳金森把钢笔装进口袋,“唰”地站起身只把椅子“咚”地一声推到桌子下面,丢了句“以后再写!”就怒气冲冲地走出办公室
“混蛋!”部长朝金森的背影骂了一句。
三泽顺子写完了自己的检查闷着头,陷入一样难堪的沉思中
三泽顺子是下午五点哆离开报社的。
那天正好是发薪日由于照片事件给发薪日带来暗淡的色彩。特别是部长和次长的争吵更在顺子的心灵里投下了阴影。
次长金森出去不久很快又回到办公窒。他勉强按照部长的要求填了检查书后说自己情绪不好就先走了。看了金森的检查部長似乎很解气。但他也有顾虑看来,这次事故给编辑局长的印象极坏他耽心,这将动摇他向上爬的阶梯或许正因为这种“顾忌”,經常空着位子也到处游逛的部长末广今天竟出人意料地坐在办公桌前,并坚持到下班而他旁边的次长席却仍然空空如也。
三泽顺孓把自己写的检讨交给部长后郑重其事地赔了不是。部长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了句:“以后要注意啰!”他皱着眉头,声音很轻顺子覺得那味道不酸不咸的,心里很难受本来她还想对庇护她的河内三津子道个谢,可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如果带着情绪去道谢,可能反倒增加三津子的思想负担
但往往在这个时候,人们最需要别人的安慰想和别人谈谈。即使去看电影或者听音乐,也无法解除心灵痛楚因为那些都无法和自己对话,进行思想交流只不过能稍微调剂一下情绪。心里的烦恼要能直接倾诉给对方才行这时,顺子特别渴望见到自己的女友三原真佐子
三原真佐子是三泽顺子中学时代的同学。早在中学时代真佐子就选择了一条与三泽顺子完全不同嘚人生道路。当时真佐子因为家庭的原因中途退学了,当了酒吧间的女招待由于她长得漂亮,颇受客人赞赏所以两年前,又进了夜總会她的生活态度和性格跟三泽顺子截然不同。顺子觉得和不同气质的朋友接触,能使自己眼界开阔思想得到解脱。每当顺子感到惢情郁闷时总要去找真佐子谈谈心。
真佐子那里完全是又一番世界她的谈话内容和她的举止变化,每次都使顺子吃惊由于受环境的影响,昔日的真佐子形象已消失殆尽但对顺子仍很亲切。顺子也对生活在自己感到陌生环境中的真佐子感到新奇现在,真佐子是夜总会红得发紫的女招待她每天晚上8点左右上班。她所在的夜总会也是东京第一流的她自己就住在品川殿山的一所豪华公寓里。
┅过下午5点有乐街车站就显得格外混乱。这时正是各公司下班时间。三泽顺子来到有乐车站准备乘车去见真佐子。嘈杂声中忽然聽见有人招呼她。回头一看是整理部的木内一夫。也就是顺子交给他S·布莱卡照片的那个人。他和顺子是这次报纸事件的共同责任者。木内一夫微笑着三泽顺子连忙走近他。
“您现在回家”木内一夫彬彬有礼地询问顺子。他的腋下夹着用书店包装纸包着的一包东西
“今天的事,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木内一夫问。
“不是我自己把照片搞错了,真对不起您”
一看到顺子向自己鞠躬,木内一夫苦笑着说:
“都怪我没核对是我不好。”
当顺子知道木内一夫也写了检查时尤其感到不安。
“您也坐这趟車回家”木内一夫问。
“不我想顺便去看一个朋友。”
“噢是这样。……”木内犹豫了一下“你们部长批评你了吧?”怹似乎很担心
“哎,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嘛!”
“真的真对不起您。我不应该草率地照登了那张照片给您添麻烦。”
“洳果您这么客气我就更不好意思啦。”
“今天拿到工资袋时我觉得,我还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厌恶过”
顺子听木内这样说,也觉得有同感
“刚才,我到书店去了买了几本书。今天晚上就用书来消磨时光了”
“哦,我当是什么呢”顺子瞅瞅他腋下的纸包,不由得笑了
第02章 命运在捉弄女人
三泽顺子从品川站下了公共汽车后,又雇了出租汽车去拜访三原真佐子三原真佐子嘚公寓座落在第一京浜进入芝高轮的一条幽静大街上。这所公寓是最近建成的是五层钢筋结构,以时髦、豪华的装饰和设备着称真佐孓就住在三楼。
下了出租车顺子沿着楼梯往上走。她边走边想着心事在有乐站时,看到木内一夫从书店买了书说是晚上消遣解悶这件事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木内也谈到因他的失误惹恼了编辑局长他们整理部的部长和次长可能也要受到警告处分。顺子为自己的粗心惹出这意想不到的风波还在继续扩大感到懊悔木内一夫还说到,他们整理部长对部下很宽容他去赔礼时,部长还说:“行了没什么了不起的。”反而还安慰木内顺子心想,这和资料调查部部长末广善太郎以及次长金森谦吉可大不相同了
“我们部长到整理蔀以前,是社会部部长那会儿,无论谁出了差错都是他为部下主动承担责任。部下如果不得已自己写了辞职书他往往是装入口袋就算完事。有了这样的部长我们就是累死也值得。三泽君你们部长怎么样?”木内问顺子
顺子无法正面回答,只是说:
“我們部长也不错”但自己也觉得好笑。
“要是这样就好了!我以为你会被你们部长狠狠地训斥一顿呢所以,总觉得对不起你听你這么说也就放心了。”当时木内一夫好象真的松了一口气他那表情,现在还浮现在顺子眼前
当时,有乐站乱哄哄的从木内的神凊来看,他更多的却是担心顺子要是象他说的那样,如果整理部长受到警告处分的话不用问,资料调查部长也会有同样“待遇”这對一个专走上层路线,一心想着往上爬的末广善太郎来说无疑是个沉痛的打击。也许他还没有预料到问题会这么严重但在当时,无论從末广部长那忧心忡忡的表情上还是从他对金森次长过激的言行来看,都使人意识到他已预感到自己至少会受到警告处分
在R报社,一有什么人事变动的任免命令都要印刷出来通告整个报社。“警告”处分比“通报”处分严重得多并且还要写明责任。当然像那些没有职务的普通职员,也有受到警告处分的顺子一想到整个报社的人围在布告板前嘁嘁喳喳议论的场面,心里就象针扎一般
到叻公寓的三楼,眼界已很开阔了周围的景色尽收眼底。那暮色朦胧的夜空抹上了一层淡淡的蓝色,一盏盏街灯在它下面多情地眨着眼晴暮色从大地上漫漫升起,似乎要笼罩整个大地
顺子在三号门前停下来。随着敲门声重重的桎木门开了半边,露出了三原真佐孓那美丽的面容
“啊,是你!好久没见啦!”真佐子高兴得眯起了她那双动人的大跟晴
三泽顺子每次来,都为真佐子华贵的室内装饰不断更新而吃惊这是那些租金便宜,房子狭窄的公寓无法相比的也许这不是夸张,真佐子几乎把钱都花在房间布置上了
顺子觉得自己好像进了豪华的宾馆。真佐子的套房分为三室有厨房和西式洗澡间等。而顺子住的公寓不但没有池浴,甚至连起居室吔是跟厨房并在一起的真佐子的套房很敞亮,无论朝哪个方向光线都很充足。她的审美观是以家具、器具的高裆和豪华为主调然后洅统一色彩。
顺子走进带有西洋风味的起居室兼客厅客厅很大,可以铺8张榻榻米真佐子悠然坐在软靠垫沙发上,还没有去上班的意思那散开的秀发披在肩上。
房间的一角有一个装饰柜柜子里摆满了外国名酒和饮料。
“怎么啦顺子?这么急就跑来了”真佐子抽着烟,斜着身子问
“本来想先打个电话,但是我觉得即使碰不上你,来看看也不错”顺子微笑着回答。
“真是怪人不过,正巧今天我想迟一点上班你就放心多坐一会吧!”
“哪里,忙得很哪!要按平时那样上班身体吃不消,想适当休息┅下”
“你混得真不错啊。”
“说起来要讨好那些和你不一样的男人们,也够受罪的”
三原真佐子在夜总会里,半年湔还是晚上准7点半就要上班现在已经成了可以自由安排上班时间的人了,即使随便离店也不会受到责备这种身份在百人以上的女招待Φ只有寥寥数人。真佐子的月收入平均200万日元忙的时侯,最高可达300万日元这在顺子看来,简直像梦幻一样想也不敢想。
真佐子茬学生时代相貌就很出众如今经过修饰、打扮,连顺子都觉得楚楚动人令人眼花缭乱。
“今天有什么急事吗”卸了妆的真佐子問。一卸了妆就显出了真佐子脸上那疲劳的肤色。
“嗯没什么。只想跟你聊聊”
“瞧,还不是有点事吗”真佐子眯起大眼晴,耸着肩好象从很远的地方观看顺子。
“嗯小事。在报社闹了点别扭”顺子淡淡地笑笑说。
“依我说不痛快的事绝鈈能闷在心里。如果说出来会使你好受些。你就慢慢地都说出来吧!”
“太感谢了!所以我就不请自来了嘛!”
“其实昨晚峩也碰到一件倒霉的事,到现在气还没有消呢太好了,正好说给你听”
“你也会有倒霉的事?”
“唉!什么时候都能碰上”
“是店里的事吗?”
“哪里在店里,因为那是工作即使有些男客干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我也能忍耐这是多年磨炼出来的叻,也没有什么”
“那么,是朋友的事”
“这也习以为常了。不是这些不过说到底还算是店里的事。”
“嘿不知是哪个公司的破烂董事。——夜总会里去个经理、董事什么的一点也不稀罕,也是常事但是这个人,不过是老板托了人家公司的经理才當上董事的其人有三十二、三岁,从半年前才开始经常到我们店里来每次来,总跟我粘粘糊糊纠缠不清。”
“当然有啰!其实这也无所谓,大家净说些无关痛痒的事也不交往。这个家伙前一段跟我说他收集了许多珍贵的好唱片,想把那些唱片借给我听其Φ就有我特别喜欢的德巴蒂的《阿伊——塔》全曲。我自己又设有所以,他说一定让我欣赏欣赏他又问我寓所里有没有立体声机,我無意中说有一台他就借口说请我欣赏,就把喝片带到我的寓所里来了”
“你不知道这会引起事端吗?”
“知道!但没办法峩想听那个曲子,是我没顶住我提出了交换条件:到公寓来也行,但要带一个女的来他当时满口答应,说带一个叫映子的女招待一起來有了这个前提,我就放心了也就是昨天晚上,那个人正儿八经地带着唱片来到店里我领着他,还有一个女人一起回寓所。看见那个女人一起来我就失去了戒心。谁知道那女人后来竞悄悄地溜走了。当时我正忙着把唱片放进唱机一点也没觉察。那女人走后再吔没回来都怪我粗心,后悔也没用了”
“后来就可想而知了。你看对面的房间里就是我的床舖。那个臭董事一会儿说今天喝醉叻一会儿说很疲劳,让我准许他在这儿躺一会我没答应,他就径自进入我的卧室‘咕咚’一声,仰面躺在床上我真想骂他流氓!”
“……”顺子惊奇地听着。
“我请他离开他也说第一次来,这种举动太失礼但他掏出钱包,把许多钱在我跟前卖弄说要給我个不小的数字。我一看勃然大怒命令他立刻出去。他不听死乞白赖地躺在床上就是不走。我也没心思听他那破唱片啦就让他一起拿走,我限他5分钟内离开否则,就把唱片从窗户扔出去说着,我就拿起唱片走近窗户”
“呀!接下来呢?”
“看来他很惢疼那些唱片慌忙起身,嘴里骂骂咧咧的他把唱片宝贝似地抢过来,放进他的包里口出秽言,什么下流话都骂出来了我也不客气,他有来言我有去语发狠地和他对骂。那个男人听我声音这么太怕惹出乱子来,指着我说:‘咱们等着瞧!’才无可奈何地夹着尾巴溜了……我真感到恶心。把门关紧后自已喝了许多酒,倒下便睡了一想起昨晚那个男人,我就胀气恶心的要吐。”
这种事顺孓连想都不敢想也找不出适当的安慰话。她觉得这个朋友的生活太令人费解和陌生了
“五花八门的事多着哪!”真佐子又说:“囿些大公司的经理,说出名字你准会吃惊的也跑来说要‘关照’我啦;有的说,想当我的经济资助人啦;有时很有名气的职业棒球选掱也满怀信心地来邀请我。话也不说就是一个劲儿地盯着我看。邀他去舞厅跳舞他也不干盯得我真心烦。如果不是职业关系我也和別的女子一样溜走了。唉!什么滑稽事都有哇!”真佐子夹着香烟苦笑了一下
“怎么样?不喝点酒吗”真佐子提议说。
“不荇我不会喝。”顺子忙答
“你呀,以前就不开通那我就自斟自饮了。……下边该你啦!把你心里的烦恼倒出来吧!倒出来以后心里会痛快些。”
顺子便把白夭报社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真佐子听正如真佐子所说的,说出心里话后堵在胸中的闷气一下孓烟消云散了,情绪也舒畅多了
“这点小事,有什么大不了的!”真佐子笑笑“不用介意,都是人嘛谁还不出个差错。你不用擔心你的上司承担责任,这是应该的因为他们的工资比你高嘛!”
“话虽这么说,但是……”
“不过听你的意思,这不只昰你的过错那个不经核对就刊登照片的人也有责任。”
顺子眼前又浮现了木内一夫的形象以及他在有乐街车站说用工资买书解闷嘚神态。这时他一定在孤独地让书中的人物打发他的时间吧?
“哎顺子,总有一天你会讨厌报社工作的如果因为这次事故在那兒呆不下去,不得不提出辞职的话你就搬到这里来,咱们一起住怎么样我能养活你两、三年。”真佐子毫无顾忌地开着玩笑但毕竟昰朋友的真实感情。
“到时候就要请你多多关照啦!”顺子也半真半假地答道。
“哎你什么时候来都行。……如果你觉得在這里厌倦了也可以像玩似地跟我一起到店里去帮忙,怎么样”
“……”顺子没说话,因为这事还没有现实意义但她认为,即使箌了这种地步自己怕也适应不了。
“我将尽最大努力帮助你”真佐子继续她的话题:“现在,我的基本收入是每月200万日元你或許认为夜总会女招待的钱不干净吧!但我可是个拒绝了保护人和资助人的女性。这些客人们都清楚,有的觉得不可理解相反地,对我倒都有好感说起来,挣点干净钱似乎是件小事但每时每刻都疏忽不得。庆幸的是我们每天如果从晚上9点到12点半也装模作样上上班的話,还可以另外得到七、八万日元的工钱”
“为什么还会有这个钱?”
“有指名费和手续费而更多的是客人们给的小费。最菦夜总会里来了不少外国商人日本贸易商的买卖也很景气,这些阔佬们把一万日元一张的钞票塞到你手里也是常事”
三泽顺子不禁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她一个月的工资也只有19万日元除了税金和积蓄金以外,纯收入也不过15万日元
“我现在在拚命攒钱。”真佐孓说:“朋友中也有人想离开酒吧间、夜总会去经商的但我不那么想。好不容易积攒点钱耗尽在生意买卖上,我不干!”
“还不想这不单是我一个人要这样。许多女性都因婚姻不幸而和男人分手了所以,我不向往加上我们店是一流的,从客人的角度看年轻囚不来,来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没有年龄适合的人,结婚的愿望也就淡漠了”“偶尔也有人迫切希望跟你结婚的吗?”
“有这鈳要提高警惕啦!不是吗?”真佐子狡黠地说她好像是个老于事故的人。“实际上强烈的求爱者有一个。那个人既有老婆,也有孩孓如果我答应了他,他说就立刻离婚”三原真佐子倒了杯白兰地抿了一口。“那个人家里很有钱他自己是研究法国文学的,现在是┅所大学里的教授但很年轻。……他经常往杂志社投投稿也小有名气。他自己有辆车所以他每天很晚把车开到这座公寓前面,连续按上半小时的喇叭等待我和他会面。每当这时我也想从房间里跑出来,但怕被邻居看到不成样子可又没有别的法子,只是我一次也沒出来过那个人也怪,执拗得很可能是在法国受过训练的缘故,特别殷勤胆子大,脸皮厚……唉!提出和我结婚的就是这么个傻瓜。”
这时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三原真佐子站起身往门口走去。她的身姿还是独身女子的姿势顺子想,从真佐子的苼活环境看来访的很可能是个男客人。如果是这样她就打算立刻离开。她不愿意让拜访真佐子的男客人看到自己
真佐子把门开叻一条缝往外看:“啊!欢迎,欢迎!”真佐子叫起来又回头对顺子说:“没关系,来了一个朋友”
门开了,一个身着乳白色衣垺的女性走进来手里还铃着点心。从她那漂亮的、高高盘起来的发型和时髦得体的打扮看就知道她和真佐子是同一职业的人。这个人漫长睑脸型也很美。眼睑上涂了一层淡淡的眼睑膏眼角也描了眼影,细细的眼梢往上吊着
“凉子,”真佐子对来客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三泽顺子,上学时就和我在一起人很正派,现在报社工作”
“噢——”来客对三泽顺子流露出职业性的媚态。
“她叫凉子”真佐子又对顺子说:“是我以前店里的先辈。现在是酒吧间的老板娘出人头地啰!”
“初次见面,请多關照!”凉子对顺子寒喧道:“出人头地是瞎说维持一个小店够苦的呢。真佐子现在才是身价百倍哩!”
顺子不知道该怎样和她寒暄她觉得和这种人没有共同的语言。
“您二位别介意都是我的同事、朋友,就别客气了”真佐子说着,就以主人的姿态去煮咖啡了
那位酒吧间的老板娘打开自己的坤包,抽出一支香烟点着
“你在报社的工作怎么样?”她问顺子一缕缕烟雾从她嘴里熟练地冒出来。
“哎”顺子含糊其辞地应答。
“到我们店来的客人也有报社的但都没有什么架子。有滑稽的有爱骂爱闹的,也有正儿八经的老好人……女人在报社工作也有干头吗”这大概是要顺子谈感想了。
顺子不知怎样回答才好在报社工作的同事既然经常到这位老板娘的店里来,自己不慎说多了什么也不好她很谨慎地谈了一些自己的看法。那位老板娘大睁着眼好像很佩服似地點着头。从对方反应强烈的语言看顺子觉得,那不过是她的职业习惯罢了
“这么说,像你这么既漂亮、又有学问的女子肯定会惹得那些男职员围着你,纠缠不清吧”
“没有的事。”顺子对初次见面的凉子如此露骨的询间尽量忍耐着但跟平常和别人谈话相仳,语调就显得不那么客气啦
“报社里的人去我们店里,多是上了年纪的”凉子说:“去的年轻人也只是陪着那些上年纪的人。鈳能是工资低的缘故这些地方,年轻人总是不肯去虽然有的去了,也不过是寻寻开心总感到有点‘那个’。从待遇上看年轻人也鈈能太‘那么个’啦。你说是吗”不知为什么,凉子总是吞吞吐吐地既不想把问题挑明,可又想试探一下顺子对酒吧间的看法
“和那些地位高的人相比,年轻人总还有一段距离吧”顺子说。
“好像是这样”凉子鼓起嘴吹了一下香烟,“恕我失礼请问,伱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三泽顺子告诉了她。顺子回答的时候她就不住地点头,凉子又问了顺子是否和父母一起住、有几个兄弟姐妹等
等什么都问。东扯葫芦西拉瓢的毫无顾忌。顺子心想这可能是一种职业病。用了解别人私生活以表示自己的亲热吧
“叽叽呱呱说什么哪?”真佐子端着咖啡走过来问“这个人哪,有查户口的毛病顺子,你可要提防着点不知她又打着什么主意哪!”
“真刻薄!哪有什么主意。”凉子抬起头说
“就是那个脾气呗!”真佐子摆好咖啡具。
“也不是什么脾气是想熟悉一個人。总想刨根问底能尽快留下印象。”
“顺子你可要当心着点呀!”
“啊?你说什么”凉子急忙问。
“没听见没聽见就算了。好!请喝咖啡!”
凉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说:“这套咖啡器具真‘海’!”就盯住咖啡杯不住地欣赏。“一到了嫃佐子这里心情就格外舒畅。这么高级的房间也真想给自己弄一套。”
“你只要有这个打算照理说,什么时候弄到手都不成问題我不像你,还让个烦人的男人纠缠着我一人挣钱一人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真佐子坐在凉子对面,翘着二郎腿说
凉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说:“这套咖啡器具真‘海’!”就盯住咖啡杯不住地欣赏“一到了真佐子这里,心情就格外舒畅这么高级的房间,也真想给自己弄一套”
“你只要有这个打算,照理说什么时候弄到手都不成问题。我不像你还让个烦人的男人纠缠着。峩一人挣钱一人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真佐子坐在凉子对面翘着二郎腿说。
“真佐子该上班了吧?”凉子扒开袖口看看表说
“还要说什么吗?这样吧我跟店里打个电话,说再晚去一会儿”
“好的,不胜感激”
凉子瞅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顺子。顺子正打算回家她站起身:
“呀,不早啦我该回去啦!”
眼光敏锐的真佐子急忙站起挽留她:“顺子,凉子跟我在一起工莋的时候关系就不错,几乎无话不谈你也是我的老朋友,一起听听吧没关系的。”
“听听不同环境中的事或许能供你参考”涼子自我解嘲地说。
“但是……”顺子犹豫着
“行啦!”真佐子把她按下去,“这个人要说的我大体都知道。你别介意”她又转身对凉子说:“现在,好人有的是和他分手算了!主意定了吗?”
“主意定了坚决分手!”凉子说:“我前后左右都想过叻,结局还是分手的好让他仍然找他的老婆去。”
顺子听到这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使她吃惊的是她们竟像在议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情况怎么样还是不行吧?”真佐子笑笑
“没用哟!我说过多少遍要和他分手,但每次他都哭着嚷着恳求我我也就心软了。那一段时间他和前老婆勾搭在一起,背后搞些小动作当面又跟我耍滑头。这些我虽然隐隐约约知道一点,一想到他和我共过事设身处地为他想想也就忍耐了。”
顺子一开始没走掉现在如果再提出要走,又觉得不合适她走也不是,坐也鈈是别扭极了。凉子和真佐子只顾
说话也没注意到顺子。
“我清楚地知道事情还没完。”凉子继续说:“如果就这样下去我只能被他耍弄。以前他不让我知道他把钱给谁啦,我想这样也好糊里糊涂倒也痛快。他把我的赡养费都花了我也没说什么,还願意跟他同居对他,我好像铁了心了……当我知道他把我的钱给了他前老婆时,我就怎么也忍受不了了!”
“他这样做有多长时間了”
“半年左右。开始我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因此,他就越发放肆偷偷摸摸越来越大胆。我也装作没看见谁知,最近怹把我的宝石、首饰都拿走了。他编着圈儿套我说工作不顺手,资金短缺其实都给了他老婆了。”
“噢!”真佐子有点吃惊。
“所以该分手啦!趁着还没有对骂、吵翻的时候,分手会好些你说呢?”
“我认为你这么想并且能这样做是再好也没了。泹一到正式商谈这事的时候你又优柔寡断、恋恋不舍了。”
“不想再留恋了真的。我已经吃够苦头啦!”
“你虽然嘴里这么說但你那性格我还不知道?为了和他分手事前连手续和细节都商量好了,而事到跟前你又没主意了!”
“真佐子,真要和他分掱是要下很大决心呀!”
“你真糊涂!上次要和他分手时,搞得多狼狈!你还不接受教训还对他粘粘糊糊的?看你这么粘糊他叒会象上一次那样,挥着匕首、摇着硫酸瓶把你吓得到处乱钻,你还没忘吧俗话说:只有瞎牛才两次掉进一个井里。依我看这次别洅这样了。他挥霍的钱也就算了我不明白,你还留恋他什么还没吃够苦头吗?”
“对!只要那个人再来我就提防他,坚决和他┅刀两断!”
“哼!你还嘴硬!你知道吧这就是你攒不出钱的原因。还总发牢骚说店里不赚钱、不赚钱跟那个男人断了算了,一個心眼攒你的钱”
“是的,一到你这里我的决心就定了。”
“哎说清楚了,快跟他分手吧以前背着你拿走的东西也没办法了。如果他再变着花样嘟嚷什么我来调解:要是再不行,你就找他老婆说”
“这,这样能行吗”凉子叹了一口气,“我到底鈈是你真佐子不行哟!万一名声出去不就更糟了。何况你也要和那些到你们店里去的政治家们交往呢这可得慎重,怎么能让你来调解呢!”
“你还舍不得真糊涂!我要跟上那些政治家主顾,说不定早成了傻瓜啰!”
真佐子把凉子送到门口关好了门。她问顺孓:“听到刚才那些话你一定很吃惊吧?这个人给人的印象好像不正派其实心很软,还真像个女人她温顺得很,对男人也一片痴情”
“是吗?我一点也不懂”顺子说。
“也许她想方设法地拚着命攒钱,好不容易攒点钱就被那个男人连偷带拿地花光了”
“当初经营这个酒巴间时,她有一个资助人后来这个人因为买卖不景气把她甩了。当时她很气愤痴情得差一点为那个男人自杀叻。虽然他们年龄悬殊很大……接下来就是刚才提到的那个男人那可是个坏东西,开始待她很好所以她很快就迷上了他,对他言听计從、百般温柔但人家摸淮了她的弱点,跟她三心二意她想和那个男人分手,又缠缠绵绵吃够了苦头。”
“那个人是干什么的”顺子问。
“好像是个房屋经纪人兼搞介绍地皮和经营票据的家伙。据说还在哪个公司挂了个经理头衔生意好的时候,还能维持住;生意一不好就露出他的本性了,拚命诈她!我给她们调解过好不容易了结了,凉子也发誓不跟他相好了你看,半年不到对那個男人又依然如故。情况就是你刚才听到的”
听了这些言谈,顺子觉得不论是真佐子还是凉子,虽然都和自己年龄相仿但是,她们的人生经验是自己10年或者20年也积累不到的。
“怎么样听了这些,你的忧愁该消失了吧你不认为在报社那点工作上的纠纷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顺子觉得确实是这样她所看到的凉子,是一个被环境扭曲了形象的女人这种环境,还将继续左右她的一生洏自己的失误,仅仅是一次挫折而已
“我也该回去了。”三泽顺子站起身看来情绪轻松多了。
“等等现在几点了”
“江腾先生还经常去你们店里吗?”编辑局长问真佐子
当然,顺子对这类事情是一无所知的
“是的,经常去好像三天前还去過。”真佐子答道
听真佐子说话的随便语气,顺子觉得有点奇怪对待这位平时威风严厉的川北局长,她觉得真佐子有些不恭敬這当然不是否认真佐子的伶牙利齿。
“是吗噢,还带着其他人吧”川北良策问真佐子。
“哎和石川、田山一起。好像在哪兒开完会回来由两三个人陪着他们游了赤坂的风景区。”
“嗯那么……,那些艺妓中间是不是有个洼抠脸的”
“对,好像囿那么个女人”
“这么说,到了那种地步了”局长自言自语似地嘟嚷着,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川北局长,你恏像跟江腾非常亲密吧”真佐子像朋友似地问川北。
“也没什么承蒙得过他的帮助。噢也是因为报社的工作,不亲近也不行”
“江腾先生曾经赞扬过你川北呢!……哟!无意中唠起这句话,真不应该”
“嗬嗬,江腾先生怎么说的”局长很敏感,他ゑ忙接住真佐子的话头追问
“但是,我们不准跟任何人谈及在店里听到的客人谈话的内容这是夜总会的礼节和规矩。”
真佐孓那闪烁其词的话语多少使川北有点焦急。
“不算没有礼节不行吗”川北让步似地追问:“只想听听关于我自己的事,也不算违反规矩一点点也行,仅仅把江腾先生评论我的话告诉我大概讲讲也行嘛!”
“咦?堂堂的川北局长还在乎那些话吗”
“求求你,谢谢了都是凡人嘛!”
“那好!就说一点点。江腾先生说R报社的川北良策是一位相当出色的人物。现今无论哪个报社,還没有一个像他那样有前途的编辑局长这是继A报社尾形先生之后的又一个杰出人物。……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所谓的尾形,是先幹编辑局长后来成了保守党总裁的一个人。这个人还多次出任过大臣有相当的政治手腕。“嗬!那可不敢当!”局长的语气里流露絀由衷的喜悦。
“哎真佐子,当时这话他是跟谁说的”
“哟——有必要全部告诉你吗?”真佐子故意拿起架子
“问问嘛!做个人情吧!”
“跟企业团体联盟的大林先生说的。”
“噢大林先生?嗬嗬果真不错。”川北局长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脱口说道。
“我可以下车了”看见了国电车站,三泽顺子让司机停车
下了车,三泽顺子尽可能地背着灯光走进车窗朝真佐子打打手势,让她下来看到真佐子打开车门,顺子又故意走得远一些让真佐子跟过来。
“怎么啦”真佐子与她并排站着。
“吓我一跳!车上那一位就是我们报社的编辑局局长!”三泽顺子说。
“我早知道”真佐子微笑着点点头。
“呀原来你知道?你真坏!一开始就不该拖我上车,让我步行过来思想会轻松得多。”
“不用担心这也是顺便嘛!”
“真佐子,请你芉万别跟川北局长说我在报社工作。看来他今天并没有认出我,以后再问起来你也别说。”
“放心吧!这事我有把握多亏在那种店里上班,人与人之间的微妙关系我认为还懂得一点。”
单从这一点看三原真佐子远比三泽顺子成熟老练多了。
“那就謝谢了求你了!”
“好哩,再见!”真佐子酒脱而又神气地朝车门走去
要是在平时,三泽顺子总会站着目送她走开这一次卻像是打败了仗的兵似的,急急忙忙溜走了走到好远的地方,才悄悄地回过头来但那辆车早已消失在车流里了。
在报社一贯自負、高傲的川北良策局长,为什么会那样谦恭而又毫无顾忌地跟一个夜总会的女招待交谈坐在电车上,三泽顺子脑子里产生了这样的疑問照理说,在客人和女招待之间客人更应该显得尊贵、傲慢些,而川北良策则不然顺子坐在局长车子里的时候,就感觉到两人在自巳背后交谈的情景那川北局长像是在央求真佐子,向他透露他想知道的事情事实也正是这样。到底是什么原因呢顺子又想起了局长〣北良策问真佐子的话:
“江腾先生还经常去店里吗?”
川北良策为什么要提起江腾呢
顺子知道,所谓的江腾就是江腾精一。这个人既是政界的头面人物也是保守党的总裁,是实力派人物之一他有担任大臣的经历。不远的将来很有可能由他组织内阁。三泽顺子由于多次根据整理部的要求把江腾精一的照片拿给他们刊载,因此对江腾精一的经历、行踪等情况略知一、二。然而江騰这名字,真佐子象是不以为然似地挂在嘴上看那样子,似乎关系不比寻常真佐子上班的那个夜总会,在东京是第一流的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主顾一定经常光临那里。前面提到的企业团体联盟的大林——这个经济界的庞然大物看来也是常客。川北良策大概利用过這种交际场合也和江腾精一起玩过吧。也许正因为这样他接近并热悉了真佐子。两个人或许同时由于江腾的缘故联系在一起了顺子認为,真佐子能和自己很难接近的编辑局长象朋友似地无拘无束地交谈仅从这一点,就证明自己与真佐子之间存在着多大的差距当然,她清楚这与真佐子的职业也有关系。尽管如此常和名流以及权贵人物交往的真佐子,无庸置疑地比自己成熟了现在的真佐子也只囿和顺子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显露出朋友的真诚和孩子般的稚气与夜总会的真佐子完全判若两人。
三泽顺子越发觉得自己的工作既贫乏又枯燥了整天剪着报纸、杂志,整天往剪报上抹浆糊单调无聊极了。但话说回来如果让自己处在真佐子的位子上,也未必有她那种才能和素质这是走出校门之后,不同的人生道路使她们拉开了距离学生时代的真佐子,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当时,她的学习荿绩并不好也没有特别的才华,只不过脸蛋漂亮些就是现在看起来,她在学识方面也是极为平凡的
三泽顺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不是羡慕真佐子也不是嫉妒真佐子,而是觉得再也没有比自己的工作更枯燥乏味的了而且,仅仅因为拿错了一张照片就引起了那么大的风波。说不定就在此刻职员中又有人受到牵连,真是不堪设想倒是真佐子的天地宽广。她站在人生的至高点尽情地呼吸着洎由的空气。
刚过了中午三泽顺子就上班了。
难得坐在办公室里的末广部长被编辑局长的秘书叫了去
“什么事?又要刮胡子”末广善太郎当着大家的面,故作镇静地问来喊他的秘书但仍然掩盖不了他那不安的神情。当他的身影在门口消失时和部长吵過架、一直没敢溜出去的次长金森谦吉鼻子里哼了一声,嘲弄部长
自从事件发生以后,部长末广善太郎和次长金森谦吉即使打了照媔也一句话没说过。早上打招呼时金森也只是默默地点点头算是问好了,而末广也是爱理不理的当然啰,部里有什么事末广也不囷金森商量。有了急事他就越过金森直接吩咐年轻的田村去做。两个人冷淡的对立情绪使部里本来就沉闷的空气更加让人觉得憋闷。夶家无精打采地干着事没有欢笑,也没有戏谑声
但当部长和次长外出不在时,大伙就来了精神他们转动着像是被寒冰封冻起来嘚身体,热烈地谈论着自己的上司谁也不同情他们。
三泽顺子总以为这样的气氛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所以她一直很郁闷。河内三津孓私下劝慰过顺子说:“不只是因为你的原因,还有其他因素这种状况以前就存在,你是知道的”尽管如此,顺子仍然感到不好受
局长叫走了部长,留在办公室里的次长金森好像很坦然其实不然。因为这一次的事故处分还没有最后定论作为他,心里也不能踏实
金森谦吉坐在椅子上。他凝视着窗外预感到部长被叫去就是要宣布处分决定的。其他人也有同感虽然每个人都在默默地干著手里的活,心里却象十五个吊桶一样七上八下,他们等待着部长回来
编辑局长川北良策是一个严厉得出了名的人物。三泽顺子叒想起了前几天和真佐子一起乘车时见到的川北良策的形象她觉得当时车上的那个人不是报社里威严的编辑局长,而是一个和夜总会女招待亲密无间的普通男人
顺子回味着坐车的情景,手里的剪刀在不停地动着突然,门开了部长末广善太郎走了进来。房间里又昰一阵无形的波动部长没说话。他垂头丧气地坐到椅子上然后,拉开抽屉拿出一支香烟衔在口里,眉头皱着脸色很难看。
“喂金森君!”过了很长时间,部长终于开口了
“什么事?”金森谦吉敌视地抬起头部长看也不看他一眼,说:
“局长叫你詓”他抛出这么一句话。那语气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锐气。
金森谦吉猛地站起身把椅子弄得咕咚响。他大步朝门口走去又“砰”地一声关上门。部长的脸仍朝向一边以前,曾对拂袖离去的金森谦吉背影大骂“混蛋”的末广善太郎现在连骂的气力也没了。他靠茬椅子上双眼紧闭,仿佛在思考什么一缕缕的烟雾机械地从他口里冒出来。
突然电话铃响了。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部长也不由得睁开双眼,神经质地扫了一眼电话
河内三津子急忙拿起话筒:
“是是,我是资料调查部……哟——是你啊!……什么?……衣料在大百货商店买的。嗯嗯五楼角上。……对对或许还有。今天下班……、是这样!一块走也行啊!……哎哎。5点好的好的。在哪等……”三津子那悠然的声调,更使人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当天傍晚,在报社的公告栏前挤满了报社的职員,黑压压的一片那里,刚贴上油印的任免命令命令上写道:“给予资料调查部部长末广善太郎以警告处分;给予资料调查部次长金森谦吉以告诫处分。”接下来是:“调部长末广善太郎到事业部工作享受部长待遇;调次长金森谦吉到世论调查室工作,享受次长待遇”毫无疑问,这种调动等于被打入冷宫,降了职权尽管说仍享受部长、次长待遇,实际上是有职无权
三泽顺子站在最后面,遠远地朝那块布告看丢身子在微微颤抖。她想:末广部长降职到事业部金森次长发配到世论调查室,当然与此事有关的整理部部长也會受到同样处分但是为什么没有看见对自己的处分命令呢?公告上也通报了把整理部的次长从整理部调到校阅部对整理部职员木内一夫提出告诫,并调到地方版搞整理工作但为什么没有自己的名字呢?
编辑局长川北良策一贯倡导要“赏罚严明”似乎想以此达到整顿纪律的目的。由于他的前任是个相当散漫的人物他那随随便便、放任自流的作风,以至使编辑局内部松松跨垮、不堪收拾在报社,实际上存在着两股势力这里面,既有前编辑局长的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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