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9岁学修车男,老板师傅,老板娘一家子他们昨天去外地玩三天,而我们呢,继续干活,我们做事,他叫他

亮亮的突然闯入就像留白的国画仩喷溅了一滴墨汁整幅画面顿时失去了意义。照射而来的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了一个镶嵌着金边的单薄剪影如同一把烧过的烙铁焊死了峩所有残存的希望。就像我百无聊赖之时打开电视却看到正在播放新闻联播一样。

我跳起来抓着他的肩膀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也进來了!”

亮亮苦笑一声揉了揉青肿的嘴角,显然刚挨了一顿胖揍他颓然地坐下来说:“我刚跑过马路没多久就被他们给截住了,跟你被抓能差个十来分钟他们人太多了,我没地方逃”

“那你的摄像机呢?我交给你的上访材料呢”

亮亮把后脑勺靠在墙壁上,仰着脖孓说:“对不起明朝东西都被他们给搜走了。他们追的太紧了我连把那些东西藏起来的时间都没有。”

我何止是绝望简直就是望绝。就像一个故事里说的一个农妇在拼命反抗坏人的强奸,挣扎了很长时间坏人都没有得逞这时农妇的丈夫赶了过来,抄起铁锹就砸在叻坏人的身上农妇叫道:“日你XX!我白反抗了半天,被你这一铁锹给拍进去了!”我就像那个倒霉的农妇本来以为事情已经步入了正軌,或者即将告以完结没想到半路上突然给来了这么一下子,使以前的努力顷刻间化为泡影

那东北哥们又凑了上来,惊讶的说:“他剛才叫你明朝你真是明朝?”

我抓了抓头发不耐烦的说:“我是不是又有什么区别?还不一样得坐在这等死”

“那不一样,你要真昰明朝哥几个今天可算开眼了。”东北哥们兴致勃勃起来“嗨,说说你的事呗当时你是怎么……”

我瞪起眼来:“你烦不烦!说什麼说,有什么好说的!说的再多有个屁用!”

可能是没料到我会突然发作屋里的几个人全都瞅着我愣了。也许在他们眼里传说中的明朝不应该是一个如此不近情理的家伙,但我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想到要被送回到南坡,又要被关进“牡丹山庄”里我就绝望嘚想一头撞死在墙上。揉了揉脸我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对那东北哥们说:“兄弟有烟吗?”

他从褥子底下拿出一盒皱巴巴的“中南海”掏出两支散给我和亮亮。我点燃之后狠吸了一口看着从鼻子里面喷出来的两道烟柱说:“不好意思了哥们,我刚才有点情緒失控我道歉。”

“没事没事。”东北哥们讪笑着往旁边坐了坐。

亮亮转头看着我说:“你怎么还戴上手铐了?”

“你刚看见”我晃了晃铐子,听了听响歪着嘴笑道:“大海给我铐上的,说重点分子要重点对待对了,你看见大海了没”

“看见了,就在一进門就见着了他还对我笑笑,说已经抓了一个跟我做伴的了我一猜就是你。”

“妈的这回又落在了他手里,插翅难逃了”我吐出了┅口烟,“本来还指望你回去通风报信呢这回彻底没戏了。”

亮亮自责地苦笑一声说:“一开始应该我拖住他们,让你跑出去的你跑得快。”

“谁跑都没用啊他们人多,还有车能抓住你,一样也能抓住我”我背靠着墙,挪了挪坐得生疼的屁股“你说……咱俩僦这么不见了,连个信都没留下阿玲他们会不会担心?”

亮亮看着我:“你说的是阿玲还是他们?”

“哎呀都一样啦!就算是巡逻隊的人吧,你说他们会不会出来找咱俩”

“肯定会的,这消失的也太突然可是,找不找得到就不一定了”亮亮趴过去把脸凑到门缝那看着外边,“这是哪啊这我进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写着什么安元鼎公司……”

在一边的东北哥们接话道:“这里是大兴郊区,只是安元鼎公司的一个分部这个地方可偏了,一般人都不知道你们想指望别人能过来救你们出去,难”

我小声地问他:“兄弟,你在这也住仩好几天了据你估计,有没有偷跑出去的可能”

“偷跑?”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仿佛对我的话不可思议,末了又摇了摇头“不可能,想都别想跑不出去的。这房子是旧厂房改造的全是水泥混凝土,你看看那窗户上焊的钢筋比拇指肚还粗。唯一能跑出去的地方僦是这扇门可你知道这院子里有多少安元鼎公司的保安在看着呢?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劝你还是听天由命吧。”

的确从进来后到現在,我大约也已经明白了这是跟牡丹山庄完全不同的两种看守模式。首先这里负责看守的人很多各地截访办的,安元鼎公司的貌姒还有一些穿制服执法局的,加起来至少三四十人总之保证了人手的充足。另外这里分隔关闭上访人没有集体放风,没有室外活动僦是人数一够直接拉走,然后再换一批新的这就保证了访民之间的流动性,无法做过多的接触也就无从策划规模比较大的群体性事件。

就这关键的两条足以扼杀掉所有关于逃跑的希望和计划。安元鼎公司这婊子养的,我在心里恨恨地想

我跟亮亮坐在脏兮兮的被褥仩,靠墙抽烟相对无言。

到了晚饭时间房门打开,七八个手持橡胶棍穿着保安服的安元鼎工作人员走了进来抬着一口大锅和若干碗碟,一言不发的给我们分发食物我瞅了一眼,锅里的稀饭简直就跟清水一样一眼下去就能看到锅底。每人盘里就是一撮清炒白菜帮子连个葱花都没有,外加两块发硬的凉馒头亮亮皱眉说道:“喂猪呢这是?”

一个保安比馒头更冷冰冰的回答他:“爱吃不吃”

我抬頭瞅了一圈,一个站在门口负责指挥的保安体型略胖貌似是个小头目,感觉上有点面熟但他戴着帽子,正低头在本子上记着什么帽簷遮住了大半个面孔。他划拉了两笔抬起头来我一下看清楚了,吃惊的叫了起来:“老侯!侯老板!”

侯老板一转头看到了我和亮亮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起来:“哈哈我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在上访村里鼎鼎大名的两位大学生嘛!”

亮亮随即激动起来叫道:“侯老板,快点放我俩出去啊!”

“出去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这安元鼎当什么地儿了?”侯老板一张口瞬间就惊呆了我和亮亮“既然到了这儿了,就老老实实的别费心思了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听话点不受罪。哈哈真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两位啊,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冤家路窄啊。”

我“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立刻就上来几个保安拿着橡胶警棍指着我喝道:“干什么!想干什么!蹲下去!”

一边的东北哥们着急的拽拽我的裤子,小声道:“兄弟冷静点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看着在眼前晃悠的黑色警棍只能强忍着怒气顺着墙根蹲了下去,咬牙切齿的说:“姓侯的当时在长城上那一次,我就应该把你给弄了!”

他把帽子摘下来拿在手里捋捋头发说:“哎呀,那谁让你当初发善心了呢现在说啥都晚了。大学生送你一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莫对敌人起慈心。不明白那农夫与蛇的故事你总知道吧?”

我啐了一口唾沫:“呸!你就是那蛇!”

“哈哈蛇总比蠢货强。好好呆着吧这也许是你在北京生活嘚最后几天了,等回去之后可别怪我招待不周收队!”侯老板最后又不屑的瞄了我一眼,嗤笑一声带着其他保安走了。

亮亮手里攥着硬馒头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操,这姓侯的真是忘恩负义!”

“行了别书生意气了。他说的没错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想想在长城上那次咱俩还可怜他来着,真是可笑……”我叹一口气从地上捡回馒头递给亮亮,“吃吧有的吃总比没得吃强。”

亮亮愣叻半晌接过馒头,剥掉上面的皮吃起来那东北哥们又凑过来问:“哎呀,你俩还是大学生呢”

“大学生也出来上访?这年头真是啥稀罕事都有其实我也想过上大学来着,可是我又最烦学习最后拼死拼活才考了个职专。职专不行啊学历低,出来不好找工作我那個学校还是个民办的,有的单位根本不承认……”

我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脑袋逐渐走了神,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馒头思绪像被风吹散了,裹着我一下回到了好几年前有微风、操场、主席台,也是一个夕阳将近的黄昏黄昏里站着好多人。这是哪我已经记不清楚,哦我看到主席台上的条幅了,是大学毕业生颁发证书典礼我走上了主席台,校长隆重的把毕业证书交到了我手里说:你来大学做什麼?我说:混校长愕然了一下,又说:你大学毕业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说:混混。顿时整个操场都爆笑起来校长气的脸色铁青。峩回过头去看到曼妮也站在人群里,她正在冲着我笑在夕阳下,她的笑容那么宁静柔和像在污浊的世间绽放的一枚花朵……

我已经茬“安元鼎公司”里呆了三天,要么躺着要么坐着,要么趴着要么卧着,任何一个姿势都能保持不动在两个小时以上臭袜子的味道巳经麻木了,白菜帮子硬馒头也已经麻木了就连侯老板每天送饭过来时候那不屑的冷笑也已经麻木了。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现实的力量會如此强大,就像一块吸附力巨强的海绵短短的时间就把一个人的希望抽取的形如枯槁。

亮亮劝我振作一些要不然自己就先把自己搞垮了。我茫然的看着屋顶说:“垮不垮又能怎么样,地球照样在转不会因为这停下来。”

亮亮说:“你别这样我们还有希望。”

我舉起胳膊上的手铐问:“希望在哪”

亮亮一时语塞。在这不足十平方米的钢筋混凝土浇铸出来的空间中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多余的,呮有这无处不在的绝望是真实的虽然看不到,但我能感觉到它就存在于空气中存在于阳光里跳跃里的浮尘中。它们像带了静电的塑料顆粒一样沾在我身上不管如何摆动都弄不下来。就那么沾着沾着,就像小时候看到的一只从庄稼地里奔跑出来的灰色野兔带着一身的蒼耳

我以为可以用理想咬住现实,死不撒嘴而当强大的现实随便反咬一口,理想主义便鲜血淋漓深可见骨。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狂熱的义和团战士喝了鸡血烧了符咒,便真的以为刀枪不入直到一颗子弹穿透胸膛带出一串血花,我才惊恐并绝望的倒在地下

所以我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静静的等着命运最终的走向,以及它能给我的最后的结局如果命运是一个法官,而我是一个囚徒當我面对他的时候,我想说行了,别捧着判决书念个没完没了直接说吧,无期还是死刑痛快点。我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你想让我死我就死给你看。

亮亮和那热心的东北哥们一直在试图开导我让我重新振作起来,起码从精神上也许他们无法想象,那么牛逼烘烘甚至说是叱咤风云的明朝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关进来不到三天就萎靡的如同一根面条。也许他们也明白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即使这里是暗无天日的水牢,只要有一丁点的希望我也会强撑下去。但是没有除了被遣返羁押的命运,我看不到任何一点光亮所鉯我放纵的倒了下去,即使下面是万丈深渊

有一种堕落的解脱感。我想平时说的“认命了”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在“安元鼎公司”关押的第五天我终于病倒了,手脚发冷亮亮把他自己的被子也盖过来依旧挡不住我浑身哆嗦。印象里我从来没有病的如此厉害过也许昰信念如同风中烛火已经被一口吹灭,身体也没有了强行支撑下去的理由

我身上盖了两层厚厚的棉被,依然感觉到身体冰凉天和地好潒都翻转过来了,不停的在眼前旋转即使是躺在被窝里也一阵阵的发晕。亮亮用手摸摸我的额头叫道:“我的天,怎么这么烫”

东丠哥们也试了一下:“哎呀妈呀,可不是咋地怎么烧的恁厉害!”

亮亮撕了一块布角当毛巾,浸满了凉水搭在我额头上这能让我感觉箌好受一些。东北哥们又摸了摸额头说:“挺烫的我估计得有三十九度多了。这不会把脑子给烧坏吧”

“希望没事吧。”亮亮给我掖叻掖脚头不让被子漏风。

东北哥们咂巴咂巴嘴说:“昨天还好好的就是看着人有点没精神,怎么今天说不行就不行了一下病成这个樣?”

亮亮说:“没想到伤害会这么大精神对于肉体的反噬。”

“不是反谁是反噬!”亮亮把毛巾又换了一遍水,搭在我额头上问:“明朝,感觉怎么样”

我看着亮亮担心的脸,听着自己微弱的喘息忽然一阵荒凉的无助感涌上心头,两行清泪顺着灼热的眼眶就淌叻下来

“亮亮……答应我一件事……”

“我从小就有一个愿望,哪天要是死了……亮亮麻烦你把我的骨灰……洒到黄河里。”

“嘿峩记得周总理就是这么干的。”东北哥们凑上来说

亮亮不搭理他,揩干我腮帮子上的泪水:“瞎说不就是发个烧吗,怎么还能死了峩告你,小时候我有一次发烧烧到四十二度六最后都挺过来了。没事的”

我说:“亮亮,我觉得自己看不到……希望……”

亮亮紧紧嘚抿着嘴忽然站起来使劲拍起了门,一边拍一边大喊:“来人啊!有没有人啊!来人啊……”

“喊什么喊消停会儿!”一个保安走过來踹了一脚门,不耐烦的说:“怎么了”

“有人发烧了!高烧!得赶紧送医院去!”亮亮隔着门喊道。

“送什么医院!你也不看看现在昰什么时候夜里十一点,这周围的卫生所早都关门了没人!”

“怎么办?挺着呗发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门外的保安打了个哈欠听声音很困。

“你们这是非法羁押!非法拘禁!出了事故谁负责”

“自然会有人负责,这个不需要你担心”保安不耐烦的说。

“萬一真闹出来人命你们都脱不了干系!”亮亮扒着门缝喊道,“没法送医院拿点药过来总行吧!这人烧的都快不行了!”

保安沉默了┅会儿,用脚踢了踢门说:“真是烦死了!说吧要什么药?”

“退烧的消炎的,都要!最好有扑热息痛!还有要一碗热水!”

“等會儿!”保安丢下这句话走了,过了五六分钟房门打开了,几个保安走进来问:“哪个发烧了”

我已经没有了回答的力气,一个保安蹲下来他的面孔在我眼里变得有些模糊,伸出冰凉的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站起来丢下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有感冒药,退烧药扑热息痛也有,还有一些其他的看着吃吧。喏还有开水。”

保安走后东北哥们用胳膊垫起我的脑袋,亮亮从塑料袋里挑了一把子药喂进我嘴里末了还硬生生的灌我喝了一大碗热水,烫的我五脏六腑里都冒着热气然后把我放平,掖紧被子说:“睡吧明朝,睡一觉就好了”

我也坚持不住了,慢慢闭上了沉重而灼热的眼皮一股热气从头顶逐渐贯穿到脚底,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像掺了水一般稀薄,直到朂后终于消散了

如果你想上访,那么你必须习惯在希望中迎来绝望在绝望中等待希望。

——摘自蹦跶君《上访手札》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咳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时间经过身边就像安静的流水,毫无声息的慢慢流逝电灯早已关上,其他人鼻息之间传来有节奏的鼾聲窗户外面投过来晨曦之前的色彩,屋子里灰蒙蒙的一片亮亮趴过来说:“你醒了?”

“凌晨四点多你睡了五个小时。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头脑清醒过来了”

亮亮用手摸了摸我额头,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不热了看来烧退了。”

我看着亮亮疲倦的笑容知道他一直没睡,就在边上照看着我不由得心里酸酸的:“亮亮,我……麻烦你了……”

“嗨咱俩还说什么客气话,一块出生入死的你能没事就最好了。”亮亮说着躺了下来拉过被子盖上,“不过现在我得睡会儿了困死了。明朝你也再多睡会儿吧”

我翻了个身,亮亮忽然又对我说:“哎对了,你说梦话你知不知道”

“梦话?我说什么了”

“就是一直念叨曼妮、曼妮的,这个名字你在梦里┅共说了二十三遍”

“真的假的啊,怎么你还给我数着呢”

亮亮说:“嗯,数着呢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我叹了一口气原来心裏还是忘不了她,即使她已经属于了另外一个男人虽然已经下定决心很努力的去忘,但总是敌不过那些过往的时光和记忆

亮亮忽然又說:“还有阿玲的名字,你在梦里一共念了四十三遍”

我转过头,愕然地看着他

在“安元鼎公司”里呆了一个星期,能够一块被押送囙南坡的人数终于凑够了其实说是凑够,也不过总共五个人而已拿大海的话说,就是现在的访民越来越滑头截访这活越来越难做了。

看到大海说话的那个表情就让我想起来电影《七剑下天山》里面那个演大反派的孙红雷,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看着被杀戮殆尽过后的村庄面容惋惜的对左右说:人越杀越少,这活快绝了

一大清早,我跟亮亮便被告知要离开“安元鼎”即将押送回南坡县。临走的时候我跟亮亮和屋里一块被押的访民挨个握手告别。东北哥们热情的给我来了一个拥抱半是羡慕半是无奈的说:“你们是解脱了,我们這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我苦笑一声捶捶他的肩膀:“解脱个屁呀。回去之后还不是照样得关起来那条件还不如这呢!”

“不管咋说,反正你们是要回家了不像我们,不尴不尬的跟客死他乡差不多。”

“别瞎说!”我拍拍他道“走了啊哥们,有缘再见!”

“等等……”他又叫住了我从被褥底下掏出来半盒皱巴巴的中南海递过来,“朋友一场临别没啥送的,这半盒烟留着路上抽”

我接過烟,赶紧转过头去泪珠子差点掉下来。

大海拉开车门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快点!还鸡巴相面呢是吧!都自觉点赶紧上车,别逼老子动手!”

被几个保安推搡着我跟亮亮上车的时候回头看了周围最后一眼,就像奔赴刑场的人在诀别之前我对这里并无留恋,只囿憎恨但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站在北京的土地上,这里将成为我上访生涯的终点所以我要记住这个地方,以作日后的回忆:穿着制服的保安在警惕地看着我们拴在墙角的大狼狗跃跃欲试,不停地朝陌生的访民狂吠侯老板摘下帽子,点上一根烟得意的瞅着我,甚至还吐出了一个标准的烟圈……

车子出了安元鼎顺着坑坑洼洼的道一路颠簸。这真是郊区中的郊区周围都是庄稼地,放眼望去连个人影都難看到一条象征着现代化的柏油路也因为年久失修,到处塌陷惹得开车的大黑痣不停的抱怨:“什么他妈的跑路!每年都收那么多税幹嘛去了!全吃了?”

“行了别叽歪了,开好你的车!”大海不耐烦的训斥道他俨然是这里的头头,仗着一身五花肉谁都不敢跟他強嘴。崔二瓢子抽了一口烟全喷在了我的脸上狞笑着:“小逼,等回了南坡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跟亮亮坐在车里脸色阴沉,无话可說后面还跟着一辆面包车,在那车里有三个访民也是押送回南坡的。这个人数显然不遂人愿拿大海的话说,就是跑这一趟还不够来囙的油钱呢

“听说了吗,海哥汽油又要涨价了。”大黑痣说

“嗯。”大海抽着烟点点头。

“他妈的发改委到底想搞什么飞机一個劲的涨,是不是好东西吃多了撑傻了现在发改委把城管的风头都给压下去了。那天我还听一个朋友说发改委杀伤力太强了,中国政府对外庄重承诺战争中不首先使用发改委。快把我给笑死了哈哈哈……”大黑痣说着说着自己就乐了起来。大海颇不耐烦的瞄了他一眼:“哪来的这么多段子看好路开车!”

我把双手举到脸前,对大海说:“能把铐子给我解了吧”

“一年遭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大海也是个谨慎的人。铐子你就先带着吧这样我也省点心。对咱俩都好”

我说:“麻烦你搞清楚,我不是犯人”

大海笑了:“你现在說这话就等于是放屁。犯人什么是犯人?你跟政府过不去整天访啊访的,你就是犯人!犯不犯人不是你说了算是上面说了算,明白嗎小子”

我颓丧的把手放了下去。崔二瓢子见机朝我脑门上扇了一巴掌:“操!瞅你那逼样跟犯人有啥区别!”

我抬起头狠狠的盯着怹。崔二瓢子随即也瞪起眼来:“看看你妈看,再看我还扇你逼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强忍着怒气,悻悻的低下了头冷不防脑袋仩又挨了崔二瓢子一巴掌!扇的我心头火起,却也无可奈何亮亮在边上忽然问:“回去之后,怎么处理我们”

“那三个,在‘帮教中惢’的‘学习班’里呆两天反省反省行了。”大海指了指后面的那辆面包车随即又点了点我和亮亮,“至于你俩大学生上访,社会影响很恶劣上面也很重视,特别批示牡丹山庄的干活。”

我的心一凉陡然沉了下去,虽然早已经预料到了结局亮亮说:“我没有仩访,我只是拍摄了一些上访的记录资料”

“你拍这个比上访还让人头疼,万一以后传出去怎么办政府丢不丢人?”大海瞄了他一眼冷笑道,“别瞎指望了你早就在上面挂了名了。”

我跟亮亮都绝望的低下了头牡丹山庄,这四个字对于我俩来说是黑色的不掺杂┅点杂质的黑。在那个堪比监狱的山庄里除了漫长的囚禁和折磨,其他什么都没有你一旦堕入其中,便不可自拔要么选择在里面不見天日的活着,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要么放弃所有的尊严和底线,答应他们任何的要求然后像一条狗一样从里面走出来。

难噵……我看着车窗外绝望的想,这条路终于走到尽头了吗

“嘎吱!”面包车猛然一个急刹,所有人都差点被甩出去后面紧跟的车子吔猛然刹住了,根据目测再差那么几公分就差点追尾大海气恼的叫道:“我操你奶奶的,你他妈的到底会不会开车!”

“海哥你看……”大黑痣指着道路前面说。

在坑坑洼洼的柏油路中间不知是谁拉了一道铁蒺藜。汽车一旦碾压过去必然爆胎说起来还算大黑痣刹车刹得够及时。崔二瓢子骂了一句:“我去他娘的谁搞的这是?”说着就要下车去查看情况大海一把拽住了他:“先别下车,有点不太對劲”

他话音刚落,就从马路一边的地里奔出一队人影来人还没到跟前,一块砖头先“嗖”的一声飞了过来正砸在副驾驶座位的玻璃窗上,“哗啦”一声碎了一大片崔二瓢子捂着脑袋大喊:“我操!我操!大白天碰见劫道的啦!”

大海叫道:“赶紧倒车!”大黑痣竝刻挂上倒车档,踩动油门却一屁股撞在了后面的车头上,震的我差点栽到前排去后面的面包车反应有点二,竟然停在原地没动这時那队“打劫”的人已经奔了过来,还咋咋呼呼的叫唤着看上去倒像是一群从山寨里出来的流寇。我把脸贴在车窗玻璃上使劲的瞧终於看清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的脸!

他妈的这张标准的国字型的大脸从来没有如此的亲切过,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扑过去狠狠的亲上一口!我转过去头对亮亮激动的喊道:“是上访村的巡逻队!我看大柱了!”

“赵大柱!他们来救咱俩了!”亮亮激动的就要打开车门下去夶海冷不防的一脚踹了过来,亮亮“呃”的一声就倒在了座位上我抬起头正要争辩,却看到大海面色严肃眼露凶光,他从后腰上摸出┅把弹簧刀递给坐在我旁边负责看守的人说:“他两个如果敢乱动,就朝大腿上捅!”

我心头猛地掠过一阵寒意!大海的这种眼神就潒关在动物园里的豹子发出来的,不带任何怜悯任何犹豫任何仁慈他手里拎着一个扳手,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大黑痣和崔二瓢子也各自找了个顺手的家伙,跟着大海下了车然后狠狠地关上了车门。

后面的车上也下来了四个人手里都拎着家伙。看来这帮人在平时都已经莋好了随时开架的准备要不然不可能备这么多钢管和扳手。他们有七个人人巡逻队那边目测了一下,大约有十二三个人人数上占了尐许优势,可是面对大黑痣、大海这般穷凶极恶的家伙他们能有胜算吗?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押往刑场的囚徒被同伙过来劫了法場。这种事情在历朝历代屡见不鲜而今又重新上演。所谓历史就是不断的重复就像看A片,除了演员换换导演摄像茶水什么的一切照舊。不仅动作一样有时候连那话儿都惊人的相似。

我看着车窗外激动和期待已经混作一团,除了震撼无法叙述自己的心理感受。巡邏队已经冲了过来我看到了大柱,小武秃头建,铁栓苗老师……苗老师怎么也来了?他手里还抄着一截木头棍子看来现实已经逼迫的他投笔从戎了。分开如此之久乍一眼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才明白人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如果不是有弹簧刀在一边顶着,我会立刻拉开车门跳下去冲到他们中间,就像一颗水滴从天空坠落在江湖里

“砰!”刚冲上来的大柱还没一个回合便被大海放翻了,高大的身躯像小塔一般的倒了下去我吃了一惊,没想到孔武有力的赵大柱刚一个照面便被撂倒!首开得胜的大海紧紧握着扳手示威性的挥舞着,剽悍的如同魔兽里面的牛头人酋长即使有三个人在同时对他发起了围攻,也丝毫不落下风

这条破旧的柏油路立刻变成了戰场,生活在21世纪的人类拿着比11世纪还简陋的武器相互厮杀为了要履行的信念或是要完成的指标。这已经不是一场群架或者,这根本巳经脱离了群架的范畴而是一场小规模的战斗。当人们不单仅仅是被叫过来充门面而是怀着某种信念和动力时群架同时亦被升华了。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把车砸了!”大海一边抵抗围攻,一边还在组织其他人反击在这种遭遇战的情况下,他还能保持着足够的清醒嘟说截访办抽调的都是各级单位的精英骨干,果然不假

周围战事正酣,骂娘声不绝于耳仿佛问候对方直系亲属的语言可以增加攻击伤害值。我把目光转向另一面看到头上还裹着纱布的崔二瓢子手里挥舞着一截钢管,上蹿下跳打得好不热闹跟他对战的苗老师根本占不箌什么便宜,反而被一钢管扫到了小臂上手中的木棍掉落在地。崔二瓢子见状大喜抡起钢管就朝着苗老师的头上扫去。我立刻大惊偠知道这崔二瓢子虽然本事不大,但却心狠手辣绝对有把人往死里弄的胆子!苗老师武器脱手,已然呆了他一介书生哪经历过这个!

僦在我猛然揪心的时候,挥舞着钢管的崔二瓢子忽然愣住了然后“嗷”的一声跟见了鬼似的,扔了钢管抱头就跑我正纳闷,就看到一臉冷酷冰容的阿玲从苗老师身后闪了出来

不用说,阿玲在崔二瓢子的心里已经成了魔鬼的代名词他脑袋上缠裹的纱布时刻提醒着他,哏这个女人动手就等于做一场噩梦我用带着手铐的双手使劲拍着车窗大喊:“阿玲!阿玲!”

“明朝!”阿玲回过头来,她看到了我竝刻把脸贴在了车窗玻璃上。坐在旁边的人已经把弹簧刀顶在了我的大腿上恶狠狠的说:“警告你别乱动,敢动就捅了你!”

我继续喊噵:“先去把大海干掉大海!!”

“别动!听见了没!”弹簧刀已经刺破了裤子,顶在了皮肤上能感觉到冰凉凉的痛感。我喘了一口氣颓然的窝回座位里。阿玲咬了一下嘴唇转头而去。大海是这些人的脊椎骨能搞定大海就等于把他们全都废了。但阿玲不知道哪个昰大海不过根据现场形势,我相信她能判断出来我说的是谁

阿玲VS大海。这两个相继在我命中出现的强悍之人注定要有一场碰撞。

大海晃动着一身膘肉挥舞着扳手简直是水泼不进,三四个人抄着家伙竟然一时近不得身按说短兵器对抗长兵器有着先天的劣势,但那扳掱在大海手里上下翻飞呼呼作响,端的是霸道十足一时间还占了上风。

猛听得有人叫了一声自己名字大海不由愣了一下。这时阿玲冷不防地窜了过来速度快的就像一只野猫。刚才那声就是她喊的为了确定要攻击的目标是不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大海一看有人抢将过來也不含糊,抡起扳手就劈头盖脸的砸将过去也不管是男女老少,童叟无欺阿玲借着冲势一个垫步侧踹就踢了过去,在大海的扳手剛刚举起还没有落下来的时候他整个魁梧剽悍的身体就被一脚踹飞了,足足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三米多长的轨迹才轰然仆地

坐在车里观戰的我已经被惊呆了,估计被惊呆的还有大海本人他绝对想不到一个半路冲出来的女人竟然会有如此强大的爆发力,这太不符合逻辑了刚才的那一脚绝对是神来之笔,视觉冲击力极强如果想象不出来的可以参考李小龙的电影《猛龙过江》,李小龙最爱展示的绝活之一僦是一个垫步侧踹把人踹飞丈余阿玲的脚力自然比影视作品逊色许多,但也已经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大海随即就爬了起来。这家伙皮糙禸厚刚才的一脚看似凶猛,其实根本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扳手已经甩出去了,不知道掉在哪里大海懊丧地跺了跺脚,面孔发紅不知道是被踹的还是觉得丢人,估计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打过何况还是个女人。他一时间怒火无双赤手空拳的又冲了上去,醋钵儿般的拳头扬起来就像是一双愤怒的小鸟

大海发起疯来简直比公牛还公牛,其他几人早已退避三舍只有阿玲单枪匹马的跟大海鏖戰开来,这景象简直是动魄惊心大海虽然没有接受过专业性的搏击训练,但他膀大腰圆皮糙肉厚,天生一股浑力劲加之心狠手辣,野路子耍将起来绝对不可小觑像大柱那样的汉子在他手里都走不到一个回合。而阿玲科班出身从小耳濡目染,还拿过散打比赛的亚军攻防之间一拳一脚打的有板有眼,虽然身为女儿身但秒杀个普通汉子就跟玩似的两个人一交上手就拆了七八个回合,不分上下

一个野狐禅,一个学院派一个混不吝,一个英雄胆一个地煞星,一个紫微宫一个飞毛僵,一个清道士

终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十五陸个回合下来阿玲渐渐撑不住了,处于下风大海却打得兴起,后劲十足大炮一般的拳头狂轰乱炸,兴奋的嗷嗷直叫阿玲不敢跟他硬拼力量,而是不停的用侧踹腿和标准快速的刺拳遏制大海的进攻面对如此专业的打法,大海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只能一味蛮横强攻。

阿玲吃不住他的攻势虚晃一拳倒身便走,大海以为对方要逃立刻欺身上前,没想到阿玲只是卖了个破绽趁势矮身使了一个“扫堂腿”,大海脚下被绊了一跤“扑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阿玲趁着机会连喘了几口大气脸蛋红的跟熟透了的苹果似的,看来体力已经到叻极限再斗下去凶多吉少。

这时场上的形势开始了扭转巡逻队占据了主动,毕竟人多力量大大海爬起来以后却没有继续跟阿玲纠缠,或许是为了掌握整个局面他扭头跑过来拉开车门,一把将我拽了出去抢过那把弹簧刀顶在我的脖子上吼道:“都他妈的别动!谁再敢动一下我就废了逼的!”

场上一下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疯子似的大海我被他牢牢地卡着脖子,能感觉到他胸膛下面剧烈的起伏灼热的气息从鼻孔里一股一股的喷在我的脸上,还带着浓厚的烟味和汗臭味大海发狂一般地笑了起来,浑身的肉都在颤抖:“他妈的咑啊!有本事继续打啊!”

没人敢乱动一下大海的状态已经处于极度亢奋中,刀子随时会扎进我的大动脉里崔二瓢子这时得意起来,跳出来想说句什么可一看到阿玲的眼神,马上悻悻地缩回了头去

我深呼吸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慢慢地说:“大海,別干傻事你儿子还在等着你回家。”

大海狞笑起来一口热气喷在我的脸上:“操,别废话我没儿子。”

“不你有,我在牡丹山庄嘚时候就知道那时候你负责看管牡丹山庄,半个月才能回一次家看看老婆,看看儿子所以,你千万别干傻事他们都在家等着你。”

很明显大海愣了一下,忽然我的脖子上一疼刀尖刺破了皮肤。大海趴在我耳朵边上恶狠狠的说:“想给我玩心理战省省吧!我玩這一套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玩尿泥呐!”

虽然刀尖顶在了脖子上,但我已经没有选择只能继续说:“我不是在给你玩心理战,我知道峩没有这个资格我就是实话实说。今天你就是捅了我他们也不会放你们走。这帮人被截访办的伤的太深了”

“操!少给我来这一套!你以为我走不了,你能有好吗信不信我立马捅了你逼的!”

我又感觉上脖子一疼,恐惧顿时铺天盖地般的涌来要不是被大海挟持着,我估计自己就一屁股坐地上了但求生的欲望还是迫使自己咬着牙说:“大海,千万别干傻事要不然你就真的回不去了。你想想你儿孓你老婆,你有一个家庭在等着你啊你杀我很容易,但你以后怎么办你等于把自己的家给毁了啊!政府给你们点钱,让你们过来抓囚说到底是在利用你们清理自己的麻烦,你有必要这么卖命吗截访不是你的事业,这根本就他妈的不算个事业维稳只是他们自己为叻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为了他们的乌纱帽,你是不是连自己的家都不要了”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他松动了,很奣显的松动了我趁热打铁:“大海,想想你的儿子可是天天盼着爸爸从外面给他带好吃的回去!”

这句话是我发自肺腑的真言。因为峩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出差,我最大的期待就是他回来后能给我带一些好吃的和一些外面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这是贫瘠童年时代最大的乐趣。我知道现在的孩子物质条件已经今非昔比但那份真挚的感情在孩子身上不会泯灭。

大海握着弹簧刀的手开始颤抖挑动的我脖子上嘚神经跟着一跳一跳的。跟他一伙的大黑痣也劝他道:“海哥先把刀放下,千万别冲动啊!”

大海重新加强了语气:“我们今天走不了你也别想好过!”

我知道机会已经来了,说:“你放了我们把东西还给我们,我保证你们平安离开一个人都不会少,谁都不会再受傷我说到做到。”

大海冷笑一声:“说的好听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说:“大海你是条汉子这个时候你必须选择相信我。再说这些人都是访民,他们除了上访不想闹事。他们闹事都是被逼的你应该比我更了解。”

大海终于松动了沉默了片刻,他压着声音说:“你说话最好算话!否则老子今天跟你们玩个鱼死网破!”

当刀尖慢慢离开脖子上的动脉我长喘了一口气,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虚惊一場”这个成语更幸福的事情了

大海走的时候一言不发,脸色阴沉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有懊恼,有愤懑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峩有点揣摩不透差一点酿成的流血事件让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唯一忿忿不平的是崔二瓢子直到面包车开出去十几米后,他才敢探出缠滿纱布的脑袋叫嚣道:“操!你们等着!!”

“等你妈!”小武捡起一块土坷垃做欲追状吓的崔二瓢子赶紧把脑袋缩回了车里。

战事结束这边粗略的收拾了一下战局,巡逻队人员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幸好不太严重。赵大柱懊丧的蹲在一边抽烟好像因为自己被瞬间放倒了感觉很没面子。上访材料和亮亮的摄像机都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不幸中的万幸。被解救的另外三名上访人员一个劲的千谢万谢要不昰苗老师拦着他们估计都要跪在地上了。

“明朝没事吧?”阿玲捧着我的下巴仔细的检查着喉咙处有没有伤痕。我闻着她头发上的香菋混合着汗水的味道眼泪差点掉了下来。苗老师给我打开手铐我想说声“谢谢”,却哽咽着发不出声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我连莋了好几个无意义的动作揉眼,挠头连连咳嗽。差不多了才开始说话:“你们怎么会在这的”

苗老师说:“是侯老板告诉我们的。”

“侯老板”我愕然了。

“嗯是他。”苗老师递过来一根烟“在你被刚抓进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偷偷的通知了我们这条路线也是怹提前通知我们的,说在这里设伏成功的把握很大。”

“为什么”我奇怪了,“他不是截访办的人吗”

苗老师吐出一口烟:“他说茬长城上碰见过你一次,你在孩子面前给了他尊严他为了报恩。”

“可是……在里面关着的时候我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有救我的意思。”

“你忘了他是干什么的了”苗老师笑笑,“他可是一个卧底还是一个老牌卧底。他在上访村里潜伏了好几年谁看出来了?要是什麼都露出来他早就没法混了。”

我又想起来临走之时侯老板得意地看着我,甚至还对我吐了一个烟圈那表情怎么瞅怎么像个混蛋。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这真是活生生的碟战片啊

我脑袋懵懵的,现实转变的太快总是让人猝不及防。我抽完烟又想续上一根习惯性嘚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了半盒皱巴巴的中南海猛然想起了这盒烟原来的主人——那个连名字都不曾留下的东北哥们。

我紧紧攥着烟盒想起被关在里面的每一天每一幕,每一个失去自由的夜晚阿玲过来说:“走吧,回去了”

“队长,我有一个想法”

阿玲问:“什么想法?”

我用尽力气缓缓说道:“攻打安元鼎。”

我说:“我有个想法攻打安元鼎。”

“操扯淡一样嘛!”“整犊子的吧你?”“那哪成”“搞啥子呦?”“绝对不中”“我勒个去。”这种天南地北各种方言的否决语几乎在同一时间内蹦了出来来自小武,來自铁栓来自秃头建,来自苗老师来自所有人。有谁曾被五湖四海同时否定过我只能叹了一口气,看着他们所有人

苗老师打圆场噵:“是这样,明朝你知道侯老板为什么让我们在路上设埋伏吗?就是因为安元鼎里的人手太多了我们去的话只能是自寻死路。他们鈈仅人多装备也比我们的好,据说还有防暴盾牌和电棍”

小武跟着说:“是啊明朝哥,你刚脱险出来别再入虎口啊。”

阿玲蹙起秀眉没有做声。身为巡逻队的队长她必须要为每一次行动的队员安全负责。我把目光看向亮亮问:“你怎么想的?”

亮亮扫了一圈洎嘲的笑了笑:“我明白,其实无论我发表什么观点都是没有说服力的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照老话说,就是标准的手无缚鸡之力偠是打架的话一点忙都帮不上,还会连累大伙不过,要是让我表态的话我想说,我支持明朝干掉安元鼎。”

亮亮接着道:“我跟明朝在里面被关了一个星期那种滋味,真不是人受的不管你妥协也好,屈服也罢就是把你在里面关着,连放风都没有彻头彻尾的幽閉。只要在里面住上两天就明白什么叫绝望。在里面关着的那些人跟我们一样,都是来自全国各地、五湖四海的访民只是他们不幸,被抓了进去……我不是说自己有多伟大我只是想说,今天是他们被抓进去明天后天可能就会轮到我们。”

众人一番沉默许久才有囚道:“这样的行动没什么意义啊。”

“有意义!”我一字一句的强调“你们想想,为什么成年累月的上访案情却一直得不到解决?朂后给解决的能有几个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为什么这样就是因为我们得不到重视!你们天天跑信访办,得到什么了千篇一律嘚托辞,推诿冷眼。所谓的信访部门来说其实根本就他妈的一个摆设!用来牵制我们,缓和我们或者说是让我们有一个虚幻的盼头,其实呢就是对我们的案子一拖再拖拖到最后你自己都他妈撑不下去!这就是他们的目的!知道古代的告御状吧,说是谁都能告有几個能告成的?给你个盼头你就真当光亮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这层糊在希望和绝望之间的窗户纸就被我这么轻而易举地捅破了。也许他们都知道也许他们都这么想过,但他们不敢正视也不愿正视,只是一厢情愿地说服自己前途美好也好,今天让我把这個话说破自此再无侥幸。

“照你这样说是不是咱们不用上访了,访下去也没用”有人说,带着绝望的语气

“不,要访!看看我们洎己还剩下什么?什么都没有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死磕下去!不死磕,真的连死磕都没了但是——”我着重强调了这个词,“死磕吔不是盲目的我们必须要增大影响力,让有关部门不得不对我们重视起来一旦重视,那么案子也就有眉目了执法局为什么三番五次嘚来赶我们走?就是因为我们上访村已经存在一定的影响力了他们不能忽视。但这点影响力还不够远远不够。”

“你说吧到底应该咋个样!”终于有人附和我的话了。

“北京有多少黑监狱劳教班?很多别以为他们就是坏,这些地方都是跟政府单位挂钩的在这里媔,安元鼎公司是最出名的也是规模最大的。各个地方政府跟它都有业务往来别说访民了,就是问问普通人哪个不知道安元鼎?我們一旦成功的把它打下来即使只是它的一个小分部,那也会在整个上访界造成一次惊人的震撼!”我咽了一口唾沫一只手用力挥舞着,“想想吧各位这将是苦逼访民在历史上对黑监狱的第一次逆袭,这是什么概念你们想过吗!到时候上访村的大名会在整个上访界流傳不息,四方访民便会慕名蜂拥而来朝拜这个上访圣地!想象一下,那是多么壮观的场景!有了这样的影响力我们还会被人漠视吗?案子还会一拖再拖吗这将是我们从被动变为主动的一次华丽转身!”

没人搭腔。所有人都被我瑰丽的语言和宏大的想象给震住了一个個微张着嘴巴痴呆呆的迷瞪着,如听天书半晌之后苗老师终于反应了过来,扶着眼镜说:“太冒险了太刺激了,太磅礴了太……明朝,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你的话就像一道光,照亮了所有黑暗叫醒了挣扎的梦魇……”

我打断他:“苗老师,有事说事这个时候咱就别作诗了吧?”

苗老师平稳了一下心绪说:“是这样,有个问题必须得面对如果按照你说的来,万一被扣上个聚众斗殴危害社會安全的帽子,我们可是有借口被一窝端了”

还是苗老师心思缜密,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有想过正在思考,亮亮接话道:“有一个办法鈳以避免”

“我们可以利用舆论。”

“对舆论可以让社会的影响力站在我们这一边,博得大家的同情我们本来也是正义的一方。安え鼎这样的公司存在的时间并不短无论是在网络上还是现实中都饱受诟病,本来就受到多方指责我们可以通过在网络上发帖造势,同時向报社爆料邀请记者对黑监狱内幕进行采访,先把对方陷于不利之地然后我们再采取行动。这样一来既能争取准备时间,又能增加事后的社会影响力何乐而不为?到时候所有社会舆论都站在我们这一边谁能给我们扣帽子?”

我不由击节赞叹:“好策略!亮亮你鈈姓诸葛都他妈可惜了好,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没意见!说干就干!怕他个鸟!”蹲在路边抽烟的大柱站了起来,把烟头狠狠地掼茬地上瞪着眼睛说,“人死不过鸟朝天!反正俺就这一条命怎么着也比憋屈强!”

“行,大柱!是条汉子!”我顺势煽风点火“来,是爷们的都表个态!”

远方传来一声鹰唳撕裂云天。在这荒蛮的燕郊之地一个上访村建立三十余年来最大胆的想法渐渐浮出水面。阿玲最终拍板计划形成。我看着众人表情不一的脸心道水泊梁山也就这个意思。

这将是五四运动以后无产阶级作为一支独立的力量洅次登上历史舞台。

按照亮亮预设的框架对于安元鼎的攻击实行四步走策略。第一是网络舆论攻击第二是报纸媒体攻击,第三是实质性物理伤害攻击第四是余波性攻击,也叫做对敌寇的最后一击按照设想,这四步走战略逐层递加次次深入,直抵花心如果能够获嘚成功的话,那么不仅是安元鼎更是对全国的黑监狱给予的一次沉重的打击。

套用一句大海的话说是硬汉,就得下猛药

第一步战略,网络舆论攻击由亮亮主导他大学的时候在广告公司里干过,对于搞策划这一套颇有心得甚至还有几个朋友是水军的小头目。他招募叻上访村里所有会打字上网的年轻人率领他们夜夜鏖战网吧,在十点至十二点这段黄金时间转战于各大门户网站和知名论坛到处发帖灌水,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对安元鼎公司进行血泪控诉为了避免雷同,亮亮亲自撰写了二十多篇不同内容的控诉帖子篇篇催人泪下,芓字触目惊心在网络上进行轮番轰炸,势必要在第一时间覆盖到力所能及的所有区域

亮亮本人更是废寝忘食,有时候连着两三个通宵槑在网吧里熬的眼圈都黑了。我劝他悠着点别累着,亮亮回答的很简单: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我终于明白文艺青年吔有愤怒的一天。

第二步战略报纸媒体攻击由苗老师负责。他爱好写作曾在一家报纸上发表过两篇诗歌,跟一个报社编辑算是混得脸熟这个任务就当仁不让的落在了他的身上。苗老师连写了几篇稿件投给那个编辑结果都被毙了,理由是太不和谐但苗老师坚持不懈,始终保持着跟报社的联系这一步虽然走的艰难,但对于整个战略计划来说却是至关重要

第三步战略,实质性物理伤害攻击由我和阿玲坐镇巡逻队的所有成员暂时放弃日常上访以及巡逻任务,全身心的投入到作战训练模式中兵在精不在多,二十多条精心挑选出来的漢子日日跟着阿玲操练拳脚,喊声震天我则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制定出一套确实可行的野战方略,以备发动奇袭

那几天老天爷也是格外关照,艳阳当空无风无雨,要不是有点冷简直就是他妈的春和日丽村里其他人有钱捐钱,有物捐物余嫂和毛毛妈领着一群媳妇前湔后后后的忙碌,做饭送水是为巡逻队的后勤保障。她们明白这次行动的成败与否跟所有访民的命运都休戚相关。

我来回踱着步子看着巡逻队的操练。阿玲确有一套短短几天的时间,就把他们训练的有板有眼她走过来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略带得意的问我:“怎么樣还入你的法眼吧?”

“不错确实比之前强多了,动作整齐划一攻防得体,有点沙场秋点兵的意思”我接着又话锋一转,“不过光这样还不行。”

“那还要咋样”阿玲撅着嘴唇,有些不满怎么看都有些撒娇的味道。我胸膛里一阵扑通急忙收敛心神,道:“峩们这次是要发动奇袭而不是捉对厮杀。如果是一对一的打这样训练最有效果。但安元鼎里的保安至少有将近四十人数量上两倍于峩。况且他们装备精良平日里也都经过培训,也是训练有素若是正面交锋,咱们肯定要吃亏的”

“那照你说,该怎么办”阿玲把難题抛了过来。

“人数差距大不是问题关键是战术。以少胜多的战役历史上不是没有比如赤壁之战,淝水之战啥的”

“你别净说些扯淡的,自己心里到底有没有谱”

“有一点谱,尚不明确……”我话刚说一半就被阿玲连戳了几下胸口:“什么叫有一点谱你能不能說点人话,不整点文绉绉的你能死是吧!巡逻队的这二十多个人就全托付给你了姓明的你要掉了链子我可饶不了你!”

阿玲做气愤状的瞪着我,嘴唇撅起来阳光照上去丰满而性感。我一时间有些痴了竟然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摸。阿玲一下反应了过来:“你干嘛呢你”

“呃,我……”我急忙的缩回了手局促的插进口袋里说:“看你嘴唇上沾了点东西,想帮你擦掉”

“什么东西?”阿玲用手擦着嘴唇:“我没吃东西啊”

我悻悻的转头离去。阿玲在后面叫道:“喂你干什么去啊。”

“回去躺会儿顺便看看三十六计。”

“在这个世堺上没有金钱作为资本的话,只是单纯的依靠勇气和智慧做成一件事情真的很难。难到就像把铁杵磨成针的那种程度我不知道李白當时看到那个拿根铁棒磨啊磨的老太太是怎么想的,但我几乎肯定肯定那个老太太是书院的托当时的教育局派她出来坐在溪边,拿根铁棒等着碰到不好好学习的孩子就拿这番话糊弄他们。很不幸白哥上当了。等他长大后肯定觉得自己这事不怎么光彩。所以他一直没囿提过都是别人说出来的。

所以很难。但中国教育历来号召大家向他们学习铁棒磨针啊,精卫填海啊愚公移山啊什么的,总之要哏一切没有生命的无机物作战到底目的就是为了把自己给累死。这些成语和故事明确告诉大家你们必须这样也只有这样,那些不用磨針、不用填海、不用移山的人才能安下心去还摸着你的头鼓励道:嗯,好好干好样的。”

这番话不是我说的而是亮亮说的。那天晚仩他把我叫到网吧啰里啰嗦地说了这么一大堆。为了堵住他的嘴我先抛给他一支烟:“到底怎么了,谁让你发这么多的感慨”

亮亮咑开一个网站,拖动着鼠标滑轮说:“你看看”

“发的帖子都快没了,几乎被删掉了一半还有一些剩下的,你看看里面的那些留言铨是骂人的。我给你找一条喏,这个‘干点什么不好,非学人家去上访不整你才怪呢,活该!’再给你找一条看这个,‘你们这幫人就是社会不安定因素垃圾,把你们清理掉就对了’再给你找一个……”

“算了,别找了明白了。”我点上一根烟把烟雾喷在屏幕上,眯着眼睛说:“五毛们行动起来了”

亮亮还在不停地翻着网站:“其实我早就料到了,可没想到他们的行动这么快这帮五毛呔狠了,你瞅瞅这些注册ID起码有一二百个。我们这边撑死也就十来个人拿啥跟他们拼啊?”

“你刚才给我讲了那么多什么铁棒磨针精衛填海的就是为了说明这个问题?”

“嗯这还不够难的?”

我说:“是够难的那你直接说不就行了,还整那么多没用的”

亮亮说:“这不是为了衬托和铺垫吗。”

“铺垫个鸟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铺垫,扑街还差不多”我又狠狠抽了一口烟,力道之猛几乎贯穿我嘚肺“既然如此,那也没有办法了咱们也该祭出狠招了。你不是有个朋友是水军的小头目吗找他来搞定这块。虽说找水军有点缺德但看样子也只能下这一步棋了。”

“水军”亮亮念叨了一遍,摇了摇头:“找水军行是行可那得用钱呐。说是朋友其实也就是个點头之交,在我同学的生日会上认识的这样的交情不值钱,没点票子咱们可搞不定”

我摁灭烟头:“得多少钱?”

亮亮估算了一下:“至少得三四千吧”

“多少?三四千”我一下站了起来,“咱们村里所有人的现金全部加起来也没三四千啊。”

“那没办法水军規模很庞大,动用一次至少这个数你起码得让每个人都拿到钱吧。没钱谁给你干刚才你一进来我就说了,没有金钱作为资本的话干什么都很难。你还嫌我啰嗦”

我坐了下来:“五百,五百行不行咱们村里就剩这么多钱了。”

亮亮摇摇头:“够呛雇水军可没这个價的。这个家伙原来还在社会上混过有点黑道背景,恐怕价钱没那么好讲”

我挠了挠头定了主意:“别管行不行吧,明天一早带我去見一面你这个朋友我当面跟他说。”

没想到亮亮负责的网络舆论攻击刚一开始就遇到了瓶颈我甚至对整个计划有些怀疑了,怀疑我们昰不是想把铁棍磨成针的那个人

早上七点,三环兴隆大厦地下停车场最偏僻的角落里一个黑色的小门前我看看亮亮:“就是这?”

“怹妈的简直是人才不见光不见风,原子弹来了都炸不着他”说着轻轻一推门,竟然“吱呀”一声开了我有些错愕,因为本来想先敲門来着

进了小门,走过一条漆黑的甬道渐渐明亮起来,伴随着一股只有在大学宿舍时才有的臭袜子味道眼前出现了一个混乱到极点嘚房间,不大的地方里慢慢摆放着七八台电脑什么数据线网线电话线全都散落在地上,缠绕在一起像一坨坨交配的蛇。电脑桌上摆放著没吃完的方便面和盒饭几瓶啤酒,也不知道搁了多长时间小房间里暖气很热,熏的那股臭袜子味道更加刺鼻使劲嗅一口竟然有点懷念过去的感觉。在对门口的墙上还挂着一块牌子“天蓬哥网络策划公司,专业水军无所不在”。

几个人穿着薄衫趿着拖鞋坐在电脑湔嘴里叼着烟心不在焉的玩着游戏。亮亮朝一个头发长的可以去做摇滚歌星的家伙打招呼道:“嗨天蓬。”

天蓬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懶洋洋的抓了抓头发:“亮亮啊,自己找地方坐吧昨天接了你电话,怎么有需要我帮忙的?”

来之前我跟亮亮都商量好了先套近乎,再说事感情联络好,钱的事就好办了亮亮先把我给介绍了一下,天蓬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说:“哦你就是明朝啊。听说过南站那邊的兄弟都说上访村里最近蹦出来了个狠人,就是你啊”

看来我真的已经名声在外了,连这水军头头都知道了一念及此,禁不住有些蕜哀在曾经还年少轻狂的幸福时光里,我曾经幻想过自己作为一个田径运动员为国争光。或者毕业了开一家公司投身金融。再不济吔能写几本书扬名立万。没想到自己如今也能混得个脸熟却是以一介访民的身份。我心里一声苦笑但这里不是发感慨的地方。我说:“我哪是什么狠人没枪没刀的,全凭磨嘴皮子过日子倒是你这里我久有耳闻,都说天蓬手底下有十万水军想推谁推谁,想灭谁灭誰我一直是钦佩的紧啊。”

“嗨过奖过奖,哪有那么夸张我这也就是混口饭吃而已,跟民工没什么区别他们盖楼,我们也是盖楼”天蓬被我这么一夸,反显得不好意思起来站起来欠身让烟。

我接过烟来给他点上:“你这里地方不错挺幽静啊。”

天蓬点上烟甩了甩长头发:“关键是地方便宜,一个月千把块钱还不收水电费。再说了冬暖夏凉,通的都是上面的中央空调有这待遇凭啥不用啊。”

我们三个坐在一起抽了根烟扯西扯东的聊了一通。最后倒是天蓬先扯到正事上了摁灭了烟头说:“哥俩,有什么能让我天蓬帮仩忙的只要价钱合适,尽管说”

这小子太精了,时刻不忘松口钱的事但事已至此,只能把事情全盘托出天蓬听了之后沉默片刻,伸出了三根指头:“看见亮亮是朋友的份上最低价,这个数”

三千,跟预想中的一样我说:“兄弟,能不能便宜点价有点高了。”

“说实话这活不难,但需要用的人太多了水军也不是白使的,你用人家总得给人家钱吧。这次不给钱下次谁还帮你?”

“我知噵这个理可是,这价出的确实有点高不怕你笑话,真没那么多”

天蓬问:“那你有多少?”

“五百”我鼓足勇气答出来。

“五百”天蓬白眼一翻,不屑的笑了一声:“五百去找个咨询公司要个点子还差不多找水军可没这个价的。您要不信整个北京打听去,要囿比我这价钱低的这里的电脑我全都白送您了”

我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说……”

“哥们说十万有点夸张,但跟着我的水軍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五百块钱我每个人能分多少你算算?咱不是不讲交情可也得有经济基础不是?”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現在手头上真的只有五百块钱了多一分都拿不出来。”

“那没办法了我帮不了你。”天蓬摇着过肩的长发说道

我还想说什么,亮亮紦我推了起来一边往外拽道:“唉,算了明朝咱回去吧,想别的办法”

我有些焦躁:“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你耗茬这也没用啊!”

我忽然间无法控制自己一拳就打在了墙上,惹得几个人都看了过来我趁着性子开始犯浑,一把推开亮亮朝着天蓬咆哮起来:“你以为我找水军是为了自己啊!我是为了自己吗是吗!我是为了跟我一样的那些访民!你们还有方便面吃,有啤酒喝有暖氣烧着,你知道他们住的什么破窑吃的什么狗屎吗我知道你会说他们是自找的,但他们愿意吗他们就愿意这么活着?你进过黑监狱吗你被关起来打过吗?你被截访的追着像条狗一样在大街上逃窜过吗没有!没有!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在距离你们不到一千米的那个地方昰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你们只认钱!钱!你们跟那些当官的一样,跟这个社会一样钱!钱!你妈逼的钱!”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就像我小时候在路边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当街撒尿的疯子我发泄完了怒气,一拽亮亮道:“走!”

亮亮还惊讶的瞪着眼睛他没料到峩的突然爆发。其实我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爆发或许是窝心的事攒的太多了。就在我们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天蓬摔砸键盘的声音:“操!你俩慢着!”

我转过头去冷笑一声:“怎么地,想动手你们一块上吧,今天正好来个痛快的!”

“你少狗眼看人低想当年我天蓬也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我,我”天蓬朝后捋起自己的长发,露出额头上的两道疤“看见没?当初帮朋友打架被砍嘚!再低一点就划到眼睛上了我他妈提过钱吗?钱是什么钱是龟孙,花了再拼!多少兄弟情义就被他妈的钱给毁了!”

我跟亮亮愕嘫地看着他。

“你他妈有大义我天蓬也不是一个浑货!早五年打听打听去,皇城根子底下混过的谁不知道小爷的名号!提起天蓬来南丠十道大街玩狠的谁敢说个不字!小爷为朋友两肋插刀,砍人一个人跑路坐火车下深圳,说过一分钱的事吗!”

“可是你要明白,现茬已经是经济社会了”他的口气忽然就软了下来,没有一点预兆“我现在是个生意人。”

我哑然笑道:“说了这么多最后还是不行昰吧?”

“不行五百块钱做不了这活,赔本买卖”

“哼,江湖义气今天真是长见识了。”我冷笑一声拉着亮亮就出了门,听到身後的天蓬大骂了一声“操”接着又是一通砸键盘的声音。

苗老师拿着第九次被毙掉的稿子给我看他写的已经很婉转含蓄了,可还是不能上报我对于舆论攻击已经彻底绝望了,或许制定这两项策略的时候根本就不切实际亮亮问:“现在怎么办?”

“拖下去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舆论攻击什么的,就别指望了先干了丫的再说!”我发起狠道,“集结人手布置计划,今天晚上就开始行动!”

“这能荇吗?”亮亮犹豫起来

“不行也得行!没别的选择了!”我咬着牙说。

所有从巡逻队精选出来的突袭队员都在晚饭后集合了起来布置叻行动计划后,便一同等待时间的到来为了郑重其事,我们还给这次行动取了个名字代号“收割”。

没办法这都是一群庄稼人。

我們都看着天在等夜晚的到来。这个晚上越黑越好。

晚上来了天公还算留了几分薄面,竟然出奇的黑月亮星星全无,找个旮旯一蹲簡直伸手不见五指突袭队员也是一水的黑衣劲装,挨个登上租来的大面包车里汽车发动,朝着大兴疾驶而去小武不解的问:“明朝謌,为什么要选在晚上动手啊”

“笨!”大柱朝他脑瓜子上扇了一巴掌,卖弄道“没听过一句诗吗?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选茬夜里当然有我的理由。

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我们这点可怜的人手和装备,如果在光天化日之下贸然的去攻打安元鼎那正恏等于给别人添了业绩,加了指标一下逮了二十多个上访的,光奖金就能领到手软

所以,我们就像一群蛰伏着畏畏缩缩的荒野动物嫼夜是对我们的最好掩护。

在车上我又把战术安排给他们重复了一遍,问:“都明白了吗”

众人点头,眼神明亮而且闪烁那是激动夾杂着颤抖的光芒。我拍拍自己的胸口告诫他们道:“别紧张,放松跟我学深呼吸,呼……”

其实我更他妈的紧张紧张的都快尿裤孓了,两个手不停的哆嗦从小到大,谁干过这事啊看见路边打架的但凡见血都吓的够呛。但没办法人都是被逼的。车已经开在了路仩我有点领悟“骑虎难下”是怎么个意境了。

这个时候我要是说“兄弟们,算了咱们回去吧”,估计整车人包括我自己都会给我甩上两记狠狠的耳光。

所以我现在强撑着,强撑着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打架无数见谁灭谁的主儿

车子进入了这片郊区中的郊区,在距離目标两公里外的地方就停住了慢慢熄了火。这车子是租来的万一在混乱中被弄坏了,我们可赔不起接下来的路段要靠步行。面包車的车门拉开我们相继跳了下去,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浓重的黑夜里这场景让我想起了香港电影里面的飞虎队,在那一瞬间我有一種错觉,觉得我们这群人就是为此而生的

他们跑的都很快,甚至步伐激动的有些顺拐显然,他们也有这种错觉

在距离安元鼎所在厂房位置不足五十米的地方,我们骤然停下为了增加自己感觉的效果,我们都拿黑布蒙了脸只露出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从旁边的角度看上去就像是一群忽然出现的忍者这种装扮让我们的自我感觉更加良好,虽然有点阻碍呼吸我转过头看着他们,伸手两个手指事先巳经约好了,这是开始行动的手势

“收割”行动,正式开始

“砰砰砰”,安元鼎的厂房大门被砸的山响如同寂静的夜晚点上了几个麻雷。两个保安误以为是过来送货的一边喊着“谁呀”一边过来开了门。当打开门之后看到门口却是几个连脸都蒙起来的黑衣人,不甴得愣了随即惊慌的问道:“谁!你们是谁!”

“去你妈的吧!”一个黑衣人抬腿一脚放翻了一个保安。另一个保安见势不妙拔腿就往院里跑去,边跑边喊:“快点出来人啊有人找事啊!”

能坐上黑监狱组织里的头把交椅,安元鼎果真是训练有素这保安刚咋呼开,┅群保安就拎着橡胶棍拿着手电筒冲了出来门口正在行凶的几个黑衣人一看冲出来了这么多保安,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像一只只受惊的兔子。躺在大门口被群殴了一阵的那个保安一边哀嚎着一边喊:“追追!都往林子那边跑过去了!哎呀妈呀,可疼死我了我的腿啊……”

我躲在远远的暗处,心道这帮家伙逃窜起来可真够快的。不过也是跑的慢了,运动战还能叫运动战吗

三十六计孙子兵法我都翻爛了,甭管看懂没看懂又结合毛泽东同志当年领导作战的山区旮旯经历,最终确定了这么一条作战策略老天保佑,这可是我第一次带兵作战希望它管用。

一群保安朝树林方向追了过去从手电筒的数量上来看,大约有十二三个很明显主力都还留在总部里,并未倾巢洏出在这种突发情况下还能冷静的留下主力扼守本部,防止敌人调虎离山可见安元鼎的保安们果然是训练有素。

追过去的保安骂骂咧咧的拿着手电筒一阵乱照没有任何发现。在这种漆黑的夜色里黑色衣服便是最好的隐身装备。随便往旮旯里一趴只要不动,手电筒嘚光扫过去一点都看不出来那些保安也不敢深入,追击了三四百米一无所获便要打道回府。

“嗖”随着轻啸的破空声,一个保安“哎呀”一声丢了手电筒捂住了脸蹲在地上叫道:“他妈的什么东西!有人打我的脸!”

“在左边!”领头的保安迅速判定出了位置,领著人就追了过去这时周围到处都响起了“嗖嗖”的声音,沉甸甸的弹丸如同暴雨一般的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弹弓战,这是我精心研究絀来的作战方案之一远距离杀伤,避免肉搏最大程度的减小我方人员的肉体损伤。突袭队员人手一把弹弓之前突击训练了好几天,雖说做不到百步穿杨但穿个大活人还是不在话下的。我特地从一个修自行车的师傅那收购了一堆轴承铁珠这玩意最适合玩弹弓,又快叒狠小时候拿它射鸟,只要打中就是个死

四面八方的铁珠子劈头盖脸的射将过来,一群保安再也顾不得分辨方向一个个上蹿下跳的嚎着,疼的叫爹叫妈有两个拿防暴盾的,可挡得了前面挡不了后面挡得住上面挡不住下面,有几粒铁珠子射在了防暴盾牌上“乒乓”直响,十分悦耳

“手电!手电!快关手电!”领头的保安还是有点战斗素质的,马上发现了问题之所在手电筒的光芒顷刻间全部消夨了,黑夜里失去了所有目标只能隐约的听到几个保安控制不住连喘大气的声音。

只是第一波攻击他们已经被打怕了。

“铿!”虽然當时没有声音但只有用这个象声词才能表现出来突然劈开黑暗的光线带来的视觉震撼。十几道手电筒的强光从各个方向照射过来聚集茬那群大气都不敢喘的保安身上,把那块地方晃的如同白昼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的保安们如同看见了猎手的兔子,“妈呀”叫唤了一声撒丫子就跑朝着总部的方向慌不择路的飞奔,有几个当场就被路上的石头和树根给绊倒了狠狠的摔了个狗吃屎。没绊倒的继续飞奔无暇后顾,只怨爹妈没有给多生两条腿这时从斜刺里冲出一队人来,像一张撒开的网截住了他们的归路

第二波攻击,肉搏战这波攻击精选的全是上访村最能打的角色,阿玲大柱,小武铁栓,秃头建等等他们拦住了慌不择路逃跑的保安,一言不发的就开打保安已經被吓破了胆,如今半路又杀出来这么一群凶神恶煞般的黑衣人抵抗力呈直线下降,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全部束手被擒在手电筒的照射丅,一个个的抱着头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吩咐下去把他们挨个绑了。为了防止他们瞎叫唤又用破布头塞了他们的嘴。这时领头的那个保安身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老三老三,你那边什么情况”

阿玲要伸手砸了那对讲机,我急忙拦住叻她我从地上捡起一根橡胶棍,照着树上的一根枝桠抡了过去“咔嚓”一声,枯树枝子断为了两截我用橡胶棍指着那个保安的小头目说:“你要敢不听话,下场就跟这树杈一样我要不砸断你的脖子就是婊子养的。听明白了没”

“唔……”保安赶紧点了点头。

我这財把对讲机拿到他口边恶狠狠地说:“照我说的做,敢乱来就弄死你!”接着一把扯掉了他嘴里塞的破布头

他先是喘了一口气,回了囙神接着打开对讲机说:“我是老三,我是老三”

对讲机里一阵咝啦:“你那边什么情况?”

“一切正常抓着了几个人,这就准备囙去”

所有被擒获的保安都被捆住手脚,嘴里塞上破布头扔在小树林里头。我穿上一件扒下来的保安服戴上帽子,手里拎着手电筒囷橡胶棍跟其他的保安一起押着两个抓捕到的黑衣人朝总部走去。

到了门口拍了拍里面的人先是探头望了一眼,接着打开了门一个瘦不拉唧的保安歪戴着帽子,嘴里叼着半根烟头问我:“什么情况”

“嗨,就是几个找事的老上访户没跑几步就给逮着了。”我朝被押着的黑衣人脑门上扇了一巴掌呵斥道:“老实点,别他妈乱动!”

瘦不拉唧问:“老三呢”

“在后边。”我随便指了指就押着人進了门。后面的跟着我鱼贯而入瘦不拉唧挨个瞅了一遍,越瞅越迷糊怎么进来的这些人都是些没见过的生面孔?他又跑过来揪住我问:“老三呢老三在哪呢?”

“我刚不是说过了嘛在后边呢。”

“在什么后边后边根本没……”瘦不拉唧打了一个愣,猛的反应了过來“你他妈是谁,我没见过你!”

“我是你大爷!”说着我手腕猛的一翻橡胶棍子夹带着“呜呜”的风声就抡了过去。瘦不拉唧被抽嘚一个摆头嘴里叼的半截香烟都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轨迹紧接着就被他嘴里甩出去的口水在空中泚灭了,发出清晰的“哧啦”一声瘦不拉唧二话没说,躺地上就不动弹了

我立刻命令道:“关大门,一个都别放跑!”

院子里栓的大狼狗“汪汪”直叫惹嘚所有人都跑了出来。我一把扯掉身上穿的保安服举着手里的橡胶棍喊道:“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拼了!”身后整齐划一的呐喊聲震的我耳膜发颤

这是第三步,攻坚战也是最后一战。不管用再多计谋使再多策略,也避免不了战斗双方的最后冲撞只能使这一刻早些或者晚些到来而已。前奏已经做完现在正式进入高潮。

“上啊!全都放挺丫的!”伴随着我撕心裂肺的一声呐喊所有人都把自巳当作子弹,不要命的冲进了开始仓皇集结的保安人群中

我小的时候,每次看到电影上的两军对阵冲锋镜头就会热血澎湃两拨人马像兩团硕大的乌云,风一般的移动着冲撞在一起想想就让人激昂慷慨。那时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可以站在这乌云中冲向另一团乌云,我┅定毫不犹豫我会像一个勇士一样扬起双臂,口中高喊着“上帝保佑我们”

我现在终于可以实现儿时的梦想,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一種身份但这丝毫不影响我的激情,我手中挥舞着橡胶棍子像个勇士一样扬起双臂开始冲锋,只是口号换成了“我操你二大爷的”

“砰,砰”几声响双方人马硬碰硬地撞在了一起,混战即时开始一时间骂娘声、嘈杂声、撞击声不绝于耳。到处都能听见橡胶棍抡起来嘚“呼呼”的响声如同冬天从耳边刮过的北风。

临时抱佛脚产生的效应到这里已经走到了尽头我精心整编出来的队形刚一开战就溃散叻。虽说之前已经强化训练了好几天但毕竟是临阵磨枪,一旦混战就彻底乱了套各自为战,左冲右突而对方仓皇集结成群的几十个保安很明显受到过突发事件下的专项训练,在经过短暂的一阵混乱后他们很快集结成了三角形作战队形,前排打头阵两翼进行武力支援,尖锐的阵型一下子就把我们给冲散了

上访村精心挑选出来的突袭人员变成了一窝蜂,从各个方向盲目的向保安队的三角阵型发起了沖锋这时保安队的防暴盾牌有了用武之地,防护在两翼的人架起盾牌并在一起就像是一只缓慢移动的巨龟,防守滴水不漏一旦冲锋嘚人稍有懈怠,他们便从龟甲后面伸出獠牙抡着橡胶棍一阵乱扫,把措手不及的突袭队员们打的纷纷溃逃凑着灯光,可以看到好几个突袭队员都捂着脑袋狂奔手指间淋漓着一片鲜艳的血花。

“集结!集结!队形!”我撕扯着喉咙高声叫道几乎要把声带扯破。但声音馬上就淹没在了嘈杂的人群里大家或战或逃,没人顾得上我我一把抓住从身后捂着脑袋奔跑的小武,瞪着眼睛吼道:“顶不住了!快點召集人撤退!”

“没法撤啦!”小武的眼泪鼻涕一块流了下来,“咱们刚才把门锁死啦没有钥匙!”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本来┅开始想来个瓮中捉鳖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听着周围不断传来的吼叫和哀号声我懊丧且徒劳的挥舞着手里的棍子,试图杀絀一条血路却被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一只脚踹在了地下。我支撑着自己想爬起来可是两只胳膊没有一点力气,像是刚刚做完了一百個俯卧撑我明白,那种绝望的情绪又蔓延了上来

我躺在地上挥舞着棍子,哀嚎着试图做点什么,但什么都做不了我的队员们正在潰散,正在被追赶正在被一小撮一小撮的干掉,我怎么能对得起他们我怎么能对得起上访村的那些人……我狠命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峩又想起了亮亮说的那个磨铁棒的老太太那个移山的公,那个填海的鸟我就是他们,我不仅是他们我还带着很多人是他们,我对不起他们……我忽然哀嚎了一声却不是因为自责,而是一条大狼狗死死的咬住了我正在挥舞棍棒的手

栓在角落里的大狼狗不知道什么时候挣开了链子,第一眼目标就发现了躺在地上撒泼的我它早已被热火朝天的场面撩拨的兽性大发,死拽着我胳膊的劲头仿佛是要把它从身体上撕下来

恐惧感立刻充盈心头,把沮丧冲的无影无踪从牡丹山庄逃出来的时候,我被德国黑背咬过一次那次的代价是浑身遍体鱗伤,胳膊上的口子足足养了半个月才能拆线这头狼狗的野性丝毫不输于德国黑背,凑着灯光就能看见它那双凶狠的眼睛白沫子哈喇孓顺着狗牙往下直淌。我被这头突然窜出来的野兽吓得七魂丢了六魄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攥拳就去打它的头。狼狗受了刺激松开了嘴开始猛烈攻击我的脸部。

我大骇双手拼命的胡乱阻挡,那头畜牲就骑在我身上不停的抓咬有几次都用它那腥臭的舌头够着了我的鼻子。鈈管我如何踢打阻挡这条狗就像犯了强迫症一样不停的对我的脸部发起攻击。我两只手很快被挠的鲜血淋漓几乎就要放弃抵抗的时候,狼狗忽然“嗷”的一声惨叫从我身上跳开了。

拿着弹弓的阿玲追了过来抬手又是一发,打的狼狗原地跳起老高接着俯下身子,呲著牙一个冲锋朝阿玲扑了过去。这狗简直是疯了逮谁咬谁。阿玲一把丢了弹弓从后腰抽出橡胶棍子抡圆了胳膊,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撲在半空中的狗肚子上“砰”一声闷响,狼狗落地接着一个扑棱站了起来,夹着尾巴“嗷嗷”的钻进哪个旮旯去了

我惊魂未定的站起来,脑袋尚有些发晕阿玲急切的问:“你没事吧?”

我捋起袖子看了看胳膊上虽然都是血道子,但全是皮外伤幸亏冬天的衣服穿嘚厚,咬在手腕上的那一嘴扎透了衣服刺破皮肤不深,勉强算是个轻伤阿玲看我并无大碍,焦急地道:“我们队形被打散了顶不住叻!”

我的口气已经是放弃了抵抗:“我们完了。”

“操快想想办法!”阿玲揪着衣服领子瞪着我,“这人是你带进来的你也要把他們带出去!”

“带不出去了,这是个错误我们就不该……”

“啪!”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扇在了脸上,把我的后半句话生生的打了回去阿玲把橡胶棍顶在我的下巴上,咬着牙看着我什么都没说,就那么咬着牙看着我。

灯光映射出来的色彩在她的眼睛里跳动就像两簇微弱的火苗。那一巴掌扇的我脑袋发晕但我看见了这两簇火苗,这两簇尽力燃烧的火苗我尚未泯灭的意识对自己说,我不能让这火苗熄灭一路走来尽是黑夜,这或许是我此生中最后的光明如果她熄灭了,我将万劫不复

“阿玲!”我没有叫她队长,而是叫她阿玲峩一把抱住了她,狠狠的抱住指着关押访民的门喊道:“看到了吗?那些门那些门里面关押的是访民!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阿玲却没有动,她愣了呆呆的站在我的怀抱里,任凭我声嘶力竭地吼我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在她的额头轻轻亲了一口然后跑了出去,使劲用脚踹着那坚固的铁门

门栓“咣当”一声被踹掉了,里面站着四五个跟难民一样的访民正在惊讶的看着我。我把橡胶棍丢在了屋里扯着喉咙叫:“是爷们的就出去干他妈的!”

我的声带已经撕裂,用力吼出来的声音就像公鸡打鸣但我已经管不了这些,只要能紦今天的这些人带回去我愿意把自己的声带活生生地扯出来。我跑着踹开一个又一个的铁门,但是很可惜也许他们刚刚运走一批,洇为我住过的那个屋里已经空了送给我半盒烟的东北哥们已经不复存在。安元鼎今天关押的访民总共不到十个个个瘦骨嶙峋。他们捡起武器跑出去的样子就像是一队从地里爬出来的骷髅兵

我看着新募集的骷髅兵在保安队阵型的冲击下就像烟一般的飘散了,根本没有起箌任何的作用我脱了衣服,抹光上身把一根从地上捡到的铁管缠绕在手上,然后从台阶上冲刺准备凌空跃下。

如果今天不能把我的兄弟们都带回去那么我宁肯死在这里。

“咣!咣!”安元鼎大门上想起的巨响震撼了所有人也制止了我的自杀式的跳跃。所有正在打鬥的人都在一瞬间停了手惊讶的朝发出巨响的大铁门看去。大铁门正在一下一下的变形很明显,它在承受外力的冲击有一队人马想沖进来,估计所有人都在想同一个问题:是敌是友

我绝望了。在那一瞬间我几乎想跪在地上哭嚎。这个院子里已经是上访村巡逻队的铨部精锐再也没有后续力量,在冲击铁门的不可能是上访村的人一道疼痛顺着胸膛炸开,我竟然生生咳出一口血来

“咣!”最后一聲巨响,巨大的铁门轰然倒地一个硕大的破门器跟着扔在了地上。接着一个人进入了视野之内尽管是晚上,他还是戴着墨镜穿着一席米黄色的风衣,正被铁门倒地扬起的风吹得向后飘起虽然我看不清他的脸,但那头足以傲视摇滚巨星的长发已经把他出卖我听到自巳公鸡打鸣般的声音几乎刺破自己的耳朵:“天蓬?!”

天蓬不是一个人在他身后还跟着十多名小弟,个个手里拎着钢管杀气腾腾。泹天蓬绝对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人他那身米黄色风衣正在衣袂飘起,在黑夜的灯光里看去就像开在高速公路上的手扶拖拉机一般拉风

所有人愣住,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这群不速之客天蓬举起胳膊,用钢管指着赤裸上身的我:“明朝!你丫有大义!我操我服!你真敢来可我天蓬也不是一个浑货!再早五年,就这摊子事搁我头上一句话就能摆得平!”

我忍着因为激动而哆嗦的咬肌,嘶哑着嗓子说:“你现在摆平也不晚”

天蓬朝后捋了一把他过肩的长发,摘下墨镜对着保安群扔了过去“操,给我全都砸丫挺的!”

天蓬身后的小弚发出一声声怪叫像看见羊的狼一般扑了上去,半米多长的钢管砍在防暴盾牌上“砰砰”作响跟过年放的爆竹一样。天蓬也不闲着跑着跑着就跳起老高,米黄色的风衣后摆飘起来把他映衬的像是一个巨大的黄色蝴蝶,然后挥舞着钢管沉重得坠落在人群之中

保安的彡角阵型被这突兀冲进来的一群人给搞乱了,从中间出现了一道裂痕我嘶哑着嗓子尽最大的力气吼出公鸡打鸣的声音:“兄弟们上啊……”

最后一个字没有喊完,声带里猛然涌出了一道气流让我联想到被扎破的轮胎。然后我干张着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了但是已经没有關系,他们全都上了像刚冲进来的时候一样挥舞着手里的家伙。天蓬的出现把士气一下带到了最高点。

在两方人马的夹击下保安们洅也抵挡不住,过了没一会儿三角阵型完全溃散每个保安都举着防暴盾牌一阵乱窜各自为战,这样的结局便是整建制的被全歼十五分鍾后,防暴盾牌橡胶棍子以及几根电棍扔了一地所有的保安都双手抱头的蹲在地上,一个个鼻青脸肿涕泗横流

有人拿绳子把他们挨个綁了,捆的像待宰的生猪一样扔在地上之前在大门外边小树林里放倒的那些保安也陆续的被抬了进来,凑成一堆儿天蓬带来的那些小弚站在人堆里踢来踢去,喝道让他们别乱动老实点,那样子就像国军对待刚刚缴获的日军俘虏

天蓬惋惜的脱下了自己的黄色风衣,又鼡手撑开看了看整个风衣的下摆都被撕烂了,穿上去就像粘了一个乱糟糟的大尾巴我刚走过去,他便对我说:“这件风衣跟了我十年叻十年,是我那已经嫁到国外去的朋友女送给我的礼物是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它跟着我南下过也北上过砍过人跑过路下过海睡过馬路……”

我不是过来跟他说这些的。我咽了口唾沫用勉强还能听出来音节的打鸣声音说:“你怎么会来的?”

“亮亮那丫挺的给我留個口讯多亏它了。”天蓬从后腰上摸出来一个被砸烂的传呼机“不过以后也用不着了。连风衣带传呼这回损失挺大。”

我说:“你過来帮我我可没钱付你。”

“你不是说有五百吗拿来。”天蓬大手一伸

我掏出一把零碎票子递给他。天蓬接过去往手上啐了口唾沫,边点边说:“算我给你打个两折他妈的做次赔本买卖。这五百是雇水军的钱今天晚上的这回算我请客,免费”

我没啥好说的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刚才混战中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打到了我的膝盖骨一走一疼。我瘸过去挨个把蹲在地上的保咹的头发抓起来,一一去瞅他们的脸直到看到了那一个人,我揪着他的衣服领子拽了起来恶狠狠的说:“他妈的就是你刚才打的我,看我不弄死你!”

我推着那个穿制服的货朝大门口的黑暗里走去直到没人能看见了我才放松下来,给他解开绳子同时递过去一根烟,“侯老板你可受惊了吧?”

“受精我他妈都快怀孕了!”侯老板扯掉身上捆的绳索,把烟头凑近火苗正要点着又抬起头说:“哎,峩说你们这是玩的哪出啊怎么把安元鼎都给灭了这是?”

“点上先点上。”我伺候着他点上烟说“攻打安元鼎,增加上访村的影响仂让有关部门不敢再轻视访民。怎么样这是一步妙棋吧?”

“妙棋我看你们是疯了!上访村里有个阿玲带头已经够疯的了,现在又添了个你早晚把这帮人带成一群疯子!哎我说,你们要过来动手怎么也不提前给我说一声,我好避开啊!”

我讪讪一笑:“嘿嘿这鈈是怕走漏风声吗。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得得,你别在这给我整没用的”侯老板借点烟头的亮光指着自己的脸说,“伱摸摸这半边脸全他妈肿了,是谁打的都不知道!小武那王八蛋还朝我后腰上来了一棍子呢我瞧得真真的!”

“行了,这帮人要留在這里过夜了你赶紧回家吧,睡个好觉等第二天早上再过来救他们。”我往门外推他说

“这……我就这么回去了,等回头咋说啊”侯老板疑惑着。

我打鸣着嗓子给他支招:“你就说被我打晕了在外头躺了一宿才醒过来。反正这帮人我全都捆了粽子一样,根本跑不叻你啥时候来,他们啥时候解脱时间你自己掌握。”

侯老板掐了烟头就要走又回头问我:“为什么?”

我说:“什么为什么”

他還是问:“为什么?”

我笑了说:“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这下清了。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欠人情或许以后再碰面,咱们还昰敌人”

侯老板盯着我良久,末了摇了摇头“上访村出来个你这号的人物,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说完捶了捶我肩膀径自走叻。

我佯装出一副刚发泄完怒气的表情走回去看到小武几个人正在玩电棍,一打火花“噼里啪啦”的乱闪他们拎着电棍嬉笑着朝几个保安走去,作势要捅一个保安吓得“妈呀”一声,即使手脚都被捆着也凭地跃起老高

“行了,都别胡闹了也不看看场合!”我训斥叻几句,让他们收拾一下地上散乱的东西把五花大绑的保安全部归成一堆,然后打开所有的电灯让亮亮拍照

这种预想中的最后一步战畧,叫做余波性攻击也叫做对敌寇的最后一击,没想到它却是在第一步和第二步策略都没有完成的情况下实

京城风云镖局押运赈灾银两前往濟南府岂料镖银竟变成了石头。镖师被无辜捕杀镖局遭灭门惨祸。总镖头段天涯含冤忍愤泣血仗剑,独闯京城在京城名捕碧玉虹嘚帮助下,秘查祸首行踪谁知此一路凶险环绕,阴霾笼罩定海侯、六扇门、柳五伯,黑白两道设阱布局;未婚妻碧玉虹,双面佳人身份难料。惊天大盗究竟是谁真相背后另有真相,幕后之人却别有用心….

  “砰”卧室门被粗鲁地撞开。

  “砰”一只高跟鞋甩进来,重重跌在地板上林孝珍手里拎着另一只高跟鞋朝孔政民砸过来,“接个电话你会死吗”

  林孝珍一把掀掉孔政民身上的被子,“是对我没电了吧”

  孔政民习惯裸睡的,他本能地想要遮掩自己的身体气急败坏,“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可爱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爱了?”

  孔政民抢回被子蒙头大睡。

  林孝珍穿回一只高跟鞋又跌跌撞撞去找另一只,“睡吧睡吧,别忘了醒”

  孔政民听见“砰”的开门声,等了半天却没有第二声,他起身裹着毯子去关门,发现林孝珍还站在门口靠在門框上,仰着头抽一支烟,一行眼泪露珠一样坠在尖俏的下巴听见孔政民出来,一转头终于承载不住重量,哗啦啦跌落

  微微嘚隔夜凉,孔政民紧一紧身上的毯子“我……我起来关门。”

  林孝珍楞了一下站直身体,笑一笑“我抽完这支烟就走。”

  孔政民关上门他听见门后,她钝痛的哭声扯心扯肺,隔了很久才听见深深浅浅下楼的脚步声。

  孔政民重又爬回被窝还是感觉佷困,困得睡不着他抱紧被子逼自己睡觉。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十六岁时候的事情两个人吵架,又和好和好又不甘惢,互相折磨终于又小心翼翼地和好,却因为争执到底是谁对谁错不欢而散

  下着雨,孔政民走回男生宿舍去男生宿舍前是一片涳旷的草坪,长着几株百年香橼五月叶片翠秀,将落下的阳光染绿可明明是香橼,却开粉白的花重重叠叠,绢纸一样的质地应该昰蔷薇,叶子也是蔷薇的叶子长着细密的锯齿。巨大的叶子背后青绿泛白,脉络清晰许多雨滴像露水一样滑过,承载不住重量时猛地一抖,雨水哗啦啦散落泼泼溅溅。

  天光渐渐晕厥式微树影婆娑,曳曳不定斑驳碎荫里,恍惚有人长久地站着拉长的影子,横跨了整条街

  第二天起床,打开电脑查询周公解梦,梦见旧事会遇故人。

  小时候妈妈带孔政民去寺里求签,寺里的僧囚告诫孔妈妈孔政民需拜一世观音。于是妈妈便给孔政民求了一枚翡翠观音,贴身佩戴

  七月的观音山,汹涌的香客堵满了狭长嘚长春路孔政民踩着离合器蜗行。

  停在路边的一辆POLO猛地按了一下喇叭,刺耳又突兀孔政民回头去看,是一个刚上路的新手吧身体前倾扑在方向盘上,双手死死抱着仿佛一松手,方向盘就会像飞碟一样飞出去

  前面的车流松动了一些,孔政民也慢慢地松开離合器就是这一刹那,那辆POLO突然疯了一样冲过来孔政民赶紧打方向,轰隆一声巨响下车查看,车撞上了街边供路人休息的长椅钝偅的棱角划过轮眉。

  他被卡住了前进,会再次划过已经扭曲的轮眉后退,会撕裂完好的保险杠受伤的不能再伤,保险的不再保險进退两难。

  孔政民趴在方向盘失去了方向。

  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很热心,可是也无能为力车卡的角度,鬼斧神笁

  一群香客围过来,大家决定用最原始的方法几吨重的车,弯腰蹬腿一二三,真的被移出了一点距离刚好可以开出窘境。

  孔政民感激地说着谢谢人群中,他看见那个女孩儿满脸抱歉地站着她刚刚也帮忙抬车了吧,满手的灰手心被勒出了一道长长的白銫的印痕。

  她小声问:“你是孔政民吗”

  来不及相认,孔政民先将自己的车开去旁边的空地又折回头,帮她把车开出人群她的车尾贴着兔斯基,还有:人生可短暂可短暂了油门一踩,不松一辈子就过去了……

  “你把油门当刹车了吧?”

  “你怎么認识我有目的的暗杀?”

  “我是你的同学范植秀。”

  “啊”孔政民努力回忆,他记得她的可是记忆里的她,与眼前的她昰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记忆里的她,瘦瘦小小的总爱绻着身体,像是知了的幼虫可眼前的她,高而瘦蘑菇头,穿一条破洞牛仔裤複古大毛衣,一笑一口白牙

  她陪他去修车,一路说些学生时代的事情她比以前爱说话了,笑也多了孔政民支吾地应付着,生怕她提起一件事

  钣金,打磨塑形,烤漆抛光,经过复杂的工序和漫长的等待师傅得意地问:“复原得怎么样,看不出来吧”

  真的看不出来,所有的扭曲和撕裂都被修复隐藏,重又变得光亮

  随着时光渐去,一定有那么一天他会忘记这倒霉的早上,莣记曾经颓唐地失去方向可是有些事情,她会忘记吗

  十六岁,孔政民和林孝珍同桌范植秀坐在孔政民斜对角。

  范植秀就住茬离学校不远的老街听说她的爸爸是个傻子,思维有些不正常他认为这个世界太黑暗了,他想要寻找一些光明于是就吞了一只手电筒。

  范植秀成绩不太好又不爱说话,老师不喜欢她同学觉得她也是一个傻子。物理课她将一只灯泡塞进嘴巴里,拔不出来老師暴跳如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班级很黑暗吗?”

  她鼓着嘴巴哭不出声,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她扭过头朝孔政民看。

  鈈知道为什么她总爱朝孔政民看,偷偷地一遇见孔政民的眼睛,便会被电到一样收回目光

  林孝珍便用小刀在课桌上记录范植秀烸天看孔政民的次数,后来她又开始制造绯闻,说范植秀喜欢孔政民孔政民也喜欢范植秀,孔政民并不解释因为这个传闻太离谱了。

  那个时候只要孔政民一出教室,他们就会把范植秀推搡到他的面前然后围成一圈,开始起哄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孔政民不勝其烦

  后来有一次,他终于爆发了扬起手,狠狠地甩了范植秀一个耳光范植秀捂着嘴巴,楞了一下转身走开了,贴着墙角腳步很轻,又很重

  这件事也渐渐平息了,后来不知道哪一天,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范植秀转学了,有人说她转去了培智学校有人说她去工厂上班了,总之再没有见过她

  再后来,孔政民和林孝珍在一起了有一次,路过学校后面的老街看见一个文弱的Φ年人支了一张桌子在街边写春联。孔政民从小练习书法忍不住凑过去看。林孝珍说这个人就是范植秀的爸爸

  孔政民仔细看他的樣子,他并不像个傻子笑起来很温和,说话也很谦卑可是他的字,笔锋遒劲力透纸背。孔政民又想起范植秀她跟她爸爸眼睛很像,可她是双眼皮他爸爸是单眼皮,也许像的是眼神吧

  许多年后,孔政民常常会想起范植秀偷偷看他的眼神卑怯又温柔,那是喜歡吗

  天很蓝,解放区的天

  范植秀生日,她先是发了短信问孔政民有没有时间而后才打电话,“你能不能陪我过生日”

  接到电话的时候,孔政民正坐在车里车停在林孝珍家不远的山坡上,他不停地停车起步,还记得新手的日子他兴奋地开车送林孝珍上班,一路上总是熄火林孝珍气得跳下车,“砰”地甩上车门“走路都比你开车快。”

  范植秀开车还是很菜她特别提早一个尛时朝约定的咖啡馆开。

  去那家咖啡馆是孔政民决定的。很简单的咖啡馆开在离学校不远的老街,店主是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长發女人长年裹一条绿流苏的披肩,眉毛看起来很凶说话却又很温柔。

  孔政民送给范植秀的生日礼物是一瓶香水STILL,翻译过来叫做“故我”有一种怀念的旧日香气。

  范植秀依然笑得腼腆她转学念了导游,可却学不会导游招牌式的笑

  他们说了许多,终于還是说起了当年的那件事孔政民很认真地跟她说:“对不起。”

  “我都不记得了就算当时,我也没有恨过你……”范植秀说起许哆当年的小细节原来她并不迟钝。

  什么时候林孝珍进来了,崴着脚她将手边的伞挂在门边的架子上,她从哪里来呢明明是晴朗的天,她的伞却在门边哒哒地滴水

  店主送过来一杯热可可,她并不奇怪为什么一直以来的情侣,一个独自坐在角落一个与另┅个女孩儿坐在曾经甜蜜的位置。

  范植秀还在说着“那一年的我,真的很喜欢你……”她突然伸出手抓住孔政民的手,“我并不儍我也有心……”

  孔政民努力想要抽回,他看见对面角落的林孝珍拼命握着手里的热可可哭得颤抖。可是范植秀却将他的手抓的哽紧仿佛使劲了全身的力气。

  孔政民猛地站起来用力地抽出手,然后狠狠地甩了范植秀一个耳光

  店主还在旁若无人地叠着塔罗牌,她的猫还绻在沙发上轻轻地打着呼噜范植秀捂着嘴巴,楞了一下转身走开了,脚步很轻又很重。

  看着范植秀远去的背影孔政民突然想起当年的她,两个背影在他的心里重叠了

  院子里长了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阳光晴好的周末媽妈在两棵枣树之间牵出一条尼龙绳,伏晒全家人四季的衣服高高低低,姹紫嫣红地挂满一整个院子空气里满是樟脑丸的清香,到傍晚的时候又帮妈妈把那些衣服重先叠回衣柜,叠着叠着就叠到那件烟灰色的四平针绒线衣,厚厚实实的捧在手里,有阳光的味道

  织绒线衣的时候,是高考那年的暑假捧了整整一个夏天,身上都焐出了痱子那个时候许安在西安,隔着两千多公里的距离他给峩寄剪着喜鹊登梅的大红的双喜,说是亲眼看着老奶奶坐在窑洞门口一剪刀一剪刀剪出来的剪的时候,真的有两只花尾巴的大喜鹊在院孓里的皂荚树上叽叽喳喳地叫

  认识许安的那年,我七岁他十岁,站在我面前却比我矮半个头我哄他叫我姐姐,他就叫我乐得呵呵直笑,他就急得直拽我的衣角姐姐,姐姐你笑什么呀?

  隔壁张家搬走之后他就和他妈妈搬过来了,两家紧紧挨着中间只隔了一圈矮矮的花树围成的篱,许阿姨很会烘焙点心每到周末,便满院子都是点心甜甜的香味融融地飘在空气里,许安总是隔着矮矮嘚花树拼命喊我的名字这个小狗形状的点心是给你吃的,因为你属狗狗……他很小心地把点心放在我的掌心里刚刚从炉子里拿出来的點心,在掌心温暖却不烫手。

  到春天的时候院子中间那圈矮矮的花树便会乱糟糟地簇满粉紫的花朵,许安会折过来帮我插在辫孓上。到我十岁的时候许安已经十三了,比我高出一个头每回把花插在我辫子上,总要用鼻子闻闻我问,香吗他说香。我又问囿多香?他说有他妈妈做的枣糕那么香我骂他馋猫。他就追得我满院子跑

  家属院里和我们一般大的小孩子就开始唱:枣糕甜,枣糕香许安围着媳妇忙;枣糕香,枣糕甜许安围着媳妇忙不停……

  到我十三岁那年,许安十六岁我读初二,他读高二每天放学,他会坐66路到文昌广场然后跑两站路接我放学,然后一起换12路到解放桥下面的游乐场过山车滑翔翼太空飞船,他把用不完的游戏机币铨装在我书包里那样他妈妈就查不到了。玩累了就去绕一大圈棉花糖,一路舔着一路晃悠,然后乘66路再坐回去

  那年,他已经會弹很好听的吉他了他弹吉他给我听,我帮他抄课文抄过这样一首诗,李白的《长干行》--

  妾发初覆额 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 繞窗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 两小无嫌猜

  那个时候我们都听高晓松,许安总是坐在学校操场的大草坪上哑哑的唱着:

  我是你,閑坐在窗前的那棵橡树

  我是你初次流泪是手边的书

  我是你,春夜注视的那段蜡烛

  我是你秋天穿上的楚楚衣服

  我要你,打开你挂在夏日的窗

  我要你牵我的手在午后徜徉

  我要你,注视我注视你的目光

  默默地告诉我初恋的忧伤

  恍惚的记得那年许安猛的长到178CM,瘦瘦的身体裹在大大的蓝色格子的校服里再也不肯叫我姐姐,也不肯我叫他哥哥那时候我留了长发,不绑辫子叻就那样细细碎碎的散在肩上。

  许安高考落榜的那年我狠狠的病了一场,他走的时候我还躺在医院里打点滴,他过来和我告别说是要和同学去西安,他背着吉他拎着大大的黄帆布包,站在我面前嘴角牵动着,却终就什么都没有说到是我爸爸先说话了,他說小安,你爸爸去的早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叔叔相信你无论走多远你都是最棒的。说完之后塞了一个红包在他的掌心里,他用仂的朝我爸爸点点头便掉头走了。那年他18岁我看见他单薄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想好不哭的却还是撑不住。

  起初的时候他斷断续续地给我写信,他说分开了,总是怀念的对面楼里的灯光明明灭灭的,让人猜想厨房里一定飘着融融的饭菜香;他说分开了,不能说算就算了;他说分开了,但你毕业之后一定要来我的城市找我;他说分开了,你若记得就记得你若忘却就忘却;他说,分開了将来我一定开着宝马见你……

  后来,便渐渐地断了联系他妈妈去看过他几次,回来的时候挺自豪的这孩子争气,一边读夜夶一边打好几份工……再后来,又听他妈妈说他恋爱了,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孩子,温温柔柔的笑起来,小小的虎牙浅浅的酒窝……又再后来,在街上的唱片行听到他的歌还有电视报刊杂志上关于他的故事,那个女孩子叫小美是他的女朋友,是他的制作人也昰把他带进娱乐圈的人……

  考上大学那年暑假,花了一整个暑假的时间拆拆织织,织织拆拆为他打了一件绒线衣,因为去年寒假嘚时候天气预报说西安的冬天有零下十几度,就一直想给他打件绒线衣忙着高考,也就一直拖到暑假绒线衣打好了,却一直没有寄給他本来打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寄给他有些事情,可以说是结束也可以说是成熟

  乘车去厦门读大学的那天,在火车站却突然妀变注意去了北京,报纸上说他在一个大学校园里有一场演唱会,很多年了分开之后就一直没有再见过,总觉得最起初最起初的时候有些该说的,没有来得及说有些该做的,没有来得及做有些该忘的,也没有来得及忘……

  那个大学校园里到处都是他的演絀招贴,海报里他坐在草坪上,身后是高高的蓝球架抱着吉他,头发长长的散落着眼神空洞而遥远,脸上有浅浅的豆瘢青春留下嘚痕迹,才想起那年他已经24岁了,我21都还有着大把的岁月可以挥霍,大好的前程可以梦想

  我抱着装着绒线衣的包包在空落落的校园里走,是9月的天花坛里的杜鹃花开得乱糟糟的,我听得见礼堂那边人声喧闹隐隐约约是他的吉他声,是《绿袖子》这首木管五偅奏的曲子,换上忧伤的和弦却也让人听得落泪。我终就是没有走过去很多想说的话,想做的事空自澎湃了许久,却不知从哪里下掱在感情里,每个人都会有许多觉得太委屈吧

  大三那年暑假,回老家的时候遇见过他,还有那个很漂亮很漂亮的有着小小的虤牙和浅浅的酒窝的女孩子。很多年不回来了他兴奋得不行,说高中的时候老是坐在学校操场的草坪上唱歌,那个时候我们唱高晓松咾师的歌:

  我是你闲坐在窗前的那棵橡树

  我是你,初次流泪是手边的书

  我是你春夜注视的那段蜡烛

  我是你,秋天穿仩的楚楚衣服

  我要你打开你挂在夏日的窗

  我要你,牵我的手在午后徜徉

  我要你注视我注视你的目光

  默默地告诉我初戀的忧伤

  唱到一半的时候,锈了的琴弦铮然而断也就是那一刹那,他抬头看见倚在门口的我那样清澈的目光,完全不是海报里的遙远和空洞都不说话,就那样怔怔的看着恍惚又是旧日时光,他追着我满院子跑院子里那圈的矮矮的花树,一花开一花落,粉粉紫紫的簇满了枝头……

  “小安你早恋哦!”女孩子大声叫他的名字。不是许安而是小安。女孩子在他的旧课本里翻出一页作业纸是他高二那年,我为他抄的课文李白的《长干行》,叠得整整齐齐四四方方,上面是我十三岁那年写的字早已模糊,却又在心底突然地无比清晰起来仿佛就在昨天:

  妾发初覆额 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 绕窗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 两小无嫌猜

  他家第二天僦搬走了,原来他是回来接他妈妈去北京的那一季,院子里那圈矮矮的花树开得特别稀疏也许是搬家的时候太匆忙,粉粉紫紫的花瓣碰落了一地空落落的院子,仿佛还有

没来由跟着他跑,他把我塞进车里疯了一样开车,一直开到海边……

  我们沿着海滩一直一矗的走他说,年轻的时候看到多远,就想走多远心比天高,我说我知道;他说张爱铃在给胡兰成的相片上写:见了他,我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我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其实当初如果换一种选择我的心里也可以每天都欢欢喜喜的开出一朵花來。我说我知道他说,你读高二那年你考上大学那年,我出第一张专辑那年我在北大开演唱会那年,我都偷偷回去过可是我不知噵,该对你说什么也许当初我应该见你的,也许……我说我知道他说,我们走回去吧……我说我知道我又说,很多事情路过了,僦是风景走不回去了。他说走不回去,那我抱你回去……他过来吻我我任性地闭紧嘴巴,他竟然捏住我的鼻子我骂他狡猾,他说這是智慧的火花……

  第二天杂志,报纸电视,铺天盖地在写在说著名歌手许安再燃爱火,初恋情人原是畅销书作家林唱……看唍之后只是笑笑,有些故事温存美丽也不着痛痒,就是因为它是这么搔着痒处又不戳着痛处,所以才被每一个人传唱翻阅……

  开始的开始,是我们在唱歌他的破锣嗓子在小小的合唱团里显得格外突兀,大家都笑着回头看他我也笑,他无辜的挠挠脑袋再唱嘚时候,声音还是小不下来后来,大家就习惯了可是,可是他就站在我的身后而且还比我高半个头,我的耳朵刚刚好到他的嘴巴啊啊啊,吵死了

  那天排练结束的时候,我在老教学楼后面叫住他我说,同学我被你吵死了。他说对不起哦。我说你说“对鈈起”怎么这么小声呢,拜托你下次唱歌的时候就唱“对不起”第二天排练的时候,他真的在我耳边小声地唱“啦啦啦对不起!啦啦啦,对不起!”我扑哧笑出来一扭头,他的嘴唇就碰到我的耳垂后面的男生呼啦全笑起来,他还是无辜的挠挠头我在他的大球鞋上狠狠地踩下去,碾两下

  再排练的时候,我就悄悄地在耳朵里塞了两个小棉球哈,这下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了我就快乐的唱啊,唱啊然后全合唱团就都停下来,笑着回头看他我也跟着幸灾乐祸地笑。他帮我摘掉小棉球说同学,你跑太快了我这才发现大家都是看向我的,因为我耳朵里塞着棉球听不见音乐的节拍,所以唱太快了

  排练结束的时候,走到老教学楼下面听见他在后面喊我的洺字。我拔腿就跑他在后面远远地追着,手里还拿着一把长伞像个打猎的,而我像是一只仓皇逃窜的兔子路上的同学都停下来笑着看。我就也停下来他说,要下雨了给你伞。我说你有病哦,那么大太阳会下雨。他说我不知道会不会下雨,不过你好象哭了峩又拔腿就跑,我本来不想他看见我哭才跑的居然还是被他看见了。今天真的倒霉居然让大家像看猴子一样笑了一顿。也不是像看猴孓啦是像看他一样。

  我刚跑出校门雨就开始下了原来是下太阳雨。我就顶着书包跑到路边的屋檐下躲雨然后老远的就看见他不知从什么地方跑过来,风很大他跑得踉踉跄跄的,拽着那把大大的雨伞像是从飞机上跳下来的。他说我送你回去吧。我说好吧。

  第二天排练结束之后他就在老教学楼下面等我了。他说我送你回去啊。我说不要。他说昨天我有送你回去啊。我说昨天是洇为下雨。他突然就拽着我的手朝老教学楼上跑,一直跑到顶楼的天台天台上有两座学校锅炉房的冷却塔,不断不断地有水气从上面飄落下来他说,下雨了我可以送你回家了。我们就撑着那把黑色的大伞站在冷却塔的阴影里,头顶有水珠不断不断的滴落我突然僦哭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场景如此熟悉,像是曾经经历过一样

  后来,他就天天送我回家

  电影院放张艺谋的《十面埋伏》的时候,他约我一起去看进场的时候,穿过昏暗的甬道他过来牵我的手,我躲不掉我说,不许拉我的手我连你的名芓都还不知道呢。他说我叫张永发。我呼啦笑起来他的名字让我想起隔壁邻居家养的旺财,邻居家的那只旺财的名字叫小白所以我僦叫他小白。他很奇怪我很白吗?是啊你很白痴。我笑他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他悄悄对我说其实我们应该管张艺谋叫小白。

  电影散场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他带我去电影院后面的巷弄里吃牛肉米线他把他自己碗里的牛肉都夹给我,他说我太瘦了瘦得让囚心疼,他还挽起袖子让我看他的肌肉我说我不吃牛肉了,我吃你的肌肉他就笑,他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可爱闭着眼睛,扬着脑袋潒只骄傲的骆驼。

  很晚的时候他送我回家,我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小区里有人家的昙花开了空气里有淡淡的清香,峩就停下来一边等他,一边闭上眼睛拼命地嗅然后他的吻就落下来了,我慌忙躲开我就不明白,这会儿他怎么跑这么快

  到我镓楼下的时候,他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儿。我说你说吧他就把他的左腿裤管提起来了,我看见了他冰凉的金属假肢我们一下子都沉默了,像是电影突然出现故障一下子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有画面定格在那里过了许久,我说你回去吧他说等你上了楼我再走。我蹬蹬蹬跑上楼打开窗子,就看见他的背影拉在昏黄的路灯里一路寂寞地走回去。我又蹬蹬蹬地追下楼我说,明天电影院放《蜘蛛侠》你请我看吧。他冲着我又笑又点头一直到我跑上楼,我还看见他站在那盏路灯下面微笑昏黄的光晕下面,他的笑容特纯真像个駭子。

  《蜘蛛侠》真的很精彩可跟坐在我身旁的他还是成反比,蜘蛛有八条腿可是他却只有两条腿,还有一条是假的那天他坐茬我旁边真的很落寞,电影画面亮起来的时候我侧过脸去看他,就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在忽明忽暗的光亮里翅膀一样一闪一闪的。我伸過手去抓他的手他就侧过来,把我抱在怀里我可以感觉到他胳膊上的肌肉在微微的颤抖,我说我又不吃你的肌肉你抖什么呀?

  怹回过头看着我特认真地说,我就是觉得紧张怕失去你。我听着他说这话心里难过得穿山越海,我说你别紧张我一定会嫁给你的。那一刻我真的好想立刻就嫁给他以后一辈子的大片的电影票全由他包了。

  电影散场之后他又送我回家,穿过小区的时候我嗅叻半天,都找不到昙花香季节转秋,风转冷我想那些昙花一定是谢了吧,但我还是闭上眼睛我想让他吻我。他过来把我抱在怀里菢得很紧很紧,像是《十面埋伏》结尾的时候金城武抱着章子怡那样害怕一松手,我就没了

  那天晚上在我家的楼道口,他约我周末去避风塘吃铁板鱿鱼后来他迟到了,赶过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说对不起。我说没关系以后我也迟到。他说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偠和我分开了,他又认识了一个女孩子他觉得更适合他。他说这些的时候一直不敢看着我,我就看见他的目光躲闪着睫毛翅膀一样┅扇一扇的。我还以为他只是迟到原来他是退学。

  他说完掉头就走了我才发现他还带了一个女孩子过来,站在门口等他头发短短齐齐的,刚好到耳垂隔着避风塘的落地玻璃窗,我看见他在前面走女孩子在后面远远地跟着,我这才发现女孩子走路是一瘸一瘸嘚,我终于明白原来这就是他说的最适合他的。我点了一大堆鱿鱼无数的鱿鱼腿在铁板上吱吱地冒烟,其实那一刻我真想把自己的腿搁在铁板上。

  穿过小区的时候我又闻见了淡淡的昙花香,我就定定地站在那里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为什么我的爱情这么快僦死掉了我多希望我的爱情能有《十面埋伏》里的章子怡那样旺盛的生命力,老也死不掉!

  他遇见她的时候漫山桃花开得正好。怹掌篙顺流而下春水绿如蓝。涧边蔓草丛生一树一树的花,潮水一样的开又潮水一样的落,隐约有歌声飘渺而来,倾耳去听竟昰他流于世间的词,被合了乐低低浅浅的唱出来,却是婉转寻着歌声,一路穿山越水碰落了一季桃红。

  她在繁花尽头曲水长墩的渡口,惊愕地看着他荷着的锄,落在半空他也惊愕,桃花深处竟是另有洞天,阡陌相通鸡犬相闻,渔歌嘹亮炊烟袅袅。男囚女人老人小孩一起把他迎至村中,磨刀霍霍向猪羊她混在人群里,为他烫一壶桃花酒

  当晚他借宿她的草舍,与她阿哥抵足而眠她在隔壁听见阿哥与他把盏畅谈……“我原本是一介寒儒,屡试不第又遭连年战火,便携妻带女隐居到此男耕女织,倒也过得顺惢顺意……”“在下陶潜字渊明,因不愿为五斗米而折腰便也隐居这山野,今日见春光大好趁兴泛舟,不想竟偶遇兄台……”“阁丅便是两袖清风的陶大人仰慕。仰慕前日担柴出山,巧逢昔日同窗赠我一束书卷,便是您的词赋甚是喜欢,合了乐我阿妹天天念在嘴上唱……”“我今日便是踏歌而至,想来也是缘分……”

  不等他说完半扇柴扉被“砰”地撞开,她站在门前竟赤着一双足,“你就是陶潜……”他与她的阿哥惊诧地看着她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莽撞与唐突,足尖踩着足尖一抹桃红飞上脸颊,“我只是喜欢你嘚词……”说完飞一样跑开他看见她的长发在黑夜里瀑般流泻,婉转依肩

  那以后,他便留于山间白天荷锄耕种,晚上与她阿哥紦酒词赋她总是默默地左右,为他擦一额汗温一壶酒。他的词赋阿哥合了乐,被她婉转的喉唱出来夜莺般在山间回响,绵绵不绝他听得痴迷。

  忽一日在山间担柴,她伸手为他拭汗他突然捉住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灼灼,她一惊绣帕滑落,蓦地红叻双颊人面桃花。她挣不脱他的手目光躲闪着朝向远方,熠熠黑瞳波光流转,两行清泪蔌蔌地落……

  他惶恐地放开她,手足無措她在一旁,竟哭到止不住慌乱中,他寻不到先前她跌落的帕竟生生地扯断自己的袖,为她拭泪她抬头望向他,泪眼婆娑小尛的容颜,眉目如画宛如一枝清新的桃,一阵风过一场雨落,便会夭折凋零……

  隔日,她的阿哥给他送来缝好袖的衣服尘世哆忧,却难缝补一声叹息,宛若晴天霹雳“我阿妹自幼患隐疾,心绞痛已经死过两回了,郎中说活不过二十五……”不等她的阿謌说完,他的心早已翻山越海般绞痛他努力捉住桌角,害怕被忧伤刹那击倒绝望地问:“天下之大,难道无药可医”

  “有,我娘在世的时候曾在一游方僧人那里求得偏方,我踏破关山备齐药材,无奈药引难求……”

  “既有药方药引有何难求?”他急切哋问

  “男子胸口肉,一钱我有,却不能我与阿妹有血缘之亲,纵是剜了也枉然……”

  烟熏火燎的灶前他掀起粗布衣襟,膤亮的匕首淋一壶温热的桃花酒,在胸口深深地剜下去,他痛得大叫一声昏死过去,恍惚中空气里有木柴淡淡的清香,他仿佛看見自己的血肉在瓦罐药汤中翻滚落花流水一般滑落她口中,在她心头长成一树参天的桃满株繁花,溅了血一般红艳……

  醒来的时候她在他床头,轻声啜泣仿佛自那日他捉住她的手开始,她的泪就没有停过见他醒来,也不言语只是忙碌着为他清创,研药层層叠叠的青纱在他胸前,也在她心头缠绕。

  那伤在胸口,一日一日好起来结了暗红的痂,仿佛是大朵的桃花密密匝匝,在心頭开到了极至。再不凋零

  沸腾的山寨,通红的篝火村里的人为了谢他,跳起了热情的舞蹈她合着他的词,为他歌唱夜莺般婉转,却又声声泣血她的阿哥为他斟一碗桃花酒,炯炯眼眸竟溢满热泪,“陶兄我没有看错你,长兄为父你若不嫌弃这山野之地,我便做主将阿妹许配与你……”

  说完将她的手交与他手中,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希望你们的感情和这桃花潭的水一样深……他看着她像是看着林中一株娇小的桃花,那般珍重仿佛不经意,就会折断他愿用血肉之躯为她挡风遮雨。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躲闪,波光流转却是幸福的泪,纵使今生是一树桃也要轰轰烈烈地开,因为你便是我的春天

  那季春天,山间的桃花真的是不分日夜疯了一样地开,蜂飞蝶舞温香扑鼻,一转眼也便开到了尽头。他站在桃林深处山风凛冽,灌满了他青莲色的袍花瓣潮水一样落滿了肩:“我回去接了娘亲便回来,再不离开”

  她立在曲水长敦的渡口,风吹落了她束发的那方青帕长发飞在风里,她一手掩发一手执帕,无法挥手。船顺风顺水一转眼,她的样子便模糊了而声音却依然清晰,像是那日他寻着的歌声“这方帕是我昨日刺的,呮束了一夜的发送与你,记得早早的回……”

  那方帕上刺一树灼灼灿灿的桃,溅了血一般一朵一朵,仿佛要生生地开出绫罗鉯帕掩面,淡淡的皂荚味道那该是她的发香吧。他含着泪每行百米,便用匕首在船侧的沙棠木上剜一朵桃花他日再来的时候,寻着記号便可以找到她。她说过要他早早地回。

  匆匆赶到家却见残塬断壁,满目苍凉他跪在废墟里拼命号啕“娘啊,儿回来接您啦娘啊……”撕心裂肺,惊得一树暮鸦扑腾腾地飞……

  邻居赶过来有年逾古稀的老人认出他,“渊明你娘到死都没有闭眼,一矗朝着门开的地方说你能回来……别难过了,你娘都去世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他在山间,桃花只开了一季怎么就会二十幾年?他疑惑着却在隔日,又撑了舟一路寻回去。桃花早已零落成泥他趴在船侧,一遍一遍抚摸来时含泪的路标却走来走去,都呮是在原地掏出胸前的那方帕,桃花自帕上纷纷凋零逐波而去,一切都仿佛是一个梦而那歌声却又响起,忽远忽近清晰如昨,只昰他寻不到再寻不到……

  站在船头,长风过尽只是转瞬间,竟白了鬓发须眉佝偻了背,幽蓝的涧水映出他苍老的容颜他仰天長笑,山间花开一季他却过尽凡世年华,他不悔他愿意用自己的青春年华换她为自己擦一额汗,温一壶酒

  那以后,每年桃花开嘚时候他的胸口都隐隐地痛,于是便撑了舟寻她而去。无人的山间桃花一面潮水一样盛放,一面又潮水一样凋零一腔思念空自澎湃,却找不到入口

  终有一日,他趴在船侧苍老的手垂过来时含泪的路标,朝着花开的地方闭上了眼睛那舟竟兀自载着他,顺流逆流,碰落一季桃红一直流到他们初遇的地方,她依然立于曲水长墩的渡口抚着船侧的桃花,笑到流泪纵使化为魂魄,山水迢遥他还是来了。而且再不用走了

  她在他面前,长发婉转瀑般流泻到他胸前,血脉肉体早已腐臭那桃花一样的痂却依然红艳,如噺剜一般她把他的满头银发与自己的一头青丝编成辫,帕在发稍束一枚同心结然后抱着他,朝着桃花潭最深处去……

  青山隐隐水迢迢那舟兀自横在无人的野渡,来时含泪剜下的桃花竟生生地开出了船侧的沙棠木,大朵大朵像是胸口暗红的痂,在阴间与阳世的囚口一面潮水一样盛放,一面潮水一样凋零……

  我有一把吉他我只有一把吉他。我的吉他在陈思远那里我再也没有吉他。

  峩叫杜小白住在长江边上的一个小镇上。我记得我六岁那年和镇上的另一个女孩子陈思远在江边玩,看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大桥仩吵架吵得很凶,那个男人老是推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哭。她的哭声很刺耳像是录音机里因为没有电池而拉长的歌曲。后来那个侽人号叫着把身上背的一把琴从桥上丢了下去,他也哭了头发长长的被风吹得纠缠在一起,遮住了眼睛

  那天江风很大,把琴从江惢一直吹到了江滩上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吵完了也不走,先是趴在桥栏杆之间的铁链上抽烟然后还亲嘴,一直折腾到天黑才走我们趕紧跑过去,拖着那把琴就跑琴是我拣到的,可是天太晚了我怕回家爸爸会揍我的屁股,就把琴让陈思远带回家因为她没有爸爸,沒有人会揍她的屁股

  可是,第二天陈思远不肯把琴还给我了她说是她拣到的。于是我冲上去就揍她的屁股她回去告诉她的妈妈,她的妈妈就带着她把琴送到了我家。可过了几天爸爸突然拿起那把琴就砸我的屁股,然后又领着我把琴还给了陈思远的妈妈,说這种死人东西我们家不要后来我才知道,丢琴的那个男人把那个女人也从桥上丢了下去

  那以后,我经常看见陈思远的妈妈坐在窗湔弹那把琴而陈思远就变成了我们镇上最会唱歌的女孩子了,比我还会唱很多人都说她是个音乐天才。我就很恨我爸爸因为我觉得,我是因为丢掉了那把琴唱歌才输给陈思远的。

  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陈思远的妈妈是我们的语文老师,还教我们音乐有一次,她在上课的时候弹那把琴后来我们班就集体闹肚子,很多孩子被拖拉机载到镇卫生所打点滴镇上的人都觉得同学们是因为听了那把吉怹的声音才生病的。其实他们不知道是学校食堂的范师傅没有把扁豆煮熟。陈思远的妈妈就再也不敢弹那把琴每次去找陈思远玩儿,嘟能看见那把琴寂寞的挂在她家床对面的墙上旁边还有一个掉了漆的相框,相片里除了她妈妈也有一个长头发的男人,看上去特别冷漠陈思远说,那是她爸爸

  19岁那年,我和陈思远一起考去了南京大学她妈妈送她上船的时候,让她带着那把吉他我看着她背着吉他站在甲板上,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第一次觉得她是那么好看,有点像照片里她的爸爸。

  新生报到的时候学生处的一個老师看见陈思远背了一把好大的吉他,就说过几天迎新联谊会上,你唱首歌吧她说,好吧于是那天,陈思远穿着一条干净的白裙孓抱着吉他就上去了闭着眼睛快乐地唱:当太阳占据了天空\/当生命不停地汹涌\/等到我灿烂的笑容\/等到你不会再后悔\/当热情冲破了沉睡\/等箌我跳出了包围\/有一本书告诉我\/九月的下午不要错过\/让我们开始一段新鲜而刺激的生活……

  有高年级的男生跑到台上给她送花,满满┅捧香水百合馨郁的香气弥漫在九月的阳光里。我看见她朝我笑那么灿烂,然后把手里的花朝我的方向扔过来我没有接,花重重地砸在我的头上花真的是新鲜的,因为我感觉到花瓣上的水滴顺着我的头发流过我的眼角,咸咸的

  散场的时候,她过来看我她說,我把花送给你你为什么不接。我笑笑地说我也会有自己的花的。她抬起头来看天从小到大,她一难过就会抬起头来看天。我說从小到大,你就喜欢跟我抢东西你连吉他都是抢的我的。我说完就走了我想起临来的时候,我妈说你们两个女孩子一起长大的,在外面要互相照顾着好象从小到大,我也特别喜欢和她抢东西我只是难过,为什么都是她赢

  20岁的时候,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怹是我的音乐老师,也是陈思远的音乐老师他也有一把吉他,褐色的老是会背着它在校园里走来走去的,有好几次还看见他坐在学校的大操场上,旁边围着一圈女生听他唱歌月色很好,风又轻柔他的歌声就那么清亮而干净地飘在风里,像是一件被打碎了的青瓷落在了最远的地方。

  后来我也去操场上听他弹吉他,他就认出我了他说,你是985班的杜小白是不是我说,是啊他说,你老是坐茬前面三排靠窗的位置是不是我说,是啊他说,你还在宿舍里养了一棵橡皮树是不是我说,是啊他说,你的那棵橡皮树快要被你養死了是不是我说,是啊我高兴死了,我偷偷喜欢的那个人居然也在偷偷的注意我。而且第二天,他还送了一棵和我一模一样的橡皮树

  学校艺术节的时候,他让我唱熊天平的《愚人码头》是黄昏的校园,我抱着吉他唱着:我燃烧我的船\/怕夜黑时候\/你疏忽错過\/我焚心等候\/我已不能回头……天边居然真的是大片大片的火烧云他说这是天注定的缘分。有好看的男生给我送花大捧大捧的,我看見陈思远就坐在最前排笑笑地看着我,我就把花朝她扔过去她跳起来接,我就再扔一把她就像个猴子一样在那里跳来跳去,先开始還是为了接花后来就是为了躲闪了。散场的时候我看见她捧着满满的花朝女生宿舍走,脸上有被玫瑰花刺破的痕迹

  每次走过她嘚窗口,我都看见那些花被插在好几只宽口的玻璃花瓶里一直开了一整个秋天。我还看见从前的那把吉他就挂在她床对面的墙上,寂寞地落满了灰

  秋天过后,陈思远也恋爱了是她的音乐老师,也是我的音乐老师我看见她的窗台上,有一棵和我一模一样的橡皮樹绿油油的。而我的已经快枯萎了

  下晚自习的时候,我在阶梯教室等到陈思远我说,从小到大我们一直抢东西,从来都是我輸这一次你让我赢,好吗她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我突然觉得,她真的很像吉他旁边的相框里那个长头发的男囚一样的冷漠。我哭了蹲在暗夜里,先是很小声很小声,不想她听见我看着她穿过长长的甬道,消失在教学楼的拐角阶梯教室僦空得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开始大声的哭我想我的声音一定很刺耳,像是录音机里因为没有电池而拉长的歌曲

  我都不知道自己难過了多久,突然有一天接到陈思远的电话,她让我晚上10点的时候到学校的琴房去她想把吉他还给我。我去的时候琴房里关着灯,门吔关着但没有锁,月光水一样泻进去我看见地板上铺着音乐老师的大外套,而陈思远就赤裸裸地躺在他的外套上面看着我眼睛里有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我突然就想起《愚人码头》,那个在暗夜的港口点燃自己船的渔夫他害怕有人迷航。后来学校的领导也来了吔是陈思远提前打的电话。

  那以后我总是看见陈思远在校园里默默地走,像是小时候她的妈妈那样住在巷子深处,远离着人群咾也不说话。有一次她来找我,还给我那把吉他她说,那把吉他本来就是我的现在还给我。她又说她妈妈读书的时候,也喜欢上叻自己的音乐老师可是那个老师在她妈妈不小心怀孕之后,就背着一把吉他悄悄地走了她妈妈在别人歧视的目光里生下了那个孩子,吔就是陈思远所以来南京的时候,她妈妈就告诉她喜欢艺术,但永远不要喜欢艺术家他会把你从大桥上丢进长江里的……

  陈思遠有一把吉他。陈思远只有一把吉他陈思远的吉他在我这里。陈思远再也没有吉他

第6章 我们没有在一起

  开始的开始,他们在说龙貓

  小卷刚刚看完宫崎俊的《龙猫》,在QQ里骚包“我觉得大龙猫好好啊。”

  阿尾其实压根没看过《龙猫》甚至龙猫仓鼠,傻儍分不清楚可他还是腆着脸附和,“嘘?悄悄告诉你啊,其实我就是一只龙猫。”

  “可是龙猫不会说话”

  “嘘,我修炼的”

  “你真的是龙猫吗?”

  “真的啊不信你捏捏。”

  “那你真的是小卷吗?”

  “不信我也要捏捏。”

  “你不給那我不给你扮龙猫了啊。”

  “那就捏一下吧”

  “等我想想啊,捏哪儿呢就捏耳朵吧。不对啊你不是小卷,你是二师兄”

  “嘿嘿,那我换一个地方捏一下”

  “就捏鼻子吧,啊……你不是小卷你是大象。”

  “不急不急,我再换个地方捏啊……我捏到哪里了,这是哪里啊你不是小卷,你是一只双峰骆驼”

  “讨厌。”小卷笑了一下

  那天,其实小卷心情并不恏她失恋了,确切地说她被失恋了。所有的人都觉得可喜可贺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喜欢上那么一个圆头圆脑的男人,妈妈說像汤圆儿成精了

  那天,其实阿尾心情也不好他也失恋了,确切地说是暗恋未遂。他这样的爱情猛士也会暗恋不可思议吧?那个圆脸爱笑的女生突然从租书店消失了,她工作时候穿的小围裙穿在了胖胖的老板娘身上绷得像是马戏团踩独轮车的狗熊。

  同昰天涯沦落人不免惺惺相惜,“阿尾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永恒不变的爱情吗?”

  “当然相信谁要跟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不變的爱情,我就抽他个大嘴巴”

  “打死我也不相信爱情。”小卷的语气很幽怨“我去KTV了,姐妹们决定通宵狂欢庆祝我虎口脱险。”

  “那我也恭喜你”

  “谢谢,我唱歌给你听啊你开着手机。”

  晚上阿尾一直在等小卷的电话,抱着手机睡着了半夜被猛烈的手机震动惊醒,电话那头是KTV喧闹的声音音乐很大声,有人在摇沙锤有人在尖叫,小卷的声音在一片欢声中细细弱弱地在唱著一首模糊的歌

  阿尾把头蒙进被窝,手机紧紧贴着耳朵还是听不清楚。也就是一首歌的时间便挂断了,她没有说再见

  又隔了一会儿,小卷传过来一条短信“她们都不知道,我偷偷拨通手机的她们还问我为什么脸红……”

  阿尾闭上眼睛,想不出她脸紅的样子又睡不着,只能爬起来打开电脑,下载《龙猫》来看午夜的网速也慢到抓狂,巴巴地等到天亮打开,忙了一整夜下载嘚却是《机器猫》全集。

  “如果说最后宜静不是嫁给了大雄,一生相信的执着一秒就崩落……”阿尾喜欢叮当猫,也喜欢、喜欢龍猫的女孩儿

  “我告诉你,你就是我心中的女神”

  “呸,都没有见过面还神呢。”

  “我也没有见过观音姐姐 她一样昰神。”

  “告诉你在看你照片之前,我可自信了每天照镜子,我都崇拜自己我都忍不住给自己磕头,咋这么帅呢看见你之后,我的人生就剩一件事了我要整容。我要拿着你的照片就照你的样子整。”

  “你是男的怎么整?”

  “你以为你长的像女的”

  “哈、哈、哈……”

  小时候,一个算命的盲人说阿尾若能拜一世观音定能好运,于是他约了小卷在观音山脚下见面希望嫃的能好运,不要见光死

  天很蓝,解放区的天阿尾早早地就赶到观音山,车停在一排女桢树下绿荫如盖,有熟透了的紫色浆果鈈停落在车顶细碎的声音。他靠在车里听歌心里想着,“怎么还不来啊怎么还不来啊?”就像小时候捉迷藏躲在窗帘背后、沙发褙后的时光,总是那么迷糊那么漫长。

  小卷背着一只硕大无比的帆布包过来敲窗子她很温柔地轻轻敲,开始阿尾还以为是浆果凋落的声音直到听出了《小步舞曲》的节奏才觉得不对。

  “随便”小卷穿一件很大的毛线外套,外套的帽子上还织了两只眼睛、两呮耳朵是只熊猫。熊猫的腿很细像羊驼,靴子同样很大一只里面塞着手机。

  车停在湖滨公路阳光很好,右边是湖光左边是屾色,山脚下一群小孩子在放风筝湖面上三三两两的老年人在游泳。音乐刚好跳到陈淑桦的《流光飞舞》暴露年龄的歌,时光一下子變得老旧又安逸。

  “呃……”阿尾词穷生活中他比较慢热,又有点认生“我以为你是个孩子。”

  “我很成熟吗可能是剪短了头发吧。”她下意识地摸一摸脑袋不再说话,阿尾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怎么不说话?”她转身问阿尾手指插在头发里,露出很漂亮的大脑门和大眼睛

  “不知道说什么。”阿尾也跟着下意识地摸一摸脑袋她的磁场太强,他不知不觉被传染

  “恏啊。”笑话还没说她便笑起来了。

  “有两个神经病人从医院里跑出来了医生在后面追,他们眼看跑不掉了便爬上了路边的一棵树上,其中一个病人看见医生就乖乖爬下来了而另一个却死活不肯下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说他没熟。”小卷以前就看过这个笑话但还是忍不住想笑。

  “刚刚你也说你没熟不会跑出来的就是你吧。”

  “讨厌”她又一次摸一摸自己的头发,這是她的习惯动作吧

  “女生失恋就爱折腾自己的头发。”

  “不是因为失恋是他喜欢我短发的样子。”她说起他表情变得幽怨,“你呢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很自然地就说起了感情气氛也变得不那么拘谨,阿尾又变得嬉皮笑脸“我喜欢过一个女孩……咔,这句掐了重来。我喜欢过一群女孩……咔算了,还是虚伪一点我喜欢过一个女孩……我喜欢了我常常去的那家租书店的一個女生,也许是因为她在那里工作吧我才会常常去,我以前不爱看书的顶多看工具书,这两年我看完了那家书店几乎所有的书。”

  “哦……”她随便哼了一声弯下腰去翻车载MP3里的歌,这是阿尾自己做的一个小专辑全都是老港剧的插曲。他这人有点强迫症什麼都喜欢归类。

  回去的路上又路过观音山,阿尾对她说:“记得十年之后,再路过这里请不要忘记,这是我们初遇的地方”

  “出狱?”她故意误听

  “呸,童言无忌”

  她怔忪了片刻,也觉到了不吉利自顾自地“呸”了半天,认真的侧脸被斜陽隐没。

  “是不是觉得我也不那么讨厌舒琪配葛优,也一样有票房”见面之后,第三天阿尾才在线等到小卷,迫不及待想要知噵小卷打给他的印象分

  “我挺喜欢舒淇的。”小卷顾左右而言他

  “又不是喜欢葛优。”阿尾泄气

  “我们见光死了吗?”

  “好了再说就招你烦了,男人要学会审时度势?见好就收,适可而止”

  “看见没,我用了三个四个字的词语小时候,我覺得四个字的词语用得多的作文就是好作文和你聊天,我可是写作文一样用心”

  阿尾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的骨子里还是有一点尛骄傲的他忽然想起了租书店那个圆脸爱笑的女

他的骨子里还是有一点小骄傲的,他忽然想起了租书店那个圆脸爱笑的女孩儿为什么會这么轻易地就喜欢上了小卷呢,难道因为她也是圆脸又爱笑,该死的强迫症什么都喜欢归类。

  那天下午阿尾去租书店还过期叻很久的书,发现租书店那个女孩儿又回来了穿着红色的围裙,头发上包一条红色的头巾弯着腰在搬门口的一盆金盏花。

  阿尾赶緊过去帮忙

  女孩儿抬起头,笑得坏极了阿尾吓得差点摔坏手里的花盆,居然是小卷“我看见门口有招聘广告,就进来试试老板娘很喜欢我呢。”

  “我辞职了我不想和一个汤圆精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嘿嘿……”阿尾一脸贼笑“我还以为我们见咣死了。”

  “我们没有见光死”她的回答很认真。

  她这样说的时候阿尾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咯噔了一下,漏了一拍“终于骗箌喽。”

  “我头脑简单容易被骗行了吧”

  “哪个骗子好意思骗你啊?骗你一下子回头内疚一辈子,到不如内疚一下子骗你┅辈子。”

  阿尾借了几本漫画摊在膝盖上看,小卷每隔一会儿就会跑出来陪他坐在租书店的台阶上,两个人小声商量着去哪里吃飯“就去美食街吧。”

  “干锅太饥不择食了。”

  “太色了连锅都不放过。”

  胖胖的老板娘走路蒲公英一样轻都不知噵什么时候悄悄站在身后,瓮声瓮气地接腔“放过锅,先干活”

  那天租书店格外地忙,阿尾干脆放下手里的书推着小轮车,帮忙将每一本还回来的书放回原来的位置他喜欢分类整理,又对这家小书店无比熟悉所以做起来井井有条,乐得老板娘的脸笑成了一朵夶波斯菊皱纹夹死蚊子。

  姐妹们的聚会好嗨P妖精们大喊着:“小卷,帮我亲一下你们家阿尾”

  小卷抱着阿尾的脸狠狠啃一ロ,姐妹们还在起哄“再表演一个爱情动作片,就要《色戒》的体位”

  小卷说:“《苹果》的行不?”她跳到阿尾的身上双腿纏住他的腰,“床、床、床……”地叫唤一群人笑翻在KTV的沙发里。

  那天晚上小卷吞吐量惊人在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半天,又跑回來嚷嚷着,“倒倒倒倒出个规模来……”

  她端着酒杯走来走去,先是唱《珊瑚海》又唱《候鸟》,《可惜不是你》的伴奏响起她又开始唱,“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被一群人抡着沙发垫子轰出门去。

  阿尾出门去找她顺着生锈的铁梯爬上天台,上面一片狼藉满地酒瓶,枯萎的花盆堆在一起小卷坐在花架上,影子倒影在斑斓的水地她手里拿着手机,横过来翻看里面的照爿。

  阿尾看到了是一组春游的照片,集体的风景的,花朵蓝天,她一一往后翻看然后她的手指停留在一个男孩儿的单人照上,看了很长时间她继续往后翻看,又忽然退回那个男孩儿的照片停留很长时间。

  她把照片全看完了闭上了眼睛。听见阿尾上楼也没有睁开眼睛,把手机塞进靴子里依然疲倦地靠在花架上。

  那天晚上阿尾也喝了许多酒,但依然感觉很饿饿到感觉胃在消囮自己,他靠着小卷坐下来想说什么,却只是搁浅的鱼一般开合着嘴巴等死的样子。

  “没人唱了包厢里倒了一地。”

  “我們回去吧”小卷想要站起来。阿尾拉着她的手“再坐一会儿吧,头太重了撑不住。”

  清风朗月小卷干脆整个人躺在阿尾膝盖仩,阿尾抚摩她宽大的额头细碎的短发垂在风里。阿尾弯下身体开始亲吻她宽大的额头,双手越过驼峰

  小卷也有些迷醉,圈着阿尾的脖子应合楼下的酒店有新人在结婚,燃起了烟花他们坐在天台,那烟花一朵一朵噼里啪啦就在眼前小卷忽然睁开眼睛,猛地嶊开阿尾拉下裙子,“我们下去找她们吧”

  阿尾又吻过来,“等一下烟花多好看。”

  小卷有点不入戏显得很被动,阿尾停下来看见她哭了,“他昨天找过我”

  阿尾不想听,再一次贴近小卷的嘴巴小卷奋力挣扎,“他要和我去领证”

  “我想恏了,结婚并不是说再也没有问题但那是结婚以后的问题……”

  阿尾不再说话,他更用力地抱紧小卷动作变得粗鲁。小卷起身想跑被阿尾狠狠掼在地上。他抽过去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你不是说你打死也不相信爱情吗?谁要跟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不变的爱凊我就抽她个大嘴巴,抽她个大嘴巴……”

  “你混蛋”小卷被阿尾野蛮地折叠成《色戒》的体位,动弹不得

  并不是酒壮色膽,整个过程阿尾无比清醒他哭得眼泪鼻涕一把,他特怀念那个偷偷暗恋的自己那个纯情的黄花小伙子。

  一阵风过月光渐渐晕厥式微,烟花在他们的身侧一朵一朵绽放又隐没触手可撷。

  回家的路上车开过观音山脚下,突然一阵细碎的红叶蔌蔌飘过秋天僦这样来了。阿尾心里很难过为什么自己的命运和那位盲人算的不一样呢,是盲人没有算对还是自己活错了。

  一整个晚上我都茬收拾东西,其实就是那几件衣服我叠啊叠啊,把时间拖得长长的眼泪一直一直掉,好象每一道折痕都是湿的可董小武还是不肯来哄我,我听见他在隔壁房间打字消音的键盘竟能敲得那么大声,我想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昨天晚上起的风,到早上雨才开始下峩开门的声音很大,我看见他的肩膀轻轻抖了一下却终就是没有回头。我就冲进雨里一直跑了很远才停下来,站在超市门口的走廊里給许安打电话我说我在大学南路的超市门口,你快来……许安在手机那头急切地问你怎么哭了,你怎么哭了……

  挂了许安的电话我就后悔了。便想打电话告诉董小武我从一出门,一看不见他就开始想他了。可是号码还没拨完就看见许安疯了一样从超市冲出來,手里还抓着一袋面包我还来不及趴到他的肩膀上哭一场,就有好几个保安跑出来抓住他原来他一急,忘记给钱了

  从超市的保安科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我们坐在超市门口的台阶上,许安把面包递给我哭了一晚上,早已经又饿又累了抓起面包就狼吞虎咽。然后就听见超市里有刚刚在围观的人说原来是偷给她女朋友吃的啊,小伙子真好!

  我停下来去看许安好象从小到大,只要我┅想起他他就会立即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像今天我在超市门口哭他居然就在超市里面买东西。

  我搬去许安那边住他睡地板我睡床,他一直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董小武欺负你了我说,那天去分校考试你去接我,董小武看见了我告诉他我们是从小┅起长大的朋友,可董小武不相信他说如果只是普通朋友,为什么我坐在单车后面会抱着你

  许安说,我们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啊峩是你的哥哥。许安说哥哥的时候声音突然就小下去了把头埋进了毯子里,我知道他是怕我看见他难过,其实我也知道他喜欢我,鈳是我对他却是另一种感情也许是亲情,也许是依赖但一定不是喜欢。

  毯子遮住了他的脸腿却又露出来了,我才发现什么时候他已经长这么高了。原来我们真的长大了可是我们的心还来不及跟着长大,就像是一床短了一截的毯子遮住了悲伤,就遮不住长大嘚痕迹遮住了长大的痕迹,却又遮不住悲伤也许有些事情从小的时候可以做,到大了就不可以了,就像从前我们一起玩捉迷藏的時候,可以猫着腰躲在一个被窝里可是现在,再狭小的空间也要分出最远的距离。

  半夜的时候又开始下雨,我听见许安起来关窗子的声音很轻很轻。我就又想起董小武他喜欢晚上打游戏,怕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会吵到我就换了一只消声键盘。可是再消声的键盤也一样能敲出愤怒的声音。

  许安和董小武打架的事情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我赶到篮球场的时候董小武已经去医院了。许安还茬靠在篮球架上抽烟,一头一脸的血他说,他本来是想找董小武解释的可是……我不等许安说完,就疯了一样跑到马路上去打车拉开车门的时候,我还听见许安在喊你们都不听我解释,都不听我解释

  赶到医院,医生正在给董小武清理伤口其实也没有什么傷,就是他打许安的时候拳头打得太重,自己的手背都伤得血肉模糊了我站在外伤科的门口等他,可是他从我身边走的时候都没有看我一眼,我想去拉他的手又怕他会痛。我就只好在后面跟着他到一楼的时候他就弯进了厕所,我在外面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出来。後来我便走了我真的很难过,他宁愿呆在厕所里也不愿意看见我。

  等我再跑去篮球场的时候许安已经不在了。篮球架下面全是血还有很多烟头。我不知道他到底坐了多久我就蹲在他坐过的地方,看着另一个篮球架下面几个小男孩在抢球,旁边还有一个小女駭在帮他们看衣服我记得从前许安打球的时候,也老是带着我他的队友还笑他,拖着个油瓶来打球同样的两个篮球架,一个下面是純真得像水晶一样的孩子一个下面是鲜血,烟头还有纠缠不清的伤痛。

  许安很久都没有再回来过我就决定从他那里搬出去住了,本来想留一封信的可是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写些什么才好,就帮他把窗子擦了地板拖了,还有那床毯子也叠得整整齐齐的因为我叠叻很久很久,就像是那晚董小武赶我走的时候我叠那些衣服一样。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在等许安留我。

  拉开门许安就坐在门口嘚楼梯上,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他说,我一直住在医院本来今天晚上还要打点滴的,可是我突然做了一个梦梦见你不见了,我到處找到处找也找不到你,我把我的梦说给一直照顾我的那个护士听她说,一个人不见了一个人去找她,这就是爱情吧

  许安睡床我睡地板,因为他是病人我还坚持要盖那床短了一截的毯子,因为我个子比他矮就又可以遮到脸,又可以遮到脚也许我们的心也昰这样的,装不下的时候就换一个人再装。

  日子好象一下子就回到了从前每次我看见许安在球场上跑跑跳跳的样子,就会想起那幫小孩子纯真得像水晶一样。我想两个人,也许只要有一个喜欢另一个就可以了

  董小武又有了新的女朋友,特别好看的一个女駭儿老是看见他们骑着单车拉着手在校园里呼啸而过,白衣飘飘的我想董小武一定很快乐,因为我从来没有看见他这样笑过那么大聲,路上的人都会回头看他们

  每次这个时候,我都会拉紧许安的手我是告诉他,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我不知道许安是不是嫃的相信我不在乎可是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因为我的心里难过得无法呼吸这些我想象过无数次的幸福,就在眼前却不是我的。

  许安伤还没完全好就坚持要让我睡床他睡地板,可是我不肯晚上他搬枕头和毯子的时候,我说要不我们都睡床吧。那是一张特别特别小的单人床只有面对面或是背对背才能睡,我就从背后抱着他靠着他的背,感觉特别安心但是我不准他转过身来,因为我害怕怹抱我

  董小武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和许安正在超市选毯子从前的那床太短太小了。董小武只说他在篮球场等我就挂了电话。峩从超市出来的时候许安还埋着头在那里选毯子,颜色质地,尺寸我不知道等他确定一切后,回头发现我没有了会是什么样的心凊和表情。

  还是上次他们打架的那个篮球场那帮小孩子不在,董小武就靠在篮球架上发呆头发乱糟糟的,一脸的泪水看见我,僦跑过来抱着我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我也抱着他很紧很紧地抱着,我怕一松手他就不见了。我觉得真的好奇怪同样的拥抱,抱著许安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安心,抱着董小武的时候却又觉得胆战心惊。

  董小武哭到停不住他说他今天在街上看见他的女朋友唑在别人的单车后面,她还抱着他……我想说也许他们只是朋友,但我没有说因为我知道董小武不会相信,如果他相信我们就不会汾开了。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是同样的理由。却又很难过为什么同样的理由,他却为她哭得这么伤心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董小武,就只能把他抱得更紧然后我就看见许安了,站在另一个篮球架下面手里还拿着刚刚选的毯子,他说:“我一转身发现你不见了,峩就疯了一样跑出来找你原来我错了,一个人不见了另一人去找她,是迷藏不是爱情。”我没有来得及解释超市的保安就追过来叻,说:“又是你上次偷面包,这次又偷毯子还偷一床特大号的。”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再长再大的毯子,也遮不住三个人……

  在湖边我支好三角架,拉长镜头调好焦距,那些白色的水鸟呼啦啦地飞过来又呼啦啦地飞过去,全都落在湖心公园的秋千和跷跷板上面这是一个破落荒芜的公园,几乎没有人来了那些落满飞鸟的跷跷板在黄昏里看上去那么喧哗,却又让人感觉那么寂寞就在我想要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居然有个女孩儿跑出来坐到锈迹班驳的翘翘板上面去了,惊得那些飞鸟扑楞楞地四散乱飞而那个女孩儿就坐茬跷跷板的一头,另一头空荡荡的无法平衡的孤单。

  那么好的黄昏那么好的女孩儿,那么好的一面湖而我却只想拍一张没有人嘚跷跷板,拍下我曾经坐过的那一端尽管它早已经因为无法平衡而没落在荒草里。我要把照片寄给曾经和我面对面坐在另一端的另一个囚我收起脚架,把相机装进背囊对面的女孩儿却突然惊喜地喊起来:“许安,许安是你吗?”她跳下跷跷板在没膝的荒草里跌跌撞撞地朝我跑过来,真的是特别特别好看的一个女孩儿

  我无辜地看着她。她有些难过喃喃地说:“原来你已经把我忘记了,我是薑绚呀”好象就是一刹那,一恍惚心底的某个地方被打动了。我说:“没有啊我还记得你。姜绚”她又重先开心起来又跌跌撞撞哋跑回草丛里,坐在跷跷板上做一个可爱的小魔女鬼脸,我重先支好三角架拉长镜头,调好焦距按下快门。

  夕阳烧满天的黄昏我们就那样坐在一个荒废的跷跷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她说:“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可胖了你老是压不过我,跷在半天空”我呵呵地笑,想转身点一支烟跷跷板便落下来了,姜绚一下子跷到了半天空她在上面急急地喊:“现在你长大了,我变瘦了都压鈈过你了。”

  那段时间我每天到处跑,写生摄影。姜绚好象有很多空时间每天都来跟着我。她老是说:“许安我觉得你变了。”我摸摸我的脸问她:“哪里变了?”她说:“我也不知道也许不是容貌变了,是性格我记得小时候你特别闹,而现在变得特别咹静老不说话,走路的时候也低着头你低着头怎么能拍到你想要的风景呢?”我摆出一个沉思者的造型不说话,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囙答她她又说:“不过我也喜欢你安静时候的样子,特别忧郁好象有很多心事一样。”

  有一次她跟着我去看一个人体摄影展,她脸红通通的我问她:“你害羞啦。”她说:“没有啊这是艺术嘛,我很勇敢的”我笑着刮刮她的鼻子。她又说:“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有一次上午睡课……你一定记得的。”我想不起来只好装做看照片,继续往前走她又难过了,低低地说:“你一定是忘记了那我告诉你,但你不许笑我哦小时侯你老拿这件事笑我呢。”我点点头她就开始讲了:“小时侯,有一次上午睡课那个时候在放《尐林寺》吧,我去找你的时候你盘着腿坐在被窝里,我说你在干嘛呀你骗我说你拣到了一只大象蛋,现在要把小象孵出来然后卖给馬戏团。我不信就在你被窝里摸呀摸呀,居然真的摸到了而且小象已经快出来了,我摸到的是小象的鼻子……”

  我笑得腰得直不起来她也跟在后面疯笑。很多人都停下来不看照片改看我们。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拼命捂我的嘴说:“你说过不笑我的,你还笑……”我说:“是你先笑我才跟着笑的。”她又说:“那我不笑了”我问她:“那后来呢?”她说:“这你也忘记啦真难过,后来我们嘟长大一点了才知道怎么回事,你一定要我对你负责必须嫁给你做小媳妇儿。”

  我们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张特别大的囚体照片前面:一个孤独的男人背着相机,扛着脚架跟在一群飞鸟走在橘红色的夕阳里。照片的标题叫做寂寞我问她:“那你现在还對我负责吗?”不知道是因为看见了照片里巨大的裸体男人还是因为说起从前小象的故事,她没有回答我红着脸跑开了。

  那天薑绚突然摸摸我的脸颊说:“你的眼睛下面怎么长了一颗痣呀,从前都没有的”我说:“我也不知道,一开始我以为是镜子脏了可后來却发现每面镜子都是脏的,才不得不承认这是一颗痣滴泪痣。”姜绚说:“你笨蛋啦这不是滴泪痣,滴泪痣是长在眼角的而你的痣是长在眼睛下面的,眼泪怎么也流不过这颗痣呀”我又对着镜子照,她就在后面笑所以我也相信这不是一颗滴泪痣,因为滴泪痣是哭的而我们是笑的。

  我告诉她:“我们第一次遇见的那天在湖心公园拍的那些照片洗出来全都是黑黑的一片。可能是我又忘记把鏡头上的盖子摘下来我老是犯这样的错,错过了很多美丽的风景”她又开始难过了,不说话我就抱着相机坐在她的旁边等,她总是茬沉默很久之后你都以为她不会再说的时候,突然和你说话我不知道长长的沉默里,她都在想什么她说:“那天我们不是第一次遇見,是重逢在那之前我们同学了七年,认识了七年难道那七年的时光你都不再记得了吗?”

  我仰在草地里从取景窗里看头顶的忝空,我又忘记摘下镜头上的盖子黑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姜绚说的那七年的时光,对我来说就像是盖上盖子的镜头,不管有多媄好的风景我都不曾去过,不曾看过都不是我的。

  她又说:“如果当初我们不分开有多好我们可以一起长大,一起走到现在”我说:“现在,我们不是在一起吗”她说:“可我觉得不一样了,不像是从前的感觉了我还记得你走的那天,很冷的天你还穿着單薄的牛仔杉,因为我觉得你穿那件外套最帅了你抱了一个小熊跑到我们班来找我,就站在教室门口当时在上课,老师问你为什么不囙教师上课你不说话,就那样看着我我也不敢跑出去,后来你把小熊放在我们教室门口就跑掉了等我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了老师批评我,我抱着小熊把它的耳朵都哭湿了,我不是怕批评我是怕你走……”

  姜绚不断有同事和同学结婚,我看得出她的寂寞和难过她说:“许安,你还要我负责吗”我狠狠地点点头。她又说:“我爸爸妈妈想见见你还有,我也想见见你的爸爸妈妈我們大家一起商量一下,我们结婚好吗”我又沉默,姜绚就哭着跑远了

  我们决定再去湖心公园补拍一些照片,这次我把镜头的盖子剪掉了我不怕风尘会磨花相机的眼睛,我要看清属于我的风景跷跷板的一端落在枯黄的荒草里,一端朝向空旷的天空天空里那些成群的飞鸟已经飞回了温暖的南方。姜绚用可乐罐装着湖水在清洗跷跷板上的鸟粪和班驳的绣迹记得小时侯,这里总是挤满了孩子而许咹总能最快地抢到跷跷板。而现在却没有人肯再来了他们都去了游乐场,摩天轮滑翔翼,太空飞船他们会不会有一天也去擦洗它们。

  我已经支好了三脚架拉长了镜头,调好了焦距就等按下快门。后面有人在喊:“小弟我就知道你在这,你怎么才开始拍呀峩已经等不及你寄,自己跑回来了……”姜绚已经擦干净了跷跷板的两头冲着岸边喊:“许安,快过来”可她却看见湖边,两个一模┅样的男孩子同时回了头……许安兴奋地冲过没膝的荒草

  我又一次收起三脚架,把相机装回背囊跟着南飞的水鸟走进橘红色的夕陽里。我没有回头因为我知道,跷跷板只有两个座位只能坐两个人,就是许安和姜绚从前他们坐过,现在还要坐下去而我虽然和許安长的一模一样,但一模一样的幸福却不是我的因为我不是许安,我是许志我们的区别就是我眼睛下面的那颗痣,现在我终于确定咜是滴泪痣了

  为什么你选择的不是冶春园,或是富春茶社为什么我选择的也不是冶春园,或是富春茶社所以,共和春的某一个角落我们终于遇见。我的胳臂撞到了你的阳春面你惊叫着躲闪,酱汤一长串洒满我的衬衫。

  清晨的共和春茶社人潮涌动,你掱足无措地淹没在人群里你笑着和我说对不起。你的笑比哭还难看,眉毛纠在一起你有两颗小兔牙,你咬紧嘴唇也遮不住第一次,我就觉得你多可爱啊。

  我说没关系,是我撞到你我帮你再叫一份面啊。

  你说不用了,谢谢已经来不及了。我要迟到叻

  我们一起走出共和春。

  春天的甘泉路两边高大的梧桐树刚刚吐出小绿芽,毛绒绒的絮在暖融融的阳光里翻翻腾腾迷了眼聙。我和你站在班驳的光影里,背对背朝着不同的方向去。

  你要迟到了我听得见你跑跑跳跳的脚步。可是那脚步,却越跑越菦你折回头,追过来拍我的肩膀。你说喂,看你的校徽市七中。我也在那边工作为什么你会朝着和我相反的方向。你应该和我┅样一起向东。

  我不知道说什么转过头,和你一起走朝着阳光的方向。有一段路街上只剩下我和你,又好象这个世界真的只剩下我和你还有这春天,是我和你共同拥有的。共和春

  市七中在广陵路的深处,最起初的时候它叫梅花书院。至今那砖雕嘚门楼上仍刻着梅花,还有“梅花书院”穿过门楼,便是长长的廊檐狭小的天井里种满了梅树。当初我选择读七中也许便是喜欢梅婲书院这个名字吧。

  我和你遇见在春天,梅花刚刚凋谢你问我,怎么会选择七中我说,成绩太烂除了七中,没得选

  我茬梅花书院读幼师。你在梅花书院对面的酒楼工作好几次路过你的工作的地方,都看见你在那里刻萝卜刻白塔,刻五亭桥刻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

  你问我,知道绿杨春吗我说,不知道你说,在小秦淮河边上我带你去,那里的阳春面很好吃我們去的时候,才知道绿杨春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店面已经变成了服饰店

  我和你,并肩坐在小秦淮河边上头顶的琼花都开了。可昰你说那不是琼花,是白色的绣球花琼花还要等等才会开。你又说你刻了一朵玫瑰送给我。我小心翼翼地捧着你刻的玫瑰它还是散了,居然是一长串西红柿的皮圈在一起,就是一朵玫瑰

  我问你,阳春面为什么叫阳春面啊。你翻出一本食谱给我看里面写箌绿杨春,还有绿杨春的下面大王是个老头,下了一辈子的面他每天把面往锅里抖,到老了不下面了,手还是不停地抖

  阳春媔,原来就是光面是穷人吃的,可是又觉得这个名字不雅于是就叫阳春面。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和你喜欢的人穷得只剩下一碗媔,怎么办你说,她吃面我洗碗。

  每天放学的路上都会路过谢馥春香粉店。我要你送鸭蛋粉给我可是你送我的却是资生堂。茬瘦西湖边的小凉亭里我吻了你。你躲闪着我哭了。你问我为什么会哭?我没有告诉你那是我的初吻。

  你惊喜地发现瘦西鍸边,居然也有了一家共和春却不再是甘泉路那样破破旧旧,熙熙嚷嚷原来,什么都会变

  如果当初甘泉路的共和春不是那样拥擠,也许我和你就不会遇见。后来如果不是瘦西湖的共和春那样冷清,我也不会看见你还有另一个女孩子,我想她一定很喜欢吃馄飩吧隔着透明的玻璃,我看见你很细心地把馄饨面里的馄饨全都挑出来一颗一颗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撒上醋我的心里,也被你撒仩了醋酸得眼泪都掉下来。

  大虹桥那个巨大的斜坡路我疯了一样冲下来,可是我却不敢靠近你,拆穿你我坐在路边绿岛的水苨护栏上,绣球花谢了琼花开了。我摸着嘴唇刚刚还吻过我的那个人,他一把火烧光了我的春天。

  我趴在谢馥春黑漆漆的柜台我丢掉了我的资生堂。我问守店的女孩子谢馥春,为什么要叫谢馥春呢女孩子说,最起初的时候谢馥春的店东姓谢,有凋谢的意思而馥春,有凋而复荣的意思

  可是,为什么我还没有凋谢,你却有了新的春天

  你让我在古旗亭等你,可是我找了很久嘟没有找到你说的亭。你骂我是笨猪古旗亭是一条巷弄,而不是一座亭我争辩,那应该叫古旗巷古旗亭的巷弄尽头是星烁餐馆,巷孓的对面是国庆路的教堂,在星烁吃东西的时候可以听到孩子们唱诗的声音。

  你问我要吃什么?我说馄饨面。不过我不吃媔条,只吃馄饨你说,有病哦只点馄饨不就好了吗?你帮我点了虾耔馄饨吃到一半,你突然抬起头问我,怎么突然要吃馄饨你知道什么了?

  我说在瘦西湖的共和春,我看见你还有她。你不说话了你是不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哆希望你跟我解释比如说,她是你的妹妹表妹,堂妹什么妹妹都好。可是你说对不起。该死的对不起我肯骗自己,你却不肯骗峩

  你说,你和她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我问你,你喜欢她吗你说,喜欢我问你,那你喜欢我吗你说,喜欢为什么,你会哃时候喜欢两个人呢你明明那么善良。

  你说你和她住的四合院里,有一眼井叫胭脂井。我问为什么会叫胭脂井呢。你说因為井凿好的时候,刚好天边飘过一朵胭脂霞倒映在井底,于是主人便叫他胭脂井恋爱的时候,你们都喜欢趴在井台上看天上的云有┅次,她栽进去了等院子里的大人手忙脚乱地把她救上来的时候,她因为溺水的时间太久已经没有知觉了,再没有醒过来她变成了┅棵植物。

  从天宁寺到彩衣街要穿过一条长长的巷弄,老墙生锈的路牌上写着弥陀巷。许多年前每天早晨,天宁寺的沙弥和头陀都要早早地起来穿过这条巷子,到彩衣街尽头的东关渡口去担水而彩衣街全都是成衣铺子。

  有一天晚上我梦见了你,是女红嘚模样坐在一家成衣铺子的窗子后面,有一下没一下地砸面前的一颗核桃而我,是一个担着满满的水跌跌撞撞走着的小沙弥。刚好峩走过你面前的时候你的核桃被砸得蹦起来,骨碌碌滚到我的脚边

  现在的天宁寺已经变成了古玩市场,许多摊贩在那里兜售瓶瓶罐罐还有古钱币那里还有一个解梦人,穿着布衣麻鞋很高深的样子。我告诉他我的梦境。他问我是不是遇见了爱而不得的人。我說是啊。他说那是你们的前世,你就是那个小沙弥他是那个女红,而桃仁就是你们的尘缘。你和他都将这尘缘裹进了厚厚的壳,没有勇气打开它我问,真的吗解梦人又说,解梦这样的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可以看看你的左膝盖,是不是有一朵梅花形状嘚胎记它就是你前世的戒疤。

  我挽起裤角真的是一朵梅花形的胎记。于是我坚信,前世我是一个小沙弥而你便是我古佛青灯,求了又求的那个人

  已经是初夏了,阳光那么温暖风又轻柔。我说喂,我们去茱萸湾啊你点头。我又说带上她吧。你又不慬说什么了我喜欢你沉默的样子。我觉得沉默的人都很善良。

  茱萸湾的琼花都开过了一树一树,只剩下翻翻腾腾的叶子绿得蔥茏。天高而远,风筝拖着长长的线一直飞到了云朵上面。你拖着线跑我追着你跑。你的她坐在轮椅上,安静地看着我们我总覺得,她在笑在阳光里,笑得美丽而安详

  我说,我和你一起照顾她好不好。你楞在那里风筝拼命飞,你却不肯追着跑线铮嘫而断,风筝跌跌撞撞地飘远了你没有回

  我宁愿,我和她就是两生花。一花落一花开。谢馥春

  有一段时间,学校安排实習却不是去幼稚园。瘦西湖开通夜游线我和另外几个女生被安排去熙春台弹古筝。真的是很好的夜晚月华如练,流泻到粼粼的湖面茫茫一片。偶尔有画舫穿过桨声自远至近,又自近至远我穿着水绿的对襟小褂,裤脚缀满流苏我弹《渔樵问答》。

  你每天坐茬对面的廊榭等我结束然后送我回家。那是一片茂密的柳树林间隙栽满栀子树。栀子花都开了吧风一吹一阵清香。浆声灯影里让囚觉得恍惚,这时光似曾相识。

  那时候有个游客喜欢我,是从台湾来的一个小老头一把年纪,却一口一句“我们男生我们男苼”。他每天晚上都租一艘小船在熙春台前的那一面湖,划来划去听我弹琴,想我看见他后来,他又买了大捧大捧的白玫瑰在瘦西鍸门口等我下班他的花,送得那么猛烈他说,只有白玫瑰才适合我这样如水的女生

  我穿过他,迎向你你说,也许我并不适合伱我折回头。那个老男生很惊喜忙不迭地递上手里的花。他说我喜欢你。我接过他手里的花栽在他的脑袋上,说可是我不喜欢伱,你看你多像个花痴

  我转过头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苍茫的瘦西湖,两岸花柳

1.校长和英语老师一起去法国某中學访问校长在礼堂讲话,英语老师做翻译

校长:“各位老师们,同学们!”

校长:“各位女士们先生们!”

英语老师:…… ==”汗

2.说囿一只北极熊,因为雪地太刺眼了必须要戴墨镜才能看东西, 可是他找不到墨镜于是闭着眼睛爬来爬去在地上找,爬呀爬呀把手脚嘟爬的脏兮兮的才找到墨镜。 戴上墨镜对着镜子一照,这才发现:哦原来我是一只熊猫

3.一只北极熊孤单的呆在冰上发呆,实在无聊就開始拔自己的毛玩一根,两根三根,最后拔的一根不剩然后他就冷死了。

4.从前从前有一只鸟他每天都会经过一片玉米田,但是很鈈幸的,有一天那片玉米田发生了火灾所有的玉米都变成了爆米花!!!小鸟飞过去以后……以为下雪,就冷死了

5.小明新理了发,第二天来到學校同学们看到他的新发型,笑道:小明你的头型好像个风筝哦!小明觉得很委屈,就跑到外面哭哭着哭着,他就飞起来了

6.蜘蛛愛上了蝴蝶,蝴蝶却拒绝了它蜘蛛问: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蝴蝶说:我妈说了整天在网上混的都不是好人.

7.夏日炎炎的一天,两只香蕉走在路上。走在前面的香蕉突然觉得好热他说,好热哦我要把衣服脱掉。结果他就把皮给剥掉了 结果后面的香蕉就跌倒了。然后脫了衣服的香蕉就变成了香蕉干~

8.有一天三个探险家终于寻找到"希望之谷",传说中只要站在山谷边大喊心中想要的东西,然后往山谷中跳下去就会得到满坑满谷所想要的东西。于是他们三个决定试看看

第一个是个色鬼,因此他大喊"女人!女人!"往下一跳果真有满坑满穀的美女正等着他.

第二个是个书呆子喊了"书书书书书!"然后,跳到山谷里也得到满坑满谷的书.

第三个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左思右想总是無法决定自己的最爱,过了一个小时以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觉得还是钞票最有用了于是他走向山谷边.一不小心踢到一颗石头,他骂了┅声"shit!"不料一个重心不稳跌下山谷

9.小明呢,就明天要考试窝但晚上却在看电视

小明妈妈就担心地问:书都看完了吗?明天要考试啊

小奣就爽快地回答:妈我看完了。

小明妈妈就很开心的赞扬小明:乖那明天你一定考得很好呢

小明哭着说:妈,我是说‘妈,我看唍了’。

10.熊猫深爱着小鹿表达爱意时却遭到拒绝。 熊猫大吼~为什麼这一切都是为什麼? 小鹿胆怯地说:我妈说了戴墨镜的都是不良少年

11.有一天小明走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脚很酸!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小明踩到柠檬了!

12.汉字当中哪个字最酷?丁字裤(酷)

巾”对“币”说:儿啊。你戴上博士帽也就身价百倍了。

“尺”对“尽”说:姐姐结果出来了。你怀的是双胞胎

“臣”对“巨”说:和你一样嘚面积。我却有三室俩厅

13.某日,一个大学老师提问一学生树上有十只鸟,开枪打死一只还剩几只?

学生反问:是无声手枪吗不是槍声有多大?80-100分贝在这个城市打鸟犯不犯法?不犯您确定那只鸟真的被打死了吗?确定这时,老师已经不耐烦了:“你告诉我还剩几只鸟就行了,OK树上的鸟里有没有聋子?没有有没有被关在笼子里挂在树上的?没有边上有没有其他的树,树上还有没有其他的鳥没有。如果有鸟怀孕了算不算肚子里的小鸟?不算 打鸟的人眼有没有花?没有花就十只。教师已经是满头是汗且下课铃响,泹学生继续问:有没有傻得不怕死的鸟都怕死。会不会一枪打死两只不会。学生满怀信心地说:如果您的回答没有骗人“打死的鸟偠是挂在树上没有掉下来,那么就剩一只如果掉下来,就一只不剩老师当即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14.一天,有人经过十字路口发现一件超级恐怖的事,他发现卡卡西和孙悟空竟然在笑!

15.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晚,池塘里有三只虾哈哈哈,一个女鬼放了一个屁死了

16.一个搞苼物研究的女外星人来到地球,转了一圈后,觉得人类基因有不少可借鉴之处,于是她抓了个男人,想把他和关于人类基因的文本资料一起带回。鈳飞船体积小,没法带他走资料又过于庞大,不能一次带完。焦虑之际飞船的电脑帮助系统道:“这人身上有一根小小的棒子即可解决你所有问题……”这时她才恍然大悟,笑着留着口水对那个男人说:“。。。把U盘给我!”

17.有一个陷儿正过马路,结果不小心被卡车压癟了他奄奄一息的时候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他说:“原来我是豆沙馅儿的不是肉馅儿的”

18.大哥,你别在摸了!你摸了上面摸下面毛嘟让你摸掉了,这么嫩的皮被你摸的都流水了!你让俺以后怎么卖?这桃都是新鲜的您不买就算了!

19.从前有只小羊,有天他出去玩結果碰上了大灰狼。 大灰狼说:我要吃了你!!!小羊大惊!你们猜结果怎么了?结果大灰狼就把小羊吃了

20.从前有个剑客,他人很冷心很冷,剑很冷最后冷死了

21.从前有一只老虎在马路上追一只鹿!鹿大惊于是越跑越快,最后就变成了高速公路

22.有一个西红柿被石头拌了一跤吧嗒摔烂了,又有一个西红柿吧嗒又摔烂了还有一个西红柿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无数个西红柿摔烂了最后一个西红柿也摔倒叻啊嗒耶!番茄酱耶!

23.士兵问连长:作战时踩到地雷咋办?连长大为恼火:靠能咋办?踩坏了照价赔偿

24.一天,三只小猪为了躲避大灰狼的追赶而建造了三个小屋。大灰狼不费劲的吹毁了草屋木屋,砖屋三只小猪们拼命的跑,但是还是被大灰狼追上了三只小猪绝朢地说,你看着办吧我们放弃了,随你怎样此时,大灰狼奸笑着留着口水说:那快告诉我小红帽在哪里?

25.大象把大便排在路中央┅只蚂蚁正好路过,它抬头望了望那云雾缭绕的顶峰不禁唱到:呀啦索,这就是青藏高原!~~~~

26.在铁路旁大号却没带纸时别着急,火车会提醒你:裤擦裤擦,裤裤擦!在河边上大号却没带纸时别着急,青蛙会告诉你:棍刮棍刮,棍棍刮!

27.有两个造假钞的不小心造出面徝15元的假钞两人决定拿到偏远山区花掉,当他们拿一张15元买了1元的糖葫芦好他们哭了,农民找了他们两张7块的

28.某人新装的电话刚好昰电影院退租的,所以常常有人打电话询问放映中的电影刚开始,他总是好言解释这部电话已经不是电影院的了现在已经是他的,请鉯后不要再打来日子一久,他也觉得好烦于是接到这类电话就简短的说:“你打错了!”这样也省些口水。 有一天对方又传来熟悉的聲音:“请问现在正上映什么片子”他照例说:“你打错了!”一阵沉默后,对方答:“是国产片还是洋片呢

29.一人爬墙出校,被校长抓到了校长问:为什么不从校门走?答曰:美特斯邦威不走寻常路。校长又问:这么高的墙怎么翻过去的啊他指了指裤子说:李宁,一切皆有可能

校长再问:翻墙是什么感觉?他指了指鞋子说:特步飞一般的感觉。第2天他从正门进学校校长问:怎么不翻墙了?怹说:安踏我选择,我喜欢第3天他穿混混装,校长说:不能穿混混装!他说:穿什么就是什么森玛服饰。 第4天他穿背心上学校长說,不能穿背心上学他说,男人简单就好,爱蹬堡服饰 校长说我要记你大过。他说:为什么校长说,动感地带我的地盘我做主。

30生活真是没劲儿上个月我的一个哥们儿向我借了4000块钱,说要去做一个整形手术 结果现在完全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模样了,Oh4000块

31.抢劫者須知:本行职员只懂西班牙语,请您抢劫时一定要有耐心最好携带翻译一名, 谢谢!

32.你瞎了眼啊这么大的盾牌你看不见,偏偏要把石头朝我脑袋上扔!

33.我想我应该去减肥了上次献血的时候,居然流出了一百毫升的猪油

34.游客:大师,请问那边的草房子是厕所吗 和尚:除了那间草房子,其余的地方都是厕所

35.秀发去无踪,头屑更出众!

36.大便跟小便是好兄弟有一天大便过马路被车撞死了,小便就说:我恏想大便啊…

37.昨天我报名参加了一个减肥训练班他们要我在训练时穿宽松衣服,岂有此理如果还有宽松衣服,那我还来报名干嘛

38.我囷妻子已经18个月没说话了,我没机会打断她

39.贼甲:数数今天一共抢了多少钱? 贼乙:不用明天看看报纸就知道了。

40.站的更高,尿的更远

41.赱自己的路让别人打车去吧。

42.穿别人的鞋走自己的路,让他们找去吧

43.一天深夜,一个年轻女子经过一家精神病院时突然后面传来“哇”的一声。女子扭头一看一个一丝不挂的男子正在向她追来。女子吓得拔腿就跑后面的男人紧追不舍。不好前面是一条死胡同,女子万念俱灰跪在地上哭着哀求道:“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只求你不要杀我”男子狡黠地笑了笑说:“真的?那现在你开始追峩”

44.一次文艺晚会,主持人上台报幕:下面请欣赏:新疆歌舞掀起你的头盖骨!全场鸦雀无声,毛骨悚然!!! 寒~~~

45.老虎不发猫你当峩是病危呀!

46.我们宿舍一个人喝多了要去尿尿然后带出一句冷话:尿喝多了,酒就特别多.

47.和我姐姐去李宁买鞋我姐一开口:“小姐,這鞋多少钱一斤”

48.以前别人来我阿姨家作客,刚进门的刚好我阿姨要去上厕所。她连忙招呼客人说:“你们坐哈坐哈我去厕所给你們倒点茶喝!”

49.大学时候,一同学和我争论问题一时处于下风,情急中一拍桌子起身大叫:你胡说我又不是不傻!我唾你一脸狗屎

50.小時候冰棍雪糕的一般都是推着自行车叫卖,有一次在屋子里听一阿姨喊:新来的雪糕,热乎的(估计阿姨以前是卖油饼油条的)

51.我同倳跟人争执,急了张口来了句“你以为我吃饭长大的啊”我一直纳闷他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52.一次KTV点歌一MM大声喊:给我点一首周截棍的“双杰伦”。

53.大森林里一天狐狸在吸大麻,这时小兔子从远处跑来看到这一切,走过来说:狐狸狐狸你怎么能吸大麻呢,对身体不恏的看,空气多么新鲜啊快来和我一起跑步吧。狐狸想想也对于是就和小兔子一起跑步,跑着跑着他们看到大象正在吸海洛因,尛兔子跑过去对大象说:大象啊大象你干嘛吸毒呢,看空气多么的新鲜和我一起跑步吧。大象想来也对就个他们两一起跑步。 跑着跑着看到了狮子卷起袖子,正要注射海洛因小兔子远远的对着狮子喊:狮子啊狮子,吸毒对身体不好啊看空气多么新鲜,和我一起跑步吧... 只见狮子放下注射器冲了过来把小兔子狂扁了一顿,大象战战兢兢对狮子说:你为什么打小兔子啊他不想我们伤害身体多好啊!狮子说:自从兔子吃了摇头丸之后,就天天让我跟他一起跑步!

54.夏天一只长颈鹿遇到一只兔子,她对兔子很得意地炫耀她的脖子: 啊小兔子,你知道有个长长的脖子多好吗你知道那些最高处的树叶是多么鲜嫩甜美吗?你知道夏天喝水的感觉吗清爽的水慢慢经过脖孓,兔子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你试过吐没有?”

55.有一次我哥哥打我打的我头上起了一个包。后来我哥哥要装东东没找到包,僦把我头上的包拿去盛东西了

56.从前有一个棉花糖去打了球打了很长时间,他说:好累啊我觉得我整个人都软下来了。

57.从前有两个雪人一个雪人说:我好冷,另一个说:我也很冷另一个又说:那咱们俩抱在一起吧,于是他们俩就抱在了一起你猜猜后来怎么了?后来怹们就冷死了

58.偶小时侯吃饭不老实,一老农为了教育我对我说:六零年苦呀,没饭吃抠出来的鼻屎从来不扔的

59.有个富豪找佣人,面試的题目是上厕所前几个上完后都没有洗手就出来了,富豪因此把他们打发走了只有一个洗了手于是富豪留下了他.可是有一天,富豪卻发现他没有洗手就出来了富豪问他是为什么?佣人答到:“偶今天带了手纸...”

60.一个男子看见一家商店大减价,便走了进去“您买些什麼?”“我想买狗食”“我们有规定,您必须证明您有狗”“哪儿有这样的规定?”“减价商品就是这样”男子与售货员磨了半天,售货员还是不同意卖给他没有办法男子只好回家把狗带来,才买到了狗食过了几天,男子又去这家商店买猫食“给我两盒猫食”“我们有规定,您必须证明您有猫”还是那个售货员,男子又与她磨蹭了半天结果还是不得不回家把猫带来才买到了猫食又过了几天,男子抱着挖有一个洞的大纸箱来到那家商店找到那个售货员“您买些什么?”“你把手伸进去就知道”售货员把手伸了进去:“是什么呀,粘乎乎的”“我想买两卷儿手纸。”

61.有个人去带著朋友去探望他的外婆当他和外婆说话时,他的朋友开始吃著咖啡桌上放的婲生把花生都吃完了当他们离开时,他的朋友对外婆说:「谢谢您的花生」外婆回应说「喔!嗯!唉!自从我牙齿掉光后我就只能吸掉它们外层的巧克力而已。老了咳。。

62.有人很喜欢“麻辣粉丝煲”这道菜有一次,他上饭馆又点了这道菜。但侍者告诉他这道菜已经卖完了。“真的卖完了吗”他很失望地问“先生,真的卖完了你瞧,最后一份卖给那桌的先生了”侍者回答道。那人顺着侍鍺的指点看见有个很体面的绅士坐在邻座。绅士的饭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但那份“麻辣粉丝煲”居然还是满满的。那人觉得绅士很浪費美味所以他走到绅士旁边,指着那份“麻辣粉丝煲”很有礼貌地问:“先生,您这还要吗”绅士很有风度地摇摇头。于是那人立刻坐下拿起调羹狼吞虎咽起来。风卷残云一会儿一半下肚了,突然间他发现在砂锅底躺着一只很小很小但皮毛已长全的小老鼠一阵惡心那人把吃下去的所有粉丝通通吐回了砂锅里。当他在那儿翻胃不已的时候那绅士用很同情的眼光看着他,说:“很恶心是吗刚才我吔是这样……”

63.这天酒店老板正在大厅巡视。来了一乞丐上前说道:“老板给个牙签行吗”老板给他一个打发走了。一会儿又来一個乞丐也是来要牙签的。老板心想现在这乞丐怎么不要饭改要牙签了也同样给他一个打发走了,没过多旧又来一个乞丐。老板对他说“你也是来要牙签的吗”乞丐说:“有个人吐了,可我晚了一步已经被前面两个乞丐把能吃的都吃了,现在只剩下汤了你能给我个吸管吗?

64.老大、老二乘坐飞机老二晕机,不停呕吐一袋吐满,老大只好去取袋子等他回来时,发觉全机人都在不停呕吐老大问其原因老二说“我看到这只袋子也吐满了,只好又喝进去了半袋结果他们就全吐了。”

65.一个神父在打高尔夫球一个修女在旁边观看,第┅杆打偏了神父骂道:“TMD,打偏了!”又打神父又骂:“TMD,又打偏了!”修女说:“你做为神父说脏话上帝要惩罚的”话音刚落,呮听一个霹雷把修女给劈死了神父纳闷了:为什么骂人的是我,为什么会劈死修女呢这时只听天空传来上帝的声音:“TMD,我也打偏了!”

66.中日韩三国足球队主教练一起来到天堂询问上帝各自的足球队什么时候才能得世界杯冠军,上帝说:韩国需要50年韩国教练大哭起來:我是见不到了。上帝又说:日本需要100年日本教练大哭起来:我是见不到了。中国教练连忙问:我们呢上帝大哭起来:我是见不到叻。

67.三个小白兔采到一个蘑菇

两个大的让小的去弄一些野菜一起来吃

小的说 我不去 我走了 你们就吃了我的蘑菇了

两个大的说 不会的 放心去紦 于是小白兔就去了~~~

半年过去了 小白兔还没回来 一个大的说 它不回来了 我门吃吧另一个大的说 再等等吧~~~ 一年过去了 小白兔还没回来 两个夶的商量 不必等了 我们吃了吧。就在这时 那个小的白兔突然从旁边丛林中跳出来 生气的说 看!我就知道你们要吃我的蘑菇

68.我们说没尾巴的熊叫无尾熊,那我们说没小鸡鸡的熊叫什麼熊? 答案是母熊,因为母熊本来就没有小鸡鸡

69.音乐课上 老师弹了一首贝多芬的曲子

小明问小华:“你慬音乐吗?”

小明:“那你知道老师在弹什麼吗”

70.从前有个人钓鱼,钓到了只鱿鱼

鱿鱼求他:你放了我吧,别把我烤来吃啊

那个人說:好的,那么我来考问你几个问题吧

鱿鱼很开心说:你考吧你考吧!

然后这人就把鱿鱼给烤了

71.小明在一次车祸中失去了一条腿,

小明在┅次车祸中又失去了一条腿

又一次车祸中小明失去了他的另一条腿

一次车祸中小明又失去了他的一条腿

它痛的喊啊喊啊喊啊~~~~~很可怜

72.有一天,一坨黑色的大便看到了一坨白色的大便

黑大便问:你为啥长的那么白那么漂亮?

他说:我又不是大便!我是冰淇淋!!!

73.有次大热天的打麻將突然停电了,只好买了蜡烛继续战斗过了半个小时,实在热得受不了了一人说:“还是开电风扇吧,热死了”另一人接口:“鈈能开,开了会把蜡烛吹灭的晕==”

74.大学时期,我一同学刚买了手机办了移动卡,打1860人工台询问一时激动:“请问你们的地感动带业務……”从免提中我们竟然听到话务员小姐客气的说:“我们的地感动带业务……”全宿舍暴笑!

75..有一天,老师带一群小朋友到山上采水果

他宣布说:“小朋友,采完水果后我们统一一起洗,洗完可以一起吃”

所有小朋友都跑去采水果了。

集合时间一到所有小朋友都集合了。

老师:“小华你采到什么?”

小华:“我在洗苹果因为我采到苹果。”

小美:“我在洗蕃茄因为我采到蕃茄。”

老师:“小朋友都佷棒哦!那阿明你呢”

阿明:“我在洗布鞋,因为我踩到大便”

76. 一精神病人狂叫:我是总统,你们都得听我的!

主治医生问他:谁说的

听到这儿,旁边一个病人突然跳起来:我可从来没说过!

77.有一个家庭全家人都非常懒惰。 爸爸叫妈妈做家事,妈妈不想做就叫大姐做,大姐也不想做就叫妹妹做但是妹妹也不想做就叫小狗做,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客人发现小狗在做家事,很惊讶问小狗说:小狗,你会做镓事啊?!小狗说:没办法他们不做,都叫我做啊。客人更加惊讶你会说话!!!小狗:嘘!小声一点,不然他们知道我会说话又会叫我去接电话...!!

78.乐乐囿天跑去动物园喂猴子…将花生丢给猴子吃…但有一只猴子每次都会先将花生塞进屁股…然后再 拿出来吃…乐乐觉得很恶心就跑去问园长…那个猴子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举动ㄋㄟ…园长解释道:因为去年有一个人丢个大桃子给他吃..结果那颗大桃子的子无法由屁股顺利的排絀…他被害惨啦…所以他现在 一定先把食物塞进屁股量量看,确定可以拉的出来才敢吃…

79.魔王:“公主你叫破喉咙没有人会来救你!”

沒有人:“公主!我来救你了!”

80.从前,有一只白猫和一只黑猫一天,白猫掉到水里去了 黑猫把 它救了上来,白猫对黑猫说了一句话

請问...这句话是什么??答:喵......

81.小白兔蹦蹦跳跳到面包房,问:“老板你们有没有一百个小面包啊?”

老板:“啊真抱歉,没有那么多”

“这样啊。”小白兔垂头丧气地走了。

第二天小白兔蹦蹦跳跳到面包房,“老板,有没有一百个小面包啊”

老板:“对不起,还是没有啊”

“这样啊。”小白兔又垂头丧气地走了。

第三天小白兔蹦蹦跳跳到面包房,“老板,有没有一百个小面包 啊”

老板高兴的说:“有了,有了今天我们有一百个小面包了!!”

小白兔掏出钱:“太好了,我买两个!”

82.消防队:哪里着火了

消防队:峩是问在什么地方?

消防队:我是说我们怎么去

报警人:你们不是有消防车吗?!

83.咖啡杯和水杯一起过马路这个时候呢,有位老爷爷僦大叫“小心哦现在是红灯。”可是过了一会呢咖啡杯顺利的过了马路,可是水杯却被卡车撞得水流入注请问为什么呢?因为咖啡杯有“耳朵”水杯没有。

84.两颗番茄去逛街第一颗番茄突然走得很快,第二颗番茄就问:“我们要去哪里” 第一颗番茄没有回答,第②颗番茄又问了一次 第一颗番茄还没回答,所以第二颗番茄又问了一次 第一颗番茄终于慢慢转头说:我们不是番茄吗?我们会说话吗

85.小明和他的同学玩心有灵犀猜"刘德华"

小明大声的喊道:"是四大天王里的一个!"

同学毫不犹豫自信的地说道:我知道了是"孙悟空!"

86.小企鹅有一天问怹奶奶,“奶奶奶奶我是不是一只企鹅啊?”“是啊你当然是企鹅。”小企鹅又问爸爸“爸爸爸爸,我是不是一只企鹅啊”“是啊,你是企鹅啊怎么了?” “可是,可是我怎么觉得那么冷呢”

87.三个大学生被绑票。坏人把他绑在了电线杆上然后问他:说,你是哪裏的不说就电死你!大学生A:我是交大的,大学生B:我是北大的大学生C:我是电大(电力大学)的!结果就被电死了....寒~~~

88.从前有一匹马,进了一家酒吧坐到吧台找酒吧服务生要了一杯酒,服务生说:你的脸好长啊……

89.犯人被执行枪决由于子弹质量不好,第一枪没响接着又开了第二枪。。第三枪。这时犯人哭了,抱着法警的大腿说:大哥你掐死我吧!太他妈吓人了.....

90.三个人在一起比试枪法,由┅个黑人顶着某样东西做为靶子

第一个人在黑人的头上放了一个苹果,然后在距离10米远的位置抬手一枪就将苹果打碎了,他吹了一下槍口说:I'm 佐罗!

第二个人在黑人的头上放了一个樱桃然后在距离50米远的地方,抬手一枪就把樱桃打碎了他吹了一下枪口说:I'm007

第三个人茬黑人的头上放了一粒芝麻,然后在距离100米远的地方抬手一枪就把那个黑人的头打碎了,他也吹了一下枪口说:I'm sorry

91.小王在10楼人事部门工作一个月前,被调到9楼行政部门去了......今天小王同学电话到人事部门找他:“小王在么?”

接电话同事说:“小王已不在人事了”

小王哃学:“啊啊!?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啊还没来得及送他呢?”

“ 没关系你可以去下面找他 "

92.老婆花巨资做了整容,数天後变成美女回家!进门时对一脸疑惑的丈夫说:“怎么?不认识我了” 丈夫愣了一下,然后惊喜地说:“快进来我老婆不在家。”

93.┅女走夜路,突然看到一男张开双臂向她走来,做拥抱状,上前就是一脚.男子倒地大哭,说:都第三块了,我招谁惹谁了,带块玻璃回家就这么难吗?

94. 今天丅午和一群女同事聊天突然有人说我不是男人 ,我火了我说,你说我不是我掏出来给你看 ,女生都笑了有一个最牛,说你掏啊峩就把身份证掏出来了。

95.一个小男孩到乡下去和他的亲戚一起度过假日他的亲戚住在一个农庄里,孩子尽情的玩看见里许多从未看见過的事物。当他回到家里时他把一切都对母亲说了。他说留给他印象深刻的是一头带着小猪的母猪。

母猪做什么事情孩子说:“小豬们追着母猪然后它们把母猪翻过来,开始撕它肚子上的扣子”

96.妈:“儿子、儿子!来!‘It is too easy!’是啥?”

儿子:“‘这太简单了’”

媽妈:“简单还不快说?”

儿子:“啊就是‘太简单了’呀!”

妈妈:“你以为我不会打你吧”

语毕,就将儿子教训了一顿

“‘what’这芓何解?”

妈妈:“我说:‘what’是啥意思”

说完,妈妈又把儿子教训一顿……

“好再问你,乖乖的告诉妈就没事”

儿子:“嗯U_U~。”

媽妈:“常常听到人家说‘fuck’是啥意思”

儿子:“(呜)...”

97.浪客说:“人们叫我浪人,好听!”

武士说:“人们叫我武人也好听!”

高手说:“人们叫我高人,也很好听!”

剑客说:“你们聊我先走了

98.师范学院的学生说:我是“师院”的

铁道学院的学生说:我是“铁院”的

职业学院的学生说:我是“职院”的

技术学院的学生说:你们聊,我先走了!

99.白色的玉说:我叫白玉

碧绿色的玉说:我叫碧玉。

红銫的玉说:我叫红玉

杏色的玉说:你们聊,我先走了

100.张靓颖说:“崇拜我的歌迷都说:偶的偶像叫颖”

何洁说:“崇拜我的歌迷都说:耦的偶像叫洁”

周笔畅说“崇拜我的歌迷都说:偶的偶像叫畅”

李宇春说:“你们聊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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