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能学到《易经》的精髓,就可以称记:若能如此,非神既圣

试析蕅益大师与阳明先生对《大學》解读之异同

一、   蕅益大师与阳明先生的关系

王阳明(公元1472——1529年)名守仁,字伯安余姚人。曾筑室故乡阳明洞中世称阳明先生。自南宋理宗独尊程朱理学以后经元至明,朱熹的学说逐渐成为神圣的教条无人敢于公开进行质疑。直到明朝中叶阳明先生出,揭櫫“致良知”之说远绍孟子,近承象山创“心学”一派,打破了程朱理学独尊的局面后世遂将陆王与程朱并称,为一代儒学宗师

迋阳明逝世七十一年后的万历二十七年(公元1599),一位佛门龙象蕅益大师(公元1599——1655年)诞生世间他们二人虽然相隔两个世代,但阳明先生之于蕅益大师却有着深远的影响。蕅益大师出家前崇尚儒学,以圣贤自任二十岁时,因注疏《论语》因缘至颜渊问仁章,废寢忘食三昼夜大悟孔颜心法。后来他回忆这段经历云:“予年二十时所悟,与阳明同但阳明境上炼得,力大而用广予看书时解得,力微而用弱由此悟门,方得为佛法阶渐”(《灵峰宗论·示李剖藩》)“近代传孔颜心法者,唯阳明先生一人。旭生也晚习儒时,鈈得亲炙阳明”(《灵峰宗论·赠石淙掩关礼忏占轮相序》),此处透露两个消息,一者见得大师受阳明先生的影响及其对他的推崇,二者见嘚大师于佛法得力实基于其对儒学的领悟

二、《大学直指》与《大学问》

蕅益大师出家后,为会通儒佛取《四书》、《周易》,以佛法释之“以圆顿教理,释治世语言俾灵山泗水之心法,彻底显露了无余蕴。”(印光大师语)其解《大学》谓之《直指》者直指不二惢源也。

《大学问》是阳明先生晚年定论其门人钱德洪曰:“《大学问》者,师门之教典也学者初及门,必先以此意授使人闻言之丅,即得此心之知无出于民彝物则之中,致知之功不外乎修齐治平之内。学者果能实地用功一番听受,一番亲切师常曰:‘吾此意思有能直下承当,只此修为直造圣域。参之经典无不吻合,不必求之多闻多识之中也’”

因此,比较一下两位大德对《大学》的解读异同对于有志于圣贤之学,进而步入佛法大海者应该是多有裨益的。

限于篇幅本文仅参读《大学直指》与《大学问》两篇文献,并仅就其中十条较为重要的概念进行辨析

三、十条重要概念的不同解读

阳明先生:大人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其视天下犹一家,中国犹一人焉若夫间形骸而分尔我者,小人矣大人之能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也,非意之也其心之仁本若是,其与天地万物而为一也岂惟大人,虽小人之心亦莫不然彼顾自小之耳。故夫为大人之学者亦惟去其私欲之蔽,以明其明德复其天地万物一体之本然而已聑。非能于本体之外而有所增益之也。(《大学问》下同)

在王阳明先生看来,所谓大学即是大人之学,亦即是学为大人而大人の所以能称为大人,乃在于他能够证悟到天地万物本来同体由此同体之仁,发而立德、立功、立言皆以天下国家、万民黎庶为己任,鈈复有一己之私欲存于胸中廓然大公,这即是圣贤之境界因此,后之学者志为圣贤,欲学为大人者“亦惟去其私欲之蔽,以明其奣德复其天地万物一体之本然而已耳。非能于本体之外而有所增益之也。”

蕅益大师:“大者当体得名,常遍为义即指吾人现前┅念之心,心外更无一物可得无可对待,故名当体此心前际无始,后际无终生而无生,死而不死故名为常。此心包容一切家国天丅无所不在,无有分剂方隅故名为遍。学者觉也自觉觉他觉行圆满,故名大学大字即标本觉之体,学字即彰始觉之功本觉是性,始觉是修称性起修,全修在性性修不二,故称大学”(《大学直指》,下同)

蕅益大师则标举“法界唯心”之旨直指心源。吾囚当下一念灵明不昧之心即可称之为“大”。何以故此心在时间上,竖穷三际;在空间上横遍十方;又复不生不灭,遍一切处即惢是一切法,即法是一切心三千一念,一念三千故而唯有一个“大”字可以当之。大学者无非觉悟此心,圆满此心恒沙妙德而已

陽明先生以天地万物同体之仁释“大”,而同体之仁即是吾人心性之性德;蕅益大师直指心性释“大”,明一念三千三千差别性相,統于当下无分别之一念即是万法同体之仁。两人诠释言语虽各自不同而其所诠谛理则大体无异。故阳明之学称为“心学”蕅益大师罙表赞同,称“王阳明龙场大悟提致良知三字,为作圣真诀虽曰颜子复生,不亦可乎”(《灵峰宗论·儒释宗传窃议》)

经云:“夶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然则大人之学何以在于明明德呢?

阳明先生:“见孺子之入井而必有怵惕恻隐之心焉,昰其仁之与孺子而为一体也孺子犹同类者也,见鸟兽之哀鸣觳觫而必有不忍之心,是其仁之与鸟兽而为一体也鸟兽犹有知觉者也,見草木之摧折而必有悯恤之心焉是其仁之与草木而为一体也。草木犹有生意者也见瓦石之毁坏而必有顾惜之心焉,是其仁之与瓦石而為一体也是其一体之仁也,虽小人之心亦必有之

是乃根于天命之性,而自然灵昭不昧者也是故谓之‘明德’。

小人之心既已分隔隘陋矣而其一体之仁犹能不昧若此者,是其未动于欲而未蔽于私之时也。及其动于欲蔽于私,而利害相攻忿怒相激,则将戕物圮(pǐ)类,无所不为,其甚至有骨肉相残者,而一体之仁亡矣是故苟无私欲之蔽,则虽小人之心而其一体之仁犹大人也;一有私欲之蔽,則虽大人之心而其分隔隘陋犹小人矣。”

万物一体之仁心虽现生而实未尝生,虽现灭而实未尝灭本自灵明不昧,故谓之明德圣人の明德,譬如万里晴空杲日朗照;贤人之明德,譬如片片浮云偶尔遮蔽天日;愚夫愚妇之明德譬如阴霾天日。虽然昏明各异其能够辨明黑白则一,即便是阴霾当空亦能隐隐见得黑白影像,此是由于日之余光不能尽掩以喻虽小人愚夫之明德,亦不能全然昧失即便昰昏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彼知黑者仍在。则知志于大人之学者当从这一点精明处悟入。阳明此处以万物一体之仁表诠明德最为脍炙人口。

蕅益大师:道者从因趋果所历之路也。只一在明明德便说尽大学之道。上明字是始觉之修。下明德二字是本觉之性。性Φ本具三义名之为德。谓现前一念灵知洞彻而未尝有形,即般若德;现前一念虽非形像而具诸妙用,举凡家国天下皆是此心中所現物,举凡修齐治平皆是此心中所具事,即解脱德又复现前一念,莫知其乡而不无位天育物而非有,不可以有无思不可以凡圣异,平等不增不减即法身德。

蕅益大师以涅槃三德释明德更为圆满究竟。约其灵明洞彻处谓之般若德,亦即三达德之智;约其性具万法具诸妙用处谓之解脱德,亦即三达德之勇;约其随缘不变不变随缘,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处,谓之法身德亦即三达德之仁。此明德即是法性理体诸法源底。

大学之道又何以在“亲民”呢?

阳明先生:“明明德者立其天地万物一体之也;亲民者,达其天地万粅一体之也故明明德必在于亲民,而亲民乃所以明其明德也是故亲吾之父,以及人之父以及天下人之父,而后吾之仁实与吾之父、人之父与天下人之父而为一体矣实与之为一体,而后孝之明德始明矣亲吾之兄,以及人之兄以及天下人之兄,而后吾之仁实与吾の兄、人之兄与天下人之兄而为一体矣实与之为一体,而后弟之明德始明矣君臣也,夫妇也朋友也,以至于山川鬼神鸟兽草木也莫不实有以亲之,以达吾一体之仁然后吾之明德始无不明,而真能以天地万物为一体矣夫是之谓明明德于天下,是之谓家齐国治而天丅平是之谓尽性。”

明德为心性之体亲民为心性之用。故已明明德者体达天地万物本为一体,故能亲亲仁民而爱物亲民之“亲”芓,体贴亲切呼之欲出,不可妄改为“新”字;欲明明德者亦不假方便,只需笃信天地万物本为一体而去亲亲仁民爱物,自得心开洏明德明矣心开德明,则能修齐治平明明德于天下。

蕅益大师:“我心既尔民心亦然,度自性之众生名为亲民。”

家国天下芸芸黎庶,森罗万品皆是吾人明德自性中物。故众生有病我亦有病,万方有罪在我一人。阳明先生于亲民之说着重在事相上发挥,蕅益大师于亲民之说着重在理体上阐明。二说可并行不悖且相得益彰。

然则大学之道,又何以在“止于至善”呢

阳明先生:“至善者,明德、亲民之极则也天命之性,粹然至善其灵昭不昧者,此其至善之发见是乃明德之本体,而即所谓良知也至善之发见,昰而为是非而为非,轻重厚薄随感随应,变动不居而亦莫不自有天然之中,是乃民彝物则之极而不容少有议拟增损于其间也。少囿拟议增损于其间则是私意小智,而非至善之谓矣自非慎独之至,惟精惟一者其孰能与于此乎?

后之人惟其不知至善之在吾心而鼡其私智以揣摸测度于其外,以为事事物物各有定理也是以昧其是非之则,支离决裂人欲肆而天理亡,明德亲民之学遂大乱于天下蓋昔之人固有欲明其明德者矣,然惟不知止于至善而骛其私心于过高,是以失之虚罔空寂而无有乎家国天下之施,则二氏之流是矣凅有欲亲其民者矣,而惟不知止于至善而溺其私心于卑琐,是以失之权谋智术而无有乎仁爱恻怛之诚,则五伯(齐桓晋文等——笔者紸)功利之徒是矣是皆不知止于至善之过也。

故止至善之于明德、亲民也犹之规矩之于方圆也,尺度之于长短也权衡之于轻重也。故方圆而不止于规矩爽其则矣;长短而不止于尺度,乖其剂矣;轻重而不止于权衡失其准矣;明明德、亲民而不止于至善,亡其本矣故止于至善以亲民,而明其明德是之谓大人之学。”

阳明先生认为此处的至善,仍是指吾人明德之本体亦即所谓的良知。吾人心性性具万法,故亦具万法之理吾人意欲探究万事万物之理则,当求之于心心即理,理即心;若一味向外鹜求欲从每一事每一物上探究个定理,则以宇宙之广邈人事之繁琐,万品之博杂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追无涯,殆矣!

吾人良知本来智慧具足,便是自家的准则吾人起心动念、待人接物之时,他是便知是非便知非,半点也瞒他不得他不待虑而知,不待学而能吾人只是不要欺骗于他,老老实实依着他去做善便存,恶便去这里何等稳当快乐!此便是良知的真实功用。阳明先生晚年亦云:“我亦近年体贴出來如此分明初犹疑,只依他恐有不足,精细看无些少欠阙。”(《语录》)

蕅益大师:“成自性之佛道名止至善。亲民止至善呮是明明德之极致,恐人不了一一拈出,不可说为三纲领也此中明德、民、至善,即一境三谛明,亲、止即一心三观。明明德即洎觉亲民即觉他,止至善即觉满”

蕅益大师以佛性释至善,乃是究竟圆满之论一切众生本来具足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着不能證得若能以一心三观,观于一境三谛自能证得涅槃三德。然克实论之蕅益大师之论虽至为圆顿,恐中下难晓难入观之阳明先生之論,平易亲切容易体会。若能以阳明为初阶进而登蕅益之堂奥,方为双美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乃是阐明修养之征验又如何领会呢?

阳明先生:“人惟不知至善之在吾心而求之于其外,以为事事物物皆有定理也而求至善于事事物物之中,是以支离决裂错杂纷纭,而莫知有一定之向今焉既知至善之在吾心,而不假于外求(知止)则志有定姠,而无支离决裂、错杂纷纭之患矣(定)无支离决裂、错杂纷纭之患,则心不妄动而能静矣(静)心不妄动而能静,则其日用之间从容闲暇而能安矣(安)。能安则凡一念之发,一事之感其为至善乎?其非至善乎吾心之良知自有以详审精察之,而能虑矣(虑)能虑则择之无不精,处之无不当而至善于是乎可得矣(得)。”

阳明先生此解明白如话。有志于斯学者切实在自己身心上用工夫,则其真实受用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待求教于他人矣。

蕅益大师:“止之一字虽指至善,只是明德本体此节指点人处,最重茬知之一字圆觉经云: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当与此处参看。大佛顶经云:以不生不灭为本修因然后圆成果地修证。即知止之谓也此中知为妙悟,定、静、安、虑为妙修得为妙证。动静二相了然不生名能定,外境不扰故;闻所闻尽名能静,内心无喘故觉所觉空,名能安烦恼永寂故;空所空灭,名能虑寂灭现前,如镜现像故;忽然超越名能得,获二殊胜故”

大佛頂首楞严经云:尔时观世音菩萨,即从座起顶礼佛足,而白佛言:世尊忆念我昔无数恒河沙劫,于时有佛出现于世,名观世音我於彼佛,发菩提心彼佛教我从闻思修,入三摩地初于闻中,入流亡所所入既寂,动静二相了然不生。如是渐增闻所闻尽,尽闻鈈住觉所觉空,空觉极圆空所空灭。生灭既灭寂灭现前,忽然超越世出世间十方圆明,获二殊胜一者,上合十方诸佛本妙觉心与佛如来同一慈力;二者,下合十方六道众生与诸众生同一悲仰。

蕅益大师之解开示吾人从妙悟如来藏性至证得佛果,所历次第鈈必是《大学》此节本来涵义,乃是大师婆心切切曲为一般有缘之士,点示出世阶梯反观阳明先生解说,确是儒门真传譬如欲观大海之人,到得海滩饮海一滴之水,即可称为知味;而彼畅游大海、已到彼岸者所饮海水,同为一味所不同者,所历境界迥异而已

經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从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以至于先修其身,以明德亲民之说通之可以明了。那么欲修其身以至于致知在格物,其工夫次第又如何在身心上体会呢

阳明先生:“此正详言明德、亲民、止至善之功也。盖身、心、意、知、物者是其工夫所用之条理,虽亦各有其所而其实只是一物。格、致、诚、正、修者是其条理所用之工夫,虽亦皆有其名而其实呮是一事。

何谓身心之形体运用之谓也。何谓心身之灵明主宰之谓也。何谓修身为善而去恶之谓也。吾身自能为善而去恶乎必其靈明主宰者欲为善而去恶,然后其形体运用者始能为善而去恶也故欲修其身者,必在于先正其心也”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儒者内圣外王之道,修身是其枢纽修身者,为善去恶之谓也吾人行为、言语皆当合于礼节,“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訁非礼勿动。”曾子言曰:“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皆是指修身而言

蕅益大师:“身者,前六识身也”

吾人具身口意三业,修身者指修正身口二业。所谓身三口四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此为身業;不妄语、不恶口、不两舌、不绮语此为口业。

两人对修身的内涵解释虽然不同而为善去恶之旨无异。

阳明先生:“然心之本体則性也,性无不善则心之本体本无不正也。何从而用其正之之功乎盖心之本体本无不正,自其意念发动而后有不正。”

阳明四句教艏云:无善无恶心之体心之体性本无不正,故不必论正心之功然因意念发动,使得心似乎有不正故需就意念之发动而正之。

蕅益大師:“正其心者转第八识为大圆镜智也。”

蕅益大师判第八阿赖耶识为心盖真如受无明熏染,不变随缘而全体成为阿赖耶识。真如惢体本如大圆宝镜胡来胡现,汉来汉现照天照地;今则受无明熏染,喻如宝镜蒙尘使其照用出现偏差。譬如哈哈镜般使得所现之粅形体变异,不得其正所谓正其心者,实指扫尘除垢非谓真如心体有不正也。

阳明先生指此心为真如心体蕅益大师指此心为阿赖耶識,似有不同其实可以会通。《大乘起信论》示一心二门曰心真如门与心生灭门。吾人现前一念论其相,则全属生灭;语其性则夲是真如。故知二人诠释角度不同而所指同是一物。

然克实而论蕅益大师的判论更妥帖些。若依阳明先生则正心与诚意可合二为一,不必更细分为二实则,正心工夫有其实际内涵在无始劫来阿赖耶识种子含藏心中,表现为吾人种种不同之秉性习气(性格与习惯)改变气质,化解秉性正是正心工夫内涵所在,非诚意所能含摄愿达者识之。

阳明先生:“故欲正其心者必就其意念之所发而正之,凡其一念而善也好之真如好好色,发一念而恶也恶之真如恶恶臭,则意无不诚而心可正矣。”

阳明四句教次云:有善有恶意之动吾人起心动念,憧憧往来无不是为己之私欲,待人接物何尝有些许真诚之意?此谓之欺人然追究吾人虚伪欺诈之根本原因,乃在於私欲盖不明天地万物本为一体,昧失此仁而妄执七尺之躯为我,此谓之自欺由自欺故欺人,由欺人故被人欺所谓诚其意者,勿洎欺也勿自欺者,弃却分隔陋隘小我之私欲而复其天地万物一体之仁也。若果然能够体悟一体之仁则待人接物,自能真诚无欺矣

蕅益大师:“诚其意者,转第七识为平等性智也直心正念真如,名为诚意妄计实我实法,名为自欺”

第七末那识,恒执第八识之见汾为我此即是吾人自欺之根源。若能于此处觑破则可见得诸法平等,人我一如而末那识为第六意识之根,称为意根意根若转为清淨,则第六意识不期转而自转为真诚无欺是为意诚。

阳明先生此处虽未分析如此精微然所示内涵大体一致,且更为通俗易懂些

阳明先生:“然意之所发,有善有恶不有以明其善恶之分,亦将真妄错杂虽欲诚之,不可得而诚矣故欲诚其意者,必在于致知焉致者,至也如云‘丧致乎哀’之致。易言‘知至至之’‘知至’者,知也‘至之’者,致也

‘致知’云者,非若后儒所谓充扩其知识の谓也致吾心之良知焉耳。良知者孟子所谓‘是非之心,人皆有之’者也是非之心,不待虑而知不待学而能,是故谓之良知是乃天命之性,吾心之本体自然良知明觉者也。凡意念之发吾心之良知无有不自知者。其善欤惟吾心之良知自知之,其不善欤亦惟吾心之良知自知之。是皆无所与于他人者也故虽小人为不善,既已无所不至然其见君子,则必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者,是亦可以見其良知之有不容于自昧者也

今欲别善恶以诚其意,惟在致其良知之所知焉尔何则?意念之发吾心之良知既知其为善矣,使其不能誠有以好之而复背而去之,则是以善为恶而自昧其知善之良知矣。意念之所发吾之良知既知其为不善矣,使其不能诚有以恶之而複蹈而为之,则是以恶为善而自昧其知恶之良知矣。若是则虽曰知之,犹不知也意其可得而诚乎?今于良知之善恶者无不诚好而誠恶之,则不自欺其良知而意可诚也已”

阳明四句教其次云:知善知恶是良知。此处是阳明先生最为著名的“致良知”之教良知即是惢之本体,约其明觉不昧处谓之良知;约其同体之亲切感应处,谓之仁仁、智实为明德本体的一体两面,不可分割而此处良知,着偅在道德层面从伦理的角度分别善恶,表现出儒家从伦理道德的层面契入心性的特质

蕅益大师:“致知,即明明德致其知者,转第陸识为妙观察智也夫臭必知臭,色必知色可喻良知。知臭必恶知色必好,可喻致知今知二执之恶而不力破,知二空之善而不力修岂可谓致知乎。”

儒家心性之学重仁重伦理,重求善;佛教心性之学重智重解脱,重求真言善,则真亦在其中;言真则善亦在其中。蕅益大师解释致知为转第六识为妙观察智。第六识即是吾人的分别吾人若能放下对自我以及外境的分别执着,便可契入空性轉识成智。然而转识成智谈何容易!这里便显出儒家“致良知”之教平实亲切容易下手。若能以此致知工夫为基础进而修证出世间法,则可势如破竹一日千里矣。故知儒实为佛之前锋佛实为儒之归宿,和则双美分则两伤。

很多学佛人批评阳明先生曾有辟佛言论蕅益大师对此另有与众不同的卓见,其在《灵峰宗论·阅毕阳明全集书二则》就说:“或病阳明有时辟佛,疑其未忘门庭,盖未论其世,未设身处其地耳。呜呼!继阳明起诸大儒,无不醉心佛乘,夫非炼酥为酒之功也哉!”蕅益大师认为阳明并非否定佛法。设身处地想一想陽明位居国家宗庙,平常言论当然是尊孔尚儒但是,阳明在心性上的悟境致良知的功夫,却为后来的儒者开辟出一条外儒内佛的康庄夶道循着阳明的用功方法,后人不自觉的就由儒入佛这引人入胜的启发,蕅益大师喻为“炼酥为酒”将酪酥提炼成醇酒一般。阳明先生岂非大有功于佛教么!

阳明先生:“然欲致其良知亦岂影响恍惚而悬空无实之谓乎?是必实有其事矣故致知必在于格物。物者倳也,凡意之所发必有其事意所在之事谓之物。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归于正之谓也正其不正者,去恶之谓也归于正者,为善之謂也夫是之谓格。书言‘格于上下’、‘格于文祖’、‘格其非心’格物之格实兼其义也。

良知所知之善虽诚欲好之矣,苟不即其意之所在之物而实有以为之则是物有未格,而好之之意犹为未诚也良知所知之恶,虽诚欲恶之矣苟不即其意之所在之物而实有以去の,则是物有未格而恶之之意犹为未诚也。今焉于其良知所知之善者即其意之所之之物而实为之,无有乎不尽于其良知所知之恶者,即其意之所在之物而实去之无有乎不尽。然后物无不格吾良知之所知者,无有亏缺障蔽而得以极其至矣。夫然后吾心快然无复有餘憾而自谦矣夫然后意之所发者,始无自欺而可以谓之诚矣

故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盖其功夫条理虽有先后次序之可言,而其体之惟一实无先后次序之可分。其条理功夫虽无先后次序之可分而其用之惟精,固有纤毫不可嘚而缺焉者此格致诚正之说,所以阐尧舜之正传而为孔氏之心印也”

格物之解,实为程朱与陆王之学分岭之大关键阳明主意之所在即为物,其云:物者事也,凡意之所发必有其事意所在之事谓之物。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归于正之谓也万物皆在吾人心内,故洏欲穷究万事万物之理当求之于心,而不可求之于外阳明此解,实大有功于圣学

阳明四句教次云:为善去恶是格物。格物方能致知而格物致知乃是诚意之工夫。阳明先生对此说笃信无疑谓:“此格致诚正之说,所以阐尧舜之正传而为孔氏之心印也”

蕅益大师:“格物者,作唯心识观了知天下国家,根身器界皆是自心中所现物,心外别无他物也我法二执破,则物自格犹大佛顶经所云:不為物转,便能转物也”

万法唯识,既然了知天下国家、根身器界皆是自心中所现物则此物皆是幻化无实,而不起执着不起执着,则峩法二执不生谓之物格。蕅益大师此解与阳明先生所说大体相同所不同者,一从善恶伦常处论格物为百姓日用立准则,重入世;一從诸法无自性破除我执法执处论格物,趋向彻底之解脱重出世。然果有入世出世之分别么伦常尽处即是解脱,我执破时方能淑世陽明先生固然是儒家之圣贤,而能大有功于佛教;蕅益大师以一代祖师之资禀又何尝不具足儒者淑世之气分!

阳明先生之解说,平实简噫;蕅益大师之诠释圆顿究竟。所不同者一重入世,一重出世一为生民立命,一为众生破迷然而其立足点及归结处,皆消归心源此其根本相同处。《金刚经》云:“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差别不碍圆融,圆融不碍差别信然!

儒之与佛,和则双美分則两伤。世有真儒者方有真佛子;而真正通达佛法者,方能真正明了儒家心法吾人观乎阳明蕅益二大德,一人因学佛得力而悟孔圣心法一人因悟入孔颜心法进而畅游佛法大海,当知学儒实为学佛之梯航不可分河饮水也。

噫!今日之儒与佛俱已疲敝至极,吾人身为孔子门生释迦弟子,岂忍圣教衰岂忍众生苦,儒者与佛子正应当捐弃门户之见,携手努力显扬圣教,淑世利生方不负灵山泗水の一番法雨灌溉滋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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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孙海燕:阳明心学的深喥犁耕 ——陈立胜先生《入圣之机:王阳明致良知工夫论研究》述评

刊于《哲学分析》2019年第5

作者孙海燕: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哲学与宗教研究所副研究员

摘要王阳明的致良知工夫论堪称传统儒家修身工夫的正法眼藏,也一直是现代学者论说不休的学术热点陈立胜先生《叺圣之机》一书,以阳明学“致良知工夫”“良知论”“知行合一”“心外无物”“心外无事”“龙场悟道”等著名论题为焦点从修身笁夫的向度对阳明心学的内涵予以追本溯源,抽丝剥茧疑义与析,以期领略致良知教的本地风光管窥阳明学精神的本来面目,重返儒镓“为己之学”的生命世界重要的论题,深细的论述自觉的方法与会通的视域,构成了本书的显著特色

关键词:阳明心学 致良知 工夫论 生存论

由北京三联书店新近出版的《入圣之机——王阳明致良知工夫论研究》[](以下简称《入圣之机》)一书,是陈立胜先生近年來研读王阳明《传习录》等文本所撰论文的结集全书除“导论”之外,共13章每章各由一篇论文组成。书中的多数文章先此曾在不同會议、期刊或文集中发表过。结集成书时作者又对各文做了一些修补绾接,加之不再受论文的字数、注释等方面限制内容上更加丰富翔实。该书虽非结体严整的专著但由于紧紧围绕阳明致良知工夫论的形成、本质及其经受的种种非议展开,故并未给人多少松散感通讀全书,笔者以为下面四个方面足令人印象深刻今略加分梳,示诸同好

近十年来,随着阳明学研究的不断推进相关成果可算是井喷式涌现,出现了不少功力深湛之作但就选题看,很大比例是对阳明学某侧面、某后学的研究且平面化拓展多于纵深式犁耕。举例而言儒家有“四书五经”诸经典以及仁义礼智信诸概念,有学者就可能根据阳明的仁论、义论、诗论等写一篇论文或专著以此填补某方面研究的空白。依此类推阳明的改过、静坐、交友、军事、生态、家教、文艺等思想也无不如此。只是须要明白的是这类选题,作为一種学术训练自无不可对深化阳明心学某侧面的研究也不无助益,但阳明作为影响深远的儒家大宗师其学问的精彩处并不在此。倘若一菋地追求“面”的扩展而非“质”的提升或可能走向舍本逐末的歧途,无法深入阳明学真正的生命殿堂即便对阳明后学的专人研究,倘不能对主要思想家的学术天地有较为深刻、通贯的理解其研究成果仍不免给人以机械零碎,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之感

阳明的致良知工夫,尤其强调学问的“头脑”教人在“咽喉上着刀”。《入圣之机》一书的突出特色正是以充沛的理论火力对阳明学中的一些堡垒性論题进行攻坚克难。本书除了序言《阳明学登场的几个历史时刻》、《理学家与语录体》二章因前者是一种思想史叙述,后者考据性较強故离“致良知工夫”主题稍远之外,主体部分如“良知论”“格物论”“知行合一”“心外无事”“心外无物”“龙场悟道”等论题幾乎全是多年来阳明学研究的难点热点从思想史看,这些论题由于被研究得最多研究者中又不乏前辈名家,早已成为教科书中的必备內容每个阳明学爱好者都能对其大谈一通。这种状况也使后来研究者常有“审美疲劳”或“眼前有景道不得”之叹,以致于不得不在選题上剑走偏锋走一条补偏捡漏的横向开拓之路。相比之下陈先生的这种选题,无疑更符合学术演进的内在规律因为像“知行合一”“心外无物”之类的重要论题,毕竟是最能开启阳明学义理大门的锁钥所在它们经受住了历史长河的冲刷洗汰,后世一流学者在这些論题或公案上倾注的心血最多赋予的慧识也最多(这本身又增加了这些论题的价值)。倘避开这些重点话题阳明学研究终不能追寇至穴,也就很难说有质的飞跃

从具体论说看,陈先生对这些论题的探索似大多经历了一个长程的学术追踪,然后根据自己对文本的研磨审慎地提出自己的论点,故取得了一系列理论突破举例而言,阳明“知行合一”论题可谓“前人之述备矣”,但在““行”究竟是何种意义上的“合一”又如何“合一”的问题上仍然异见丛生。作者意识到问题的症结在于“知”、“行”概念的歧解以及二者存茬的“时间差”上故《知行合一论》章,首先从“知行合一”的批判者与维护者之间的辩难中总结出“异质的时间差”与“同质的时間差”这对概念,认为历来对“知行合一”的批评者多将知、行视为两种不同范畴,前者属内在心理后者属外显行为;而拥护者多将②者视为同一行动的不同阶段。他接着通过对阳明相关文本的条分缕析指出阳明“知行合一”的“知”字彰显了行动的意志力和明察力,“行”字则彰显了行动的展示与落实二者作为“一体两面”,是贯穿道德行为始终的两大向度知行之间实际上并不存在上面所说的兩种“时间差”。

与此相关“一念发动处便即是行”作为阳明“知行合一说”中的重要命题,现代学界大致已形成的“共识”是:该“命题”只适用于“去恶”并不适用于“为善”,并不能完整地反映阳明的知行合一思想只应将其解读为一“警示命题”、一“克念功夫命题”。陈先生承认这种解读的合理性但在《“一念发动处便即是行”:一个“入圣之机”命题》章,认为:鉴于阳明并未做出“善念不是行”、“恶念却是行”的双重判准而《传习录》又委实存在“善念也是行”的文本,故将“一念发动处便即是行”理解为一个關于“入圣之机”的“励志命题”无疑更符合阳明学的整体精神。因为这种解读既不需要后来者对“一念”加以特殊限定,又能体现陽明激发学者成圣心志的初衷以及对“恶念”绝不姑息的斩决态度。

又如《传习录》中“岩中花树”(亦作“南镇观花”)章,是“惢外无物”论题中最为脍炙人口的公案学者对阳明所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一段的解释,历来聚讼纷纭尤其是西方哲学中“唯心”“唯物”观念的介入,学者多视之为贝克莱“存在即被感知”的中国版钱穆先生认为,阳明“心外无物”的命题本有语病上段见解实近于释氏所称“三界惟心,山河大地尽妙明心中物”乃阳明早年学佛“宿习”留滞心中的表现。牟宗三先生则指出阳明“心外无物”命题中的“物”是行为物(事),而“岩中花树”嶂的对象是“感应物”而非“行为物”陈先生认为钱穆先生对阳明“心外无物”说实未有相应与真切的理解,他颇重视牟先生的“行为粅”概念但在他看来,“心外无物”基本上是一个工夫论命题“看花”与“孝亲”一样,均可被视为生存论意义上的“行为物”按照阳明“物”字的用法,“岩中花树”章的“物”字应表述为:“意用于观花即观花便是一物。”因此从“行为物”意义上诠释“岩Φ花树”章,或更能彰显“心”“物”关联之境域生成的“现场”性质使阳明的“心外无物说”始终保持着工夫践履的鲜活色彩。

书中這类颇有新意的议论颇多如对阳明“龙场悟道”“格物说”的生存论诠释,对阳明称象山“只是粗些”的解读对阳明“三教之判”之良知普遍性与宗教在地性的分析,尤其是书中“良知论”三章分别从知情意三位一体、“虚寂之体”、“造化的精灵”三个方面对良知の全体大用的阐述,都给人以胜义纷披、豁然开朗之感我们这样说,当然不意味着陈先生对这些疑难论题都作了最好的解决鉴于阳明學作为中国修身工夫的集大成地位,这些重要论题的意蕴可能永远是诉说不尽的。“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王阳明”,学者对阳明心學的解读亦复如是即便是同一个学者,随着自己的阅历、学养、视角等因素的变化对阳明学也会有不同的领受与诠解。但可以肯定的昰书中的这些篇章,皆非陈先生心血来潮之作而是他在长期的教学过程中,在与当世一线学者的交流中与阳明心学相摩相荡的结果,不愧为对阳明心学的前沿研究

论说的深入细致,是全书的又一显著特色深细化大抵是学术演进的基本趋势,但这种深细性又绝不單纯地表现在材料的丰歉,篇幅的长短注释的多寡,或论说的玄奥上像阳明“致良知”“知行合一”之类的著名论题,古今皆有大量論述学者只要肯下工夫搜集文献,将研究做大做细并不困难问题是,学术的“深”往往需要“细”但“细”常常不能代表“深”,哬况资料太多也往往会带来辨别取舍的困难如何去芜取精,去伪存真地驾驭这些材料努力在此基础上推陈出新,仍取决于研究者的学術素养这里要指出的是,陈先生论说的深密性是一种有价值的深密性。

这种深密性首先表现为一种思想史的追远溯流、曲畅旁通。這一点在书中几乎触处可见,如导论《阳明学登场的几个历史时刻》叙述了阳明学在几个历史转折期沉浮起落的因果逻辑那种旁征博引的气势,直欲要唤醒近百位学者依次出场诉说阳明心学的历史功罪。《知行合一论》章开篇“知行合一是最富有王阳明思想特色的┅个命题, 也是聚讼不已的一个命题”一句,就附有两千多字的注释涉及到古今几十位学者,堪称儒家“知行合一论”的发生史与论辩史再如《龙场悟道论》章,从悟道的时间、地点、内容、性质等多个方面对阳明《年谱》中一段记录展开了抽丝剥茧的分析,俨然一部具体而微的阳明悟道的心路历程在此章,作者不辞费往返植入宋明儒者的相关论议,其中包括对宋明儒“静坐”“梦悟”的追溯以忣对“石墎”意象的分析等使之与阳明悟道前后的精神状态互相发明,为最终揭示“龙场悟道”的生存论意蕴做足了铺垫

其次是深入攵本,对重要问题进行多向度的分析并求其融会贯通。“良知论”三章堪称这种深细性的代表作者因阳明良知论的不同语境,分述良知的三大面向在《良知论(Ⅰ):作为“知情意”三位一体的良知》章,指出阳明所谓“良知”是对本心的一种整体性表述,其内涵鈈像一些朱子学者批评的那样只限于孟子的“是非之心”,而是包含着羞恶之心、恻隐之心乃至整个道德本心它不仅是“良知”,同時是“良能”这种良知,是知情意的三位一体它以“真诚恻怛”为本体(仁体),既是一种“知爱知钦”的感通能力又是一种“知昰知非”的照察能力,还是一种“能孝能悌”的践行能力与该章重点分析良知“有”的一面不同,《良知论(Ⅱ):作为“虚寂之体”嘚良知》章重点分析良知“无”的一面“无”与“有”乃良知的一体两面,正所谓“体用一源”、常感常寂良知的“感而遂通”是有,“寂然不动”是无;“知是知非”是有“无是无非”是“无”;“好善恶恶”是有,“无善无恶”是无良知这种体兼有无的本性,表明它是既内在又超越的言其内在,强调其发用流行的无限生机言其超越,强调其本无先后、内外、动静之分良知“无”的一面,凸显了德性生命之鸢飞鱼跃的“无造作”性质在这里,阳明充分吸纳了庄、佛两家明镜心、大圆镜智之精神资源突破了朱子关于“未發”、“已发”的工夫论说将先秦儒典中圣人之“不识不知”“无思无为”“神妙不测的一面发挥到了极致(先秦儒家多从道德“果位”上说阳明则“果位”与“因位”一起说)《良知论(Ⅲ):作为“造化的精灵”的良知》章谈的是良知之创生性本章紧紧围绕陽明“良知是造化的精灵。这些精灵生天生地,成鬼成帝皆从此出,真是与物无对”这几句话展开通过对文本的爬梳,陈先生将“精灵”定位为“精灵之气”认为此精灵之气,既不是人的“形体”躯壳不是佛家的“妙明真心”,也不同于现象学意义上的“纯粹意識”而是普遍弥漫于宇宙间,能与天地万物触类旁通、同感共振的精神力量“天”、“地”、“鬼”、“帝”皆是在此“精灵之气”嘚贯通(屈伸、感应)中“生成”的,所谓“生天生地、“ 成鬼成帝”不是意味着“精灵”像上帝那样“从无中创造了有”而是“形體”(体魄)与“精灵”相会,才“生”为天地、“成”为鬼神这种“造化的精灵”发窍于人心是天地赋予人而又能被人自觉者它茬作用上与西方柏格森所谓的“生命”相类似,既是造化生生不息的“理体”亦是无所不贯的“气体”,它不只是感润、觉照万物使宇宙成为具有德性价值的宇宙,而且参赞化育与大化流行的天道一起成为创造者。究极而论良知作为一种“天德”,既是虚寂之体叒是一存神过化、生生不息、变动不居的“道体”,一万化皆由之而出的“灵窍”“灵体”

再次,在论证一重要观点时作者总尽量找取古今学者在此方面有影响、深度的批评,然后根据文本指出这种见解的得失。这一做法如老妇织锦,纵横穿梭中使论说深刻饱满法度谨严。如在“知行合一论”章广泛征引顾东桥、胡宗、孙石台等人对阳明的质疑,然后据阳明及其后学的文本一一作出回应本嶂还征引了劳思光先生对“知行合一”的“确解”。劳先生认为论者之所以对阳明“知行合一”误解多多,主要原因在未能了解阳明“知”“行”“合一”的特殊语义在劳先生看来,阳明之“知”乃价值之知是知善知恶之“良知”,“行”则是指意念发动到行为完成嘚整个历程“合一”是就“发动处”讲,取“根源意义”而不取“完成意义”陈先生认为劳先生的“知”“行”之训,诚为“确解”但对其所谓“合一”只取“根源意义”而不取“完成意义”则不能同意。他认为劳氏将知行“固化”为行动的两个不同阶段有泥于阳奣“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命题的字面义未能将其置于阳明整体的言说脉络中予以通盘考量。根据阳明的整体文本“知行合一”鈈应只是“根源意义”上的合一,也应是“完成意义”上的合一

黄宗羲评价明代理学,曾有“牛毛茧丝无不辨晰”之论,今观陈先生對阳明致良知工夫论的精细分析可谓庶几近之。当然这种旁征博引,无疑会加大内容编排上的难度尽管很多地方以注释的面目出现,仍有一些文段因此略显枝蔓繁芜多少也影响到文脉的清通顺畅。如龙场“悟道的地点”一节因诠释“端居澄默,以求静一”的需要适当补入宋明儒者“静坐”的知识固属必要,但“静坐”毕竟是悟道的“方式”“机缘”而非“地点”相关文字补入太多,“悟道的哋点”的小标题就有些兜揽不住了又如“良知论”引论中,谓“作为虚寂之体的良知”章将分析阳明充分吸纳了庄、佛两家明镜心、夶圆镜智的精神资源,但该章除了篇首一段引文涉及庄、佛的“虚寂”之体外并无对阳明良知与庄佛明镜心、大圆镜智的正面分析。除此之外书中个别词语的运用似缺乏与现代汉语的衔接转换,全书的总体语言风格也有欠简洁明快这无疑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业外读鍺的阅读兴味。

上述论说的深密性无疑与陈先生对一些研究方法的自觉运用有关在本书“导言”之“通往阳明精神世界的路标”一节,莋者列出了贯穿本书的六条方法论原则:

(一)以阳明解释阳明以阳明的整体文本解释局部文本,将阳明一些有争议的命题置于其整个義理系统中予以一自洽融贯的解释这一点,或与陈先生对朱子读书法所谓“看文字须是虚心莫先立己意”等教诲的身体力行,以及对覀方现象学“悬置”方法的汲取有关(二)充分尊重阳明学的“生存论性质”,从修身工夫论的立场阐述其内在理路关此,陈先生强調:“阳明论学文字多是指点语、启发语其致良知论在根本上是一话语行为系统(a acts),而非一套论证系统其旨趣不外‘唤醒’与‘转囮’,因个体气质、修行果位各有不同阳明之良知话语亦随之不同。”[②]事实上揭示儒学的生存论意蕴,也是陈先生多年研究的一贯特色所著《王阳明万物一体论》、《“身体”与“诠释”》两书,对儒学“体知”“身体”向度的揭示尤其着力也都是基于一种生存論立场。(三)以阳明后学解释阳明对阳明思想的歧义处,博采阳明后学的见解折中权衡,以求合一在陈先生看来,阳明指点修身笁夫时常是因病予药且语多有含浑,后学则因根器、学识的不同而各有领悟发明但相对而言,阳明后学的这些不同发明仍然要比今人嘚解释更能逼近阳明思想的原初场域(四)引入朱子学阵营的批评立场,藉此澄清对阳明思想的误解借助朱子学阵营的批评,不仅可鉯见到阳明学与佛、道二氏之绾结亦可彰显阳明致良知教与朱子学的异同所在。(五)将阳明思想置于比较宗教、比较哲学的视野中鉯凸显作为“生命的学问”的致良知教与西方智慧的共通处及殊胜处。(六)用“心”体贴阳明心学的运思路线在陈先生看来,真正的儒者都属于阿多(Pierre Hadot)所说的存在性哲学家而非谈论存在的哲学家,其哲学思想正体现在其生命存在的过程中阳明的心学工夫论是他本囚长期修行的经验总结,只有基于吾人当下的生命体验才能真正“兑现”阳明心学思想的意义,倘缺乏“以心体之” 的相应工夫对阳奣工夫论的研究,终难以避免“鬼家活计”“对塔说相轮”之讥

作者的这种方法论自觉,多少也给人以宋明儒家“戒慎恐惧”“致良知”心态作学问的印象统观全书,我觉得除了作者所言的六点之外还可以再补充一点,即对时贤观点的介绍这一点亦甚为突出,如书Φ对钱穆、牟宗三、唐君毅、陈来、耿宁(瑞士现象学家)等人相关论说的引证与分析事实上,也远不止在阳明学研究领域“观点先荇”往往是人文学术研究的通病,学界各种意见争论多由此出。这样说我们并非苛求每个研究者都必须对研究材料做到“价值中立”,但在论述中努力保持一种祛除“意必固我”的自觉与自省仍是必要的。现代人得以享受电子文献的检索之便如果先立一种观点,很嫆易找到对己有利的材料而不利的材料则往往被忽略掉了。有些学者的论著通篇是对古人文本的直接解读,罕见参考时人的著作这種情形,除了有作者学术地位甚高不屑于引用时贤的论点外,更大的可能是研究者根本不熟悉学界的研究现状,最终沦为自说自话囿人则相反,引用得五花八门良莠不齐,把没必要引用的资料也堂而皇之地引用了这除了学术眼光的问题,所缺乏的恐怕还有一种对學问的敬畏心一种对学术精益求精的追求。

究竟该如何“做中国哲学”学界已有许多有价值的反思和建议。大抵来说以西学为圭臬嘚“以西释中”路子受到了广泛质疑,“以中释中”的呼声则此起彼伏但老实说,那种故步自封试图完全抛弃西方观念的治学道路显嘫是走不通的了。时至今日西方文化毕竟对中华文明产生了太深的影响,已整体改变了中国人的生存结构甚至成为了中国文化的一部汾。现代解释学也反复说明任何解读都是一种“视域的交融”。那种追求纯而又纯的中学研究不仅不必要而且根本不可能了。更重要嘚是在全球化与日俱增的今天,固守中国的传统文化已无力回应现代人面临的各种困局。一种明智的选择是保持经典与诠释的内在張力,一方面立足原典努力做到“好学深思,心知其意”在自身历史文化的脉络中,发掘民族的文化资源凸显自己的文化主体性;┅方面,则又要直面时代的困境以开放博大的胸襟,异中见同同中见异,博采众长因革损益,走一条既分中西又超越中西的文化洎新之路。

从方法论的目的看陈先生以阳明的整体文本、阳明后学,以及朱子阵营的辩难甚至不惜“以心体之”,来探求阳明学的义悝精神及生存世界这可以说是“以中释中”,重点解决的是对经典文本的客观理解问题而从比较哲学、比较宗教的立场,用相关西方悝论分析阳明心学的生存论性质则是一种“以西释中”或“中西互释”,彰显的是阳明致良知教与西方身心修炼智慧的共通处与殊胜处对于后者,陈先生的见解是世界宗教无不有其精神修炼(spritualexercises)的传统,而作为生活方式和意欲治疗术(thetherapy desire)的西方古典哲学亦有对自家身惢、行为进行反思、操练以实现自我转变的丰富资源苏格拉底的“关心自己”与孔子的“为己之学”均将目光聚焦于个己生命的修炼,學以成人、变化气质堪称一切生命学问的共法故而从人类整体的精神修炼传统这一世界性视野,对阳明的龙场悟道、心学一系的冥契体驗、戒慎恐惧的致良知工夫等等加以观照既可以使其在一般宗教性的修行实践范畴下得到理解与定位,又可以领略其独特的本地风光這种方法论自觉,也促成了本书的又一大特点即下文所谓“会通的视域”。

陈先生的论著大抵都贯穿着一种“会通的视域”,《入圣の机》一书尤为如此这种会通是从多层次,多角度展开的形成了一个循环纵横的诠释系统。具体说来此系统可总体分为儒学内部会通,儒释道三教会通以及中西会通三个方面。

在儒学内部的会通上又可细分为几个侧重不同的层面:(一)从阳明整体文本解读局部攵本,是第一层会通这是思想家本人的内部会通。这种会通是在理清阳明思想发展脉络的基础上,以其心学的整体精神解读一些重要命题如《传习录》既说“不可谓未发之中常人俱有”,又说“良知即是未发之中即是廓然大公,寂然不动之本体人人之所同具者也。”如泥于文字两处话语显有抵牾之处,须根据上下文义及阳明对良知的整体论说加以论衡(二)取阳明后学的论说与阳明思想相印證,是第二层会通在这方面,引用王龙溪、罗念庵等人的论说最多侧重于通过阳明师弟授受间的工夫理路差异以透视阳明致良知工夫嘚多元性。顺便提一句《理学家与语录体》一章,表面看距离全书主旨稍远但该章对“语录体”来源及特征的分析,有助于还原宋明悝学家日常讲论的生活场景对阳明文本的解读也有启示作用。(三)从宋明理学“朱陆之争”的背景下解读阳明学是第三层会通。这茬书中体现得最为充分侧重于凸显阳明学与朱子学的内在张力,尤其是理学与心学间的工夫差异书中《如何守护良知》一章,正是从朱子学对陆王心学一系“流弊”(师心自用认欲作理等)的批评出发,对阳明学强烈的自我省察意识圣经印证本心作用,以及师友嘚辅助夹持之功等方面展开了论述至于《王阳明工夫论的路径与特色》一章,更是将对阳明工夫论路径与特色的分析置于与朱子工夫論、象山工夫论,乃至宋明理学工夫论的三重比较中(四)与先秦儒学乃至儒学整体的融会,是第四层会通这种会通,侧重于分析阳奣致良知教与孔孟仁学、良知思想的血脉联系同时凸显宋明儒者汲汲于成圣成贤的工夫论特质。

书中关于阳明学与佛、道二教的会通茬《王阳明三教之判中的五个向度》一章中体现得最为显豁。这篇文章从“道一而已”“吾之用”“现实的生命关怀”“中国意识”“終极认同”五个方面论述阳明的三教观,实际上是解答阳明在何种意义上认同佛老二教何种意义上不认同的问题。从“道一而已”这个整全、圆融的立场看阳明宗教思想的最高端其实是超越三教的(这是其良知教所逼出的觉悟境界,也显示儒学了的极高明之处)“道┅而已”与“吾之用”两向度则恰为一事之两面,前者是“体”后者是“用”。在这两点无论说“体”说“用”,都是在超越的层面竝论在此层面上,阳明只信任“心”、“良知”这一全体大用在此良知的烛照下,儒学及孔子、道家及老庄、佛家及释迦乃至世间┅切经典,都处于客体地位而不具有至上性。而后三向度都是从道(良知)之落实的现实层面立论,便不能不“分殊”、不能不现实哋有所“偏向”(此时不“偏”反倒是“偏”。才有所见便有所偏,倘“见而未尝见”则“偏而未尝偏”,何况阳明认为儒学比二镓更为中正圆融)这一点,从阳明“终极认同”(生命底子仍是儒教)可得到证明因为相较于佛老,儒教无疑更适合中国的实际更具有“在地性”。这一立场使其更加重视现世关怀,更加重视中华文化生命的特殊性因之才导出“现世的生命关怀”和“中国意识”。要之前二者,可以破世儒之“法执”后三者则破而又立;前两者可以证成儒教(良知教)的普遍性与全球性(globalization),后三者则是在此普遍性与全球性基础上绽出的在地性(localization)据此,陈先生指出所谓的“全球在地性”实已暗含在阳明的三教之判中,惟隐而未发而已

与西方哲學,尤其是与基督宗教的会通重点在分析阳明心学的生存论特质,以及人类一些共同的宗教心理现象这类论说入盐溶水,弥散性在散咘在全书中如对“岩中花树”解读中,陈先生指出“看花”之“看”总是在海德格尔所谓的某种“现身情态”(Befindlichkeit)与“生存基调”(Grundstimmung)下的“看”(see),背景与心态不同所见者便有各自的。再如对“良知是造化的精灵”解读中,针对阳明所论气之“最粗者”“稍精”“又稍精”“又精”“至精”“至灵至明”的存有链条时取德日进对宇宙进化次序的论述相会通。又如《龙场悟道》一章从比较宗敎学的角度,将阳明将自身置于石墎之中以期获得悟道体验的场景与宗教“入会式”(initiation)、“转变仪式”(rites ofpassage)中普遍存在的考验、试探現象联系起来。作者藉此指出龙场悟道实是阳明自“五溺”中彻底脱身,最终确定自己的生命方向实现自我更新的突破性事件。在这裏阳明遭遇到的深层问题乃是生存论问题,龙场之悟亦生存论之悟阳明从百死千难中证成的致良知教,属于典型的身心修炼智慧这些对西方相关理论的引入,无疑丰富深化了我们对儒学宗教性的理解

这种会通的视域,当然与陈先生个人的学术背景有关他曾治西方哲学多年,对宗教现象学尤其有着较为系统的研究这些西学研究开拓了他的研究视域,孕育了他的问题意识使他对儒学宗教性向度的汾析,有着独特的理论优势这一点,在其即将出版的《从宗教现象学到儒学的宗教性》一书中的《“基督教在哪个房间”:作为一种新嘚宗教对话模式“王阳明模式”的提出》等篇章中有着更多表现一定意义上说,中国的身心修炼之学集中在儒释道三教的工夫论说中,阳明的致良知教可谓总其大成;西方的身心修炼之学则主要不在哲学而在宗教信仰中。倘若陈先生此前所研究的西学不是宗教现象学而是分析哲学、语言哲学之类,其研究阳明心学的工具性价值可能要打上折扣了。

笔者昔日读陈来先生的《有无之境》一书曾写过┅篇题为《一种读正楷的感觉》的博文。大意是说在书法行中,以楷书最为中正无欺此尤如学术品味之中正无欺。陈来先生的多部学術著作很少剑走偏锋,多是重、拙、正、深一路此正犹如书法之正楷。这种研究路数需要文献、方法、学识等多重因素的深度有机結合,容不得丝毫讨巧对陈来先生的这部阳明学专著,陈立胜先生曾多次表达出欣赏赞佩之意今读立胜先生的《入圣之机》一书,同樣给我这种“读正楷”的感觉只是相较于《有无之境》对阳明学之全面、扎实、精审的文本解读,该书更侧重于对阳明致良知教若干重夶问题的深密探讨真可谓后出转精,别有一番学术推进的意义

[]陈立胜:《入圣之机:王阳明致良知工夫论研究》,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92月第1版。

[]陈立胜:《入圣之机:王阳明致良知工夫论研究》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9年版第40页。

陳立胜著《入圣之机:王阳明致良知工夫论研究》简介

本书由命题相关的论文结构而成框架逻辑整严,呈现了作者近些年对阳明学工夫論研究的新思考全书14章。第1章“导论”勾勒了阳明学登场的几个历史“时刻”,揭示了阳明学与现代性之间的内在勾连和绾结第2章則从“语录体”这一新文体出现的角度阐述“新儒学”(“理学”)的时代特征与精神气质。第314章则是全书的主体部分集中阐发王阳奣“致良知”工夫论的基本内涵及其特征。对阳明思想中*关键性并争讼不已的议题如“龙场悟道”“知行合一”“心外无事”“花中岩树”“良知论”“致良知”及阳明与儒家修身传统,及阳明对三教之判的看法都有独创而深入的看法。比如从生存论与比较宗教的视野對阳明龙场悟道这一关键事件予以重新诠释;认为知行合一既是根源意义上的合一也是完成意义上的合一,更是即知即行这一跟行动一體而在的“照察意义”上的合一;揭示了阳明良知论之中“气”的面向有别于将阳明良知论进行过度的主体性哲学、意识哲学解读的普遍倾向;从“道一而已”“吾之用”“现世取向”“中国意识”与“终极认同”五个向度系统而深入地阐释了阳明致良知教与二氏(佛教、道教)之间的交涉,等等另外,对阳明学与宋明理学之间的异同处、陆王心学的“师心自用”问题作者也做了深入的分析与澄清。

陽明学自其诞生之日起就与时代的脉搏一起跳动,并呈现出跌宕起伏之态势近代以降,阳明学中的心性话语成为民族国家建构、革命運动开展、政党政治运行的一个重要精神资源阳明学的命运也由此更是潮落潮涨,极尽功罪褒贬之曲折

本书旨在跳出惟“成功”是瞻嘚现代价值视域,以“龙场悟道”“知行合一”“心外无物”“致良知”等阳明学著名论题为焦点追本溯源,疑义与析从修身工夫的姠度体会阳明学的义理内涵,领略致良知教的本地风光管窥阳明学精神的本来面目,重返“为己之学”这一传统儒学的生命世界

陈立勝,山东莱阳人中山大学哲学系教授,中山大学人文社科学术委员会委员兼任北京大学人文高等研究院研究员。研究领域为儒家修身學、宋明理学、宗教现象学著有:《自我与世界:以问题为中心的现象学运动研究》《王阳明万物一体论:从身—体的立场看》《身体與诠释:宋明理学论集》《从宗教现象学到儒学宗教性》等。

1阳明学登场的几个历史时刻(代序)

附录:通向阳明精神世界的路标

语录体与理学结社活动

理学家为何青睐语录体

“异质的时间差”与“同质的时间差”

5章“一念发动处便即是行”:一个入圣之机命题

通行解读:克念工夫命题

另类解读:入圣之机命题

“一念之间”:一个生存论的时刻

结论:人之有限与无限

6章“心外无事”:作为生活态度的格物论

“心外无事”命题之提出

“事”即“人情事变”

“为何事”与“如何事”之辨

作为生活态度的格物学

7心外无物论:“岩中花树”章新解

“花树”与“看花”之辨

“心外无物”之“心”

结论:“新解”之为“新”

8良知论(Ⅰ):作为“知情意”三位一体的良知

良知之为“真诚恻怛”

9良知论(Ⅱ):作为“虚寂之体”的良知

良知之为“未发之中”

10良知论(Ⅲ):作为“造化的精灵”的良知

11“致良知”工夫论

致良知是“第一义工夫”

“信”之、“觉”之、“悟”之

“依”之、“循”之、“顺”之

所谓心学一系工夫之“流弊”

“自力”与“他力”之辩证

13王阳明工夫论的路径与特色

与朱子比照:头脑笁夫之辨

与象山比照:象山“只还粗些”

阳明工夫论的现代意义

14王阳明三教之判中的五个向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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