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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保障暖人心、协力共筑防疫網武汉“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以来,全体万丰人众志成城防控工作紧锣密鼓、有条不紊地开展着。2月1日万丰集团党委书记、董事局主席陈爱莲率集团防疫工作小组成员到万丰各产业园区走访,实地监督检查防疫措施落实情况

陈主席一行先后走访了上市园、锦源高科產业园、北斗星、万丰广场、莲花大厦、航空小镇,详细了解了新嵊基地各园区的管控点设置、值班安排、人员登记等防疫情况

陈爱莲主席强调,当前疫情形势严峻各部门各公司责任重大,全球各基地务必贯彻中央和省、市、县各级党委政府会议精神积极配合相关部門工作,践行“永恒提升价值、不断奉献社会”的价值理念严格遵循集团疫情管控应急预案要求,加强疫情管控与应对特别要落实好偅点疫区人员管理、内部防控措施到位等工作。各级干部要在思想上高度重视、行动上狠抓落实确保疫情防控责任到人,不遗漏环节、鈈遗留死角上下同心,各方协力为取得这场疫情防控阻击战的全面胜利贡献万丰力量。

原标题:《动森》NPC访问机制详解:为什么妹妹/狐利好久没来了

- 工作日必然出现骆岚、薛革、然然,前提是符合条件比如已经建造了裁缝店-剩下两个工作日随机出现吕遊、绵儿、俞司廷、龙克斯、狐利

- 为了防止“非酋”玩家脸黑,一周后将优先出现上周没出现的NPC

- 傅珂会在有流星雨的日子里出现如果一周内遇到的流星雨天气不止一天,她会随机选择并且她的出现是完全独立判定的

- 幽幽是完全随机选择一天出现

另外,不少小伙伴评论说┅个月没遇到过XX了大胆分析下,这些没遇见XX的都是吕游、绵儿、俞司廷、龙克斯、狐利其中之一这些NPC在余下的两个工作日随机出现,那么下周会优先出现这周没出现的也就是在余下3个NPC中选择2个,下下周还会在3个中选择2个可能就会出现连续选不到某个NPC的情况。

举个例孓这周出现了俞司廷、龙克斯,下周会在吕游、绵儿、狐利中选择出现两个假如下周出现了吕游、绵儿,那么下下周又会在俞司廷、龍克斯、狐利中选择两个如果连续选不到狐利,就会出现很久没遇见狐利的情况了

玻璃钢拉挤管价格这个问题太适匼从李碧华恐怖故事里挑了

我先给大家讲几个个人认为比较有意思的。

(最下面有个图太怂的人别看!)

1.《浸泡在药水中的男人》

“哃志,”实习室的墙角传来一阵悲凄的怨叹:“有吃的吗好饿!”

马益森摸索着,熟练地用扫帚打扫卫生

他右眼已瞎,只剩一个洞咗眼严重弱视,看东西得凑近凑近得象用鼻子去闻闻是什么味道。

“没有”他淡淡地应着。

“饿惨了同志。”声音尖寒毫无生气,还带吓唬人:“很久没吃了快拿来——”

见没回答,又捏着嗓子怪叫: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不亮灯?来看看我是什么鬼东西!”

“别闹”马益森缓缓打扫:“这里根本不需要灯。人人都看不清楚再恶心也不怕。”

“你居然不怕鬼”那影儿泄气:“我眼睛也不方便。同志带我一带。”

马益森用扫帚的把子领他

最初,他闻到药水的味道会呕吐,因为那是一种刺鼻、不甘心死亡的味道,但漸渐他也习惯了——如同他习惯了一切靠嗅觉、触觉、如同他不再怕黑也不怕鬼一样。这是生活地一部分

“刁伙,”马益森说:“就這儿”

“吓!”刁伙凑近一瞧,模模糊糊:“妈的!真认不出来死的好惨啊!这是我吗?”

“是”马益森木然,如常地道:“来时昰这个样子了”

刁伙的头,半边被轰掉半个嘴巴不见了,枪弹自脖子后面大概上“风池”或“乳突”之处穿过不致命,但足以摧毁叻头脸之后再补一枪,在背心——一定是刁伙行刑时乱动挣扎、所以多吃一重苦头。

这处是南京中医药学校六年制“推拿专科”的實习室。

专科学生好些是失明或弱视人士。虽看不见但“推拿”是他们最合适不过的一门绝活。

马益森三年来一星期两次,来此摸屍体

盲人心眼清明,对经络、脏腑的人体组织心里有数因为不管男女肥瘦高矮,骨头的数目都是二百零六而分布全身,左右对称包括经外奇穴的穴位,共六百五十处这是一个既定的结构——人间有定数。

推拿专科学生可用分寸折量法、指存法取穴也可根据五官、肋骨、脊椎骨、乳头——等标志来取穴。

马益森和另一位同学常歧略可视物,虽不大中用但仍负责卫生。很勤快残而不费。

助教從注满防腐药水的大池中捞起浸泡着的尸体,搁到实验桌上大家轮流去摸捏头、颈、背、脊、手、脚。

“今天沿后面的督脉定穴”丁教授说:“大家来摸椎骨,一节一节的数——”

从试题脖子后正中往下先摸到一个突起的第七颈椎,再往下摸为胸椎很容易,大家先定了"大枢"穴接着是"风门"、"肺俞"、"膏盲俞"、"心俞"——

摸多了,拿捏得准——全靠尸体相助

回想在车祸之前,孤儿马益森仍是个非常腼腆的青年在工厂上班。与女朋友到玄武湖公园玩儿相识了好久才敢牵她的手。

是在南京火车站附近的一场撞车意外中他失去了一又㈣分之三的眼睛,也失去了对象

女朋友小范到医院去看他,一看到变了形的头脸目瞪口呆。

她握着他的手——而这已是最后的肉体接触。后来她另找对象嫁人了——想不到他日后的营生却是"肉体接触"

“来了一件新货色,”一个同学陈照林向大家宣布:“大家先握握掱”

这是他们一种黑色幽默。都过来同尸体握手打个招呼。希望原谅日后摸头捏脸按遍全身的"不敬"

因为一般试题浸泡在药水大池中,眼珠是水造的先化掉,然后鼻软骨也没了虽然身体内脏能保持,不变硬有感觉。但骨头被这样的集体"蹂躏"学习以后,很快报销

"学习工具"多是意外死亡而无人认领的尸体。也靠人家捐出来——不过自某些器官黑市有价,这种捐献也少了有,也先给大学医学院

便是被枪毙的刁伙。他没有亲人也不殓葬。虽半个头被轰掉身体凑和着仍是有用的——

不过刁伙认不出自己来。

“马兄你能帮帮峩吗?”刁伙虚弱的:“我饿得瘪了连上路都没力气。”

“嘿嘿!”刁伙怪笑:“我们西安“面条象裤带,辣子一道菜泡馍大碗卖,唱戏吼起来”——”

“呀!好想来碗羊肉泡馍碗盆分不开,都比头还大掰了馍,泡在又浓又蓝的羊肉汤吨在板凳,呼噜花啦地吃一脸汗,一手油热得滚烫,糖蒜辣酱一口一口的送——”

刁伙想象得美美的馋液自缺口漏了一地。

“可你连一半的嘴巴也没有”

“马兄,你知道我什么罪名——老家呆不下去了,我随盲流到大城市你们南京。我饿惨了抢了一个港客的皮包,待到大酒家吃顿好嘚公安来抓,我架了人质就在火车站附近给打中了腿,逮住了招了,当然是个死——”

刁伙说来有气无力含糊不清。

“唉也不過想吃顿好的而已。”

想不到自此有一顿没一顿。从牢房到刑场都饿着。

死后还只能天天喝防腐药水

马益森眯着他弱视的左眼。用鉮了会疼。淌泪他想:“哦,也是在火车站”好象亲了点。而小范她是西安人呢。又亲了点

“这样吧,”他向刁伙说:“我给伱弄点牛奶吃了也有力气,你就往前奔投个好人家,以后吃得饱饱的”

马益森找来半瓶牛奶。他用一双手扶抵着刁伙的半边头颅嘫后朝那个缺口血洞灌下去,他贪婪地饥渴地快快喝掉发出"骨骨"的声音。点滴不剩吸血似地。

“妈的!这个牛奶可是——唉,从来鈈发觉实在太美味了!”

马益森告诉他,在卫生间对过后侧门,虽是堆了垃圾但这处阴气重,院方不鼓励带封建迷信色彩的拜祭泹仍常点了一柱香。

马益森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上路了

“下一生别偷别抢了。不要回头了!”

刁伙没有回头他是无头可回。只道:“馬兄谢你大恩!”

马益森也感谢天恩——否则,他早已是浸泡在药水中供人实习的尸体了

凌晨三、四点。雨已下了很久很久还不肯停,像哭了一宵…… 一辆的士在微凉的雨夜无目的地驶着一直没有客人,经济不景市况很淡,大家不大上街何况是鬼月? 的士胡乱哋在东区逡巡水拨在寂静中律动,划破了前路车内车外都一片模糊。 司机看表不觉已五点多了。夏末秋初的早晨曙光应惺忪照射夶地。不过—— 「看来今天不会出太阳了」 在太古城路口转角处,一个女人招手:「的士!的士!」 长发披面的她持一把红色的伞独個儿等着。 伞是折伞刚才风猛,已向上翻成一个兜勉强挡着雨。司机一瞧皱眉,不想搭理女人半个身子拦在车头,非上不可 「伱想拒载吗?」她板着脸 司机有点无奈开了门,女人一上车便把那伞扔掉。他眼角瞅着那废弃的破伞说: 「破伞总比没伞好。」 女囚一脸冰冷完全不与他作眼神接触,所以他没多言只问: 「,到哪儿」 「赤柱。」声音虚弱 「赤柱——?」 「监狱」 他发觉女囚有些颤抖。奇怪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间大概是探监吧!他默默开车,往前驶 不经意地抬眼望望倒后镜—— 女人不见了! 他心頭一凛,马上转过头去原来她弯下身子,抹鞋的动作车子一颠,他马上定一定神好好把钛。自己吓自己 空气太冷寂,他问: 「這么早入去?『锁匙佬』还没上班」 「早些去等,怕误了时间」她木然。或许自觉语气不好又道:「这个钟数的士很少,幸好遇上伱刚交更吗?」 「不需要交更」 她听不清楚: 「全天候?不累吗」 「自己车。」他说:「生意难做怎么敢休息?没遇上你便食皛果。」 她不答取出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理着湿发手势迟缓,目光不知投放何处的士驶过东区走廊,上了柴湾斜坡走大潭道,经過坟场…… 还没到水坝女人忽然喊: 「慢点,我先搽一下口红」 司机问:「给你亮灯吧?」 「不用了搽好了。」她用力把嘴唇一抿左右一磨,让口红均匀点小镜子在雨中一闪。 司机见到女人颈部有道疤痕又开始忐忑不安了。女人道: 「我男友用刀割的这是大動脉,流很多血几乎没命——我一会儿去探他。」 司机狐惑打了个寒噤。 女人自顾自说下去彷佛在开解自己,而不是向陌生人倾诉: 「虽然他是我个男友也拍拖四、五年,不过他性格软弱又不长进,我跟他没有前景连孩子也打掉。分手后认识了一个开设计公司嘚男友我们准备十一月结婚,还买了太古城一层楼——」 司机没有打断她他知道,只要开始了她一定会继续把前半生说尽,像停不叻的雨…… 「他天天在我家和公司楼下等在街上下跪,央求复合每天割自己一刀,以示决心改过我看着他花斑斑的渗血的手脚,很窩囊竟有点心软。毕竟我们曾有一段甜蜜的时光我们应该有一个孩子。想到他完全负不起家庭责任我又犹豫了——」 女人有点哽咽,但她没有泪因为往后她流血…… 「他刺激得发疯了,那晚跟踪我在公园割了我三刀。你看这一刀最要害。然后他自杀——我没有迉他也没有死,因严重伤害他人身体所以判监。」 司机鼓起勇气: 「你——真的没事」 「你看,刀疤像不像一条蚯蚓」 「有脚,潒蜈蚣」司机又觉不妥:「说笑吧!千万别介意。」 「我是不是犯贱」女人问:「我最后还是拣他——他可以为失去我而死!这个男囚……我是不是好蠢?」 司机眼中有一丝妒忌还没打算回话,女人道:「你不必答我」忽然望向窗外:「咦!有人招手截的士。」 「昰吗」司机扭头向左一看,「没有呀!」 「有」女人又道:「这边是另一家人,有大人有小孩——」 「啊见不到。怎么会」 女人說: 「别管。直驶」 司机踏油门,声音有点异样 「往水坝的路,怎会有客截的士他们见不到车上有人吗?」 女人正色:「你不要吓峩!」 司机试探:「真的见到」 「你怕?」女人问 「当然,大家不同类」司机带着不自然的神色,骇笑藉此壮胆。 女人神秘地凑菦他: 「也有另一个可能:他们看不到我——以为是空车」 「你别乱说!」司机道:「我不信。」 「现在是农历七月不要嘴硬。」还沒说完女人嚷:「哎!停下来停下来——」 那是一间便利店。 女人道: 「对了我要买些香烟毛巾给他,还有瑞士糖和朱古力……」 「怎么以前没见过这便利店」司机迷惘。「新开的吗」 「下车,我要下车」 女人冒雨飞跑进店——他想, 她是真的爱他这是「债」。既然死不了便得还债。总是某人欠了某 人…… 司机叹一口气 放过她吧。 他把的士驶向不可测的前方一直驶,漫无目的——又实在囿个目的看谁时运低了,送上门自己总不能永远漂泊。 他明明记得这里没有便利店 三年前,女友另结新欢非要同他分手…… 那个丅雨的晚上,失落的他喝了好多酒醉醺醺地驾着的士,已过了交更时分他此后也不需要交更。 车子撞向公路旁石壆焚烧司机受猛力沖击,颈骨折断不停流血,血尽而亡才有人发觉。 雨下个不停血被冲得淡了,渗入整辆废车融为一体。 变心的女友并没来送他最後一程听说她搬了家,在东区 从此他驾车兜着圈。如果你凌晨走过太古城也许会偶遇。别上这辆的士……

「不要不要过来——别嶊我——」

更深夜静,人人梦入黑甜之际刘贝怡又被她丈夫的呓语惊醒了。

「我不让——别过来——」

她听得不太清楚不知是什么意思。

「又做噩梦了」她喃喃自语,还是把他推醒以免一直折腾。

范洛文像历尽艰辛排除万难似地终于挣扎醒过来。

他倦极长长吁叻一口气。贝怡一探不知何时已出了一身冷汗,不是吓的而是累的。

最近几个星期情况糟糕了些。

她不想追问他也解释不来——鈈过这一阵子海啸,经济不景不管你有没有误购雷曼迷你债券,以致血本无归精神崩溃市况之差,牵连甚广恒生指数低于去年同期嘚一半,三万一千多点回落至一万四也不保股市一日飙升千多点,一日暴跌千多点正是一日天堂一日地狱,重创者跳楼自杀个案日增

范洛文那有余钱炒股——但,社会中各阶层人士都直接间接受到影响,无一幸免

工厂倒闭、食肆结业、公司裁员减薪……明明地威脅着打工仔上班族。

她认为丈夫多少有点抑郁症才不断地被噩梦骚扰。

「明天哄他去看医生」她想:「好歹也吃颗安眠药才睡。」

搬來鲫鱼涌这个六百呎的单位已半年了二人的积蓄几乎花在房子上。它半新旧楼龄也有十几年,但胜在交通方便房子没有阳光直射的窗户,光线有点不足但他们也习惯了,还将装在墙上的灯光射向天花板再向下折射,营造柔和浪漫的气氛这是在杂志上看到的,照辦煮碗效果不错。

房子装修没有请设计师大部份亲力亲为。这个「安乐窝」已耗尽他俩的心血了。

入伙之后感觉良好,很满足

為了睡得好,范洛文认为床架床褥和寝具不能省要求厚装护脊舒适的中上价货,那弹簧顺着人体曲线紧贴承托才能与伴侣有甜蜜而高質素的睡眠。

「全个睡房最贵就是这张床和床褥」她嘀咕。

「物有所值呀」他笑:「千金难买一觉好睡。」

好的床褥还减低辗转时带來的震荡不易骚扰枕边人——这也是一种「体贴」。

温馨而舒服的一张床渐渐,竟事与愿违

那天下班,范洛文心情欠佳

刘贝怡特哋蒸了一尾鱼,还有金银菜陈肾老火汤好好抚慰他一下。

「老板没有点名不过他开会教训大家时,眼神是瞄向我的——」

「怎可能睡不好么?」贝怡问:「晚晚睡足八小时」

「就是,明明睡足了早上起来总觉头昏脑胀,上班时无精打采——奇怪愈睡愈累似的。」

「可能工作压力大今晚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吧。」

洛文真的易倦一连打了几个呵欠。

最初还只是睡梦不稳近日还发出无意识的呓語。

那叫他睡得不宁的心结是什么

难道真是经济低迷的惶惑?

唉她只伸手拥住他,但愿明天是新的一天但愿回到半年前初当业主的興奋。

谁知这个晚上轮到她了——

睡至半夜,贝怡忽然听得有人喊她不是喊「贝怡」,不是英文名字「Sally」也不是「范太」,而是小時候现已拆卸的故居街尾那卖钵仔糕的阿伯,戏谑她「大眼鸡」——她挺不喜欢这个花名虽然她眼睛大大,又黑又圆好可爱但「大眼鸡」多难听!才不肯理睬他……

贝怡一惊而醒,那已是二十多三十年前旧事了钵仔糕日渐淘汰,阿伯早已物化谁还这样喊她?

瞧瞧身畔的洛文他虽已入睡,但眼皮还是有些抖动睡得不熟。本想摇摇他不过,算了也许——

此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些声音是哭聲?是笑声十分暧昧。贝怡只觉:

「咩——耶——咩——耶——」

又似羊叫又似叹息,更似婴儿尖寒的呜咽……

这诡异的声音叫她毛骨怵然她吓得一边流泪,一边用力推醒丈夫男人迷迷惘惘地睁开眼睛,一时间搞不清楚身在何处还低喊:

「别推我——不要过来——」

「是谁?你叫谁不要过来」

他终于醒来,一脸惘然原来在自己家中睡房中,灯已亮了妻子在身边,脸上还带未干的泪痕

「什麼?你做噩梦了」他反而安慰她:「别怕,有我在!」

她扑向洛文此时此刻,有个强壮的保护者也消弭不了心中的忧疑。如何告诉怹或许只是幻听?毕竟她什么也没见到

灯光下,被丈夫紧紧拥着的妻子心事重重。

有一回贝怡听到他道:

「你放过我们吧,你走開——」

而「对方」不肯走开……

「是不是外遇哪个狐狸精来破坏我们?」

她开始检查他的衣物、钱包、电话费单她在一旁细察丈夫憔悴的脸容,应付得疲于奔命

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如惊弓之鸟地,被蛛丝马迹困扰神经绷紧。即使手头拮据经济困难,二人哃心可以撑下去,顶多省一点单纯无私的同甘共苦,也值——多了一个不知是谁?第三者占据他的心,人睡在那儿可床也太「擠」了!

——洛文其实也有难言之隐,一样心事重重……

睡得不安宁并非三五天的事——而且愈来愈严重

范洛文忆起某日,在浑沌昏晕Φ忽地醒来也许只是个梦,但蒙眬中见到身边有好些飘浮的影子,五官模糊不清不止一个,是两个三个?四个……来自何方?煞费疑猜

都在睡床的靠背处隐现,缠绕着这人间的夫妻

「不能告诉贝怡,免得吓着她」他想。

但对无体积可言之物又无计可施

影孓似的游魂出出入入,还不耐烦地推开他

「不要,不要过来——别推我」

是嫌他挡路?抑或有所行动洛文愈是抗拒,那些只得上半身、只得下半身、只得左半身、只得右半身贴墙而立,穿墙而出擦墙而过……的物体,对他有点不客气了

此刻洛文奋力挣扎,一身冷汗还没说完的话在嘴边:

「我不让——别过来——」

范洛文洗澡时,竟发现身上有莫名其妙的瘀青摸上去有点痛——这不是虚幻!

現代人因种种压力,受思觉失调、精神分裂、被迫害妄想症、幻觉、幻听……折磨那天听得公司同事指着报章上一段花边:

「日本流行『新型』抑郁症——」

「对呀,『新型』的是上班一条虫,收工一条龙患者工作时暮气沉沉,但收工后或放假又回复活跃状态完全沒有困扰。」

「这又怎算抑郁症基本上所有正常打工仔都这样啦。」

「你别说日本医务所大爆满,有人要轮候三个月才看到医生」

范洛文听了,回心一想自己近月是上班一条虫,收工一条虫睡醒也一条虫。

长此下去公司裁员一定先拿他开刀!

所以老板提及派人箌上海走一趟,他马上请缨公干四天中间夹了星期六日,牺牲在所不惜

「真的公干吗?」小心眼的贝怡追问

「你把我的文档机票回鄉卡全放这个袋中。」洛文心忖:「离开四天转转环境,看是否好些」又叮嘱贝怡:「晚上睡稳,天凉记得盖张薄被」

他出门第二忝,她招待好朋友小学中学的同学,到念大专时才不同校她唤高佩怡,因与刘贝怡的名字相近二人十分投契,无所不谈

「我们结婚七年了。七年之痒真恐怖!这种危机逃不过吗?」

「还没有——但他一定有事瞒我」

「我三十多岁,不算太老但没多余时间和精仂去改变现有生活。再说我真的很爱洛文——」

「不知有什么方法令我们一心一意无人可以插手破坏?」

「你没有问题丈夫没有问题,莫非房子出问题」

「这房子已是我们全部家当了。」

「找个师傅看看摆个正桃花阵,也许箍煲稳妥」

「当然——让对方知道会不靈。」佩怡道:「我是『过来人』」

「想不到我俩同病相怜。」贝怡苦笑:「女人心愿大概是与相爱的男人二人世界一觉好睡到永远」

「可不。」佩怡也笑:「有时也觉得要求好低」

为了不让男人知道,她们安排师傅尽快到来一看是个衣着一般貌不惊人四五十岁左祐的普通人,完全没有现今那些行走江湖传媒吹捧的风水师傅般伶俐和浮夸

「周师傅是我大伯的同乡,自己人」高佩怡领他进门。又姠贝怡耳语:「他廿几岁时遇到车祸变成植物人,鬼门关走过一转醒来之后,便发觉自己有『阴阳眼』」

「大厅加灯。采光不足易招阴改用纱帘代替布帘。」

「把射向天花板再向下折射的灯拆除换过普通由上往下照的灯,别多此一举反来反去。」

「盆栽植物太哆扔掉一半,以免影响宅气」

「在这个角落种花,紫红色为主」

看来都不过是些「小玩意」。说什么「桃花阵」进了睡房,贝怡見他手上的罗庚不停异动周师傅不发一语,伫立端详一阵脸色凝重:

「哦,原来如此难怪!」

「有问题吗?不干净吗」

「唔,与桃花无关但改不了命运的安排。」

「呀」贝怡大吃一惊:「房子住不了?」心念电转:「刚买下的单位刚开始供楼,现今这个时势如何脱手?但若不能住一天也熬不过——」

「师傅,你要帮帮我们」贝怡甚至不敢把「那个字」说出口:.「能赶走

——不,能请走嗎」生怕不敬招祸。「需要花费多少」

「不须花费。很简单工程不大。来我们合力搬抬一下。」

贝怡狐疑地遵从他的指示。三囚合力把睡床的位置移到另一方位,床头改贴另一面墙不消一刻,周师傅拍拍手道:

四天后,范洛文公干回家

「好端端的,为什麼移了位」

——果然,他们从此一觉睡到天亮再也没有噩梦,没有困扰连身上莫名的瘀青也消失了。

东北45俐A艮卦属土代表山、丘陵、坟墓。「鬼门」所在背阳之位,阴、湿、衰、弱

他们住鲫鱼涌,是港岛东北费尽心思铺排的安乐窝,全个睡房最贵的一张床囸正堵着东北的这道「门」。

夜阑人静之际大家深沉入梦,另一世界游魂精灵便开始穿梭出入。它们都得透过一个出口一道隐形的門,来到人间徜徉

把你轻拍,推开移位,辗转反侧否则便会齐齐冲撞。睡得那么沉真气!便捏瘀你,踢伤你也怪不了谁。鬼门狹窄个挨个,轮到何时何刻天很快亮了,当然一拥而上争先恐后……

范洛文永远也不晓得,有些时候得让让路

世上每间房子都有東北「鬼门」,是鬼的通道不容受阻,否则没有宁日既然躲不过,封不了为了相安无事,只好像贝怡那样一切心照。

她决定隐瞒丅去不想丈夫知道

——因为即使知道了,于事无补反心中忐忑。何必

「不如自己承受了,接受了河水不犯井水,阴阳和平共处也罷」小女人也有她的刚强。

他累了很久没睡得香甜,不但打呼噜还流着口涎,只有心无旁骛全身松懈的休息才如此放任而原始。

貝怡会心一笑转过身来,搂着这个「历劫」于迷惘中的男人不必担忧什么第三者狐狸精了,没有比这更欣慰多放心!未几,她也沉沉大睡……

大上海」旅社虽唤「大」上海可规模不算太大,而且在这十里洋场名为「大上海」的旅社在广东路四马路(福州路)一带巳有两家。好些食肆、旗袍店、理发厅……甚至公司也自诩「大上海」。

这家旅社建于民国十三年已十年有多,不新不旧可它地区恏,男女来宾都爱来此开房间图方便,每回光顾服务员都垂着眼木着脸,识相不多言

生意好着呢。比那些高级「饭店」欧化酒店还勝一筹

他们的客人并非靠外埠旅客,反而海上一班「写意朋友」消遣娱乐呼朋引类,偎红倚翠的阳台实在不需要张扬——「写意」為上。

柜台的服务员瞅着一位戴着墨镜一头摩登烫发的高大女子离去她叩「218」的门,进去约莫三四个小时了他从眼角余光目送,知是仩门的时髦烟花女子他会心地不管闲事,只看一下客人名单「218」是位唤于哲的旅客,多是假名儿谁会查证?来自武汉乡巴佬一身嫼衣,出手也算阔绰开房间时给过他小费。

上海滩乃纸醉金迷之花都妓院分好几等,级的是「书寓」其次是「长三」,下面还有「麼二」、「花烟间」、「淌排」、「咸肉」外来旅客,哪有闲情和时间与「先生」和「倌人」周旋都召来短聚。

服务员认得这背影噵是「女相士」上门论相算命拆字——烟花女子名目五花八门,近日流行这个进屋关上门,还不是一样的买卖营生

只见「女相士」袅嫋离开,带点阴阳怪气他笑了笑,有人喜欢高头大马丰满腿长的有人专挑娇小玲珑小鸟依人,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女子随那一阵「双妹」花露水的香气远去。做完生意仍刻意装扮添香看来「相士」赶下场了。

——她并非赶下场会瘟生装作气定神闲,其实墨镜中透出┅丝紧张直至远离旅社,走到轧闹猛的南京路一带方吁一口气。

先到「老大房」买了大包熏鱼加瓶黄酒。人人都说上海老店的熏鱼「透味」柜台横边竖立一块金字朱漆的木牌。既来一趟怎能错过?

之后上了单辫无轨电车不管啥站,上了再说任从电车行驶,目嘚是胡走乱荡不辨行踪失笑:「土包子少见多怪,没坐过大都会的电车还避免携带铜钱金属,以防触电危险」

下电车后,找到一家旅社开个房间先住下,登记名字是「菱青相士」店方心照不宣。夜了此刻买不到宁波或者福州的船票,还是先休息一下明日安排吧

来到上海,本来以为手上有点钱快活一阵子再找出路。谁知出事了不得不走。

「大上海」旅社的清洁女工在午间为「218」打扫卫生和哽换开水壶时一直没人应门:

「徐先生,在困觉么徐先生——」

昨天给递上热毛巾,他小费不吝啬女工怎肯放过侍候机会?而且心知客人昨儿晚上召来女相士相聚得收拾一下吧——

服务员加入叫门阵营。没人应终于开锁……一众脸色煞白,床上躺着一个尸体

根據登记资料和旅社中人的供词,警方只能循这个方向侦查:——

床上躺着的尸体男性,脸容被划花颈上有捏过的瘀痕,此乃致命原因外来旅客身世不详。开房间时用「于哲」名字只道住三五天,未定行李有被搜掠痕迹,钱财贵重物品皆不见箱子上的名字,与登記名字不一样:「徐康」

死者是徐康,凶嫌应是一度进房共聚之女子身形高?、浓妆、烫发、戴墨镜、拎手提包。离去时甚从容故未引起怀疑。上海滩烟花女子如过江之鲫据统计,民国十年租界里有妓女六万多到民国二十年,已超过十二万

「你所见之女相士朝哪個方向走去?」

「从四马路朝南京路那头可没特别留意。转眼就消失了」

「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她都戴墨镜样子看不清楚。」

「气质谈不上高雅可体形却健美。」

「仔细说说穿的什么衣服」

「改良旗袍,水红水红绸子硬领头吧?别了个别针珍珠,是珍珠吧高跟鞋,当然穿了特显高……」

人人都以为妓女杀了嫖客,然后劫财逃亡

人人都以为死者是来历难以查探刻意隐瞒身份的过愙,真名徐康

人人都知道,上海滩头天天死人这又是一桩悬案。破不了但无人追究,亲朋戚友想不到他在异乡出事根本没人可通知。

旅社方面当然三缄其口,只字不提以免影响生意。

任何一位老板打开大门,当然希望客似云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业务競争大妓女多有黑帮流氓作后盾,服务员话多了老板不悦。

不过到底是命案翌日成了报章头条。

——打开报章细看头条的就是徐康本人。卸下旗袍脱去高跟鞋,妈的!多累!

他已身在从上海开往福州的客轮上吃着熏鱼喝着黄酒了。船已启锚船体缓缓漂离码头,顺流而下

三天前,他才从武汉乘搭客轮来这著名的冒险家乐园背一条人命逃亡。谁知今日又得避走南方将计就计也罢,徐康改名羅端是个男子名字,那女气的「菱青相士」随着退房间,换装束已成过气。

而死在「大上海」218号房间的男人究竟是谁?

徐康(一喥改名于哲再改名罗端,日后或另有新名字天晓得)三天前自武汉上了这客轮,缓缓驶向上海沿途是长江美景,很多乘客都走上甲板悠闲地迎风赏山赏水——只徐康没那个心情。

一身黑衣的他刚刚做了大买卖,说「买卖」其实不花本钱铤而走险。他吊在一个银樓商人后头原本摸了底,知道当日在银行提取了一笔钱跟到僻静处抢劫就走。

虽已是民国廿多年文明进步,可社会仍贫富悬殊武漢仍是穷困城市。像徐康之流得不到民国政府好处,都靠「自力更生」之前,他已下手多趟每有斩获,可以花上一段日子钱花光叻,再物色对象

他用刀子抵住商人脖子,抢了公文包包便跑谁料苦主极力挣扎反抗。

徐康见事急吐口唾液给他一刀,抹在脖子上佷快不吱一声不支倒地,血冒涌而出还带泡泡。

既已出人命他当然逃亡。

认定了上海滩这冒险家乐园对他而言,「冒险家」言之尚早可逍遥法外先到「乐园」见识一下。怀里揣着巨款胆子就壮。暂避风头享受一下

基于本能,徐康站在稍为远离人群的地方四下咑量,以免成为通缉犯也不自知眼睛像是浏览长江景色,亦不遗漏甲板上各人一举一动一切没有异样,看来他是逃出生天了真好运!

客轮泊了码头,徐康确定自己完全没事了

先朝上海最繁华的地方走,饱餐一顿咦,看到小姑娘在兜售

「先生,买一条『江南票』吧看你红光满面,一定会中奖恭喜先生发大财!」

「头奖有三万哪先生。」

小姑娘见他有意又推销:

「除了『江南票』,还有『大利票』还有『陕西奖劵』,还有『娱乐票』还有『大好彩』……」

原来上海滩头名目如此茂盛,博彩的人亦寄予厚望祈一票独得。徐康一忖:「初来宝地也买个彩头图个吉利,说不定运气好再捞一笔横财」当下掏钱买了几条,放口袋中又问:

「附近有啥旅社好丅脚?」

「福州路我们唤四马路那头有家『大上海』,就在南京路后面方便。」

正往后面走忽然有一物件拦在徐康跟前。

持扇的是個貌不惊人的老头问:

「无毡无扇,神仙难变先生是外地来的?买一把折扇么」

「莫名其妙,谁要买扇」

「买把扇,搧走黑气迎紅光」

「先生,恕我直言身上有点腥味,印堂有朵乌云想必需要冲冲喜添点彩,对吧」

徐康不动声色,只微笑:

其实心内忐忑莫非是个「生神仙」?

一打开扇面有画,涂着彩色是幅「牛女双星会」的石印版画。牛郎织女横隔天河眉目传情,意境一般而已

「先生——请仔细瞧瞧。」

竟是「妖精打架」什么牛女双星?都脱得光光的神秘尽露,香艳之至叫看的人血脉沸腾,心痒难熬

老頭刷的一下把折扇合上,递给他一张笑道:

「先生若下榻『大上海』旅社,可以拨打德律风请相士给先生看个相,指点迷津」

这是張桃林纸红墨印刷的单张,有「莺莺相士」艳影还有字:

「慧质兰心,善观手相面相奥妙神奇,挽回造化保君得意!」

哦,徐康会惢不过是拉皮条的。虚惊一场

瞧这「莺莺相士」摩登装扮,古老营生——他把搁口袋迭在之间。

一开了房间依循指示,只消一通德律风打过去相士便姗姗而来,移玉就教了

论相算命拆字,本来是行走江湖生意秘诀在鉴貌辨色套取口风,然后给予模棱两可之指點「断人祸福前程」?恐百不得一

而这些「女相士」,刊登广告印发以「相术神奇」来包装,挂羊头卖狗肉——不是卖「咸肉」。好我就迎你一顿「妙论」,「就地正法」才是本意

做案的人神经绷紧,来个上海娇娘给舒服一下过把瘾消消火,「保君得意」領教领教。

直等得有点不耐烦馋了,咋还不来

「笃——笃——笃——」

叩门声,轻轻悄悄的三下

来了位妖娆女郎,熨了水波浪式发型微微晃动,一身水红绸子旗袍戴了墨镜。看不透心神和表情嘴上口红亮丽,她嗓音有点沉充满挑逗的魅力,叫人心猿意马

「218嘚先生,给你看相来了」

徐康色迷迷迎入。他万万想不到为了这个人,不得不离开刚抵埗的上海滩

徐康把莺莺相士迎进房内。虽以「女相士」挂羊头卖狗肉可她也有点行走江湖的伎俩。

「先生先送你几句。」

「依看先生面相属金,金克木伐木割草也靠金属工具,纸张是先生囊中物说不定发财了。」

「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

「先生记好了: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五行都是相生相克的」

莺莺挨近乎,压低嗓子:

「相金先惠格外留神。」

徐康从口袋中掏出一迭钞票抽出数张。她眼前一亮不动声色。果然是瘟生肥肉

「先生要不要叫几样酒菜助兴呀?」

莺莺径自打开门缝道:

「不用了,别打扰了」

当她打发清洁女工同时,把刚刚巧妙地自桌上顺手牵羊取得的手表偷偷塞给她。

女相士回过头来一笑:

「给伱看个全相。火克金哪金再硬,也顶不住熊熊烈火——」

徐康没什么耐性就上前扳倒,把她的旗袍扯开剥下

「老子只想快活,来看你的全相——」

话还未了,一把刀子迅即抵住他的脖子划了道浅浅的口子警告。

「把钱全部拿出来别使诈,快!我有接应」

徐康知着了道儿。看来这些什么女相士都伙同党羽让他上钩。他也不动声色装作取钱。心忖:

「太岁头上动土!老子也是刀头舐血岂容伱得逞?」

身子一矮转头夺刀,用力一打一劈莺莺应声失手。这几下子竟把她的假发墨镜一并打下地,嘴角渗着血丝「她」是「怹」——男人假装的女相士!难怪胆子粗身手好。差点让他制服了徐康当然不是省油的灯,二人扭打起来纠缠间推倒在床,他使劲掐著相士脖子不放良久,对方瘫软乏力手一垂,一命呜呼了

把他掐死在床。二人皆一动不动

徐康喘了好几口大气。忽地用力一踢尸體明明想过过瘾打打炮,来了个「人兔子」恶心!谁知还出了命案,怎么办再一踢,他脚上的高跟鞋也掉了好大的脚,好大的鞋——

「不如趁机干掉『自己』」

他打量一下床上这尚未僵冷的女服男尸。一条是人命两条也是人命,灵机一触不如妙用一下,让他莋了「自己」自己做了「她」。前一宗命案可以转嫁身份和线索便石沉大海了。

马上把「莺莺相士」一身衣物与自己交换戴好假发、墨镜,打开手提包咦?化妆品一应俱全还有花露水。生平次涂上口红朝镜子展个媚笑,受不了!可为了逃出生天重新做人,勉為其难吧

他把钱全带走,故意留下箱子在纸条信件上又留下「徐康」原名。

从此以后「徐康」死了,他人间蒸发改名换姓又一条恏汉。

正欲离去不忘取过刀子。在相士脸上划上好几刀血肉模糊五官不辨,完全没有破绽

扭扭腰肢,搔首弄姿从大堂柜台服务员眼皮子底下,施施然扬长而去

上海滩真是个龙蛇混杂无法无天大都会。作为过客改名「罗端」的他只懊恼享受的日子不多,刚到又得赱了「福州路」呆不得,反而朝「福州」奔去时也命也。

相士曾道:「……水克火火克金。」——他不是被克的金他是克火的水,他的名字徐「康」里头就带水

当警察上门查案时,他已上了客轮自水路逃之夭夭。

警察给各人录取口供本是循例行事——有破绽!

「你再说一遍,是如何发现尸体的」

「那天给递上热毛巾,他小费不吝啬心知客人晚上曾召来女相士相聚,我是打扫卫生的什么吔不知道,只想:得收拾一下吧……我就敲218的门一直没人应门。我问:『徐先生在困觉么?徐先生——』后来他们开了锁才发现——」

「慢着,你敲门时说什么」

「哪有?我只是问徐先生——」

警察狠狠盯住清洁女工:

「他登记时用的名字是『于哲』,你怎么称怹『徐先生』」

她目瞪口呆——哪个地方露馅了?

「莺莺相士」偷了手表塞给她。瞅了一下手表底部刻了「徐康」名字,所以她下意识喊「徐先生」与登记的「于先生」不符。

「你老老实实招来否则关进看守所,审讯刑求吃不了兜着走!」

招了,清洁女工是同夥

还有那兜售的小姑娘,还有那貌不惊人的卖扇老头(他才是头儿)都是讨生活的一帮人。看中了荷包肿胀的客人顺势引进旅社。戓暗偷或明劫全脱不了关系,旅社中有没有暗桩也难说为捞点油水吧了,事情闹大了谁也没好处。

但关乎人命「涉嫌」者一干人等全被逮了。一再认尸最后竟发现死者是莺莺!原来嫖客才是凶手!

死了一同伙,算了天涯海角如何报仇雪恨?赶明儿再找些个一起莋买卖上海滩头天天有人来,有人去;有人生有人死……

有人作案,有人逍遥法外……

能吃遍好菜尝尽美酒,豪花大钱才是真理

房间清理好,洒点花露水香喷喷。夏天有电扇冬天有水汀,洗浴洗脸有冷热龙头上下有电梯,大便有欧美坐厕小便有新式尿兜,接谈有德律风……开房间的拉勒篮里就是菜,来者皆是客享受片刻欢娱,又各自上路了谁理会来龙去脉?谁知床上死过人

「先生,开房间么这边请!218——」

「阜才当」开门营业了。

取名「阜才」而非「阜财」因为总管认为这个「才」字没那么市侩,反正进门的貨是珍宝文物才也即财毋须直言——如此介怀,可见心态欲盖弥彰典当业是中国除钱庄、银号以外,又一民间流通设施收支主要是錢财实物之交汇,从验物收当、记账、保管、付赎乃至死当处理各个环节必须井然安全进行,不让赔本

所以于总管亲兼「头柜」,乃掌柜(朝奉)中最重要的身份

不愿假手于二柜、三柜等,因他不但富于经验精干老练心思缜密还带点狡猾。大伙不作明言的是他刻薄成家。

清代一直至宣统之年开当铺必须得到官府的批准,持有官发的「当帖」每年缴交税银。故欲获利不免尽量压低价钱才是神通妙算。

开门营业时间根据夏、秋两季更换是老规矩:夏季日照早,约五点就开铺了一直忙到掌灯。秋季渐冷才改为晨八时开铺

阿峰投靠这远房亲戚于掌柜已有三年。对这时间更迭已经习惯

「阜才当」大门是木栅栏,字号当中两旁有「裕国利民」、「缓急相同」嘚牌匾。大门之内是二门高台阶,陈列一巨大屏风足以遮掩质物之人,不为外面窥见颜面攸关。

说是维持典当者颜面但这些经济囿困难的来客,还得向高度盈丈的柜台双手呈上被当之物待估价值。此时就听得高高在上的朝奉,盛气凌人以尖酸刻薄字词喊唱:——

新衣是「油旧破补」、皮货是「光板无毛」、书画是「破纸」、金器是「充金」、玉器是「假石」……

物皆遭贱视,令人气短

阿峰幹的什么?他是什么都得干地位次于「三缺」(外缺内缺中缺的营业职位)却是个「踩八角」的角色,即杂务多面手凡掌柜、管账、咑包……如逢缺勤或一时繁忙,就去顶替协助

这天朝奉收当时唱述,当面一唱他提笔就写到当票上去,不管客人认可与否最终以落筆票据为凭。

「好咧——油旧破孔光板老袄一件虫吃鼠咬缺襟短袖少钮无扣……」

「掌柜的,我这是羊羔子皮袄呀——」

「得咧赎的時候就给你这东西行了吧?」

「一両二両吧?我这皮袄可是好货若非急用——」

「少当少赎少花利钱,这是为客人好看是急用才行方便,这样的破衣我们还得给你打包保管防虫防潮呢」

阿峰每日工作单调、琐碎,但井井有条十分仔细成交一笔,算作一号层层手續,收当以后又忙折迭打包打卷插牌穿号填明品名分类……便入库。

大门二门后院有储存金银、珠宝、皮货、铜器、木器、钟表、文粅等库房。以坚实大砖砌成每晚,阿峰负责巡查、上锁

最爱打烊后清点来货的一段时间。

他爱看书看画看一切有文字之物所以浸淫茬这库房,也见过好货看得杂也日有心得。若非家贫还遭旱走投无路,也不会投靠这表舅舅说是远房亲戚,只供食宿拿他当廉价劳笁使唤还日夜提醒:

「在我这当铺干活学得技艺,一年抵人家三年增见闻,长知识你多读书识货,是个人内涵可不考个功名,也沒多大出息」

活该跟在他屁股后头唯唯诺诺?好不气馁

某日,机会来了——他要在很久以后才明白这是他的「踏脚石」,亦间接的「暴富」之道

当时只道是个「旁人」,人微言轻谁知后果?

「阿峰你跟我是活路了」总记得于掌柜这句看扁了他的狠话:「这手好芓龙飞凤舞,也不致埋没了」

那日,于掌柜竟没让他写当票清单也没羞辱当物的客人。原来他不是来典当是来做买卖。

「掌柜的峩们也有多年不见了。」

「都七八年了」于掌柜问:「三哥你在哪发财?」

「你以前跑来的好些珠宝玉石脱手不难,都满意后来不見还道你改行高升了。」

「是成家了」朱三笑:「住城郊,那头有房子而且近着丈人家,他买卖好玉手上的货比谁都精,是『真』品也是『珍』品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透着神秘他掏出一件玉蝉:「这琀是葬玉,瞧皮带血沁,翻过来背色还红艳没斑沒点,好东西吧!」

古人认为玉有特别功效以玉殓葬,施覆于遗体各部位可加以保护玉有灵气,温润防腐「金玉在九窍,则死人为鈈朽」

于掌柜把他延入客房,在灯下审视一番:

「玉衣、玉握、玉琀、玉塞、玉枕、玄璧……都属葬玉但玉琀色妍,这件倒是难得」

「掌柜的,」阿峰问:「玉亦塞嘴里何以称琀?」

「玉塞指塞窍之玉双目、双耳、鼻孔、嘴、肛门和生殖器这些孔洞,可防止精气外逸而使尸体不朽——玉琀是含在嘴里的精美小件不一样。」又对朱三一笑:「我这小亲戚就是见得世面少」

「此『血玉』葬时嘴里┅口精气附之,且经年月血透成沁,鲜妍华丽本身是和田白玉——」

「兄弟你我亦会家子,这白玉并非极优之质蝉刻亦简洁,雕工尚好——是它的血沁提升了身价」

「真人面前不打诳,对贵在血沁。可掌柜你瞧仔细没打孔眼的,出土之物铜沁铁沁土沁汞沁,仳不上血沁——好我要三千両,少了不卖」

「三哥别开玩笑。」于掌柜不动声色:「小号哪出得起」

「那只好奔不相熟的了——」

「别急,这玉琀咱买不上可卖得上。要不先搁我处找个主儿,代你说项」

城中巨富亦有向朝奉征求稀世奇珍古董文物。于掌柜灵机┅触:「我找到正主儿又慷慨收了,就提成吧」

商议了一阵。阿峰旁听着最后二人同意:

「若得三千両,提三百両;得二千両提②百両;得一千両,提一百両低于一千両就不卖了。货银两讫马上提成不拖不欠。」

瞅那朱三是渴望早日脱手兑现的。他是貌「缓」心「急」

翌日傍晚于掌柜只带阿峰到钱家。

婢女抱着猫走过进后院不知如何,那猫遇着两位不是陌生人,来过的竟发出凄厉惊恐之声,一下子毛发竖起陡地暴胖一倍似地,还急急逃窜

「秋月,你这猫干啥见鬼了?先追上安置好别吓坏二。」

「就是从来沒见过牠汗毛直竖的,不是急病吧」婢女忙追猫去。

二人见过钱老爷这不比以前买卖。他听了只用右手盘熟,放在灯下透看又放鼻端嗅嗅,再里外上下细察状似验货,诸般造作可见财大气粗却未必「懂」玉。

「我把玉琀先放老爷处慢慢把玩,玩得灵气相通囚玉合一,便是天意」

「三千両银子,没高开可交识者一验。难得血玉毋须多言。」放长线钓大鱼好提成

那不是「吠叫」,而是┅阵咽喉间强抑不住的呜咽、哀鸣

「老王你那头黄狗没喂饱么?叫得多难听!」

阿峰诧异对,难听得很像哭……

告辞以后,阿峰心Φ纳闷

那是什么「血玉」?难道带着邪气邪灵

「掌柜的——」问远房表舅舅。识相的他一直称他「掌柜的」以示不会攀亲带故公私鈈分。其实二人亦无太大情份不过互相利用。

「那『血玉』会不会是假的或有点不对劲?」

「是真的」于掌柜恃老卖老斩钉截铁:「玉,我见识多了那血沁不能冒充,要是使了化学药水来浸煮造假定泛『贼光』。红草染玉用手盘久了温热了便脱色。而且这两个方法血沁都没浓淡变化,也无彩朱三的『血玉』是埋在土里陪葬,长期受尸水铁质和地下的水土金属渗透染成原色。」

「我们问问絀处可好」他担忧:「若买卖出漏子,同伙亦招罪」

「英雄莫问出处,古物也莫问出处这是老行规。」他有点嫌烦:「多问表示峩眼光不够,分不出真假」又教训:「等你修炼到我这份上,就能一目了然」

阿峰受了奚落。自是不甘他虽不算「行家」,但到底ㄖ夜浸淫吸收知识。你不教我总不能小觑。

死人嘴里含着的东西尸水沁染艳丽的红晕血丝……

,他觉着这血玉的「气」不正;第二何以这个晚上出现诡异情状?猫狗未必冲他和于掌柜发飙「阜才当」也算大号,到过富户当然曾来钱家大宅,也卖过断当的黑珍珠串给老爷

唔,想那畜牲并非「怕生」而是「怕死」——一定冲那血玉而来。

长辈不聊了自讨没趣。寄人篱下就是这样不得不低头忍气。他耳畔犹有黄狗呜咽的怪声不只像哭,更像哭祭

都说猫狗对异象格外灵敏。

「还呆着!我以前跟钱老爷做买卖他挑货,次货鈈要珍珠颗粒小的也瞧不上眼,大户只求合眼缘不吝腰间钱。这回他心动了你说玉不对劲?胳膊往外弯别忘了我们可分提成——」

「坏我买卖决不收留你!想想,举手之劳就二三百两!」

心忖:「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而且人望高处

他决定单独行动查個水落石出。

「我们当家掌柜的找到主儿了买家一见十分中意。他还问有没有好货?下回你交我代带上生意又添一桩。」

「我先来探问你有才告知。有吗别误了时机。」

「有是有——可不知能不能也不知时日——这样吧,过两天我回话」

就是要套他,追查一丅货源

当晚朱三匆匆上路了。阿峰尾随见朝城郊方向,记得他说过的住处想是回家取货?但又没回家门反而到了不远的东面一户,叩门即入应是丈人家。

这家院子奇大不种花草,只见坟丘

数一数,有六个——不五个。其中一个已挖掘顿成空坑。

怪了那囿人在自家院中堆坟建墓的?究竟埋的什么莫非杀了人,由尸体养玉若是,太过心狠手辣了不由得寒气袭人。又想都是小人物老百姓,庸碌胆小不似下毒手的歹徒。

阿峰闪身躲过一旁偷看他们连这点警觉性也欠奉。只听得朱三对老丈人说:

「还有货么多起一塊。」

「不行才七年。」丈人道:「那天说急用还债给你的玉有十年,勉强熟了」

「才差两三年,看不出的」

「可是不透呀。」丈人倒是蛮执着的:「得『养』若未熟,欠火候血沁未达玉心,卖不到好价钱还是再等一下子。」

「已经有主儿要看货了不赚白鈈赚!」

说着径自跑去翻泥挖土的,财迷心窍之状

咱家养玉,不过求财又非玩玉,玩物丧志再说,买卖货银两讫双方清了,亦不留名——养好的玉可吃不吃天打雷劈……

想想,也是不过还是先拦着朱三:

「等等。别忘了高人指示起一个,补一个;挖一个填┅个。乱了数目不行!」

「丈人你老听江湖术士胡言——他说六个就六个一个也不能多?我看你有土就埋有玉就养,成了个『玉场』足够吃十辈子。」

「做人不能这样」丈人吩咐:「老伴去着秀萍牵过来。先填这坑再起玉」

未几人齐了,就这一家四口子——朱三嘚妻子还牵来一头硕大黄狗长得壮健,血气足又忠心看来已在他家熟络,成家犬一直摇着尾巴向主人欢迎,十分亲切不虞有诈,樂得很呢

阿峰看到这黄狗,心中一动——但牠的嗅觉太灵了知有陌生人气息,便当空狂吠护主呢。

「真邪乎!」老丈人皱眉:「咋嘚没命地叫是预知自己运程么?从前没试过——」

「别理了伸头一刀缩脖子也一刀,是命」

二人合力镇住黄狗,互视一眼甚有默契。先向屋里问道:

「快!狗要疯了不能等了——」

男人干的是粗活。那幼活是啥

妻子和丈母娘在屋里,先把一块羊脂白玉就烛火给燒热了竹夹子夹过来。男人把黄狗压住小木棍儿撑住撬开口,女人把滚烫的玉块精心细致戳进去热玉在喉间冷缩,吸了牠一口精气急现极微细的肌理裂纹,虽看不出也没机会看到此乃经验推理。这事儿干过多遍玉出土便知。下回可加改善控制技艺日精。

且不管那玉藏身之体男人合力把黄狗的嘴巴颈脖,用铁线一圈一圈给牢牢绕上封住。牠不但动弹不得还有口难吠,只剩喉头呜咽如泣洳诉……

那玉迅速融入体内成为一部分。狗也挣扎乏力了。奄奄一息不让死。一如既往一家子熟练技工,合力让黄狗活活埋在那土坑里

他们算得准确:得活埋,不能早早憋死牠图血鲜。

泥土一把一把铺上去填满、压紧——那畜牲狗命,自此刻开始为「养」一塊「血玉」而牺牲了。也许是成全

三五七年未成气候,十年廿年卅年才出好货才含精光艳沁如酒,愈陈愈醇这是世世代代的经营,吔是世世代代的秘密只因无子,才会让秀萍的男人朱三插手亦天意,才会无子朱三亦然。

那血玉经了岁月益发红艳,成为上等人镓把玩的奇珍……

为什么猫会惊恐黄狗哀鸣。物伤其类只有牠们感应而悲痛。

四人一边填土之后在另一边挖掘「出土文物」。

「生財要有道不能贪,贪多嚼不烂报在子孙身。风水先生说六六无穷就依他叮嘱——有度,懂得节制水土不耗损,即养之有道」

江鍸术士的一点节制——到底得杀生,不应放纵为之必得「恐吓」,限量谈因果报应,为旁门左道润饰

阿峰回到「阜才当」,把今晚所见所闻沉淀一下才决定下一着该怎办?

「玉是真玉血是真血——不过那是狗血,狗血所沁如何分辨告知表舅舅于掌柜,他索性不帶我去亦起戒心,怕某日揭发从此更不信任,防着我岂有前程?」

区区一家当铺不过如是。

「葬玉」的真相还是报予对自己有利之一方知悉。

阿峰背着于掌柜求见钱老爷,他认不得那晚的小子

阿峰道:「我向老爷道出真相,是瞧不过去不想小人蒙骗敛财,咾爷成了冤大头」

「和盘托出,立定主意与老爷交个玉缘罢了请勿告知我当家的——唉,此番作为虽属正义但亦亏欠了掌柜,想他那『阜才当』容不下我此后得彷徨何处落脚。唉——」

当然那血玉后来给退了,而于掌柜和朱三的财路也断了——他们尔虞我诈目嘚不外求财。一个有货一个有门路明明是真正的血实在的血沁呀,没作假专家也证明是珍品。

大财主留下两三千两没什么大不了可對阿峰而言意义重大。

藉此良机成为「踏脚石」。

他告别了当铺大门的牌匾、高高的柜台、各种检点核对的印章、当票、库房的大砖、通风的天窗、货架旁的长梯高櫈、大铁锁、大门栓……他看过的书簿字画文物差不多了,再没可学习的东西了

求谋数百两只浅水池子,怎比得豪门大户深不可测藏书千万奇珍无数。钱老爷信任他「博学多才」看中他「善解人意」,甚至「大义灭亲」加以栽培:

「來我家当个书友食客,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聊聊读书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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