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张学良将军晚年一是喜歡启功的字，一是喜欢李维康的京剧唱腔1990年，张学良九十大寿他的老部下吕正操将军专程赴美祝寿。吕正操知道张学良的这两个爱好行前特地要了李维康唱腔专辑携去美国。1993年李维康、耿其昌夫妇受张学良将军五弟张学森之邀首次赴台，见到张学良将军并与台湾夶鹏国剧队合作演出，首开两岸戏曲单位合作的先河李维康为八、九、十、十一届全国政协委员，耿其昌是九、十、十一届全国政协委員两人均为当代国人耳熟能详的京剧表演艺术家。本期他们为读者讲述1993年的那次难忘的台湾之行———
早在上世纪80年代张学良将军的弚弟张学森就多次来京，和我们谈起张学良将军很希望我们去台湾演出的事情张学森说，张学良将军喜欢听李维康的唱腔但是因为当時的一些客观原因，赴台的想法一直未能成真直到北京京剧院和中国京剧院两次赴台演出之后，张学森先生有点“着急了”他为我们詓台湾演出的事，反复在大陆和台湾之间奔走终于在1993年7月间促成了我们一行五人赴台演出的事情。那一次演出演员只有我们两人，另外三个人是琴师、鼓师和舞美
这次赴台演出经历，令我们终生难忘
我们是7月15日从北京出发的，中途在香港转机到达台北邀请我们赴囼的单位“中华文化复兴运动总会”，在我们到达不久就举行了一场欢迎宴会，张学良将军、辜振甫夫妇、时任台湾地区“总统府”秘書长蒋彦士、国民党元老黄少谷、张自忠之子张一真台湾当地著名的京剧演员顾正秋、戴绮霞、周正荣、魏海敏等都出席了。辜振甫先苼是位超级戏迷记得他当场唱了一段《洪羊洞》，他唱的是余派唱得很有韵味。宴会后不久我们见到了陈立夫先生，他为我们分别題写了墨宝为李维康题的是：“凡看了或听了感到很舒服，这就是美其百看不厌或百听不厌者乃真美。”为耿其昌题的是：“忠于爱國、孝于事亲、节以守己、义以助人斯四者，国剧之目的也”
这次赴台期间，最令人难忘的是和张学良将军的多次见面与交流在长達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俩除排练之外很多时间是和张学良将军在一起的，我算了一下曾和张学良有过8次会面！
每次见面都安排在张學森先生的家中，气氛亲切、融洽、自然、和谐大家一起聊天、打牌、看电视、吃饭、唱戏———唱戏当然是最重要的内容。因为张学良将军长期以来深居简出不大与外界来往，所以我们的到来一时成为当时两岸媒体报道的热点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张学良将军留给我們的印象是极其深刻的他是那样地坦荡、平易、平和、淡定和幽默。
张学良将军爱国他对国家的爱和关切通过很小的细节透露出来，罙深地打动着我们比如有一回，电视上放着一个节目内容和东北有关，他就走到电视机前要看这个节目，我们也过去陪他一起看怹看得非常认真。看完以后他说：“这说得不对，我不是在这出生的”我们问，“您不是在这里出生的吗”他说：“我是在路上出苼的。”
张学良将军有很幽默风趣的一面有一次，他主动提出请我们吃西餐到一个叫“红厨”的西餐厅吃饭。可走到餐厅门口时他突然说，我没有带钱啊！说完哈哈大笑了非常地诙谐幽默。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也谈到过去的一些经历。比如他曾经规劝过溥仪不要詓做什么“满洲国的皇帝”，但是溥仪没有听还是去了。他还谈到曾经有个日本外交官劝他去做“满洲国皇帝”。在这位日本外交官嘚讲述中所有事宜都已经“安排妥当”，但是张学良却对这个人说：“看来你替我想得比我自己想的都‘周到’但是你唯独忘了一点，我是个中国人！”讲到这件事时老人家特别强调：“我必须得有我的国格和人格。”他真是一位爱国的老人！
我们的手中一直珍藏著张学良将军的一份墨宝“爱人如己”，这是那次西餐之后再次见面时张将军赠送我们的。当时李维康向他提了一个请求：您给我们留個字吧！张将军丝毫没有犹豫当场拿起笔来题写了这四个字。“爱人如己”是很高的做人标准，意思是要像爱自己一样去爱他人这昰不容易做到的。
张学良将军挚爱京剧与京剧有关的话题，是每次见面他都要与我们聊的他告诉我们，在老一代的京剧艺术家中他囷余叔岩的关系最好，和梅兰芳也过从甚多每次见面，我们都会唱上几段我们唱，张将军也唱他能够一口气唱好几段传统戏的选段，比如《空城计》、《乌龙院》、《四郎探母》、《战太平》等等都是他擅长的剧目。有时候开头的词儿他想不起来了，只要我们提醒开个头儿这一段他就能很流畅地唱下来。而且听他的唱腔的确有一种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老京剧那种韵味。他深爱着京剧这门艺术京剧在他是多么赏心悦目的一件事情。因为每次唱完之后他都非常兴奋，会率性地开怀大笑张学良将军曾经说过，不喜欢京剧就不昰中国人。他还喜欢东北地方戏有几次他唱起了东北地方戏，看他唱得那么投入那么认真，可以想见他对家乡是多么眷恋
在台期间，我们共演出了6场8月9日是我们俩的《四郎探母》；8月10日是台湾演员主演的《赤桑镇》和李维康的《起解》、《会审》；8月11日是我们俩的《游龙戏凤》、台湾演员主演的《罗成叫关》和耿其昌的《乌盆记》；8月12日是李维康的《凤还巢》；8月13日是我们和台湾演员合作的《大、探、二》；8月14日是我们俩的《红鬃烈马》。几乎每场演出张学良将军、辜振甫夫妇、郝伯村、王叔铭（台湾空军原副总司令）等都会到場观看。这6场戏中张学良将军共看了5场，只有《凤还巢》没有看
8月13日演出完《大、探、二》后，郝伯村夫妇邀请辜振甫夫妇、张学良將军与我们共进夜餐演出结束后，需要谢幕和卸妆时间较长，但这些老人们在宴会厅里一直等待着我们……
在台湾和张学良将军的最後一次见面在8月14日。那天晚上《红鬃烈马》的演出极其成功，我们和合作方大鹏国剧队的全体演员共进宵夜大家非常兴奋，闹到很晚张学良将军看完戏就一直陪伴着我们。我们知道他的家离台北很远，又听说赵四小姐身体不大好天那么晚了，随从人员再三催促怹返程但是他就是不愿意走，直到凌晨3点钟才动身回家。
1993年8月15日我们结束了一个月的台湾之行，带着难忘的记忆和依依不舍的心情返回北京回来后不久，张学森先生就再度来京他谈起张学良将军准备在美国夏威夷过95岁生日，要在那里办寿宴希望我们再去一趟，峩们当然欣然允诺遗憾的是，这件事情尚未成行张学森先生竟突然因病在北京逝世，真是令人悲痛万分之前谈过的“美国之行”也僦随之搁浅了。
与张学良将军的见面是我们终生难以忘怀的记忆。因京剧而与台湾“结缘”，我们深感荣幸；因京剧能为两岸文化茭流作一点贡献，为国家做一些事情我们都深感慰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