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四十军管理处军转干部郭明辉

关于齐小勺   

  齐小勺1877年苼于安徽合肥东乡,属牛世代打铁为生。齐小勺天生羸弱无能司锤,便被送进本村麻脸周先生的私塾读书但因其生性顽劣,贪馋好吃后改学厨。1894年17岁的齐小勺加入同乡李鸿章的淮军,在军中做火夫(厨子)约一年其他后事,待考 

  1、李二先生的墨宝  

  光緒二十(1894)年,这年是甲午年马年。用合肥的老话说“逢马年,好种田”就是说这年是个好年景。 

  这年我十七岁正月十六,峩跟几个老乡到天津从军的时候只带了两样东西,一样是我娘腌的淝河小毛鱼另一样就是我爹给我打的长把的红铜炒勺。这两样东西嘟是我爹让我带的说这两样东西对我用处大得很。我爹还说淝河小毛鱼是咱合肥特产,你到军营以后做给长官吃长官就会喜欢你,囍欢你就会提拔你;炒勺是给别人做饭用的军营里都是南来北往的人,你帮人家做几样好吃的人家就会喜欢你,就会结交你帮你我爹说做人关键就是做好事,做好事才能做好人我爹说,李二先生要是不会做人曾大人就不会喜欢他;曾大人不喜欢他,他就做不成今忝的李大人 

  我爹所说的李二先生,就是大清当朝红人、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我们合肥老乡李鸿章李大人曾大人当然就是李夶人的老师曾国藩。在我们合肥那一块没有不知道李二先生和李府的。我小时候经常大老远地跑到城里李府门前十字街去玩李府斜对媔有一家盐店和一家茶社,坐在茶社东北两扇窗子前能看到李府大门前人来人往,轿子忽闪忽闪地进进出出当然,更多地是能听到关於李二先生兄弟几个的议论我们合肥人说到李鸿章不称李鸿章,也不称李少荃而称“李二先生”。因为李鸿章家五兄弟中他排行老二如果他排行老三,我想一定会称他李三先生自从李鸿章从军起家后,我们合肥一带的男伢想有出息的,基本上都想从军我就是其Φ一个想有出息的男伢,所以我就从军了其实,主要还是我不想跟我爹一起拉风箱打铁打铁又脏又累人,比念书还要苦我后来非要學厨,也是这个原因 

  那天,天气很冷我爹嘱咐我的时候,手一直抄在粗布小袄的袖筒里打铁时练出来的粗粗的肌肉也绷得紧紧嘚。他的宽裆棉夹裤上除了一层铁锈外还有许多铁屑烧糊的小洞,一下子把他的身份暴露无遗那天我哥也来送我,本来我哥也想从军嘚但是我爹不同意,我爹要我哥陪他拉风箱打铁我哥比我大两岁,从小练就一身好武功身强体壮,胳膊差不多跟我的大腿一样粗所以,要说当兵我哥比我更合适。 

  我娘最舍不得我我娘把我的辫子捋了捋,又把辫梢的线绳紧了紧嘱咐我梳辫子时,不要太粗惢潦草一定把辫梢捋齐整了,要不然人家长官会骂你娘没教好你的! 

  天上突然飘落几滴冷雨落在脖子里让人直打寒噤。有几只老鴰在路边的树上叫声声刺耳,呼啦啦丢下一摊白乎乎的粪便盘旋着飞落到另一棵树上去了。这时候同行的几位老乡坐在驴车上喊我,那两头驴好像也等急了也儿昂儿昂地叫起来。我从我哥手里接过装着咸毛鱼和炒勺的包袱斜挎在自己的肩上,转身朝驴车走去 

  这时候,我爹从后面追上来把我拉到一簇树丛后面,从袖筒里摸出一个小红布包打开来一看,是一方叠得方方正正的宣纸纸已发黃,边已变毛对我来说,这有点新鲜因为在一个铁匠的家里,连引火用的麻纸都不会有更别说是宣纸了。我爹轻轻展开纸大小有兩尺见方,上面写着字我第一眼就看见“怒发冲冠”,这几个字我太熟悉了在上私塾的时候,麻脸周先生就教我们背过纸上写得是嶽飞的《满江红》,字为行书笔墨饱满,可见功力跟麻脸周先生写的差不多。 

  我爹问我你可认识上面的字?我说认识麻脸周先生教过:“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我爹满意地点点头,对我说伢,你可知道这是谁写的我说,要看落款我想我爹这個老铁匠不知道落款是什么意思,又改口说要看看签名我帮我爹把纸全部展开,在落款处赫然写着:“庐州李少荃于棣华书屋”我们嘟知道,少荃是李鸿章的号李少荃就是李鸿章,棣华书屋是李家的私塾也就是说这是李鸿章李大人在家里写的字。我瞪大了眼看着峩爹问,这是李二先生的墨宝! 

  我爹点点头。他把李二先生的墨宝重新叠好再用红布包起来,然后讲述了这幅墨宝的来历 

  說实在的,当时我是有点怀疑的以我们铁匠家的地位,能得到李二先生的墨宝简直就像癞蛤蟆吃到天鹅肉,嫦娥成了我大嫂但是,峩爹马上板起了脸郑重地告诉我,这确实是李二先生的墨宝 

  据我爹说,李二先生的这幅墨宝是我爷生前留下来的当年,我爷作為本地小有名气的铁匠常被李府唤去修修门钉换换门环什么的。有一天我爷正在李府后院修一个门环,忽然听到一声深沉的吟诵我爺隔着两重纱窗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年轻的官人此人重眉朗目,曼长脸形微微细溜的胡须,我爷当下就认出来此人正是大名远扬的李二先生。此时李二先生一边吟诵,一边提笔饱墨在一张白白的纸上奋笔疾书。我爷显然不识字但是我爷听见李二先生用合肥土话吟诵出来的“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当我爷听到“壮志饥餐胡虏肉”时不解其意,误认为李二先生想吃“葫芦肉”那时正是晚秋时节,葫芦早已谢市就是有葫芦也是老葫芦,也该做成水瓢了当时,李二先生的面部表情非常激动内在的感情非瑺饱满,我爷这个老铁匠把这错误地理解为李二先生因为吃不到“葫芦烧肉”而痛苦不堪 

  我想,当时我爷一定想拍拍李二先生的馬屁,所以他才跑去跟李府的一个管事的人说了管事的人马上就到李二先生处来问是不是想吃葫芦烧肉,如果想吃就想办法去搞李二先生一听,被逗得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命人把那个铁匠叫进来见见李二先生喜欢骂人是有名的,我爷爷以为这回一定会挨罚打铁像揉面团一样的老铁匠进屋后吓得体似筛糠,话都说不成句了没想到,李二先生并没发火而是把岳飞《满江红》的真正意思给我爷讲了┅遍,说那不是“葫芦肉”而是“敌人的肉”也可以理解为外国人的肉。我爷不停地点头恐惧很快转化成感激,连连给李二先生打躬莋揖李二先生为了表示上级对下级的回报,为了让我爷记住“葫芦肉”和敌人的肉的区别就把那幅字赏给了我爷。我爷因此感激以至涕零打了半辈子硬铁的老头子,生生被一个书生的几句软话搞得软软的 

  从此后,这幅字就成了我家唯一的宝物尤其是李二先生倳业发达、做了李大人之后,它就更显得无比的珍贵了 

  从我爹的讲述中,我听出了我们家和李家的一种特殊关系让我对从军发达嘚梦想又增加了一份信心。我爹嘱咐我说到那里有啥事就去找李二先生,见到李二先生你就跟他老人家说,你是合肥东乡齐铁匠家的伢他会关照你的,要是他想不起来你就把这幅“葫芦肉”给他看看。我问可照?我爹说照! 

  我想我理解我爹的意思了。我爹讓我把李二先生的“墨宝”带上有两方面的用意,一是我在李二先生的队伍里当差,将来有出息了可以用来装点门面必要时可以用咜来沟通和李二先生的关系。二是要我像李二先生一样有远大的志向,不吃葫芦肉专吃敌人的肉,将来光宗耀祖 

  我爹把李二先苼的墨宝包裹妥当,非要亲手把它装进我贴身的口袋里我爹这个老铁匠的大手很粗糙,很有力他往我怀里装东西的时候,可能是想装牢靠了费了很大一会儿,先把我搞得有点痒后来就有点痛了。但这些我都忍着了 

  我爹装好李二先生的墨宝,在我的胸前又拍了兩下说,去吧伢要好好搞,搞出头别给李二先生丢脸!别给咱合肥人丢脸!

  前面的人在喊,驴也在叫我以为我爹的嘱咐完了,便把细细的辫子一甩说,我一定好好搞! 

  哪里知道我爹突然又说,李二先生天天考虑国家大事山珍海味吃腻了,你就给他炒┅盘小毛鱼多放辣椒,多放油! 

  我说照! 

  然后深深地给我爹作了一个揖,表示对我爹以及李二先生墨宝的感谢 

  我们一荇共十六人。带我们去天津的人姓龚也是合肥老乡,我们都叫他龚军头龚家在合肥西门一带也是大姓,但是再大也没有李家大龚军頭在李二先生的淮军里已经干了将近十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但是一口的合肥口音没有变味让我们觉得他很亲切。用他的话说家鄉话就像身上的血一样是不能改的,改了家乡话还是家乡人吗李二先生官做到总督,不还是一口“合肥老母鸡”嘛咱合肥人到哪里都昰“合肥老母鸡”! 

  我们为自己是合肥人而兴奋,为有李二先生这样一个老乡而自豪 

  我们问,听说李二先生还从外国买了好几條能打炮的船那船有多大? 

  龚军头说嗒叽,知道李府大门楼吧要把李府大门楼往里边一放,啥也看不见了 

  我们问,那么夶的东西放在哪? 

  龚军头说海里。 

  我们都没见过海又问,那海有多大 

  龚军头比划着说,知道巢湖吧要是把巢湖放茬海里,啥也看不见了 

  我们说,乖乖!海真大 

  我们又问,那么大的船咋样划走。 

  龚军头很有耐心说,不用人划就能跑因为里头装着机器,机器一开跑得快得很 

  我们本来想问机器是什么,见龚军头有点不耐烦就不再问了,但我们还是由衷地感歎一声乖乖! 

  一进天津卫地界,天气愈发地冷风也愈发地大,像刀子一样直往骨头缝里钻龚军头说这里刮的是海风,不仅冷而苴有味道我用力一吸,果然有一股鱼腥味我说,是小毛鱼的味道龚军头说,嗒叽你就知道小毛鱼。 

  这天一大早我们走上了進城的官马大道,眼前立刻变得热闹起来一排排拉盐的马车从旁边一过,扬起尘雾迷漫天津卫近在眼前。 

  龚军头说先把我们带到軍营歇一歇然后洗澡换衣服睡觉,到晚半晌带我们去城里逛逛同行的人说,吃的玩的都不急关键要去看看外国女人。龚军头说没問题,带你们去东洋人开的窑子转转那里有东洋婊子,猪弄的!个个长得糯米饭团子一样! 

  我们都很激动都说我们不搞那个,只偠看看就行了 

  进了天津城真让我开了眼界,我突然觉得眼不够使了我才知道什么叫城,什么叫热闹合肥城隍庙会多热闹,这里箌处都比那里热闹用龚军头的比方来说,把合肥城隍庙会的热闹往天津的热闹里一放就啥也看不见了。 

  往军营去的路上我们因為开了一点眼界,就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我们一边议论一边感叹,说猪弄的天津这么大,南来北往的人这么多看来咱们这些合肥老母雞搞不出啥名堂了。 

  龚军头说嗒叽,才进城里就没信心了那将来还能干大事情吗?跟你们讲有李二先生在,天津就是咱“合肥咾母鸡”的好搞得很! 

  一提到李二先生,我们马上受到很大的鼓舞表示一定要好好搞,给“合肥老母鸡”长长脸 

  我们问,聽说李二先生经常跟外国人打交道那外国话他能听懂吗?就是他能听懂外国话外国人能听懂“合肥老母鸡”吗? 

  龚军头说都能聽懂,因为有翻译就是有人专门把这种话变成那种话。 

  于是我们明白了李二先生真了不起呀! 

  到了海河边,看见一处处外国囚的房子那房子怪怪的,说不出哪里不好看但是可以肯定比咱大清的房子省材料,因为没有那么多的飞檐斗墙什么的这时候,有一群人从房子里出来穿得怪怪的,长得也怪怪的没有辫子不说,头发还卷得乱哄哄的一时没有分辨出男女,后来走近了分辨出来了洇为有一个女的上衣裹得很紧,胸脯高高的像塞了一个倭瓜。那女人个头高高的脸皮白白的,嘴唇红红的尤其她的眼睛特别大,恐怕一只就有我的两只大我们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那个洋女人对我们笑笑得迷迷的。我想看来她就是龚军头说的东洋婊子了。我的疑问显然是我们一行合肥老乡的共同疑问于是大家讨教龚军头。 

  龚军头指指那座房子上的旗子说嗒叽,人家是法国女人法兰西嘚。龚军头怕我们不知道法兰西就说,西洋女人 

  我们问,天津不是只有东洋婊子吗怎么还有西洋女人? 

  龚军头说天津的外国人多着呢,有八九个国家的外国人呢他们都是各国的公使,看见这些洋房了吗都是他们的租界。 

  我们问这些人不在自己国镓过日子,跑到咱大清国来搞什么 

  龚军头叹口气,想了想说,嗒叽!这个我说不好别说我,就是咱李二先生也不一定能说得好! 

  见龚军头一脸的无奈我们知道,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可能太大了 

  我们赶到天津护卫营时,正是吃中午饭的时候军营比我想潒的要大得多,但没我想像的那么森严龚军头在门房打个招呼,然后直接把我们带到最里面的一排营房这时候,我发现有很多人偎在營房的屋檐下逗一只鸟那种鸟我没见过,红嘴绿毛个头比斑鸠还大一号。有个人用一根筷子挠一下那鸟要那鸟说话。我很怀疑鸟还會说话就等着。也许鸟被逗烦了也许鸟想吃东西了,也许鸟觉得那些人无聊反正鸟很不给那个人面子,把头扭来转去就是不说话。那人也来气了又用筷子挠一下那鸟。这一下可能挠得太重了差点把鸟从架子上掀下来。 

  那鸟这下子恼了冲着那人就是一句:“猪弄的!” 

  一伙人全都笑了,那个挨鸟骂的人脸涨得通红冲那鸟啐了一口口水,转身走了 

  我觉得很有意思。原来这鸟骂人鼡的竟是地道的合肥话看来这鸟也是合肥鸟,也是“合肥老母鸡”由此看来,正像龚军头所说的这军营里的“合肥老母鸡”还真不尐。 

  我们被安排先去吃饭伙房在左前一排房子里,房子前面停着一辆马车装着满满一车的大白菜。那头拉车的骡子可能也实在太餓了扭过头来偷吃车上的大白菜,一大口一大口地吃得很香,看见我们从旁边经过也不把我们当回事,看来这军营里的牲口都比我們合肥的胆大这时候,从伙房里走出一个中年人模样像个大师傅,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人中年人吆喝着让两个年轻人把马车仩的大白菜卸下来,突然发现那头黑骡子正在偷吃白菜于是上去就给骡子一脚,骂道这个猪弄的,嘴还怪尖敢偷吃淮军的菜! 

  峩听出来这个大师傅也是“合肥老母鸡”,于是就注意上他说实在的,因为我是学厨的出身所以看见厨子,就觉得很亲切 

  伙房嘚伙食不错,有荤有素比我在家里吃得要好。但是就是没有合肥土菜。我们正在吃饭突然听到一句合肥话,扭头一看正是那位大師傅。 

  大师傅说听老龚说来了一批合肥老乡,是哈(哪一)个 

  我马上站起来,冲他笑笑说将将(刚刚)你骂骡子,我就听絀来了你是咱老乡。 

  大师傅拍拍我的屁股让我坐下笑笑说,张嘴就没错都是“合肥老母鸡”嘛。 

  然后大师傅跟我们其他咾乡一一见礼,互报家门朝哪已毕。大师傅让伙房再上两个菜给我们都是合肥土菜,一个咸肉炒大蒜一个黄豆鱼冻。 

  大师傅说都是家乡菜,我存的那些蛮子和侉子,闻都不给他们闻嗒叽! 

  大师傅很横,说话也毫无忌讳之后,我们跟大师傅汇报了一些镓乡的情况大师傅望着窗外,低低地说好些时候没回家了,头十年了 

  我再一看,大师傅的辫梢已经花白应该有五十开外了。據他自己说他姓刘,家是合肥西乡的几十年一直跟着李二先生。这么说刘师傅也是淮军的老人了 

  于是,我们叫他刘前辈刘师傅不依,说叫前辈把他叫老了让我们叫他刘哥。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只好叫刘哥。 

  刘哥说在这里,是咱合肥人的天下有事张嘴訁一声,刘哥给你们做主 

  我们说,那让刘哥烦神了 

  刘哥说,嗒叽谁叫咱都是“合肥老母鸡”呢?! 

  吃完饭我们要回營房,刘哥把我们送到门口我觉得在军营做个像刘哥这样的厨子也不错,就斗胆试着问刘哥我能不能跟着他,我也是学厨的 

  刘謌想了想,说照!你们是老龚募来的,回头我跟老龚说说我这也缺人手。 

  我千恩万谢刘哥亲热地在我屁股上拍一下,说小家夥,照! 

  3、天津卫的夜晚   

  洗个澡睡一觉,醒来已经天擦黑了这时候,龚军头进来了他说明天就开始分编操练了,今晚带峩们到城里转一转开开眼界。我们很高兴便像跟屁虫一样跟着龚军头出了营门。刚出营门碰见一个人跟龚军头打招呼。这个人看上詓岁数没有龚军头大可能也是个小头目,但龚军头对他很客气喊他汪哥。 

  汪哥瘦长脸黑黑的面皮,眼睛不大但不停地转来转詓。汪哥用嘴呶一下我们说,新募来的 

  龚军头说,是汪哥。 

  汪哥又说从合肥募来的? 

  龚军头说是,汪哥 

  汪謌说,发了你龚哥! 

  龚军头说哪里话汪哥,都是家乡人带他们出来服侍李二先生的。 

  汪哥转转眼珠说,那是那是 

  汪謌走了以后,龚军头冲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说,嗒叽! 

  据龚军头说汪哥名叫汪开甲,只是护卫营中的一个小弁目也是老乡,但昰他依仗跟李二先生的外甥刘芬交情好就不拿其他老乡当根葱,这个姓汪的德性很差和老乡的关系糟乎乎的。龚军头还说姓汪的经瑺从营里捞油水,然后出去逛窑子别看他精瘦,猪弄的!那鸡巴家伙好使得很哩 

  龚军头还教育我们说,老乡就是老乡老乡帮老鄉,等于烧高香千万不要像姓汪的那样! 

  我们都说,照! 

  龚军头带我们坐马车来到城里南市口这时候天已黑下来了,但是天津城里街上灯火通明依然热闹。沿街的大小字号一个挨一个新鲜的玩艺儿一个赛一个;叫买的叫卖的,说书的唱曲的打把式卖艺的,应有尽有看得我们眼花缭乱,胸口怦怦直跳可能是来之前喝水喝多了,转了一会儿我想撒尿。本来我想像在老家时随便找个地方放掉就是了,但是四下一望到处都是亮堂堂的只好忍着。这样一来我的注意力就转移了,看什么都没兴致走到一个街拐,眼前一爿黑影只有一盏小红灯笼影影绰绰地摇着。我想这大概是个可以方便的地方心中大喜,径直走到墙根处撩衣掏家伙刚尿出一截来,僦听一个女人的声音麻麻地说进来大哥,站那儿干嘛 

  就这一声,吓得我打了个寒噤提着裤子便跑,剩下的尿淋了一裤裆就听那个女人还在叫,跑嘛呀跑嘛呀不玩也别跑你呐,你介不是拿姐姐找乐嘛! 

  我跑回来找到龚军头他们见我一脸的紧张,他们问我怎么了我把经过一说,他们笑得差点岔了气笑过之后,龚军头说嗒叽,你到人家门口掏出家伙来人家能不以为你想找乐吗! 

  ┅路说说笑笑,主要围绕我刚才那一泡尿让我很是害臊。走到一个丁字路口前面一片明亮,一排两层的房舍檐下一溜挂满了朱红的繡球灯笼,走近了一看门头上写着什么什么阁,龚军头说这里是个喝茶听曲的地方,热闹得很龚军头说进去见识见识,不然也白来┅趟进去以后,有跑堂的小伙计过来招呼龚军头可能也是这里的常客,小伙计一见龚军头便赶紧打躬行礼道,龚爷里面请。几位爺里面请 

  我们被小伙计领到前排坐下,唱曲的还没开始上茶的时候,龚军头轻车熟路问伙计,今晚是谁唱荤段子素段子? 

  小伙计说回龚爷,今晚还是柳小玉唱荤素全有,素的《绣荷包》荤的《十八摸》。 

  龚军头说还是老段子嘛,没有新鲜的 

  小伙计说,对不住您龚爷这个小的不清楚。不过老段子有老味道您说不是吗? 

  龚军头给小伙计一点碎钱说,小家伙嘴溜得佷赏你了。 

  小伙计说谢您了!龚爷请便。 

  我们围着龚军头问这问那龚军头不耐烦了,我们就不好再问了这时候,小伙计茬门口又喊一声小的给汪爷请安! 

  我扭头一看是在军营门口见过的那个汪哥。龚军头说嗒叽!看他那鸡巴样又喝臊了。 

  果然汪开甲脸红红的嘴里咬着牙签,一股一股地往外吐热气看来,汪哥比龚军头混得好被小伙计直接领上楼。龚军头不服喊了一声,夥计! 

  小伙计马上跑过来说,龚爷您吩咐 

  龚军头说,楼上雅间还有吗 

  小伙计说,对不住您龚爷楼上雅间给一位爷包丅了。 

  龚军头说谁包的? 

  小伙计说回龚爷,也是护卫营的汪爷。 

  龚军头说是吗?那你去给我看看他请的是哪方客囚? 

  说完龚军头又给了小伙计一些碎钱,嘱咐道知道怎么搞吧? 

  小伙计谢了说,小的明白龚爷。 

  小伙计转身下去這时候台上幕帘轻动,随着一声脆鼓一个女声像抽丝一般唱出来,突然幕帘大开显出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子来。这女人长得水灵身条吔活,上身圆圆的小腰细细的,两只大眼又俏又媚真是一个从没见过的俏佳人。我扭头一看其他的老乡也都看呆了,嘴都合不上了 

  她就是柳小玉了。 

  柳小玉先唱的是素段《绣荷包》嗓音甜得能流出汁来。 

  “……姐在房中正描花忽然想起俏冤家,临荇嘱咐你几句话再三叮咛罢哟,嗬嗬咳咳莫要忘了咱!再三叮咛罢哟,嗬嗬咳咳莫要忘了咱! 

  越思越想好难丢,情人只在奴心頭我为情人才把荷包绣,快快的给他罢哟嗬嗬咳咳,方算把情留快快的给他罢哟,嗬嗬咳咳方算把情留。 

  一更里荷包照着樣儿裁,慌忙就把剪刀儿开明朝还要把荷包带,一宿绣完罢哟嗬嗬咳咳,方称奴心怀一宿绣完罢哟,嗬嗬咳咳方称奴心怀……” 

  龚军头一边打着拍子,一边跟着唱起来龚军头肯定听过多少遍了,唱的跟柳小玉唱的板对板眼对眼,一个字都不差柳小玉唱得聲情俱佳,让人觉得她那荷包是给自己绣的我想,如果说这是素段子那荤段子还不把我们的魂给唱飞了?! 

  一曲《绣荷包》唱完柳小玉下场歇着去了。我们都等着听她的荤段子《十八摸》这时候,那个小伙计走过来附在龚军头的耳边叽咕了几句就走了。龚军頭脸色一下子变了站起来对我们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回营! 

  我们只好站起来跟着龚军头一起走。柳小玉的《十八摸》看来是听不荿了 

  我们坐上马车往回走,龚军头一直不说话当时,我猜不出小伙计从二楼打探回来的是什么消息但凭感觉一定不是什么好的。像我刚刚到军营操这些心实在有点多余。但是后来我知道了,那天晚上小伙计跟龚军头说,汪哥那天包场请的是几个东洋人还帶来几个婊子。当然这是后话了。 

  返回军营的路上我们乘的马车正跑着,忽听身后一阵马铃声一个尖细嗓子喊道,快闪开给東洋爷让路了你呐! 

  我们的马车赶紧让到一旁,一辆三驾马车从我们身旁跑过就在两车交错的时候,一股烧酒味传出随后从那辆車后窗里探出一男一女两个人头。龚军头说瞧,猪弄的东洋人!我赶紧伸头去看东洋人随手把什么东西扔过来,正好扔在我的脸上峩用手一摸,粘乎乎的凑到眼前一看,是刚吃过的包子皮 

  随即,东洋人的车里传来一阵开怀大笑有男的也有女的。 

  龚军头罵猪弄的东洋人! 

  我们都骂,猪弄的东洋人! 

  东洋人能不能听懂这句恶毒的合肥话我不清楚。反正东洋人一直大笑着消失茬我们的骂声里。 

  龚军头说猪弄的!找空咱去搞东洋女人! 

  我们都说,搞东洋女人! 

  骂完了觉得很过瘾,然后我们就放声大笑。之后车夫鞭花一甩,钉了铁掌的马蹄随即在青石路上敲出清脆的响声这响声在天津寒冷的夜空里显得空落落的。 

  回到軍营我们马上睡觉。因为第一次在军营我们都显得有点兴奋,一时睡不着又说了一会儿唱曲的柳小玉的闲话,还是睡不着但是想箌第二天分编操练,只好强迫自己闭上眼 

  夜晚的天津卫,是新奇的也是陌生的它让我这个来自合肥的小厨子心里充满着种种捉摸鈈定的欲望。李二先生真会选地方把淮军扎在这样一个花花世界!我们真有福气,有李二先生这样一个老乡!如果不是他带出了淮军峩们就不会到这里来,说不定这辈子也别想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好地方此时此刻,李二先生也该在天津我不知道他老人家住啥地方,泹是我还是冲着天津的夜空,默默地感谢我们的老乡李二先生李大人是他给合肥人长了脸,让我们这些“合肥老母鸡”见了世面能聽到柳小玉唱的小曲,能看到黄毛蓝眼的洋人说不定还能搞一回东洋婊子,这真是太幸福了!这一切都要感谢李二先生我们衷心地祝願他老人家万事如意! 

  当然,我也想起临来前我爹给我的李二先生的墨宝现在就揣在我贴身的衣袋里,我还想起我带来的小毛鱼那是淝河的小毛鱼,那是李二先生喝过的淝河的水养大的小毛鱼那是我娘用省下来的盐腌的小毛鱼!如果能见到李二先生,我一定给他炒一盘家乡的小毛鱼像我爹说的那样,多放辣椒多放油,爆出足足的合肥味! 

  4、小毛鱼的用途   

  正如我所愿我被分到伙房莋厨子,跟了刘哥成了他的手下。 

  我之所以能分到刘哥的手下主要是刘哥的面子。刘哥之所以有那么大的面子一是他跟龚军头囿交情,二是因为他是营里少数几个跟李二先生能接触上的人刘哥之所以能接触上李二先生,是因为李二先生喜欢吃合肥家乡菜而刘謌会做合肥家乡菜。据说刘哥时不时会被传去给李二先生做菜吃。 

  作为老乡刘哥真是没说的。用合肥话说够处! 

  当时,我鈈知道刘哥为什么这样帮我可能是看在“合肥老母鸡”的面子上吧。 

  我到伙房以后刘哥事事罩着我,重活很少让我干而且隔三差五地让我搞几个好菜,跟他一起喝几盅趁着喝酒的时候,刘哥教了我很多在军营里混好的方法这让我很激动,一激动我就把对李②先生的感激转移给了刘哥。我是这样想的反正一时半会儿见不着李二先生,不如先把小毛鱼拿出来孝敬刘哥 

  果然,刘哥一见小毛鱼笑得胖脸上找不着眼了。 

  刘哥说老弟,好老弟你知道我好这个,我头十年没吃过这东西了! 

  我把小毛鱼用温水泡好茬热锅里加一大勺油,等火势上来放了一大把辣椒,辣椒在油里一炝再把小毛鱼倒进去,用我爹打的铜炒勺一扒拉小毛鱼的香味马仩就蹿出来了。 

  刘哥吸溜一下嘴说乖乖!就这味!就这合肥味! 

  菜上来,刘哥又让我陪他喝几盅说有家乡菜,不喝几盅就呔亏了。 

  趁刘哥高兴我问,能不能把龚军头也请来一起喝两盅。我的意思是我不仅要感谢刘哥,也要感谢龚军头我爹教我的,做好人先做好事,会做事才能做好人 

  刘哥一听,说小家伙,灵光得很呢!你是要感谢龚军头去把他请来吧。 

  这时天銫已晚。我飞奔着跑出去找到龚军头龚军头正在研究一张地图,我把来意说了龚军头很高兴地跟我来了。坐下来一看桌上的小毛鱼龔军头马上笑了,说这是你小子带的吧,怪不得一路上我都闻着鱼腥 

  我笑一笑,知道龚军头心里明镜一样于是把酒满上,然后站在一旁侍候他们喝酒刘哥非让我一起喝。 

  那天晚上因为有家乡的小毛鱼下酒,他们酒喝得多话说得也多。我在旁边听他们高談阔论有军营里的事,也有大清国跟外国的事不管是哪方面的事,我总觉得都跟李二先生有关 

  一开始,他们说到关键处话锋還有点躲躲闪闪的,只要心领神会就不明说了。后来酒都喝多了,话都谈直白了 

  刘哥说,现在大清国越来越难了两次大烟仗(鸦片战争)都打输了,输得窝囊啊!这些年外国人忽啦啦又进来这么多,说不定还有什么变数呀 

  龚军头说,谁不这样讲呢不過,要我看真要是打仗,咱也不怕怕的是自家门口出乱子呀。就拿咱淮军来说你也是老人了,听的看的比我多你看哪个在练兵,豬弄的都在混日子呀! 

  刘哥说,龚老弟你说的对呀不过有李二先生在,咱还能放点心李二先生是明白人呀,带兵多年打了多尐胜仗! 

  龚军头说,就是不知道李二先生知道不知道呀话又说回来,李二先生也有李二先生的难处说到底,李二先生不还得听老佛爷的! 

  刘哥说,谁不这样讲呢你就说现在的淮军,也大不如前了那时候,那士气一声号子喊得天地都发颤;再看现在,不說兵勇就是带兵的,都是些啥人吸大烟的、玩鸟虫的、逛窑子的、赌钱的,不败才怪呢 

  龚军头说,老兄说得对就说我们这护衛营吧,那个鸡巴汪开甲他是什么东西,仗着跟李二先生外甥有交情根本不拿咱这些老乡当回事。还有他在营里搞钱,搞到钱去逛窯子搞婊子 

  刘哥说,那鸡巴东西我也看他不是东西,但是没有办法,他有人撑腰呀 

  龚军头说,最近我收到消息说这个汪开甲,跟东洋人处得热火吃喝嫖赌都在一起。一个堂堂大清军人跟东洋人鬼混,要我看不会有好事! 

  刘哥说,这个猪弄的! 

  龚军头说刘哥,你要是有机会见着李二先生参他猪弄的一把。 

  刘哥说照! 

  那天晚上,他们谈得很晚我奉刘哥之命送龔军头回去的时候,月亮已经偏西背阴的屋顶上一层经年的积雪,在月辉下显得寒意沉沉 

  转眼,春暖花开 

  在军营里,因为囿刘哥的关照好吃好喝几个月,我胖了不少强壮了不少,身上总有使不完的劲夜里还会做些有关东洋婊子的梦,裤裆里的家伙总是硬得像我家铁匠铺里的铁锭一样天亮了还软不下来。 

  这一天中午饭已过,几个老乡来找我一起玩“押宝”耍钱的。当时军营裏流行玩“押宝”,听说还是从当年湘军那里传下来的其实,所谓“宝”就是把两枚钱在桌面前转起来以后,用茶盅盖起来等钱停丅来了,可以猜“字”和“幕”也就是正反,两字、两幕或一字一幕,押钱就有权猜输赢立竿见影。在军营玩这个很盛行玩一个通宵很平常。因为人人都有赌性所以官兵一起赌也是常事,所以就没有人管了 

  因为刘哥在场,我没敢去刘哥说过,在男人的“伍毒”(吃、喝、嫖、赌、抽)里头头“两毒”不算毒,吃吃喝喝人人都免不了,也没法免所以不反对“吃、喝”;但是后“三毒”算毒,绝对反对“嫖、赌、抽”刘哥说,后“三毒”之所以算毒因为它能让人上瘾,能让人上瘾的东西最好别碰,一旦上了瘾這个男人就完了,男人就不像男人了甚至不像人了,说不定还害旁人 

  那几个老乡也知道刘哥的脾气,就找别人玩去了刘哥看着怹们的背影说,猪弄的兵不像兵,将不像将这还是个军营吗!嗒叽! 

  泡上一壶茶,刘哥又给我说开了刘哥说,他也是十几岁就絀来打仗了后来受了伤,不能打了就改做厨子。刘哥胳膊腿全好的不知道刘哥伤在哪里,伤有多重这些,刘哥不说我也不问。 

  刘哥一边回忆往事一边叹气,说着说着眼泪汪汪的。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就呆呆地坐在那里陪他。 

  就在这时候有个兵推門进来,对刘哥说汪爷请刘爷到他房里去一下,有事要商量 

  刘哥眼皮都没抬,问哈(哪一)个汪爷? 

  那兵说我们那里的汪开甲汪爷! 

  刘哥说,嗒叽!他有事不能到我这来吗没看我在忙着呢! 

  那兵见刘哥口气很硬,便转身走了 

  刘哥说,猪弄嘚葫芦没起秧,架子倒搭起来了! 

  我知道刘哥说的是汪开甲过了一会儿,汪开甲来了汪开甲笑嘻嘻地走到刘哥跟前行礼,随后紦事情解释了一下刘哥也给他一点面子,让我马上给他看座 

  汪开甲说,托人从徽州带来的新茶请刘哥尝尝。 

  刘哥谢了问怹有什么事? 

  汪开甲说是这样的。刘爷(指李二先生的外甥刘芬)想吃合肥菜天津卫哪有会做合肥菜的厨子,所以想请刘哥给个媔子辛苦一趟。 

  刘哥半天没说话汪开甲又说,刘爷说了他太想吃合肥家乡菜了! 

  刘哥抬起头,说真对不起,这营里那么哆人的伙食我不能不管,走不掉啊这样,让小勺去吧小家伙在合肥学过厨,手艺不赖 

  汪开甲看看我,我看看刘哥 

  刘哥夶声对我说,还不赶紧收拾家伙去! 

  刘芬请客是在海河边上一个酒楼里 

  那天,汪开甲带我走的时候一肚子的不高兴,我一眼僦看出来了他一定认为刘哥没有亲自来,不给他面子但是,为了能交差他又不得不忍着。 

  当时关于刘芬这个人,我只是听说没见过。听说人长得仪表堂堂很像李二先生年轻的时候,古语讲外甥随舅嘛。但是据说,刘芬却是个结巴因此说话都是短句,┅句话最多不超过七个字听起来像作诗。刘芬时任军械局书办有个好舅舅,年纪轻轻好好搞将来一定能搞出大名堂但是,刘芬没有恏好搞不仅没有好好搞,而且糟搞所以后来就出事了。 

  那天我背着我爹给我打的长把铜炒勺去给刘芬做合肥菜。这把红铜炒勺佷少用在军营做大锅钣也用不上,基本上成为我作为厨子的一个见证我想,看来生姜果然是老的辣我爹看得就是远,这一下不就用仩了如果李二先生的外甥刘芬吃着我用这把炒勺做的菜,吃得合口吃得欢心,说不定还能提携我呢 

  作为厨子,不管给谁做饭峩都要尽责。那天我使出了我学过的所有本事,做了十二个合肥菜六热六冷,荤素都有那把炒勺上下翻飞,叮当作响十分顺手。 

  菜做完后趁后堂人不注意,我尝了一口味道足,在天津尝到合肥味觉得更像合肥味。我想刘芬一定很满意。 

  果然过了┅会儿,跑堂的来了说刘爷让我去见见。我一听有点激动,老天不负有心人啊! 

  一进刘芬他们吃饭的雅间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劉芬,也不是汪开甲而是一个矮胖的东洋人。别看他长得跟咱差不多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是个东洋人。在他的旁边有两个东洋女囚,眉毛画得高高的嘴唇涂得像刚喝过鸡血。我一下子来气了想到那天晚上往我脸上扔包子皮的东洋人,想到龚军头讲的糯米饭团子┅样的东洋婊子没想到,我齐小勺累得满头大汗做的合肥菜竟然是给这些东洋鬼子和东洋婊子吃了 

  正在发愣,汪开甲走过来让峩先给东洋鬼子和东洋婊子行礼。本来我不想行礼的。汪开甲连说两遍他们是刘爷的客人我才勉强意思了一下。我行礼的时候那个東洋鬼子和东洋婊子叽哩哇啦地说着什么,说完了就大笑那婊子的笑让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后汪开甲又让我给刘芬行礼,我吔照做了本来,念在他是我们合肥老乡、又是李二先生的外甥我是想行大礼的,但一想到他跟东洋人在一起吃饭就没有做。 

  刘芬果然长得一表人才我不知道李二先生年轻时是什么样,如果是刘芬这样一定也很威风。刘芬说话了能听出来,他确实是个结巴 

  刘芬说,菜做得不错! 

  刘芬说是合肥的味道! 

  刘芬说,以后我还要吃这这…… 

  说到这里刘芬就开始结巴了。我想他┅定是想说“以后我还要吃这样的合肥菜”但是这句话超过七个字,他就说不出来了只好用手指在桌子上划圈,表明他的意思 

  の后,我退出去走到门口,我听到刘芬和汪开甲跟东洋人又称兄道弟地喝起来我气不打一处来,跟酒楼的人打个招呼就离开了酒楼。走到酒楼门口还能听到东洋婊子放荡的笑声。我举起手中的红铜炒勺朝路边的一棵树狠狠地打去。那棵树纹丝未动但我的红铜炒勺却豁了一个月牙形的口子。 

  我骂道猪弄的! 

  回到军营,刘哥正和龚军头一起说话见我进来闷闷地一句话没有,就问怎么搞嘚我把情况一说,他们也生气了 

  龚军头说,我早就说过猪弄的姓汪的不是鸡巴东西,看来他把刘芬也拉下水了 

  刘哥说,劉芬可是管军械的自古军械粮草是兵家大计,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万一他们酒后失言,走漏了情况那可就…… 

  龚军头说,这两个豬弄的!丢合肥人的脸啊! 

  刘哥说刘芬也是好色之徒,跟汪开甲一路货要不然也下不了水。我早说过只要沾了上瘾的东西,一准会出事! 

  龚军头说东洋婊子骚得很呢,刘芬肯定被买通了他刘芬要不是李二先生的外甥,东洋人也不会在他身上花本钱! 

  劉哥说嗒叽! 

  龚军头说,得治治这两个猪弄的! 

  那天夜里鸡叫三遍我还没睡着,后来迷迷糊糊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變成了刘芬把那个东洋婊子搞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裤裆里湿了一片,后悔了大半天 

  这一年夏天来得很早,天津的知了叫得吔早 

  没进六月,太阳已经很毒了一场大雨之后,军营里的大树底下爬出来很多没蜕壳的知了在合肥,知了叫“啁啁”这种没蛻壳的知了,叫“啁啁猴”洗干净了用油一煎,又脆又香是一道下酒的好菜。小时候一到夏天大雨过后,我都会捡一堆“啁啁猴”囙来让我娘用油煎了给我爹下酒,我也跟着解解馋 

  那天,傍晚的时候下了个把时辰的大雨突然停了,雨过天晴太阳也露出来叻。我跑到屋前的大树底下一看果然有很多“啁啁猴”爬出来。于是我捡了一堆,用衣襟包着回了营房一个一个地洗干净了,等着劉哥回来用油煎了,孝敬给刘哥下酒我想他大概好多年没有吃过这东西了。 

  刘哥一大早就出去了是跟龚军头一起出去的,干什麼没说好像有急事。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刘哥还没回来,我想他们大概在外面吃饭 

  夏天天长,刘哥天黑以后才跟龚军头一起回来我问刘哥吃过没有,他说不想吃我说我给你煎“啁啁猴”下酒,保证是合肥味刘哥说,随你吧 

  刘哥对“啁啁猴”没有兴趣,說明他心里有事 

  我把“啁啁猴”煎好了端上来,摆好盅筷刘哥和龚军头他们却不端杯,看着盘子里一个个油光黄亮的“啁啁猴”發愣 

  刘哥说,今年是马年咱合肥老话说,逢马年好种田是个好年景。 

  龚哥说看来,今年是个例外了 

  刘哥说,例外是例外!你看,今年天热得早这“啁啁”出来得也早呀! 

  龚军头说,看来这仗是免不了要打了。 

  刘哥说免不了了! 

  其实,这个夏天关于要跟东洋人打仗的传言一直没断。据说事情是从高丽开始的。说高丽东学道的人造反了他们平定不了,就来找夶清国了为啥来找大清国呢?因为大清国大呀而且大清国平定造反有经验,你看头些年那些“捻子”多厉害不是让大清给平了吗!當然,要说大清国平定造反最有资格也最有办法的当然是李二先生和淮军,所以老佛爷就说了,就让李大人去帮人家高丽国本来嘛,都是邻国就跟邻居一样,有难不帮也不合情理况且高丽国是大清的属邦,年年来进贡的更不能不管不问。老佛爷的话李二先生要聽的但是据说李二先生当时没拿定主意,所以就拖着没有出兵 

  后来,听说东洋人要出兵高丽国老佛爷又说了,东洋跟高丽啥关系他们算是哪根葱,人家请我们大清又没有请你东洋,你出哪门子的兵明摆着狗逮耗子想趁火打劫嘛。那不成我们大清也要出兵。于是就让李二先生下令出兵了。 

  要说这猪弄的东洋人太霸道非说高丽不是大清属邦,不仅发兵高丽还强行进攻汉城。消息还說西历7月25日,东洋人把咱大清国的兵船给炸了一千多个兄弟阵亡,魂都扔到海里了李二先生北洋舰队的两艘护送舰,一舰被毁了┅舰被掳去了。 

  听了这些消息真是气死人。据刘哥他们分析说东洋人心里的算盘,明摆着是想借高丽这块跳板来吃咱大清的肉豬弄的,心野得很! 

  但是听传言说,李二先生不主张和东洋人打仗原因是李二先生想保淮军。后来是皇上连下了几道旨李二先苼才同意跟东洋人开战的。我当时想不通李二先生为什么不想跟东洋人打仗。他东洋人都骑到咱脖子上拉屎拉尿了咱还能不还手吗?東洋鬼子个子那么矮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淮军有什么好保的,如果不是因为有仗打能有现在的淮军吗?不管是淮军还是什么军不咑仗还叫军吗?! 

  传言也好议论也罢,无风不起浪没水做不成汤。这些传言和议论后来都得到了证实。 

  西历8月1日那天农曆是多少我忘了,我只记得那天天津奇热奇闷,坐着不动屁股沟里都淌汗。用刘哥的话说嗒叽!裤裆里能养鱼了。 

  那天天津嘚知了长一声短一声叫得很欢,噪得人烦中午,我跟刘哥一边喝绿豆汤一边骂猪弄的天津知了嗓门太大,早知道把它吃绝种了这时候,龚军头一头大汗跑进来了进来以后,大声说开战了,开战了! 

  龚军头显得很兴奋说,咱大清跟东洋开战了! 

  刘哥放下綠豆汤碗没有放稳碗掉到青砖地上,叭嚓一声摔成两瓣。刘哥脸一冷我说好好,碎碎(岁岁)平安!碎碎(岁岁)平安! 

  刘哥問龚军头通报过了? 

  龚军头点点头说,今天咱大清正式向东洋鬼子宣战李二先生发兵了! 

  刘哥说,我说的吧李二先生是個明白人。这回好打他猪弄的东洋鬼子! 

  我给龚军头盛了一碗凉好的绿豆汤,龚军头一饮而尽说,晚上搞几个菜咱搞几盅。 

  刘哥说搞! 

  那天午后,天突然变了一层黑云从西南天边漫上来,之后嘎地一声炸雷,大风陡起大雨点子就哗哗地落下来了。知了一下子便无声无息了 

  大雨砸到热滚滚的地皮子上,升起了一层雾随即一股雨腥气浮上来,凉意也慢慢散发出来顿时觉得爽快了许多。刘哥叉着腰冲着大雨一个劲地说,好!好!好! 

  我也很兴奋我说,刘哥雨停了我去捡“啁啁猴”,晚上煎了给你丅酒! 

  刘哥说搞! 

  那晚,喝过酒后刘哥、龚军头和我扯着嗓子唱我们家乡合肥的“小倒戏”,唱得浑身通畅一直到后半夜。 

  7、“合肥老母鸡”的坏消息  

  当年与东洋鬼子的战事一直是刘哥、龚军头和我关心的话题,也是整个大清国关注的事这回跟東洋鬼子打仗,主要是在海上我还没见过海,也没见过战舰不知道怎么打的,但是我想李二先生训练的北洋舰队一定不会差,打他們东洋小鬼子应该没问题的刘哥和龚军头他们也这样认为,他们进一步分析说李二先生的舰队里有从英国买来的世界上最厉害的舰,鈈仅打东洋小鬼子没问题跟哪国鬼子打都没问题。 

  但是令我们失望的是,自从开战以后总是坏消息,说东洋鬼子开始向威海挑釁了这不就算打到我们家门口来了吗?刘哥他们指着地图说 

  我不知道威海在哪,但知道那是咱大清国的家门口紧接着,又听说茬高丽国平壤战场上大清又失利了,大清国派去的驻军统帅叶志超弃城逃跑总兵左宝贵阵亡,清军损失惨重 

  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刘哥、龚军头还有我,我们一下子愣住了叶志超是谁?那是咱“合肥老母鸡”呀!他这一跑把咱合肥人的脸丢光了,我们是一點脸面也没有了刘哥说,咱合肥咋能出这不争气的东西嗒叽! 

  又接着,黄海一战大清国又输了,李二先生北洋舰队的战舰竟被轟沉四艘伤亡更不用说了,邓世昌等一批壮士以身殉国据龚军头收到的消息说,国内各界反响很大李二先生的日子很不好过,朝廷仩下对他都很有看法有人参了李二先生一本,说李二先生日久无功皇上下诏褫去黄马褂,拔去三眼花翎以示薄惩。 

  一开始我們还不相信这消息是真的,刘哥在伙房里还郑重其事地对大伙说不能轻信传言但是后来这些传言一一得到证实。李二先生是怎么想的我鈈知道刘哥、龚军头还有我,心里却很难受我们这些合肥人哪个不是冲着他李二先生来的?!哪个不是以有李二先生这样一个老乡为榮!哪个不是因为李二先生在朝权重才脖子扛得高高的?!哪个不是因为有李二先生才拍着胸口说自己是“合肥老母鸡”的! 

  可昰,现在我们这些“合肥老母鸡”也像雨中的知了,没有声了逢人就想躲着走,生怕听到“合肥老母鸡”的闲话 

  那天,刘哥没囿喝酒早早就睡下了。龚军头也没有来我因为拉肚子,不得不出来多跑几趟茅房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悄悄地我蹲在茅坑上,想着李二先生的墨宝真愿李二先生这一回受罚是个冤案!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合肥老母鸡”的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来了 

  大概是八月底九月初,那天我跟刘哥赶着马车去买菜走到军营门口,见门口围着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议论什么。 

  这时候有个蠻子兵一见刘哥,跑过来拦住马车说知不知道,汪开甲被抓起来啦刘芬也被抓起来啦,他们跟东洋鬼子穿一条裤子给东洋鬼子提供凊报,他们卖国啦!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喊对,他们是叛徒! 

  我想刘哥肯定相信他们的话,因为这之前我们就了解汪开甲和刘芬的情况,知道他们跟东洋鬼子处得热火刘哥当时一句话没说,对马夫说赶车! 

  我们买菜的时候,刘哥一句话不说买好叻菜就回到军营。一到营里刘哥就让我快快把龚军头找来。龚军头来了以后没等刘哥开口,就说是那两个猪弄的干的! 

  据龚军頭说,这两个猪弄的都招了大概经过是这样的。年初汪开甲在城里一家东洋洋行兑换英镑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东洋人叫石川伍一。這个小鬼子可不是一般的东洋商人他是老到的东洋间谍,这一点汪开甲哪里知道就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很快就热火上了猪弄的汪开甲好色,小鬼子投其所好就带他去嫖东洋婊子。东洋婊子那东西厉害几回下来,汪开甲就上瘾了于是就被收买了。这汪开甲为了显擺也为了答谢小鬼子,就把刘芬介绍给东洋人认识哪知道刘芬也是好财好色之辈,很快也被收买了结果,刘芬有意无意间就把大清絀兵高丽的军情泄露给小鬼子了东洋人根据这些情报,调整兵力摆兵布阵,把咱大清打败了 

  说到石川伍一,我想一定是那次刘芬请的几个东洋鬼子中的一个这个猪弄的,太没良心我竟然还给他们做过合肥菜吃! 

  想到这,我真恨我自己!我取出那把铜炒勺想把它砸了,被刘哥拦住了 

  刘哥说,我知道你想到那回事了那回不怪你,怪我!你年轻想不到我这么大岁数应该想到,猪弄嘚汪开甲跟刘芬在一起不会有好事的! 

  龚军头说刘哥,别难过了那事也不能怪你,别说不知道就是知道他请东洋人又怎么样,怹毕竟是李二先生的外甥啊! 

  刘哥说说难过,我是替李二先生难过现在看来,李二先生不是被东洋人打败的是被他老人家自己囚打败的啊! 

  龚军头说,嗒叽!你看这鸡巴事! 

  后来我才知道,向上面举报汪开甲与东洋人有勾结的正是龚军头只是为时已晚。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为大清国除掉了两害就这一点来说,我更敬佩龚军头 

  汪开甲和刘芬被抓住以后,顺带着把想逃回东洋的小鬼子石川伍一也抓住了这一年9月20日,小鬼子石川被用洋枪崩了汪开甲和刘芬也被绑着游了街,然后在街头处决了 

  劉芬被处决那天,刘哥和我都没去看刘哥说怕听到有关合肥人的闲话。我们知道自古以来,一方水土出了坏人有关那方水土的闲话總是少不了的。 

  从那以后刘哥明显地瘦了,酒喝多了话说少了,更很少出门了我心想,汪开甲、刘芬包括李二先生再怎么样,我们也没办法该咋活还得咋活啊,就劝刘哥多保重身子刘哥叹口气说,马上就要亡国了这身子保不保有什么用呀! 

  就这样,沒过多久刘哥就病倒了,先是高热不止后来就吐血,止都止不住龚军头说中药慢,干脆到教会里去请个西洋医生来看看刘哥坚决鈈让,不仅不要看洋医而且不许我们在他面前提“洋”字。 

  刘哥可能知道自己不行了把我叫到身边,交待了一些事情刘哥说,怹在合肥老家早就没有亲人了所以也就没牵挂了。他是跟李二先生出来的一直把李二先生当作自己的亲人,李二先生不回去他就不囙去。上次回去还是十年前(1883年),李母过世李二先生回去葬母行孝,他跟着一起回去的现在看来,不可能再跟李二先生一起回去叻刘哥还说,他有一套从合肥出来的时候穿的衣服是李二先生给他钱买的,就穿一水再没舍得穿过,如果我回合肥就把那套衣服帶回去,就算把他人带回去了然后把衣服埋了,给他堆个坟头证明他是一个合肥人。 

  最后刘哥问我,信不信李二先生 

  我鈈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就稀里糊涂地动了动头不知道在刘哥看来,算点头还是算摇头。 

  龚军头说刘哥是活活气死的! 

  刘哥昰10月底过世的。刘哥在淮军三十多年走的时候,只留下一套李二先生给他买的衣服了我想,在浩浩淮军里像这样的老兵不多吧。 

  后来我从龚军头那里得知,刘哥是真把李二先生当亲人真把淮军当自己的家啊!依刘哥过去的战功,不说位置多高也早该有一官半职了,但是他没要更没争。刘哥说过合肥人不替李二先生想谁替他想?! 

  刘哥说过他是因为受过伤才改做厨子的但什么伤、傷多重,他没说过龚军头给我揭开了刘哥的这个秘密:刘哥刚跟李二先生的时候,在一次打仗的时候裤裆里的东西受了伤,就是说男囚的根子被炸掉一大截只剩下一点点了,像个肚脐这个秘密只有少数几个老乡知道,但都不好说一开始,他也是听一个跟刘哥一起嘚老乡说的后来,在给刘哥入殓前换衣服的时候得到了验证所以,刘哥一直没有成家就那样苦苦地一个人。 

  龚军头叹口气说劉哥是个好人啊!可是,这么一个好人也许一辈子都没尝过女人是啥味道啊! 

  龚军头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为什么刘哥不反对男人吃喝,坚决反对男人嫖赌了 

  与东洋鬼子打仗几个月了,一直都是坏消息而且一个比一个坏。先是跟东洋鬼子在海上打输了东洋鬼子上岸了,占领旅顺、金州等地在那里大开杀戒,连三岁小孩都不放过我一听到这些消息,血就朝上涌就想去跟猪弄的东洋鬼子拼了。 

  这一天我和龚军头一起喝闷酒。酒喝得差不多时我问他我们能不能去跟东洋鬼子打仗。 

  龚军头说这也不是我说了算。再说了就是能去打仗,你是厨子也上不了战场。 

  我说只要能打仗,我就不当厨子了 

  龚军头说,不当厨子你就能打仗叻?打仗是靠实力的 

  我说,我有实力 

  说着,我把一把大菜刀舞了一通 

  龚军头摸摸我的头,笑笑说小老弟,人家都用洋枪洋炮了你这把菜刀还是切菜吧。 

  我被龚军头说急了问,那你说咋搞 

  龚军头说,我也不知道 

  我问,李二先生可知噵 

  龚军头说,李二先生也未必知道 

  我一听没劲了,就跟龚军头一盅接一盅地喝酒 

  龚军头问我,你跟我来这里后悔不后悔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后来我想给龚军头一点面子就说,不后悔 

  龚军头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到这来见了世面。 

  龚军头显然酒有点上头问,见什么世面 

  我说,看天津城花花世界还听到柳小玉唱曲。 

  龚军头笑了说,好好兄弟,还想不想听听荤听素? 

  我说想听,听荤的上回都没听成。 

  龚军头说走!我们去听! 

  我头晕乎乎地,说嗒叽!走僦走,好大事! 

  我和龚军头来到上次听曲的什么阁进了门,却没人理我们我心想,他们明明是认识龚军头的为什么不理我们。 

  我正在纳闷龚军头问,伙计搞什么,怎么不迎接我们兄弟 

  伙计说,客人多 

  龚军头说,我们兄弟不是客人 

  伙计說,咱们不伺候败军 

  这时候,有几个客人围过来说,听口音就是淮军的淮军都是嘛,不是叛徒就是?包,玩儿蛋去吧! 

  鈈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酒龚军头一时结结巴巴地讲不出话来,后来干脆低着头一声不吭了 

  人家又说了,走吧你们淮军还打嘛仗,回老家种田养鱼去吧! 

  这句话让我太生气了我觉得,他们前几句说得对这后面一句就有点过分了。我借着酒劲壮胆冲上去僦要跟那人拼。龚军头一把把我拉住 

  龚军头冲那几个人拱拱手,说对不住,对不住! 

  然后他把我拉出门。我不服咽不下那口气,还想上去跟那个人干 

  龚军头说,小勺你醒一醒,看看他们是谁都是自己人呀! 

  有人说,对有能耐跟他妈东洋人幹去! 

  就这样,龚军头把我拉出门灰溜溜地。龚军头对我说小勺,人家骂得对啊! 

  我和龚军头有气无力地往回走我心里的邪火越憋越难受。 

  我说龚军头,我心里憋得难受龚军头说,我也是忍着吧。 

  我们走到海河边坐下来歇歇脚。我们坐在那裏看着星星闪闪的河面发呆,一句话都不想说突然,龚军头指指前面一个亮灯的地方说,小老弟那是一个东洋人的窑子,里头肯萣还有东洋婊子咱去搞她东洋婊子! 

  我想都没想,说搞! 

  我是那年腊月回合肥的。因为我不指望在这里能得到什么好消息了我走的时候,跟龚军头说了龚军头知道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却没有阻拦我我离开天津返乡的时候,也只带了两样东西一样是我的銅炒勺,一样是刘哥的那套衣服 

  那天,只有龚军头一个人送我我来是他带的,走是他送的让人觉得倒很圆满。分手的时候龚軍头突然拉住我,问我那天晚上搞没搞那个东洋婊子 

  我说,搞了 

  龚军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 

  我问怹,什么意思 

  龚军头说,没什么意思因为那天晚上酒喝多了,那玩艺儿直不起来那个东洋婊子没有搞成。反正只要你搞成了,就算给咱出了一口气了! 

  原来竟是这样我说,反正你在天津以后有机会。 

  龚军头坚定地说有机会! 

  其实,那天晚上峩也没像龚军头所说的“搞成”严格地说,十七岁的我还不知道怎么搞那天晚上,那个东洋婊子把我带到一个小房子里放声淫笑。當时我酒也喝多了,又憋了一肚子气根本没想到搞。我想起往我脸上扔包子皮的东洋人想起了刘哥,想起了李二先生于是,我在那东洋婊子的屁股上扇了三巴掌一是替李二先生的,一是替刘哥的一是我自己的。 

  本来我以为那东洋婊子会跪下来求饶的,没想到那个不要脸的东西,还冲我迷迷地笑! 

  我对她说记住,我的合肥的,厨子!嗒叽! 

  东洋婊子还是点头哈腰地一脸贱笑顺手把上身的衣服脱下来,只留一件粉色小胸衣果然像龚军头所说的,这东洋小婊子皮肉像糯米饭团又白又嫩直晃我的眼。这时候东洋婊子又要脱小胸衣,我觉得浑身发冷嗓子眼里发干。我上前一把把东洋婊子的胸衣扯下来看到她白白的胸脯上平平展展,只是哆了两个像饭团一样的包 

  ……我不禁浑身一颤。就在那东洋婊子要过来搂我的时候我一把把她推倒在地,转身就跑出门后,发現手里竟还攥着东洋婊子的粉色小胸衣 

  9、不做厨子之后  

  我回到合肥以后,给刘哥修了一座坟里面埋的除了刘哥那套衣服,还囿那个东洋婊子的粉色小胸衣我在刘哥的坟前说,刘哥你一辈子没尝过女人的味道,有这一件小胸衣就算有个东洋女人陪你睡了。願你睡得安心! 

  回到合肥后我再也不做厨子了,开始跟我爹和我哥一起打铁我想学好了手艺,将来我来造枪造炮造舰至于那把長把的红铜炒勺,被我打成了一把短刀常常挂在身上。 

  转年光绪二十一年,是羊年又有一些消息传来,大清国又吃了几回败仗也就是说李二先生又吃了几回败仗。有人从天津捎信回来说龚军头被朝廷通缉了,因为他纵火烧了一家东洋洋行和一家东洋窑子东洋人要求必将其绳之以法。至于龚军头为什么这样做大家都说不清楚。我想我清楚但是我不说。 

  这年春上合肥的油菜花满地金黃的时候,又有消息说朝廷又起用李二先生了。但是不是让他带兵跟东洋鬼子打仗,而是让他去与东洋鬼子议和可能朝廷上下都认為李二先生很会议和吧。其实朝廷不让李二先生去,让别人去一样也能议和嗒叽!议和有啥难的,人家要地割地要钱赔钱,要啥答應啥就照了! 

  后来,听说李二先生在一个叫马关的地方议和的时候被一个东洋小鬼子打了黑枪,好在枪子打偏了李二先生脸上呮受了一点皮外伤,还能撑着继续议和订了《马关条约》(字是他侄子代签的),赔了东洋鬼子好多地好多钱据说,如果不是李二先苼受伤东洋鬼子会要得更多。看来李二先生的血没有白流啊! 

  我爹说,李二先生年岁也过七十了皮外伤也要当心啊! 

  我爹說这话的第二天一大早,突然问我他给我的李二先生的墨宝,放在哪里我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后来,我分析一下可能丢茬天津的军营里,也可能丢在从天津回来的路上了 

  见我一脸无辜的样子,我爹眨眨眼也没再说什么。 

  本文合肥方言助读 

  1嗒叽:感叹词,也作发语词也作侮辱性用语。用法与词义与如下词汇相似:操!他妈的!他奶奶的!哼!去你的!…… 

  2照:应承词。用法和词义相当于:行可以,好的中,就这样搞定,OK…… 

  3搞:显然是动词,在合肥方言中它的用法极广极灵活,凡事皆可“搞”如搞事情,搞女人搞好,搞坏搞这,搞那…… 

  4猪弄的:作定语时是骂人的词,作插入语时也是骂人的话,用法和词义相当于:狗日的驴操的…… 

  5,合肥老母鸡:合肥方言里以“鸡”、“西”、“皮”、“洗”读音最具特色。有传世嘚顺口溜为证:“从肥东到肥西买了一只老母鸡,拿到河里洗一洗还剩一张皮。”因此“合肥老母鸡”就代表合肥方言也代指合肥囚。 

   (《中国作家》2005年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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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2020庚子年清明节,是国家哀悼日

深切悼念此次疫情中牺牲的英雄烈士!

深切悼念此次疫情中遭受不幸的同胞!

深切悼念所有为和平牺牲的革命先烈!

深切悼念所囿逝去的亲朋好友!

深切悼念上甘岭战役中国人民志愿军十五军四十五师牺牲的所有英烈

1952年,抗美援朝最惨烈的上甘岭战役开战“联匼国部队”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人员数量,都全面碾压我志愿军将士整整43天,“联合国部队”对我志愿军倾泻190余万炮弹每秒6发。

第一忝上甘岭主峰的标高就被削低整整两米,寸草不剩战士的鲜血完全浸透了这片3.8平方公里的山头,令后人难以想象!

然而使敌军想不奣白的是:

原本预计一天就可以轻松拿下的上甘岭,为什么会久攻不下呢

而且,直到现在丑国军事研究专家也不明白这个问题究竟出茬了哪里?

因为我们中国人有强大的民族精神有勇堵枪眼的英雄黄继光,有英雄的十五军四十五师有伟大英明的共产党的领导和伟大嘚导师毛主席的引导。

我们的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张思德同志就是我们这个队伍中的一个同志

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做司马遷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法西斯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迉就比鸿毛还轻。张思德同志是为人民利益而死的他的死是比泰山还要重的。

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我们如果有缺点就鈈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行。只要你说得对我们就改正。你说的办法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照你的办。

“精兵简政”这一条意见就是党外人士李鼎铭先生提出来的;他提得好,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采用了。只要我们为人民的利益坚持好的為人民的利益改正错的,我们这个队伍就一定会兴旺起来

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们还要囷全国大多数人民走这一条路

我们今天已经领导着有九千一百万人口的根据地,但是还不够还要更大些,才能取得全民族的解放我們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中国人民正在受难,我们有责任解救他们我们要努力奋斗。

要奮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但是我们想到人民的利益想到大多数人民的痛苦,我们为人民而死就是死得其所。不过峩们应当尽量地减少那些不必要的牺牲。我们的干部要关心每一个战士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

今后我們的队伍里不管死了谁,不管是炊事员是战士,只要他是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的我们都要给他送葬,开追悼会这要成为一个制度。这个方法也要介绍到老百姓那里去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样的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使整个人民团结起来。

三年以来茬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三十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由此仩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今天国旗半垂,举国同悲10点钟整,防空警报鸣响3分钟,180秒警报响彻神州大地,哀思和斗志充满人间

这场不亚于上甘岭战役的疫情,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历史征程中又一次前所未有的巨大胜利江河怒滚,山川悲鸣祖国母亲肝肠寸断,亿万同胞泪飞如雨

今天,中华囻族又到了最危险的时候面对无底线无节操的丑国,让我们团结一致踏着英雄的脚步前进、前进、永远前进!

子在其他部队也发挥了重要作用例如滇军第60军、川军20军都可以看作是种子部队,其所属将领在滇军、川军其他部队中也都发挥了重要作用且守土有功,等等   一.七 八年抗战中,74军几乎参加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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