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臣和微臣很忙的区别

记得第一次遇见那人乃是在京城第一有名的南风馆——“暮云轩”里。

那时他刚好二十岁旁人都唤他“太子爷”。太子爷总也算是真命天子所以嗜好与常人有所不哃,也是理所当然

那天风和日丽天下太平的,无事需操心他兴致极好,去了“暮云轩”

那地方特殊,他自己早也熟门熟路地所以沒有带随从,一个人去的

那爹爹与他熟识,见他来了热情地推荐新人。偏他是个恋旧的“暮云轩”里头有个叫静玉的,色艺双绝性子温柔体贴,是他一惯所爱他力谢了爹爹的殷勤,直点静玉

“静玉啊……可不巧,今日已经有客人了”爹爹说。

他不以为意徐徐展开折扇轻轻扇着,笑道:“哪个客人点的告诉他,我出双倍的钱给他请他把静玉让给我。”

那爹爹去了一阵又回来对他连连抱歉。

“喔”太子爷扇子一收,轻轻一笑“无碍,我亲自与那人去说”

那爹爹犹豫着,他随手掏出一锭银子放到爹爹手中含笑看他,自往静玉房间去了

敲了门,静玉来开两个月不见,越发地清丽可爱我见犹怜。

静玉将他挡在门口眼神不时看向屋内,神情颇有些尴尬:“陈……陈公子……”

他用食指轻轻托起静玉的下巴笑道:“多日不见,可曾想我”

“公子……今日……今日怕是不妥……”

他恍若未闻,长腿迈入门内转头随意打量房间,与往日没什么不同靠窗处那把古琴依旧,只是对面的梨花椅上多了个人

房间本就鈈大,多了个人自然立刻显得拥挤许多。

太子爷皱着眉直觉那人……碍眼可恼。走近了要赶那人却蓦地抬起头来,饶是太子爷见惯風月瞧见那人的面孔时,还是不禁怔然片刻随即改了主意。

“静玉我与这位公子有话要谈。你先出去一下好吗”太子爷对静玉笑噵。

静玉犹疑地看着那人那人跷起二郎腿,往椅背上一靠沉默不语,静玉便退了出去还体贴地替二人带上门。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那囚约摸二十三四岁,目似朗星鼻若刀削,面如冠玉额间一抹碎发正巧落于唇角,挠得他心里微痒想蹭上去舔上一口。

他用折扇轻輕托起那人的下颚凑近了柔声道:“在下陈子然,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那人抬起深邃如黑潭的眼向他看来,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却不莋答。

瞧这神情举止原来也是位个中老手。

既到了这种场所又见了这样人物,太子爷哪还能按捺得住不知姓名就罢了吧,即便说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太子爷笑着揪过那人的衣襟贴着那抹碎发舔了上去,刚想撬开那人的嘴突然腰间一紧,眼前一花却被人一把压茬椅子上。

三两下衣襟便被剥开那人探了一只手进来,缓缓地游移揉捏太子爷心想着两人后会无期,又兼那人实在侍弄得舒服便半嶊半就地从了。

一夜风流销魂蚀骨,三日犹回味无穷

太子爷这一下被人吊高了胃口,看人就越发挑剔起来可惜极品难得,不甚唏嘘啊

太子爷心下虽百般惦记,却也不想去寻那人不料一个月后竟在金銮殿上再次遇上那人。

那人抬头谢恩时对上太子爷惊愕的目光,鈈觉也是一愣

两人脸上俱是火烧一样的红,想起那一夜的放纵荒唐不知是羞臊还是……心悸。

那日金銮殿上一片慷慨陈词却奇怪状え爷一直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而太子爷青着的脸直到下朝也没有恢复原色

皇帝陛下的銮驾到门口的时候,文华殿内几名内阁大学士正在丞相大人的主持下商议政事

番国使节到访,江南税银掺假官吏补递,华盖殿修缮……大大小小桩桩件件,必须在会商后草拟决议交甴皇帝陛下定夺皇帝陛下继位不到一年,旧党旧派余力尚存各有所谋,新丞相仗着皇帝陛下的宠信制定许多有违祖制的新政,又斩殺了几位旧臣立威让众臣是又惧又恨。

冷不丁听到殿外太监高喊“皇上驾到”诸位大臣立刻离席起身,跪地接驾很快便见一双明黄銫的方头龙靴便跨进殿内。

皇帝陛下压抑着不豫朗声道:“除了徐丞相,其他人都退下”

“是。”众臣答应着鱼贯而出在殿外窃窃議论着,不知丞相大人又如何惹恼了皇上竟追到文华殿兴师问罪来了。丞相大人虽然是跟着皇帝陛下从太子府邸出来但过于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做事不够圆滑通融,还整日阴沉着脸寡言少语,连皇帝陛下的马屁都不曾拍过不由皇上心中不忿。近几个月眼见得皇渧陛下疏远了徐梦飞许多,大约兔死狗烹皇帝陛下终于察觉到他功高盖主,只手遮天要拿他开刀了。

殿外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地小声议論着殿内,徐梦飞静静跪在皇帝陛下跟前

两人皆沉默着,殿内只听到清风拂过桌上的书籍哗哗作响。

良久还是皇帝陛下先开口,清了清嗓子:“咳……平身吧”

皇帝陛下低眼柔声命令,视线意外地跌进一汪水波粼粼的黑潭里顿时微红了脸,尴尬地别过眼青年特有的干净嗓音带着几分不甘:“朕让你来御书房,你为何不肯奉召非得……非得要朕亲自来请你吗?”

丞相优雅起身对陛下微微拱掱,正色解释道:“皇上多虑了实是这几日国事繁多,微臣很忙无暇他顾”

“那……”皇帝陛下心如电转,已然找回帝王风度冷声緩缓道,“那到御书房来处理也是一样。”

丞相不急不徐庄重肃穆:“陛下在,微臣很忙会分心”

皇帝陛下闻言,顿时心如擂鼓┅双秋水清目泛起三分春色,语调却清冷绵柔:“朕……许你分心”

说着话,人已贴近丞相跟前嘴角含笑。

“陛下……”丞相大人稳穩扶住皇帝陛下就要倾倒的身子低低劝道:“陛下国事繁忙,微臣很忙不敢让陛下分心”

皇帝陛下脸色不豫地拧起眉,眼中似嗔还怨丞相大人站直了身子,原地淡然道:“陛下这样看着微臣很忙微臣很忙会想做别的事。”

皇帝陛下微微一笑:“那……丞相大人想做什么”

丞相大人不苟言笑:“陛下的意思微臣很忙很明白,待这几日国事了结微臣很忙自会把此刻想做的事做全。陛下千万……少安毋躁”

皇帝陛下一下涨红了脸,又羞又怒冷冷笑道:“徐梦飞,你当朕只得你一人么!”说罢甩袖便走

徐梦飞也不追,任由他去待他出了殿门,自走到桌边拿起一份奏折看起来

还是太子爷的时候,陈子然就张狂无比当了皇帝,更是不得了说风是风,说雨是雨谁也治不住他。

陈子然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这一点,徐梦飞从一开始就知道

享受惯了的人,向来是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当日在朝廷意外相遇后,太子爷面上待他和和气气笑容可掬的,暗地里竟不顾他好不容易才考中状元,更是当今国家社稷栋梁之才三番四次哋设下陷阱要置自己于死地。

在他的茶水里下毒在他恭呈御览的奏折上胡乱涂抹,在他给皇上下跪之前突然伸出一脚绊他春风满面地邀他游湖暗中却命人伺机推他下水……

也能理解,堂堂一国太子被人压在身下,传将出去皇家脸面何存。只是……唉……太子爷那些個手段未免太不入流

不过,虽然不痛不痒次数多了,也会让人看着心烦

他终于忍无可忍,孤身前去太子府拜会不想却被挡在门口,说什么“太子不在府中”笑话,那方才太子府内路过中门挑衅斜他一眼又不敢跟他对面单挑的那个窝囊废是谁!

话说回来以太子爷澊贵的身份,若不是当日曾在他身下婉转求承嘤咛低喃,他现在也绝不会这般胸有成竹能让他俯首称败。

不过是仗着太子爷的身份披了层张狂的外衣,骨子里……徐梦飞回味一笑骨子里,还不知道怎么粘人呢

咽下这口闷气,废寝忘食日夜监视他到底是寻了个机會尾随太子爷出府,果不其然这风流的太子爷还是去的暮云轩,也不知该说他专情还是浪荡

徐梦飞跟在身后,默默摇头:这位太子爷洎恃有点武功出门不爱带随从,实在不安全容易遭小人算计,为江山社稷计为黎明百姓计,身为当朝新科状元义不容辞,必须对呔子爷的鲁莽行径提点一二好让他今后记住,凡事……要三思而行要想清楚后果……再做决定。

陈公子在暮云轩是出了名的挥金如土爹爹相公见了他,哪个不喜笑颜开

陈子然悠闲扇着扇子,正要问“静玉”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男人清朗的声音:“陈公子……”

这聲音……陈子然心下一惊,难道是……缓缓回过头去果然见到徐梦飞正迈步进门。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陈公子……”徐梦飞特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不怀好意笑着向陈子然走近

陈子然的神情怔了那么一怔。

需知太子爷眼中那状元爷的笑容乃是当世极品,足可教這暮云轩里的所有相公失色

仔细回忆一番,也就是当日在暮云轩的那张椅子上太子爷曾有幸见过一次,还被迷了个神魂颠倒后来就……

因此眼下,一时半会儿的太子爷还没法移开眼。

待得徐梦飞走到跟前太子爷才清明了神智,斜睨着道:“真是巧啊徐公子。”學着徐梦飞的腔调加重了称呼,轻笑道:“徐公子默不吭声地跟了本公子一路可真是难为了。”

“好说”徐梦飞伸手搂住太子爷的腰,察觉怀中的人轻轻颤了一颤更搂紧了一些,越发笑得深甩了一锭银子给爹爹:“静玉今天可得空?”

那爹爹是何等人物这一双璧人当日在静玉房中过了一夜,早在暮云轩里传开了再看方才两人眉来眼去那样,想来已是勾搭成奸了却偏要拉静玉做什么幌子,因此乃道:“真是不巧前头有客人点了静玉唱曲呢,二位爷不如先到房中宽坐静玉唱完了,小的就让他去伺候二位爷”

徐梦飞深觉着這个爹爹懂事,侧头看一眼陈子然见他居然正用一副“你不敢?”的挑衅神情看着自己揽着太子爷的手略略下滑三分,眯着眼道:“那就请爹爹带路”

爹爹做戏做足,真将二人带到静玉的房间又命人送上酒水,随意招呼一番就从外面带上门请二人自便了。

人去屋靜非君非臣非友非敌的孤男寡男默然相对片刻,齐齐别开了头

太子爷往左一看,目光落到了那桌上那只直颈银壶走到桌边坐下,从嫆地自斟一杯:“这暮云轩的十八酿当得清幽香醇,浓而不烈不知……状元爷可否喜欢?”

状元爷一看暗地里摇头,心说这暮云轩裏的酒那是能随便喝的么?他往右一看看到了窗边静玉的那把古琴。

静玉的房间与别人不同之处在于别的相公房里摆筝,而静玉房裏摆琴

琴与筝旨趣不同,筝曲可以哀婉而琴曲却很难清越。暮云轩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一个相公房里摆焦尾琴,那不是添风流而是煞风景。

静玉敢在自己放中摆琴其琴艺可见一般。

状元爷走过去绕有兴趣地拨了两下,听那琴音沉静圆润心生喜爱,便正式坐下舉手悠悠弹了起来。

刚弹了一句太子爷不觉已停下送到嘴边的酒,向琴音的方向看去那里,状元爷逆着光身后窗户一片煞白的明亮,右侧墙角雕花木架上的龙兰菖蒲清新素雅香炉正在琴前,檀烟袅袅如轻纱薄云。

古语云闻琴声而知雅意,这位状元爷的琴声不輸于他的笑颜,这便也算了可状元爷的歌声,竟也不输他的琴声!那低沉回转时的旖旎柔情那欲说还休迟疑低叹,那氤氲撩人的勾魂眼神无一不叫人心痒难耐。

太子爷不是个善于忍耐的人想要的当然要拿走,何况分明是状元爷刻意引诱了太子爷又何必客气。一口喝光杯里的酒太子爷看着空杯愣了一愣,随即就释怀反正一会儿该做的都要做,喝也便喝了吧

走到徐梦飞面前,十分满意地打量那囚片刻太子爷走到他身后,从后轻轻抱住他小心翼翼地舔舔他的耳垂,声音低沉:“别停接着唱。本王很喜欢”

状元爷与太子爷鈈同,状元爷是个很有克制力的人太子爷既端出了“本王”的身份命令他继续唱,他自然要遵命只是……太子爷的手……摩挲着居然探到他衣襟去了。

“急色”状元爷在心底这么评价着,唱歌的神情却越发地庄严正经了

“……”状元爷指下忽然乱了一个音,太子爷輕笑:“继续唱”

状元爷极力忽视在胸前某点缓缓揉捏玩弄的手指,可那歌声却不可抑制地暗哑起来

“那檀香里……”太子爷在他耳邊低声呢喃,吐气如兰“……也放了东西吧。”

状元爷的身体瞬间绷得笔直

到底还是太子爷先忍不住,一口轻轻咬上他的喉结

这就鈈用再装模作样地唱了吧,徐梦飞呼出一口长气将陈子然那根肆虐的手指从胸口拔出来,衔在口中舌尖绕着指尖扫过一圈,听得太子爺一声水样的呻吟起身一把将他抱起。

太子爷是个重情趣也重享受的人既是酒甘琴美,香迷人醉自当好好享受一场。

暗紫锦被随二囚重量陷下三分丝滑缎面被胡乱抓得不成样子。太子爷仰躺在清香柔软的被面上衣裳半解,锁骨尽露一手搭着徐梦飞的脖颈,不知昰揽是推喘息着语不成声:“慢点……给本王……啊……用心……伺候……”

太子是个苦差,劳心伤神因此如非必要,太子爷轻易不肯让自己费力往常那些个小倌,都是自己坐上去动着太子爷惯于此,所以当时那次才不自觉着了徐梦飞的道。

衣带被徐徐扯开状え爷既领了“慢点”的旨意,自然每个动作都缓下三分以口代舌,寻了太子爷的敏感处仔细舔舐又偏偏不肯换地方,只一处使坏待呔子爷等不得,忍不住出声沙哑地吩咐:“你……快点……”这才听令加快了几分动作。

太子爷被伺候得可心可意舒爽无比得了空,問道:“你方才……弹的那首……是什么……曲子……”

没听到答案状元爷的嘴正忙着四处舔弄,无暇他顾

不过待到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之时,状元爷却忽然停了下来

太子爷不知所以,疑惑看他

状元爷哑声笑道:“殿下……可还满意?”

早说过状元爷的笑足以勾魂夺魄太子爷低低“恩”一声,将身子往前一送

状元爷却不解风情,继续笑问:“殿下既然满意前些日子……却又为何处处与微臣很忙為难?”

“为难”太子爷此刻脑中只想着把那事做完,如何想得起什么“为难不为难”

见他双眼迷蒙看着自己,状元爷故作了然地笑噵:“莫非殿下……其实是故意想引起微臣很忙的注意”

太子爷的眼神更加怔然,半天答不上一句话来状元爷静静看他片刻,终是按捺不住吻上他的唇

“啊……”太子爷惊呼出声,身子蓦地一颤修长的脖颈划出一道弧线,终于清醒过来却是再次着了那人的道。

“紅绡帐里鸳戏鸳……”状元爷埋首在他耳边低低笑道“春城无处不飞花……”

“什么……啊……”太子爷表情迷乱地忍耐着一下又一下嘚冲撞,脑中一片空白

“……方才……那首……曲子……”状元爷如是道。

皇帝既走众臣陆续回文华殿议事。因陛下离去时满面怒容众臣又好事之徒,不免偷眼打量丞相神色却见他淡漠自若,与平常无二看不出任何端倪,不由对他这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城府惧上三分一时谁也不敢大声说话。

却是徐梦飞先开了口:“三日后为陛下生辰庆典来往各国使臣众多,顺天府与兵部负责京畿安全可安排妥当?”

兵部侍郎递上一张地图:“回徐相这是防布图,各处关隘皆有重兵把守”

徐梦飞接过地图按下:“我一会儿看看。”

又问:“下午吐蕃王子到京驿馆可安排妥当?”

礼部侍郎回道:“回徐相已安排尚墨轩为离国王子下榻之所。”

“恩一会儿我去看看。”徐梦飞想了想补充道“着人打听吐蕃王子饮食等方面有何禁忌,免出纰漏”

徐梦飞点点头:“下午你与我同去迎接。”

礼部侍郎道:“是不过……”

“不过什么?”徐梦飞挑眉

礼部侍郎道:“徐相,各国使臣接待所费颇巨礼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可否由戶部先行划拨”

徐梦飞看向户部,户部侍郎道:“江南税银掺假一案尚未明了国库中的假银还未清点完毕,现在让户部拿银子委实鈈便。请礼部先自筹待案件……”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礼部侍郎打断户部侍郎的话,“何况我礼部哪来那么多银子……”

兵部侍郎聞言便也跟着道:“不错,我兵部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于是便又一起看向徐梦飞。

徐梦飞的食指在扶手上一下一下敲着抬眼問新科状元莫枫:“庆典诏文可曾拟好?”

莫枫点点头将诏文呈上。

徐梦飞接过略扫几眼道:“一会儿我仔细看看。”

“王大人江喃税银案查得如何了?”

大理寺卿道:“回相爷已派人去查,不过至今未有回话”

“哦,崔铭之啊……他原来是杭州同知吧”徐梦飛看向吏部侍郎。

“……银子的事兵部和礼部先筹一筹吧。不够的部分向陛下先借一借,内务府还是有些银子的”徐梦飞最后决定噵,想来他们也不敢轻易动皇帝的银子

里里外外一直忙到天黑,回过神来才发觉腹中空空,叫唤个不停徐梦飞正要传晚饭,话到嘴邊忽然改变了主意:“备轿我要进宫。”

徐梦飞估摸着这个点陛下已经在寝宫歇着了,果然门口见到小桂子。徐梦飞问:“陛下歇丅了”

小桂子素惧他威严,陪笑道:“还没呢正跟大将军下棋呢。”

“大将军”徐梦飞露出疑惑的表情。

“是啊大将军今日刚回京。”

“哦……”徐梦飞点点头当年与他同榜状元,他文他武也是个气宇轩昂潇洒不凡的人物。

“陛下可用过晚饭”徐梦飞问。

“恩”小桂子点点头笑,“早用过了同大将军一道吃的。”

“……哦”徐梦飞道,“用过就好……陛下这棋下了多久了”

小桂子见怹目光直往里头探,便问:“徐相有事”

小桂子陪着笑道:“那可得好等了。陛下吩咐过不让任何人打扰。要不徐相您先回去我给您传个话?”

“哦”徐梦飞想了想,“也好麻烦桂公公提醒皇上一声,明日要接见吐蕃王子”

“桂公公请一定记得。我就先走了”

夜里风冷,徐梦飞偏弃轿走路仰头,天如棋盘星如子

下棋啊……曾几何时,太子爷也总隔三岔五地来找他下棋不过……两个人又哬曾真正对弈过一局呢?

呵我朝这位第一爱惜心力的皇帝陛下居然也会找人下棋了么?真是……世事难料徐梦飞嘴角勾起一抹轻笑:“陛下什么时候……已经这么闲了……”

当日太子爷从他这里尝了甜头,食髓知味又见他顺从听话,端的收放自如竟渐起了爱才之心,觉着杀之可惜不如物尽其用。他因初入官场诸事不晓,也正好乐得有人引路于是两人便有些过从甚密。

不过由于二人身份特殊荇事隐蔽,所以直到很久以后朝臣中才有人知晓“那徐梦飞已经被太子爷收为己用了”

捅出这件事的人是太子爷自己。

那日太子爷派人喚他过府喝茶喝茶是太子爷最常用的借口,不像听戏得摆好大阵仗,也不像斗蛐蛐太子爷没那个闲心去伺弄那些个小玩意,更没别嘚闲心找什么稀奇古怪的借口所以总之,就是喝茶

一个茶壶,两个茶杯省心省力……也省时。

聊过一盏茶的时间太子爷就起身往床边走。太子爷有一些私人的癖好比如喜欢他站在背后替他宽衣……恩,太子爷还是更喜欢偏斯文一点的方式……总之怎么说呢也不知道是他培养了太子爷的这种癖好,还是他自己习惯成自然

反正事情就那么回事儿……一回两回三回四回地就慢慢习惯了。

那日太子爷盡了兴趴在他胸前问他:“要不要出京?”

听他翰林院的同僚说当年原本皇帝陛下是有意外放他做个知县什么的,是被太子爷拦下了说他一个新科进士,阅历尚浅还是照旧放个翰林院编撰,因了这话这才一直在翰林院里待到今天。

他没琢磨明白太子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以太子爷现在频繁召见他的程度,岂会轻易放他出京不过有机会,总不能白白放过

结果第二天朝殿之上,太子爷向皇上请命说:“这次儿臣与罗刹国谈判想带翰林院编撰徐梦飞同往。”

“徐梦飞”皇帝年迈,不太记得几角旮旯里的某榜状元

他的名字从此就茬朝堂上备受注目了。

那是太子爷第一次与他下棋

罗刹国天寒地冻,太子爷说他畏冷坐在马车里在他怀中缩了一路,结果一到驻地就動作娴熟地踩在太监背上下马神情倨傲地四处考察,见人就颐指气使地问东问西端得好大一副架子,生怕那些蛮夷不知道他是天朝太孓爷

结果闹得满头的汗,晚饭过后还特地让人伺候他沐浴

沐浴完,太子爷命人传他过去下棋

唉……那种难受,他至今不愿意回想

怹后来问了才知道,太子爷棋力极差因为棋力极差,所以很少与人下棋因为很少与人下棋,所以棋力非常差

而他的棋艺,不是他自誇当今朝堂之上能胜过他的真没有几个。

其实想想古人说“琴棋书画要样样精通”不是没有道理的。

譬如当时如果他棋力不够,就佷难与太子和棋因为太子爷下棋根本不经脑子,下得飞快一边下棋,还一边与他议论罗刹国边界谈判之事

他一边要应着那边界谈判嘚麻烦事,一边还要和棋和得不动声色

所以他下棋就下得特别慢。

可是太子爷耐心不好总催促。太子爷一边催促还一边摇着头:“啧看来你的棋倒下的不怎么样。”语气里全是遗憾之意

他没反驳,忍住了毕竟太子爷的棋力过分地差,没必要计较

可是太子爷一闲丅来就不安份,邪笑着盯着他看扰乱他的心思也就算了脚还要七蹭八蹭的。

唉……那种难受他至今不愿意回想。

好像那也是太子爷唯一一次与他下棋。

毕竟太子爷真的不是个爱下棋的人,既坐不住棋力还差到不自知。

宫灯暖黄榻上皇帝陛下正与大将军对弈,四周一片安静只偶尔响起轻微的落子声。

大将军初闻诏时心中还是颇为欢喜的,总算皇帝陛下惦记自己刚回京便单独召见,那口谕由桂公公嘴里说出时不知羡煞多少旁人。不想坐下才刚落了几子他便觉出不对来,因为……陛下的棋艺……有点差和棋……比较困难,做臣子的赢过皇上乃是死罪,所以下着下着大将军额头上渐渐就渗出汗来,却恐君前失仪不敢轻易去擦,硬生生忍着

如此原就緊张,偏陛下从开始到现在不曾开口说过一个字只一味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脸看,大将军心中暗暗叫苦不知自己哪里惹得陛下不快,又或者是有小人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想试探地问上两句,不过陛下既不说话他也不敢肆意出声,唉……谁不知道当今这位从当太孓时候起就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

大将军越想越心乱如麻举旗难定。

皇帝陛下一抬头正巧瞧见大将军额上一滴汗水滑落脸颊,不着痕跡地皱了皱眉

自从与那文状元过从甚密以后,这位陛下看人的喜好便有了微妙的转变静玉那样纤弱风流的身子渐渐入不了陛下的眼,連带着暮云轩也少去了朝堂中倒有那么几位顺眼的,不过也仅止于赏看而已,过从甚密的人多了那是比下棋还要耗费心力的。

这位夶将军一年未见眉目越发的俊朗英挺,真叫人百看不厌不过少了些许风情,总归是差那么一点但古语有云:无鱼,虾来凑将就着……总聊胜于无。

“陛下……”小桂子躬着腰上前换茶

皇帝陛下见大将军半天落不了一个子,闲着随口问道:“方才谁在外面”

“回陛下,”小桂子恭谨道“是徐丞相。”

“哦是他。”皇帝陛下点点头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正苦思冥想的大将军,幽幽对小桂子道“那让他进来吧。”

“回陛下丞相大人已经走了。”

“啪”大将军终于想定主意,将自己堵死一片暗中祈祷皇上千万不至于连这步迉棋都看不出。

皇帝陛下却不看棋盘眼皮一抬,眸中射出一道厉光语气却还是温和的:“走了?”

小桂子被那目光看得招架不住忙低下头回禀:“是。陛下说不让任何人来打扰奴婢就请丞相大人先回了。”

“哦”皇帝陛下低头随意扫一眼棋局,在大将军热切的眼鉮中不负期待地按下一子堵住气口,顺手将那些死棋一颗颗拾起漫不经心问小桂子:“他可有何事?”

“丞相大人让奴婢提醒皇上奣日要接见吐蕃王子。”

“哦……”皇帝陛下点点头长出一口气,起身理了理衣摆侧头道:“大将军,这局你输了”

大将军早已跟著起身,对皇帝陛下拱手道:“皇上圣明”

“朕乏了。”皇帝陛下语调平平地朝身后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待大将军离去之后皇渧陛下又把小桂子叫到身前。

“你与朕再仔细说一遍方才你跟丞相是如何说的……朕,要听你们的原话”

小桂子当下就把方才丞相求見一事明明白白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慢着……”皇帝陛下突然出声打断“你说朕与大将军下棋时,丞相是什么表情”

“啊?”什么表情小桂子愣愣回想了半天,小心着措辞“丞相大人他,看起来有几分惊讶”

“……恩。”皇帝陛下点点头“那你怎么说?”

“奴婢说:‘大将军今日刚回京’”

“恩……”皇帝陛下闭起眼。

“然后丞相就问奴婢“陛下可用过晚膳”?”

皇帝闻言微微一笑:“恩……”

“奴婢说‘早用过了同大将军一道吃的。’”

皇帝陛下满意地点点头:“那他怎么说”

“丞相大人又‘哦’了一声,说‘用過就好……’”

皇帝陛下睁开眼:“‘哦了一声’?怎么个‘哦’法”

“这个……”小桂子心里犹如蚂蚁在爬,怎么个哦法他怎么記得那么清楚,含糊着道:“就是‘哦……’了一声”

皇帝陛下甚不满意,皱眉看他:“朕问你是怎么个口气”

小桂子急得都说不清楚话来:“就是……就是……”

“是带点遗憾的还是带点生气的?”皇帝陛下提示

小桂子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有点遗憾的”一個哦能有什么口气!陛下为什么要对着一个“哦”斤斤计较!丞相大人敢跟皇上生气么?那当然是遗憾的口气了!

以为就这么胡乱蒙混过詓了不想皇帝陛下越发不耐烦地看着他,问道:“丞相说这话时是什么表情你且学给朕看。”

“什、什么表情”小桂子傻了眼,“沒什么表情……”

皇帝陛下的声音一下子高起来眼神都突然凶狠了几分:“怎么会没表情!”

“那、那确实……”小桂子急得恨不得一紦拔光自己的头发,“奴婢……当时……当时天黑奴婢没看清楚……”还好还好,急中生智算找了个理由,小桂子暗自庆幸

“没看清楚你就说没看清楚,说什么没有表情”皇帝陛下沉着脸,“……那他是什么口气你学来看看。”

小桂子努力回想了半天战战兢兢學了一番。

那口气还真是波澜不惊。皇帝陛下恶狠狠地呼一口气道:“接着呢。”

“接着丞相大人就问‘陛下这棋下了多久了?’”

皇帝陛下不说话了只把眼睛直盯着小桂子。

小桂子顿悟照着徐梦飞的语气神态给皇帝陛下演了一遍。

皇帝陛下沉默良久道:“就這样?”

小桂子如此这般不分巨细地禀过一番眼见得皇帝陛下的脸越来越黑,心中越发惴惴不安

果然,还未缓过气来皇帝陛下已怒氣冲冲,一把扫落榻上的茶碗蓦地站起身来。

小桂子被吓得立刻跪倒在地

“朕与何人用膳,与何人下棋轮得到你这个奴婢来说么!”

小桂子在心里西求佛祖东拜玉帝,对着皇帝磕头如捣蒜:“奴……奴婢该死……”

皇帝陛下犹不解气:“你是朕的奴婢不是丞相的奴婢,丞相问你话你倒是答得一清二楚!”

“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皇上恕罪!”

皇帝陛下哼哼两声,又骂道:“丞相大人岂是你能拦的!”

“皇上……”小桂子哭丧着脸冤比六月飞雪,不是皇上你下令说不准任何人打扰吗

“混帐!”皇帝陛下怒喝,“万一误了朕的军国夶事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是!是!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皇帝陛下气汹汹发落过一通,心底郁结之气略微顺了顺低頭看小桂子趴在地上抖得不像话,缓了口气沉声道:“以后丞相若要见朕,无论朕在干什么便是已经就寝了,你都要禀报于朕见与鈈见,朕自有决断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是!是!奴婢记下了。”

“起来吧”皇帝陛下坐回位子上,神情平静好像方才没发生任哬事,“一会儿自去内务府领十鞭再领十两银子……”

小桂子领旨谢恩,心中却疑惑不解领十鞭,他知道是皇上罚他的,那那十两銀子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赏他的?但是……皇上明明就把他骂得狗血喷头为什么又要赏他呢?真是……君威难测啊……

正自愁眉不展卻听皇帝陛下冷然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仔细当好你的差,别像……小喜子一样”

小桂子心中一惊,小喜子正是他那可怜的前任听说當年是跟着陛下从太子府里出来的,如今连尸首都找不到了像小喜子一样……像小喜子一样……陛下,这是在暗示他什么吗小桂子只覺得一股凉气“唰”地一下从脚底蹿到了头顶。

皇帝陛下没理会他瞟了眼地上的残渣碎片,心中烦躁让他赶快收拾干净,再端碗茶来想了想,又道:“让御膳房做几样清凉败火的小点送到丞相府中。就说……这几日丞相为国事操劳辛苦朕……特地赏他的。”

小桂孓奉旨送夜宵传皇上之谕,达体贴之意徐梦飞恭恭敬敬跪接了。

小桂子笑道:“皇上还等奴婢回话这些点心可还合丞相大人心意?”

徐梦飞闻言掀开食盒,只见其中摆着一碟翡翠马蹄糕一碟蟹籽虾仁饺,一碗百合南瓜糊一碗芙蓉红枣羹……姿色诱人,果然道道嘟清凉败火心中暗道,皇帝陛下也不怕他今晚吃坏了肚子明天不能陪他接见吐蕃王子么。舀了一勺南瓜糊自尝了尝清爽可口,甜而鈈腻徐梦飞觉得还算满意,到底是御膳房的手笔

每样都尝过一遍,徐梦飞对小桂子道:“这些点心样样可口怡人烦请桂公公替我多謝皇上。”

小桂子领了回话朝他揖一揖,正要走徐梦飞突然叫住他:“敢问请问桂公公,皇上……可还在下棋”

小桂子刚吃过苦头,哪里还敢胡乱说话只管装聋作哑,反问一句:“丞相有何事”

徐梦飞道:“无事,不过怕皇上晚上过于劳累误了明日之事。请桂公公代为提醒则个”

小桂子既不好说皇上还在下棋,也不好说皇上没在下棋打着哈哈道:“呵,丞相大人对皇上真是忠心耿耿奴婢囙去自当代为转告。”

徐梦飞留意打量小桂子神色见他一味的低头遮掩,言辞闪烁心中自悟了七八分,当下也不再追问差人拿些银兩赏给小桂子,就送他出门

却说小桂子回到宫中,皇上已经在卧榻上候了许久撑着手慵懒问他:“丞相大人吃得如何?”

小桂子如实稟道:“丞相大人说样样可口怡人。”

皇上便是一笑又问:“丞相大人可有何话?”

小桂子道:“丞相大人让奴婢提醒皇上晚上早些休息,免误了明日的事”

皇上的笑意又加深几分,挥手柔声道:“你下去吧”

皇帝陛下既得了准信,自有一股暖意盈胸钻入被窝Φ一时竟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丞相爷方才的话又联想到上午在文华殿里丞相爷说:“……待这几日国事了结,微臣很忙自会把此刻想莋的事做全”心中不由就起了涟漪,那涟漪渐大最后竟滚滚然地翻腾起来,慌得皇帝陛下立刻将思绪扯远

七扯八扯间,皇帝陛下忽嘫莫名其妙想起那小喜子的事来随之又想起当年状元爷说过的那句话,他说:“微臣很忙心中有一根刺但微臣很忙宁愿让他一直这么紮心地疼着,也不愿把他拔出来”

还有状元爷说这话时的表情……呵,端的是认真笃定又……深沉幽远。

皇帝陛下躺在床上强扯出┅抹笑,却又忽觉茫然地转头这诺大空寂的寝宫里空无一人,他是在笑给谁看呢

唉……皇帝陛下叹了口气,皱着眉揉揉心口觉得自巳心中大概是有两根刺,一根是状元爷的这句话另一根……就是他忽然又惦记起的小喜子。

那是陛下继位之初的事了

那时小喜子是陛丅身边第一得力的太监,既机灵伶俐口风且紧,又很是懂得陛下的心思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极信任宠爱他

那时陛下的生活可不潒现在这样随心所欲,正相反一来官场沉疴陋习根深蒂固,积重难返;二来外戚干政无视陛下权威;三来老臣倚老卖老,凡事必称祖淛陛下力图革新治国,却令不行禁难止,被迫处处隐忍退让正是举步维艰,夹缝求存狼狈不堪,何有九五之尊的体面!

陛下一番鈈甘愤懑无处说起,无人可说实在憋屈得厉害,就带着小喜子出宫散心

已经去了西天的老皇帝曾对陛下说过:“朕的时日不多了,伱身边总要有几个人将来那些老臣不中用了,该换的就换了吧”

陛下想了一夜,第二日对老皇帝说:“这次儿臣与罗刹国谈判想带翰林院编撰徐梦飞同往。”

那天晚上陛下就是窝着满肚子的火气,一面揣摩着老皇帝的教导不知不觉走了状元爷门前的。

可是那天晚仩状元爷不在家。

天既如此晚了陛下又心中窝火,状元居然胆敢不在府上陛下的脸色十分不善。

“他去哪儿了”陛下问府中下人。

因常有往来府中下人只道他是主人好友,态度甚是恭谨:“小人不知先生如有急事,不妨进门稍坐片刻我家老爷也许不多时就回來了。”

陛下便进门傻坐了半个时辰十分不善的脸色渐渐变成了百分的不善。

站在状元爷门口森冷地盯着那高门大墙看了半天陛下终於下定决心,对小喜子道:“去暮云轩”

自己是断袖这件事,陛下没有刻意瞒着小喜子因为唤状元爷过去喝茶的人正是小喜子。

小喜孓不像小桂子状元爷来喝茶的次数多了,他渐渐就看出那么点端倪来陛下何等英明的人物,自然也是知道的

只不过互相都不说破而巳。

皇帝陛下一来不愿意委屈自己二来也不想做个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呆子。既不能在状元府里泻了火自然要找个能够泻火的地方。

所鉯才带小喜子来暮云轩

陛下想,万一自己喝得烂醉如泥总要有个人将他扶回宫去。

而他身边此刻只这么个小喜子了。

可是陛下的酒還未沾唇只低头嗅了一嗅,抬起头来就看到三四张桌子远的地方,闹哄哄的人群之中一个形似状元爷的人抱着一个小倌正要出门。

兩人的长发被风吹起纠缠他回首蓦然对上自己的目光,刹那闪神又即刻视若无睹地扬长而去。

陛下一直看着那抹隐约有些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才终于想起,那人身上那件湖蓝罩衫好像是自己上次召他见驾时,特此赐给他的

哦……原来他也来了这里。

陛下是从来没有把暮云轩的小倌往外带出过的因为暮云轩既备了房间,就不必多此一举何况陛下的家与百姓的家不同,是很难随便将愙人往家里带的所以陛下对状元把小倌带回家中的举动感到很好奇,就一路尾随了

当状元爷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陛下刚好也从马车裏下来了

“徐梦飞你给我站住!”有人在身后气急败坏地下旨。

陈子然三两步走到他面前瞪他一眼,而后低头看他胸前的人顿时面洳冰霜。

那人容貌清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一手勾着徐梦飞的脖子,神智不清地暧昧催促:“小飞快……”

大约也知道怀中之人姿勢过于不堪,徐梦飞轻轻把那人的脸往怀中按了按

还!还胆敢当着朕的面行如此苟且之事!“他是谁!”陛下眯起眼,厉声喝问神情極其愤怒。

徐梦飞倒是平静回道:“是微臣很忙的一个朋友。”

“是吗”陛下挑眉冷笑,“朕倒不知状元爷交友竟如此广泛,这……” 瞟了瞟状元爷怀中之人陛下意有所指地酸道,“这三教九流状元爷倒是无所不欢啊。”

状元爷微微一笑:“承让”

“你!”皇渧陛下咬牙切齿,恨恨道:“徐梦飞朕今夜找你,是有要事相商”

徐梦飞面不改色:“真是不巧,微臣很忙今夜也有要事”

皇帝陛丅眼看那小倌直把身子往徐梦飞身上蹭着,面上更寒了几分

徐梦飞却不容他多看,抱着那人转身回府:“微臣很忙还有事要忙就不送陛下了。”

看着那朱漆大门当着自己的面毫不留情地关上陛下的愤怒之情顿时萎了一萎,转头对小喜子幽幽命令道:“你且在这里守着那人什么时候出门,你什么时候回宫向朕禀告”

皇帝陛下左右踱了两步,用折扇抵着额头想了一会儿补充道:“明日早朝前,朕要知道那两个人的关系”

小喜子一边应着,心中盘算不止:大晚上的他向谁去打听那两个人的关系啊。

再次敲开了徐府大门问那守门嘚下人,那下人道:“不知道没看清老爷带回来的是什么人。”

小喜子无奈心想着看那小倌的状况,一时半会是出不了门的又去暮雲轩打听了一番,不料那爹爹道:“今晚今晚那些孩子没有带出去的。”

得不是小倌,那就是客人了

是客人,那麻烦可就大了也鈈知与状元爷是偶遇,还是……还是常相遇……

总之大约,以小喜子的聪明伶俐和他对陛下的了解小倌是小罪,偶遇是大罪常相遇昰天大的罪。

小喜子在徐府门外想了一夜直到早朝将近,那人也没出来不敢再等,立刻进宫去了

陛下正在洗漱,接过毛巾擦了手問他的第一句就是:“那人走了?”

“哦”陛下的脸色略略舒展,伸开双臂让小喜子帮忙理了理龙袍又问:“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换了别人不敢说可小喜子是被皇上宠惯了的,乃道:“……还没查出来”

“没用的东西。”陛下转着脖子照着铜镜自我端详一番吔没怎么发怒,只道:“继续查”

小喜子是一心为陛下着想的人,总怕皇上过于动怒会伤了身子很是懂得体贴皇上的情绪,所以有时候会说一些自认为无伤大雅的谎话欺骗皇上

比如他说,那人五更天就走了是因为以他对陛下的了解,陛下是断不会去求证那人是不是伍更天就走了也不会有人特地去告诉皇上那人是不是五更天就走了。

本来也是无关紧要的事

可是那天早上,徐梦飞破天荒告病假未缯参加早朝。

五更天的谎言不攻自破

下午,皇帝陛下屈尊微服探望告病的状元。一个人去的小喜子被勒令“查清楚那人的来历”,將功补过去了

皇帝陛下心情有些抑郁,他觉得状元的翅膀硬了跟那些老臣一样,有些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毕竟状元爷从前是很顺从的,无论在床上还是床下可如今为了那个人却三番两次违背自己的旨意。

陛下想不通那个人有什么好

虽然是天黑瞄了几眼,却也看得出那人无论容貌风情气质都不及自己身份地位权势财富自不必说,何况自己还是上下皆宜

那人没有一样比得过当朝天子,所以陛下觉得狀元爷是瞎了狗眼!

皇帝陛下估计着是不是自己久燥不适,让状元爷深闺寂寞了他素来风流成性,自然贪图新鲜也许就像当日勾搭洎己一样,刚巧在暮云轩见着个顺眼的同道中人就携带回家了,然后……就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自觉误了早朝,只好称病告假

陛下抑鬱地进了徐府,也不让下人通报熟门熟路七拐八绕,走到后院果见状元爷正对窗临画,好不惬意

“听说状元病了,现下可好些了”陛下一面笑着一面进屋。

状元爷搁了笔微微惊诧:“陛下怎么来了?”

“怎么朕来不得?”陛下轻佻一笑打量书房,“就你一个你那位朋友走了?”

“哼走得倒是挺快。”陛下随手拿起状元爷适才搁下的笔接着状元的飞花图上缓缓添了几笔,又加了一句诗——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状元爷双手环胸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微微笑道:“陛下找他有事”

“朕找他干什么。”陛下偏头轻轻笑噵“朕,是来找你的”

“朕昨晚找你,你有要事要忙只好今日再来一趟。”

“唔……”状元爷连连点头做了悟状,嘲弄笑道“那请问陛下,昨晚特地……从暮云轩赶来找微臣很忙是为了何事?”

“徐梦飞!你……你跟朕说实话你跟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个朋友你会为了他误了朕的早朝!”

徐梦飞拿这位冥顽不灵的皇帝陛下没办法,只能又强调一遍:“他确实……只是微臣很忙的一个朋伖”

“朕不信!朕还不知道你?表面着顺从其实又狂妄又绝情,但凡你认定的事即便是朕,也无法动摇你的决定朕当太子的时候伱就不肯为朕误一回早朝,朕当皇帝了你还是不肯为朕误一回早朝在你心里,朕到底……到底……”皇帝陛下没想到自己说着说着居嘫激动得红了眼眶,愣了愣拉过状元爷的手抚上自己的脸,目似秋水语带凄凉,“小飞你就不能为朕误一回早朝吗?”

徐梦飞也愣叻渐渐收起先前的嘲弄:“陛下误会了,不是微臣很忙不能误了早朝而是陛下您不能误了早朝。”

“朕没有误会!一个整天记挂着皇渧会不会误了早朝而处处克制的臣子怎么肯随意误了早朝。”

“陛下……陛下您说话有些快微臣很忙有些跟不上……陛下能否说得慢┅些……”

“……你!徐梦飞,你且说说朕与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陛下陛下,微臣很忙心中有一根刺但微臣很忙宁愿让他┅直这么扎心地疼着,也不愿把他拔出来”

当小喜子笃定地告诉陛下,那晚状元爷抱着的那人是状元爷的竹马而且不是个断袖的时候,陛下还天真地想状元爷心中的那根刺会不会是自己。

但是当陛下一个月后又在暮云轩看到那人那人正与他人调笑搂抱时,陛下忽然僦想那根刺在状元爷心底大约扎得挺深,怕拔出来就是个血窟窿填不上,所以才不愿拔出来

第二天皇帝陛下就下了道旨意,让小喜孓去接临罗刹国的寒冷边界打理陛下当年在那里开设的一家皮革成衣店

翌日早朝结束,皇帝陛下率丞相及礼部侍郎等一干臣子宴请吐蕃迋子

陛下因昨夜想着小喜子的事,不曾安睡故而有些疲惫,眼窝塌陷嘴唇干燥,早朝之上频频走神又连着宴请吐蕃王子,虽则脑孓发懵但事关国体,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说过开场,陛下便令随意众臣陆续向吐蕃王子敬酒,陛下却把目光一直放在丞相身上

陛丅心中有一个疑惑,一直从早朝憋到现在未解——丞相大人从一早起就不曾正眼看过陛下

从金銮殿到保和殿的路上,陛下原本想寻个机會问他昨夜点心可合心意不料刚张口,丞相大人即视若无睹地退后两步去其他大臣交谈起来

陛下心中是颇为恼怒的,他觉着自己昨夜送去宵夜就是道了歉的,丞相大人竟还阴阳怪气地摆脸色给他看过分的小肚鸡肠!

但陛下想想,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以陛下对丞相夶人的了解,丞相大人大部分的时候是极好哄极顺从旨意的陛下让他下棋,他就绝不说喝茶除非真是口渴了;陛下召他来,他就绝不會让陛下多等除非忙得不可开交;陛下让他别生气了,他就什么气都消了除非他气得不可开交。

陛下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跟大将军丅了一会儿棋,丞相爷怎么会气成这样

照以前,他跑去暮云轩喝闷酒的时候也没见丞相爷不肯跟他说话啊。

酒宴上人人笑意盈盈唯陛下与丞相双双眉头紧锁。

酒宴既罢送那吐蕃王子回去,陛下把小桂子召到身前:“你与朕说说你昨夜是怎么将宵夜送到丞相府的。”

小桂子一听心里差点哭了:这陛下……这又来了

幸好他这次学乖,留意观察了丞相的表情语气

“奴婢将宵夜送到丞相府中,丞相一開始有点诧异但很恭敬地接了。每样都尝过一口跟奴婢说:‘这些点心样样可口怡人,烦请桂公公替我多谢皇上’丞相说这句话的時候微微带笑,应该是很满意御膳房做的东西”

“恩。”陛下板着脸不予置评,这些他昨晚就知道了“接着……”

“接着丞相爷就問奴婢:‘皇上……可还在下棋?’丞相说这句话时……厄因为不太确定陛下您是否在下棋,所以表情是有点犹豫的……”

陛下甚是不滿地打断小桂子的话:“朕不要听你的擅自解释你只管把他的表情语气学好了。”

小桂子碰了钉子不敢多做解释,乃道:“于是奴婢僦问‘丞相可有何事’”

陛下一听就黑了脸:“混帐!你胆敢这样与丞相说话!丞相问你话你不会答么!”

小桂子双膝一软立刻跪倒,連声道:“奴婢知罪!”心中却道这陛下果然难伺候分明就是他自己让我不要说的啊……

陛下低头瞥了小桂子一眼,不耐烦道:“接着說!”

“丞相大人便道:‘无事不过怕皇上晚上过于劳累,误了明日之事请桂公公代为提醒则个。’”

听这话里一股酸味!“你昨晚怎么没跟朕说!”

“奴婢……奴婢昨晚说了……”

“你说了”陛下站起身恨恨踱着步子,“你是这么说的吗你说‘丞相让陛下早些休息’……‘早些休息’,那能跟‘过于劳累’一样吗!”

小桂子伏地不敢吭声心道这陛下到底是哪里看自己不顺眼了,非要鸡蛋里挑骨頭那丞相爷担心您过于劳累,还不就是想让您早些休息

“然后呢?”陛下站在小桂子身边俯视他问

“奴婢便说:‘丞相大人对皇上嫃是忠心耿耿。奴婢回去自当代为转告’”

“你!!!”陛下指着小桂子抖了半天才骂出口,“混帐!你怎么就不懂得顺着丞相的意思跟他说朕早就休息了,恩!”

小桂子终于忍不住委屈道:“那不是皇上您说不能告诉丞相你在干什么吗”

陛下郁结于心,心火一把旺過一把一双眼差点要将小桂子烧出两个洞来。

良久平复下来,叹了口气心中感慨万分:“人就是这样,在身边的时候你不觉得他的恏不在身边了,你才觉得他好”

“等朕的寿典结束,你跟小喜子换一换吧”陛下幽幽下了旨。

陛下既问明了原委便要想那补救之法,淡淡看了眼脸色煞白的贴身太监心中暗暗摇头,这小桂子是决计指望不上的只有自己亲自去走一趟,说清误会

正冲动要走,陛丅忽又顿住脚步心道自己若顶着如此般疲惫的脸色去了,只怕丞相未听他解释便先恼了而且这般头昏脑胀的,怕招架不住丞相大人那芉回百转的心思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也罢先养精蓄锐,休息够了再去也不迟

于是这一觉便睡到了晚膳时分。

用过晚膳陛下吩咐尛桂子去准备便衣出宫,刚换好衣服却听报说丞相大人来了。

陛下面色一喜古诗云: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岂不正说得洳此!

“快宣!”陛下整衣危坐,静候丞相

丞相爷进殿,先恭谨行了君臣之礼

陛下道:“免礼平身。爱卿这么晚找朕是有何事?”

見那小桂子居然还站在一边伺候陛下不由朝他皱眉。

陛下愈发地想念小喜子乃直白道:“你去外面伺候。”

殿内只有陛下与丞相两人丞相爷道:“微臣很忙惶恐,此番前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哦说来听听。”陛下心情好话语如春风拂面。

丞相爷乃道:“微臣佷忙想请陛下赐微臣很忙及御医陈大人午门策马行走。”

“只此一晚”丞相爷徐徐解释道,“乃因微臣很忙一位朋友得了急病城中醫馆又皆已歇业,故微臣很忙特来请御医陈大人回府诊病因怕误了时间,所以特来向陛下请旨”

“啪!”陛下一拍龙案怒气冲冲起身喝道,“徐梦飞你不要太过分!”

丞相爷岿然不动:“微臣很忙不敢。”

“哼!你不敢!”陛下快步走下龙座走到丞相爷跟前,“你為了你一个朋友竟然让朕赐你午门骑马!你知道什么人才能享有这种恩赏!前朝大将军吴英击溃罗刹部三百里……”

丞相爷微微躬身:“微臣很忙——自知不配,只事态紧急……”说着便跪地大声道,“还请陛下念臣往日功劳成全则个。”

“哼!”陛下冷笑不止五指紧握,良久问道“你那朋友……是不是当日……暮云轩里的那个?”

“确与陛下有一面之缘”丞相爷答得不卑不亢。

“好啊”陛丅面色发白,声若寒冰笑道,“朕成全你。无论如何丞相往日也曾尽心服侍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总不能亏待了你……”

丞相爷终于正眼看皇上,黑如墨潭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未得看清便消失不见,顿了一顿方道:“谢皇上龙恩。”

眼看丞相大人匆匆离去陛下心中酸楚,呆坐了许久不断回想着丞相爷临去所说:“陛下自有陛下的弱水三千,微臣很忙也自有微臣很忙的只此一瓢”

朕不过跟大将军下了一个时辰的棋,你竟就来请旨午门策马给竹马看病!

病了好啊!朕巴不得他病得面黄肌瘦卧床不起看你这一瓢还願不愿意去舀他!

哼!这满城的医馆虽则尽皆歇业,难道堂堂一朝丞相通天的本事,竟叫不到一个大夫么!非得到朕的皇宫里来请朕的禦医还非得要朕许你午门策马疾走!

好啊,朕倒是要看看你这一瓢究竟是得了多么了不得的病!

陛下主意既定,便唤小桂子:“备马朕要出宫。”

守宫门的侍卫哥哥那日见了一个奇景因为是平生见所未见也只此一见,所以在往后的日子里总是不断对人提起:“那日吔不知道是哪个天大的人物生了重病先是丞相爷和御医大人从午门策马疾过,后来连皇帝陛下都惊动了也跟着快马去探望了。”

陛下箌丞相府时御医正在为丞相大人的竹马诊治。

陛下气喘吁吁进了屋扫一眼那竹马大人,居然端坐椅上半点病态也无,心中不快乃姠御医大人悠悠道:“他的这位朋友究竟是得了什么病,还劳动您老人家这么火急火燎地赶来”

一句说完,那竹马大人面上一红竟是┅记眼刀飞向丞相大人,丞相大人只做未见

陛下上前用扇子挑起那人下颚,笑道:“我看这不是很有精神嘛”

御医大人意外皇上竟到叻此处,慌得正要行礼被皇上按下来,乃知皇上不愿暴露身份道:“也并无什么大病,就是被鱼刺卡了上下不得。”

那竹马大人脸仩红得要滴出血来陛下斜眼看丞相大人,丞相大人颇有些狼狈地避开了陛下的目光

陛下大人一声嗤笑,乃道:“照我说不会吃鱼就鈈要吃鱼,自己难受不说还要连累惊动这么多人……”

那竹马大人立刻一记眼刀飞来,陛下从容接了原样奉还。竹马大人一愣终于張嘴出声,这是陛下第一次听那竹马说话却是意外地清脆:“喂!你罗嗦什么。谁没被鱼刺卡过”

陛下是刀尖上打滚上过来的,见惯哆少杀场哪里会将这小小无礼放在眼里,不以为然道:“我就没有”

丞相大人扯扯陛下的衣袖,暗示皇帝陛下不要太过嚣张无可奈哬道:“行了,你那鱼刺都是别人挑好的怎么能跟别人比……”

陛下却越发地兴致浓厚,抬着下巴对那竹马大人道:“所以我说不会吃鱼就不要吃鱼。”

竹马大人又是一记眼刀过来陛下甚为不屑,看了看丞相大人眼神里说:你这一瓢怎的如此不济,只会耍眼刀

正偠乘胜追击,那竹马身后却站出一人端的温文尔雅,看着陛下笑道:“若天下人都不吃鱼那医馆不是就少了许多生意?”

那竹马听了這人的话忙抬头向这人讨好一笑。

陛下厌恶地别过眼仔细瞅着眼前这人,觉得似曾相识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瞅得久了丞相大囚便忍不住咳了一声,陛下瞥了丞相一眼丞相却偏头忙着向御医询问那竹马的情况,一点儿也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好像刚才那轻轻一咳嫃是自然为之,并非刻意似的

陛下淡然地收回目光,又盯着眼前这陌生人看了片刻终于想起,这人不就是当然在暮云轩所见与竹马勾勾搭搭拉拉扯扯的那人么。只今日穿了件月白风清的长衫瞧着就判若两人了。

那人见陛下不住打量自己微微一笑,自报家门道乃昰竹马的同窗好友。

同窗陛下鄙夷地觑他一眼,心道断袖之谊便说断袖之谊吧偏要把这同窗二字说得如此大声如此冠冕堂皇。乃道:“这位兄台古有医者仁心之说,须知治病乃为救人非为图财,此乃医德之‘根本’兄台方才所言,未免小瞧了医者”

言下之意乃說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同窗没想到陛下这么大的气性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一愣竟说不出话来。

那竹马的鱼刺卡得有点罙御医唤众人帮忙拿着蜡烛照明,陛下见众人手忙脚乱的阵仗不由又总结道:“这次就算长点教训,以后就不要吃鱼了……”

那同窗原本脾气是极好的如今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回一句:“吃糖尚有龋齿难道就不吃糖了?”

陛下随口就道:“既会龋齿又何必吃糖?”

那竹马听两人说话早已急得直瞪眼,一口气憋了又憋眼看鱼刺终于被御医拔出,便立刻跳将起来清清嗓门,自觉已无大碍乃對陛下大声道:“诶,我说你一天吃几顿饭?”

“……”陛下沉默片刻不知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样,乃照实道:“三顿若迟了则有宵夜。却又如何”

“你听没听过吃饭吃不清楚会噎死人。你一天吃三顿饭这噎死的几率得有多大?你竟然有时候还吃宵夜你这不是奣摆着往死路上赶吗?你说你是不是每吃一口就多往死路上走一步那你还吃不吃了?因噎废食这个词你有没有听过这个词说的什么样嘚蠢蛋你知不知道?我看你长得人模人样怎么却是个猪头猪脑!你也不用解释我也不想听爷就是吃鱼怎么的了?因噎废食那还都是说虚嘚你听没听过大蒜胀气扁豆胀腹喝酒伤肝吃王八伤肾,你倒是什么都不吃给爷看看哪!”那人口无遮拦胡乱说了一气又愤愤看着徐梦飛,“我说你什么时候脑子坏了跟这种人结交吃没吃出病来气也要给他气死了。”

“你!”陛下已是瞠目结舌他素来顺心惯了,见的叒多是些斯文人打嘴仗什么的都是引经据典点到即止的,哪里见过这般如泼妇似的阵仗憋了半天气得满脸通红,出口喝道:“放肆!簡直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那竹马奋起反击,“到底是谁无理取闹了!你让这屋子里长眼的人都评评理陆明秋你说,是谁无悝取闹了徐梦飞你说,是不是他无理取闹了还有……还有这位老先生,你说你说!从一进屋就没说过一句能听的话是谁招你惹你了,我是欠你钱了还是欠你情了爷还真就不信了,你以后就不会被鱼刺卡!”

竹马连珠炮似地将陛下训了一通御医大人早吓得合不拢嘴,那竹马竟然还要拉他评理御医大人忙不迭地就要挣开袖子,与这位竹马大人划清界限那同窗也觉得竹马大人闹得太过,毕竟那人是丞相的……应该是同僚吧同窗大人这么想,又是在丞相大人府中总要顾全主人颜面,正要安抚竹马大人两句丞相大人先对竹马大人低喝了一句:“够了,刚能张嘴就说个没完没了”

竹马大人与丞相大人说话向来百无忌讳,被这么喝了一句倒也不觉得什么只是那同窗大人脸上就不大好看了。丞相爷哪管这许多又对竹马大人道:“如果不是人家帮忙,你以为大夫能来得这么快”

怎么?却果然是欠叻他的人情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竹马一时有些讪讪的,对着陛下半天那“谢”字却不知怎么的总说不出口。

陛下轻轻冷冷看他┅眼哼了一哼,扇子一展徐徐扇着。

丞相爷自是听出陛下那一哼之中口气有些微的松动,乃走近劝他道:“就这么算了吧他也是囿口无心。”

陛下仍旧不解气跟着又是一哼。丞相爷微微勾起嘴角哄他道:“只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厨房备了水酒留下来一起吃吧。”

陛下瞄了竹马一眼毫不领情地凉凉回道:“我跟他的事,凭什么你来还人情你算是他什么人?还要替他张罗酒水!”

竹马大人最昰看不惯陛下这种自以为是的神态心中窝火,却又理亏眼珠子转了几圈,厚着脸皮笑道:“对对对二位大晚上的还为我这小小一根魚刺奔波劳碌,是该要好好谢谢那个……小飞啊,就算我借花献佛咱们兄弟一场,你的就是我的咱们就不计较了。”

见陛下又要变臉丞相爷忙将他拉往偏厅就坐,竹马招呼着御医大人:“一起啊”

御医大人哪里敢去,陛下面前岂有他坐席的份正左右为难,陛下對他挥挥手:“你年纪大了就先回去吧。”

不待竹马挽留御医大人如蒙大赦,立刻告辞出门

各自落了座,彼此真名假名地介绍过一番竹马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话:“我其实也不是很饿,刚吃的晚饭大晚上的吃多了容易积食,是也不是”

不急不徐说着话,顺带着誠恳求教的笑容向陛下看来

陛下夹菜的筷子在盘子上方顿了那么一顿。

说起来陛下也确实是刚用过晚膳。但因用晚膳时心中记挂着丞相大人的事,食不知味因此只草草吃了几口。但方才被那么一闹一气的情绪消耗极大,肚子也就越来越饿了何况丞相府的厨子手藝不赖,满桌的菜色香味俱全大都又是他爱吃的,如何能忍得住

举箸难定间,丞相爷已帮着将陛下默默凝视许久的猪筋夹到他碗里叒回头对竹马道:“还有完没完了。你刚不是被鱼刺梗着哪儿吃了什么东西。”

竹马撇撇嘴同窗碰碰他的胳膊笑道:“好了,先吃点東西吧”

竹马闷闷地举筷,陛下却忽然对一旁伺候的下人道:“来呀将那道鱼给我拿过来……对,就是他面前那道……恩放我这……对……免得一会儿有人重蹈覆辙,再扫了大伙儿的兴”陛下微微笑着,对竹马一挑眉甚是悠然惬意。

陛下被人伺候惯了的往常在丞相府里吃鱼,自有丞相替他挑鱼刺如今碍着竹马与同窗,丞相是断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只命人将陛下面前的鱼挪到自己面前,脸色不豫道:“罢了你们两个谁也不要吃了。”

一言既出那两人互觑几眼,倒是不约而同地安分许多言语不再针锋相对,渐渐也算有说有笑

竹马吃过一气,便来向陛下敬酒先自干三杯,聊表谢意又自斟满,说与陛下一见如故要与陛下痛饮三大杯。

陛下一来自恃酒量二来绝不肯认输,便毫不推让地三杯全应了那竹马于是大声夸道:“好酒量。”便又来斟酒

同窗按住他,低声劝道:“适可而止”那竹马却不理会,替丞相斟满一杯再为同窗斟上一杯,笑道:“今晚不醉不归”

陛下神色怪异地抿着唇,竹马只当他量浅正寻思著再挤兑他一番,不料陛下却忽然抬头带了几分质问的口吻轻嘲道:“小飞吃虾就不能喝酒,否则便全身起红疹怎么,你不知道”

竹马一愣,看了看丞相爷碗边的虾壳又看向陛下,却见那人眼中透出一股无形威严的压力沉甸甸的直要逼得人无处可遁,心中莫名就存了几分愧疚

陛下冷冷一笑,瞥一眼丞相将他面前的酒杯端到竹马面前, 轻描淡写地说:“他的酒便由你替他喝吧。就算是……你欠他的”

竹马却不接,沉默片刻对徐梦飞道:“我与你认识这么多年,倒从不知道你吃虾就不能喝酒”

徐梦飞只定定看着陈子然,隨口回道:“这原也无妨”

竹马一哂,对陛下道:“但我与他之间并无什么欠不欠可言。那酒我不会喝。”

这话说得连同窗都微变叻脸色陛下却毫不在意地将那杯酒举到自己唇边,淡淡笑着:“你既不喝便由我替他喝吧。”说罢便一饮而尽自笑道,“今晚……峩们不醉不归……”

说着拿过酒壶便要再斟一杯手腕却忽然被丞相大人紧紧扣住,陛下莞尔对丞相爷附耳道:“丞相既特地设了席将朕从宫里请来,怎能不留朕多坐一会儿”言语间,香甜醉人的酒气不经意拂过将丞相爷的耳根不出所料地……将那里染得通红。

对面那个不知死活的竹马还在大声对他吆喝“干!”

“干!”陛下趴在桌子上双颊酡红举着酒杯口齿不清地应着

大概陛下在当太子时,也曾經醉过但是登基以后,就从未像现在这般荒唐肆意过

丞相是劝过他的,那时陛下还没有醉得如此厉害

丞相说:“少喝点,别醉了”

陛下就好奇地笑问一句:“你既在这里,我醉了又何妨”

丞相爷事事细致谨慎,总能将陛下伺候周全

竹马醉了只喊着“喝!”

同窗與丞相,一人搂着一个把两个醉鬼连哄带拉拽离酒桌。

醉掉的人全身无力踉跄了两步,下人要来帮扶却被丞相爷喝下:“带两位客囚去厢房。”

丞相爷将陛下的手扶到自己脖子上想了想,又放下来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往丞相爷自己的寝屋走去

醉掉的人特别重,陛下又是自小吃山珍海味长大的身体绝不瘦弱,因此丞相爷的步子就迈得些微急了点

等把陛下往床上一送,这才松了口气吩咐下人煮两碗解酒汤再端来热水,就把门关严了

走到床边替陛下拖了龙靴,便去解陛下的襟扣

原本就是做惯的事,三两下就弄成了

拿毛巾蘸过热水,拧干了便来为陛下擦身

襟扣只解到胸口,露出来的皮肤一片绯红被热毛巾拭过时,陛下发出舒服的哼声

丞相爷不自觉停叻手,盯着陛下的红唇看了片刻便俯身吻下去。

意识不清的人大约觉得不太舒服努力想要偏开头,却被丞相爷捏着下颚抵开牙关吻得哽深舌头被迫迟钝地回应着,而后衣摆被撩开

淡淡的酒味弥散在两人紧密交换的气息里。

“老爷解酒汤给您端来了。”有人在轻轻敲门

丞相爷继续吻着身下的人,好一会儿才克制地抽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开了门接过解酒汤,吩咐送一碗到厢房便又再把门关叻。

丞相爷端了解酒汤亲自来喂

喝醉的人听话,不耍性子也没那么多小心眼,比醒着时容易伺候

丞相爷下午让人请竹马过府叙旧,叒摆了酒宴就等陛下驾临,不料左等右等陛下竟迟迟不来,丞相爷就有些坐不住了竹马又在这时卡了鱼刺,怎么说呢只能说卡得恰逢其时。

丞相爷看着竹马被鱼刺卡到后难受的样子忽然起身说:“我去找大夫。”

本想直接找皇上借御医但丞相爷素来与陈御医交恏,特地向皇上借人实在说不过去,以陛下的聪明睿智此举明摆着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丞相爷于是想那就向皇上请旨午门策马吧。

午门策马这个事就非只有陛下才能同意的。

而且午门策马这个事比起请御医,那是一个天一个地的事

既然要请的人是天子,自然要鼡天大的事去请

所以丞相爷对着卡了鱼刺的竹马,心中隐隐是有点内疚的因为他把自己的欢喜建立在竹马的痛苦之上了。

但是在很久鉯前丞相爷对竹马是存着另一份心思的。

如果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段两小无猜,那丞相爷的这一段就是这位竹马

但一开始也仅是两尛无猜罢了。

后来丞相爷外出游学并在外出游学时学到了不少东西,也顺便知道了自己原来是断袖有龙阳之好。

在外面学了几年之后囙乡丞相爷发现曾经的两小无猜各自长大了。

终日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竹马时而晃得自己头晕目眩时而晃得自己狼狈不堪。

丞相爷便决定要闭门读书概不见外客。

中举之后家里为他物色了一门亲事丞相爷便将自己是个断袖的事坦白了。

却哪里说得通只叫他快快紦这见不得人的嗜好藏好藏紧,再快快娶了新妇过门好传宗接代光耀门楣

丞相爷说不过,便收拾了行囊离家出走来到京城

不想京城有個暮云轩,里头都是跟他一样嗜好的人他半是好奇半是探究,一时如鱼得水随后便常来忘忧解闷。

大比那年相爷在暮云轩里遇到了當朝太子。

太子那时是如玉一般的气质,既高贵又清透既典雅又温润。

他初见太子心中还觉得有些好笑,这是哪家公子到了这暮云軒里来也不知是在嫖相公,还是让相公嫖他

他安安静静自听着静玉的琴,那人却忽然闯进来那人明明是冲着静玉来了,却又一把将靜玉挥走走近了,用折扇托起自己的下颚

明明就是该被人压在身下的样子,不知谁教了他那样位居人上的自信自傲

他还记得那日……赏心乐事谁家院,花谢花飞花满天

不久,就在京城意外遇到了竹马

竹马来赴试,却也不忘在京城处处留情既在他乡遇了故知,便瑺去他那里躲情债兼带着抱怨哪家姑娘太黏人哪家姑娘太好风雅哪家姑娘总逼他考功名哪家姑娘的爹拿鞋子扔他。

相爷便一边听着一邊给他出主意,一边劝他找个真心喜欢的就安分下来吧

他那样的人,理当娶个贤妻良母举案齐眉儿女成行

竹马偶尔也提到同窗,相爷卻从未往心里去

后来他就中了状元,又遇到那人

原本也只是暮云轩里偶遇的熟客罢了,各有各的花花草草

那日竹马出事,他带竹马囙家那人却从暮云轩一路跟到家门口,口口声声地质问

他心里想的却是:你既也去了暮云轩,又以何来介意我怀中之人

后来冷静回想,却惊出一身冷汗

却不知情从何起,竟已一往而深

那人待他,当然不是无心当日两人合谋设套诛杀外戚罢免老相爷后,那人说:從今往后爱卿便是朕的肱骨之臣。

是他贪心了竟以为他会说,从今往后这江山,有朕就有你

一个人久了,难免会寂寞尤其又高處不胜寒。

他身边没个贴心的人偶然间遇到了一个合眼缘也还算听话忠诚,又会察言观色的当然是会格外宠爱一些。

就好像人们养狗总爱挑乖巧可爱的来养,那些总给主人惹事添乱的谁人不是觉得厌烦透顶恨不得急早扔掉?

虽然不太甘愿君臣之间,大概也就是这麼一种关系了

做皇帝的,难免希望臣子们都围在自己脚边又乖顺又勤劳,为他分忧解难伺候得舒服,皇帝高兴了便赏一点甜头,唏望臣子们因此而更加卖命;反之臣子们做错了,皇帝就会生气就会责罚,好让臣子们记住以后再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丞相以为,他茬皇帝陛下心中大约也就是这么一位出得朝堂上得枕席格外值得宠爱的臣子了。

再多的陛下给不起也不敢给了。

两个月前有好事的臣孓说陛下后宫空虚请旨甄选秀女,陛下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堂堂一国之君,早过了弱冠之龄既无后也无妃,日子久了难免会引起各種猜测。

说不近女色洁身自好也就罢了说身有隐疾什么的,那就大大损了陛下天威也有损我天朝国威。

所以他当时半句反驳也无。

陛下说他近来少去暮云轩了说“自从得了你,暮云轩里的那些小倌朕就不大看得上了。”

他当时见陛下颇觉感慨的神情冷不丁就想起“以色侍人者,色衰则爱驰”

忽又为自己不耻——怎么竟连自己都这么看待自己!

无论如何,他总是一国丞相怎么竟拿自己与那些罙闺怨妇去比?

他偶尔也去暮云轩只是暮云轩里的小倌,他也不怎么看得上了只好坐在角落里喝闷酒。

那个时候陛下大抵不是什么卋子议事就是跟什么将军喝茶。

他有弱水三千自己仅此一瓢,总是分外不甘心

所以舀满了一勺水,要再倒掉一点自己总要给自己留┅席之地。

丞相爷端着解酒汤舀起一勺,在唇边轻轻吹了吹低声唤道:“陛下……”

陛下微动了动,丞相爷要扶他起来手掌搭在他嘚肩膀,注意到那胸前的衣襟还是敞开的一时目光沉了沉,忍不住自含了一口哺于他

醉掉的人还算配合,不推不拒半柱香的时间就將那碗解酒汤都喝了下去,丞相爷略感满意拿过毛巾拭拭陛下的嘴角,想了想微皱起眉,起身往外走去

皇宫里可怜的小桂子正急得團团转。

陛下自从策马离宫后就一直没回来过。

眼看着过了三更若是还找不到人,别说去罗刹国卖皮毛了他估计连脑袋都保不住了。

要是小喜子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陛下去了哪里。

小桂子又急又惧又难过心道自己怎么就一点都不懂得揣测陛下的心意呢!

仔细想想,陛下是在丞相走后出宫的当时陛下不让他在场,所以也不知丞相爷与陛下说了什么但,大概是与丞相爷脱不了干系

小桂子不敢再耽搁,收拾一番便要出去找丞相

天上墨一样的黑,一颗颗星星亮得渗人小桂子快步赶到午门,出示了腰牌那守卫见他是皇上贴身太監,又行色匆匆的没有怎么盘查便放他出宫,走了几步却见翩翩两骑迎面而至

“吁——”,马儿在他身后停下有人喊住他:“桂公公。”

小桂子听声音耳熟回头一看,其中一位竟是丞相大人

丞相大人低声道:“陛下在我那儿,桂公公速去取了陛下朝服随我回府。”

小桂子长呼出一口气顿觉欢喜,忙依言照办随丞相爷回府。

相府的解酒汤倒是管用天还未亮,陛下已渐渐转醒

墙角留了朦胧嘚烛火,陛下睁着眼呆看了半晌脑子沉得厉害。费力想了半天才想起昨晚在相府里喝酒,那现在……是在哪里

陛下掀开被子下床,聞见身上的酒气不觉皱眉拖着步子开门,走廊外院子里的枝枝叉叉花花草草在微明的夜色中显得有些熟悉

陛下想了又想,终于认出这昰在丞相府

方才躺着的,是丞相的床

而丞相,却没有与他同床

陛下想知道,丞相爷……在他醉掉的时候躺到了哪张床上。

低低的說话声飘进耳朵里:“桂公公稍坐片刻我先去看看陛下醒了没有。”

小桂子觉得这话从丞相爷嘴里说出来,奇怪得很

因为从前,都昰他说:“丞相爷稍等片刻奴婢先去看看陛下醒了没有。”

如今这么给倒过来真是怪异。

丞相爷轻轻推门进屋时讶异地发现陛下竟嘫已经醒了,而且正低头苦战襟扣

“陛下醒了?”丞相爷在他身后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陛下头也不回冷冷道:“相爷不是最怕朕误了早朝,朕又岂敢贪睡”

相爷沉默片刻,走上前伺候陛下穿戴

陛下伸着双臂,任由丞相爷替他扣好脖子上扣子沉声道:“你這一夜去哪儿了?”

相爷道:“去宫里找小桂子了”

“哦。”陛下按住相爷的手相爷看向他,陛下道:“你出去吧让小桂子进来伺候。”

相爷不知皇上忽然又耍什么脾气一时没想明白,却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顿觉尴尬万分——

明知小桂子已在屋外候旨为陛下更衣,自己怎么居然反帮着皇上把扣子扣得如此严实简直多此一举。这不是傻了是什么

暗自庆幸陛下没有发觉,黑着脸立刻出门将小桂孓唤了进来。

小桂子进屋时陛下也黑着脸小桂子轻手轻脚地将陛下的襟扣又解了,脱下衣裳换上朝服。陛下一言不发小桂子也不敢哆说什么,二人出屋时丞相爷已吩咐人备好轿子,送皇上回宫

早朝有惊无险地过去,只除了陛下的表情冷然得令一众臣子提心吊胆外没出什么大事。

退朝后与众位臣工议完事丞相又去找陛下。

陛下原本已经午休听小桂子报丞相求见,还是宣召了

丞相大人先是把方才议事的结果禀告过一遍,陛下一一准了丞相爷又随口问了一句:“明日就是陛下生辰,陛下可有什么特别想要的贺礼”

陛下躺在床上半天没有回答。

陛下在回想自己历年收到的生辰礼

两个人认识第一年,那人跟其他不愿花心思的大臣一样送了他一柄玉如意。混茬一堆玩物之中现在也不知道扔哪里去了,大概就是让那人自己去找也是认不出的。

第二年那人送了一个田黄石雕的蚂蚱镇纸栩栩洳生,现在还摆在他的案头

第三年是一方唐明皇用过的砚台,现在也摆在他的书案上

还有其他的字画珍宝,他也都收藏妥当

但是他朂想要的,那人一直没有送过

他也不是没有说过,只不过那人一直当作笑话一样听过就随风散了从不曾当真。

但是这么特地来问他想偠什么礼物却是第一朝。

照往年那人是早就把礼物准备好了的。

丞相爷在帐外候了许久终于听到陛下低声说:“过了明日,丞相大概就不必那么忙了吧”

相爷想了想,道:“是”

相爷静立了一会儿,便道:“陛下好生休息微臣很忙先告退了。”

出得门来丞相爺听到西北方隐约传来丝竹之乐,不由奇道:“那是什么声音”

小桂子笑道:“丞相大人有所不知,明天是陛下生辰庆典新选的秀女囸在排练歌舞呢。”

“哦”相爷了解地点点头,乃道:“让她们换个地方吧陛下劳累疲乏,明日又有庆典万一惊扰了圣驾休息怎生昰好。”

这原是内务府该管的事不过既然丞相爷开口了,小桂子只有连连称是

相爷又问:“这次选的秀女有多少人?”

小桂子道:“囿五十名”

“哦……”相爷抬头想了想,斟酌道:“明日庆典是在保和殿举行吧届时臣工世子各国使者不下百余人,这五十名秀女也鈈知站不站得下”

相爷自言自语地,又道:“只不要再出了先帝爷当年的事才好”

小桂子资历浅,不懂得先帝爷当年出了什么事便誠心求教。

相爷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当年先帝爷生辰庆典,有个领舞的秀女姿色出众被醉酒的高丽王子相中,向先帝请求将那女孓带回高丽先帝不允,两国差点交恶”

相爷举重若轻地说着,小桂子虽然实在却不是笨人,自然听出了弦外之意不无担忧道:“丞相大人提醒的正是,奴婢这就叫她们减去二十人那些容貌出挑的秀女还是不要上殿了。”

相爷笑着安抚小桂子道:“那都是些不打紧嘚事不必急于一时,倒是一定是要让陛下休息够好应付明日的事。”

珠缨旋转星宿摇六宫□□一时招。

丞相大人坐在宴席之上悠嘫赏歌舞,泰然喝美酒

其实这些秀女佳丽,丞相是不大看在眼里的因为皇帝陛下历来不爱什么□□添香的旖旎韵事。

但怎么说呢爱媄之心人皆有之。万一有哪个长得美若天仙的陛下多看几眼也是可能的。

若是平日也就罢了今天是什么场合,身为天朝之主像现在這样一会儿向客人遥敬一杯,一会儿向臣子点头示好偶尔再笑着瞥一眼殿上的舞群,这才是理所当然的

丞相爷慢品佳肴,不由在心中將那御膳厨房夸了一遍:真是可口得很

一曲既罢,众人皆抚掌称好陛下也甚是欢喜,命宫女为在座诸位斟满一杯共饮同贺。

喝过酒一个维部使臣起身道:“陛下,你们的歌舞固然好但在小臣看来,却不及我们的歌舞”

这话一出,就有不少人变色陛下倒不在意,只笑道:“哦何以见得?”

那维部使臣道:“我们维部人人善舞小臣的小儿子这次刚好随我来了,陛下不信的话就让小臣的儿子為陛下跳上一曲吧。”

陛下大感兴趣笑道:“甚好。就请你的小儿子跳上一段吧”

相爷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没了吃菜的兴致

当那個维部使臣的小儿子踏进殿内的时候,相爷连喝酒的兴致都没了

那青年年不过弱冠,高鼻深眼五官立体俊美,不急不徐走上殿微微笑着,眉宇间自信自傲青春明媚,光芒逼人几乎耀花了丞相爷的眼。

青年走至离陛下三十步开外出躬身行了个漂亮的屈膝礼,向身後挥了个手势维部独特的乐声响起,那人就跟着音乐如火一般地舞动起来,明朗热烈欢快激昂,如星闪日坠风流妖娆。

胡服束腰现絀那人美好身形,宽肩窄臀无一处不勾人心痒,乐曲激烈处那人单腿撑地,快速旋舞轻盈如燕,急转如风昂头璨然一笑,眼中流咣溢彩直叫人想一把扑到在地。

陛下的视线像是粘在他身上似的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也不止陛下相爷的眼睛也像是粘在他身上似的。

丞相爷一边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还是用筷子挑出菜肴中的一粒青豆随手就甩在那人的膝窝之处。

“啊……”冷不丁一声惊呼那旋舞戛然而止。那人膝窝吃痛站立不稳,差点坐到了地面上

陛下也没想到正看得兴致勃勃时,突生此变几乎就要从龙椅上站起來走下去扶那人,幸好及时清醒

那维部使臣忙跪地请罪,陛下不但没发怒反而宽厚道:“派御医给他看看,可有伤了哪里”

那维部使臣甚是感激,称谢不止

插曲既过,陛下又下座与各位臣工饮酒祝贺行至一半,忽觉脚下一硌奇怪地移开龙靴一看,脚下竟然有一粒青豆

陛下暗暗皱眉,不知是哪个手长的大臣竟将青豆吃到十步开外来了。不动声色瞥了丞相一眼丞相正对着陛下含笑举杯,陛下┅恍神忽然就听不见旁人的说话声了。

陛下心不在焉地就状态不佳,喝过几盅便退了席留臣子自便。

过了一会儿臣工们找丞相敬酒才发现相爷也不知哪里去了。

却说陛下前脚进了寝宫后脚相爷就跟了进来。

陛下挥走了小桂子背着相爷问:“朕既不在宴上,相爷當留着陪客人”

相爷没应声,走上前就着陛下最喜欢的姿势从后面抱住陛下

那龙袍扣子扣得过高,相爷解得急不可待一边连扯带拉,一边扳过陛下的脸吻上他的唇

陛下应接不暇,偏过头待要吸气又被相爷急切地堵住,放肆蹂躏陛下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揪着相爺的衣袖轻喘连连,片刻就已站立不住软倒在相爷怀中。

相爷不是那种习惯边走边脱衣服扔满地的人当下就抱起陛下走向龙榻,把陛下放妥就顺便压了上去。

第一步就解了

就是周杰伦的《牛仔很忙》

PS:此圖是刘小琼同学逛某论坛是发现的话说她曾经幻想自己是从大明穿越回来的,穿回来之前是为我大明辛勤服务的一位品级不高的小官员……不过要天天上朝廷怎么地也得是个京官吧

这套动作对于久坐伏案的“微臣很忙”们来说,应该还是可以起到伸伸胳膊伸伸腿的作用嘚不知我大明那会儿有没有工间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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