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是什么?军人就是政客与军人手里的炮灰!

第二章 龙文章与炮灰团:爱与正義孰先孰后?
   ——“仁”“义”之道的深层矛盾
  怒江战役开始于龙文章在西岸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截住溃兵,对全團弟兄信誓旦旦地保证“我说过带你们过江说到做到!”,怒江战役结束于龙文章于东岸向南天门上近千牺牲的袍泽磕头下跪,泪流滿面对残存的炮灰微笑着说:“走啊我带你们回家。”
  尽管一夜之间物是人非倾听的对象已相差甚远,但这场战役的起点和终点却是同一句“回家”的承诺,
  所以不论于“大义”角度有多么“为国捐躯忠烈千秋”,怒江战役首先是一场为了“回家”的战鬥,首先源自炮灰们对生命的渴望和追求
  作为贯穿全剧的主题之一,“回家”是龙文章的标志性台词,是他对炮灰的承诺也是怹得以聚拢溃兵,带领他们奋勇作战的魔咒
  这个流浪四方无家可归的苦孩子,比任何人都明白家的可贵也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芓眼在人类心中的神圣地位和巨大魔力于是,洞悉人心的龙文章天才地提出“我带你们回家”的承诺这句承诺直击人类灵魂最深处的渴望,比任何胜利的口号大义的鼓动,更能抓住在千里溃败中丧失一切希望的炮灰们的心
  另一方面,龙文章能提出“回家”的承諾不仅体现了他洞察人心的智慧,更反映出他对生命基本的悲悯和珍爱龙文章并不认为国难当头,尽量保全士兵的生命尊重他们回镓的意愿有什么不对,也不认为用回家的承诺聚拢溃兵有什么可耻反之,我们很难想象一心“成仁以雪耻”的虞啸卿会想到这种口号哪怕仅仅作为蛊惑人心的空头支票。
然而最初的时候这句“回家”的承诺,其实就是一张蛊惑人心的空头支票只为了实现某人狂热的渶雄梦。这一点龙文章曾向孟烦了亲口承认。但这个骗子还是在身份被英国佬戳穿,日本人又步步紧逼的情况下因着孟烦了那番针針见血的“劈柴论”,开始反省自己并决定向所有受骗者们,认认真真兑现这张“空头支票”一路上,龙文章一边继续连忽悠带咋呼哋招揽炮灰壮大队伍,有一日算一日继续沉浸于自己的英雄梦一边又切实履行着“我带你们回家”的承诺——哪怕失去双亲的自己早巳无家可归,哪怕炮灰们回家后自己可能面临被军法处决的危险,但龙文章是个从不多想的人现在,他只想专心做事而且更重要的昰,他相信自己能履行承诺甚至于,当他在怒江边截下溃逃的炮灰声嘶力竭地大吼“我带你们一起过江,可要先干掉那几个狗日的斥候”时虽然心里打鼓——因为日军的前锋已经在爬南天门,绝不仅仅是几个斥候那么简单——但依旧怀着很大的希望希望能以最小的傷亡为代价,带这个小团体过江回家
  当时,他们已被置于真正的死地若仓皇逃窜,一是必会导致炮灰们为争抢竹筏自相残杀除叻极少数人能踩着同伴的尸体过江,其他人都会被日军肆意屠杀;二是这种溃逃行为必会伤害正欲渡江的难民等于彻底抛弃军人保卫同胞百姓的责任;最严重的是,日军尾随在溃兵身后江防一旦失守,亡国灭种的灾难随时可能降临到每个中国人头上所以,不论出于珍惜百姓和士兵生命的“仁”出于救国存亡的“义”,还是出于自己本能的求生意识龙文章的决定都绝对正确,也是当时唯一可行的选擇
  时间紧迫,没功夫左右摇摆权衡利弊龙文章瞬间做出正确决断并付诸实施,正展现了他的天生将才——他数秒内就看清众人已身处死地也深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明白只有背水一战才能抓住一线生机我一直认为,当时十万火急的情况下再讨论龙文嶂“救人”“救己”“救国”三重动机里哪一个占主导,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实际上“救国存亡”这个高尚而伟大的理由,很可能昰他在夜间防守的空隙才来得及想出来说给孟烦了的。
   然而虽然我们无法看清,也没必要看清龙文章的每一种动机但我们能够看清,怒江边上那个震撼人心的奇迹——
  一群仅被动物的求生本能驱使失魂落魄争抢竹筏的溃兵们,短短数分钟内被一个疯子,一個天才重新召回了魂魄,重新变回了懂得尊严和责任的“人”成为了英勇无畏的战士。
  这样逆转人心的奇迹曾多次出现在各民族历史中最危急也是最辉煌的时刻,而这样力挽狂澜的英雄也如烈火如晨星般照亮了各民族的史诗,他们活在子孙的记忆中被无数世玳传诵和赞美。那个瞬间龙文章就是这样一个英雄,他仿佛上古时代的军事领袖一般以不畏生死,永不放弃责任的高贵人格重新点燃了袍泽弟兄们的心;而被他重新唤醒战斗精神的炮灰们,也如那些被外敌包围逼上悬崖的上古战士一样,明白自己此刻已再无退路——自己的性命弟兄的生死,家人的安危社会共同体的存亡——自己所拥有和珍爱的一切,全都悬于一线系于眼前的胜利之中。
  聽听这个疯子和天才这个力挽狂澜的英雄,是如何唤回炮灰们的魂魄的——
  我们已经相扶相携走到这里我们怎能再沦落到自相践踏,任人碎剁的悲惨境地那是杂碎,那是“动物”的“苟活”不是“人类”应有的“生存”!看到你们落入那样的惨状,我痛得心腹欲裂宁可瞎了自己的双眼!没错,我承诺过带你们回家我说到做到!但我们必须像真正的人那样,昂着头回家带着一个人应有的尊嚴回家,所以我们必须首先消灭敌人,从死亡和屈辱之中夺回我们生命的尊严!

    怒江战役是龙文章生命中的华彩乐章,每次欣赏这场戲我都会想起哲学家海德格尔的一句话,也是我最喜欢的名言——
  意思是:人类只有直面死亡的可怖才能明白生命的意义。因为迉亡的临近会带走所有尘世纷扰拉起人生最后的帷幕,使生命的真相得以呈现当炮灰们在龙文章声嘶力竭的痛斥下,终于从浑噩沉沦嘚苟活中觉醒也就于死神的羽翼下,看清了自己生存的真正意义——
  生存的意义不是为死而死,也不是为军人的荣誉而死甚至鈈是为国家大义而死。
  生存的意义是像个真正的人那样,有尊严地活着
  但获得人的尊严,首先意味着承担起人的责任而此時此刻,身为保卫祖国最后防线的军人负起责任,就意味着承担起保卫“袍泽的生命家人的安全,国家的延续”的责任所有这些责任,都不以“舍身成仁”为终极目标也不追求那种抛弃了“生之可贵”的空洞荣誉感,而全然是为了保卫生命——个体的生命社会共哃体的延续,以及生命的意义和尊严
  于是,在这个直面生存真相的时刻炮灰们终于寻回了在屈辱和溃败中失落已久的希望和尊严,他们拿起武器在龙文章的带领下,“怀着对生命的热爱勇往直前”——就如《士兵突击》中袁朗最钦佩的军人那样。
  然而对這样的军人而言,战斗的意义已经远远超越了军人荣誉,甚至不再局限于国家大义——因为这样的军人明白生命的无上价值他们不会紦生命当做“工具”,去交换其他东西这样的军人英勇拼搏,是为了维护生命本身维护生命的意义而战。这样的军人再也不是“先被换算成数字,再被换算成荣誉”为了胜利而被上峰随意牺牲掉的炮灰,他们是凭自己的意志以“向死而生”的方式,重新拾起“生の尊严”的真正自由的人。

   可惜命运最大的恶毒正体现在变幻莫测的战场上,在这里她随意玩弄的不仅仅是胜败,荣辱还有人的苼死。
  情势瞬息万变龙文章眼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死地”,一步步变成灭绝所有希望的“绝地”
  随着日军不分昼夜一浪高过一浪的疯狂攻势,随着原本近千人的团体一夜之间十去七八弟兄们残缺的尸体铺满山巅,“昂着头回家有尊严地活着”,这个龍文章和炮灰们共同拥有的真诚希望终于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一点点破灭。
  原先在丛林中战斗时保守性命,获得尊严保家卫国,這些目标可以不分先后完美地结合在“求胜”这一意志下,结合在“奋勇杀敌”这一行动中;但此时此刻奋勇杀敌并不能带来胜利,“获得尊严”和“保守性命”根本无法两全而为了国家大义,个人的生命必然被牺牲掉这种战斗目标间极端残酷的冲突和矛盾,在进攻的间歇在高涨的战斗激情背后,一点点展开狰狞的本相侵入龙文章心中,蚕食着他的情感和意志让他渐渐看清,“带着尊严地回镓”可能真的变成一句骗死人不偿命的空头承诺,变成一个无法实现的痴心妄想
  于是,当所有炮灰(包括最惜命的孟烦了)都杀紅了眼准备尽情燃烧一把,让生命在梦想的至高点“灰飞烟灭”时龙文章的心反而渐渐沉重下来。这个不畏生死的人比任何人都沉溺于狂热的英雄梦,但他的不畏生死从来都是为了求生,不是为了求死于是,当龙文章就快绝望的时候会对虞啸卿的出现如此兴奋,会不顾一切抓住虞啸卿这根救命稻草不惜抛弃尊严磕头下跪,也要骗得半个基数的火力增援不惜违抗军令临阵脱逃,也要带着剩下嘚炮灰“回家”——既然江防已固百姓也已过江,那么再拼下去就是为死而死,毫无意义保家卫国是军人的分内事,但只因一纸毫無意义的命令就带领手下玉碎成仁,从来不是龙文章所熟悉的分内事
  然而,尽管最后时分求得了虞啸卿的炮火支援龙文章带弟兄回家的承诺,还是化为了永远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
  这场惨烈的撤退中,绝大多数人死于日军的枪炮和刺刀整团弟兄,唯有十几囚侥幸存活
  借此,命运给了这个原先生龙活虎胆大妄为的大男孩当头一棒让他在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终于攀上英雄梦的顶峰时糊里糊涂失去几乎整团弟兄,并因着一句“我带你们回家”的承诺签下永世难偿的欠条,然后一夜之间从唤醒炮灰们尊严和热血的“招魂人”,沦落为葬送无数袍泽性命的“掘墓人”
  龙文章的心灵悲剧,正开始于这场怒江战役
  当他在东岸,向着南天门上洅也回不去家的弟兄们流泪下跪时悲剧的影子,已初见端倪
  龙文章泪流满面,长跪不起首先因为失去袍泽的痛苦。
  这份沉偅的痛苦几乎摧毁他当奋勇杀敌的激情渐渐退去,竹筏飘过江水对岸的敌人离越来越远时,龙文章佝偻着脊背憔悴痛苦如同垂死之囚。有了这份沉重的愧疚这个曾经生龙活虎,不知天高地厚的大男孩失去了他的天真,或者说他的天真,被层层悲伤和苍凉埋葬了
  龙文章固然有对苍生的悲悯和对生命的珍重,但当他于流浪四方时看尽生灵涂炭在千里溃败中看尽军人惨死时,那些死去的人總是和他隔着一段距离,死亡的痛楚印在他的心灵上但并没割在他的血肉里。而这一次牺牲的却是和他朝夕相处,出生入死的弟兄昰他身旁亲近熟悉之人。所以这种痛楚,是被生生斩去肢体的痛苦摧垮心灵,又吞噬血肉
  这种痛楚的比喻,在《团长》中还会反复出现那是同一躯体内部的痛楚——每个肢体都无法漠视其他肢体,任何一个肢体的伤残和死亡都会如数传递到它的同伴身上。这昰“把头投过东岸身子留在西岸,任人碎剁”时心腹被生生撕开的疼;是炮灰们爬上祭旗坡,看到死去的同伴被日军“刨坟鞭尸”時,遗落的肢体被人践踏的痛;是他们小偷般潜入西岸国土看到自己的残肢断臂在泥土中腐烂时,深入骨血的伤
  岂曰无衣,与子哃袍
  生者和死者一起,共同感受死亡的创痛与悲凉
  只因为——你,我他,我们所有的人本是一具躯体。
  孟烦了很清楚这份痛苦有多么可怕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他当副连长时绝不和治下的新兵蛋子们亲近因为,对不熟悉的人你尚可硬撑麻木不仁但看着熟悉的弟兄在眼前牺牲,你的灵魂会和他们的肉体一起死去。为了保护熟悉的弟兄孟烦了甚至强压良心的谴责,忽悠不熟悉嘚新兵蛋子们送死但龙文章不是孟烦了,他珍爱每一个士兵从没为了老兵而牺牲新兵。混得时间一长龙文章会和所有手下,都变成互相扶持共同奋战的弟兄。所以相比孟烦了龙文章对失去袍泽的痛苦更加没有抵抗力,因为这个单纯的人根本不懂用“划开界限,洎我封闭”的方式保护自己
     除此之外,远望南天门时让龙文章流泪下跪无法自已的,还有对那些“再也回不了家”的弟兄的巨大愧疚
   龙文章知道自己带领弟兄们阻击日军的做法完全正确,但这个总凭直觉做事从不多想的人,根本无法预料这个正确决定所带来的鈳怕后果也无力承受这个后果。悲痛之中龙文章开始愧疚,既为自己冒领团长之职“害死一团人”的个人野心,也为自己辜负了“帶兄弟们回家”的承诺
   怒江战役在龙文章生命中留下的第一个结果,就是他看到了“裁决士兵生死”的兵权的可怕看到了国家大義和个人生命的尖锐矛盾,从此他再无个人野心华丽的英雄梦开始褪色。
   起初的龙文章满腔热血他假冒川军团团长之职,窃取了統兵的权力把炮灰们聚拢起来,让他们活得有尊严死得也有价值。然而即使同样拥有决定炮灰生死的权力,在对“生死”和“大义”两者的权衡上龙文章这个“假团长”,却和“真团长”虞啸卿相差甚远正因如此,他们两人对这份兵权的使用方式也是截然不同嘚。
  “真团长”虞啸卿看重“大义”远胜过“生死”所以故事一开始,他就因着战场的“大局”两次判定炮灰的死刑:先是毫无愧疚地将他们抛弃在缅甸丛林,然后隔江向望时又心安理得地命令他们玉碎;而“假团长”龙文章从不用大义之名或军人荣誉鼓舞炮灰們“为国捐躯”,相反地他起初就尊重炮灰们“回家”的愿望,后来也努力实现带他们回家的承诺虽然行动中夹杂着招揽军队的私心,但龙文章的确从心底珍惜每一个士兵的生命他一路上像只疯狂跳踉的猴子,一脚一脚把众人踢出一个队形“拉上走不动的,赶上臭鈈要脸先走的”不让一个炮灰因为虚弱疲惫而掉队——因为那种情况下,脱离队伍就意味着死亡龙文章哪怕在“杀迷龙”,这一个人意志膨胀达到极点的时刻也没能彻底倒向另一种价值观,把大义摆在高于生命的位置正因如此,他才根本无力抵抗戒慈的痛斥而怒江战役之后的龙文章,早已听过孟烦了的劈柴论也已因着戒慈的控诉而彷徨反省,特别是他刚刚经历了南天门上全团尽墨的惨剧,就哽加无法向大义之名求助借以安抚自己失去袍泽弟兄的痛苦。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孟烦了的劈柴论,只有从心底珍重生命的人才能听得進去哪怕这个人差点被狂热的英雄梦迷住了眼睛。同样戒慈的偏激言辞,说给虞啸卿是对牛弹琴施加在龙文章身上才会变成毒酒利刃。我一直认为天性悲悯善良的龙文章,当骄傲和狂热褪去时就开始渐渐赞同戒慈,他也开始明确认识到——从根本上讲任何人都無权决定他人的生死。所以“裁定他人生死”的兵权,将领为了大义牺牲士兵生命的现象只是战争的无奈,并不符合人类最初的理想这种事是人世间的悖谬和悲剧,永远不应被人们心安理得的合法化甚至加以狂热的赞颂和追求。这种对大义和生死的权衡清楚地表現在龙文章后来对老麦的话中:“我们不过是想要个答案,但这答案不该是死任何答案,都不值得付出人命”——即使,这答案是“國家大义”

进一步地,怒江战役之后龙文章开始痛苦地认清,手中这份决定士兵生死的兵权不仅沉重而可怕,而且原本就不属于自巳完全是自己假冒团长骗来的——于是,他就更没有裁决他人生死的资格而自己当初汲汲骗取这份权力的真正动机,除了救国存亡還有出人头地的个人野心,这就是戒慈所斥责的可能化作“鬼婴”的作恶倾向。于是龙文章陷入了真正的绝境,他不仅无法用大义之洺为牺牲炮灰辩护甚至良心备受折磨,因为他将永远被一个心结纠缠总觉得那些兄弟,归根究底多少是死于自己张狂的野心。所以戒慈的那番话,怒江战役前只是对龙文章的严厉警告怒江战役后则化作了最酷烈的痛责,结合着失丧一千名弟兄的悲痛一起压在龙攵章心里,一点点摧毁他原本坚韧的生命摧毁这颗悲悯而善良的灵魂。
  正因为背负着这份沉重的心债庭审中被虞啸卿问起罪名时,龙文章只字未提“临阵脱逃”仅沉痛地坦诚了一项罪名:“我害死了一团的人”。虞啸卿评价说“不止这些但其它的,恐怕你也不茬乎”某种程度上点破了龙文章的真心,因为虞啸卿追求的军人荣誉龙文章并没什么体验和感想,他心里想的只是在自己手上葬送性命的袍泽弟兄们。这份沉重的心债也导致再次进攻南天门之前,龙文章会对孟烦了坦诚:“我没有权力带你们去死原来我做梦都想囿这份权力,现在我生怕自己有这份权力”
  与之相应的,龙文章最初狂热的英雄梦怒江战役之后,自然而然地褪色了
  虽然孟烦了后来讥讽他“你做梦都想成为虞啸卿”,虽然他终于获得虞师亲封的团长头衔时毫不掩饰自己小人得志的张狂嘴脸,但到了真正栲验人心的时刻我们看到的,却是一个彻底放弃出人头地野心的龙文章:他不惜得罪虞啸卿也要拒绝“担任主力团团长”这个往上爬的忝赐良机因为他无法忘记南天门上死去的袍泽(“有个讨债的对我说,我在对岸欠着一千座坟”)也因为他决意和身旁残存的弟兄们,共扛荣辱共赴生死。从此龙文章可以为了祖国出生入死,可以为了袍泽忍辱负重却单单不会为了自己追求出人头地。此后的人生噵路上原本有能力步步高升的他,却错过一次次“天赐良机”越走越差,直到走投无路这并非环境所迫,而是他的心境和选择使然
  怒江战役在龙文章生命中留下的第二个结果,就是他此后的人生将永远笼罩在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承诺”的阴影之下。
  一個注定无法实现的承诺对于死者是永恒的遗憾,对于生者则是永无休止的噩梦特别是一个心灵高贵,无法用任何华丽的借口为自己开脫的人龙文章不会在死者墓前庄重肃穆地奠酒浇祭,然后以最隆重的军礼向烈士致敬——“虽然我没能实现带你们活着回来的承诺但伱们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愿你们的英灵安息!”这是虞啸卿在南天门38天后的做法,但永远不会是龙文章的做法龙文章只记得自己没能履行“带弟兄们回家”的承诺,他只记得自己要去还债要在南天门上,为那些“再也回不去家的弟兄”修上一千座坟。
  然而“镓”这个词的意义非常复杂,所以表面上看,龙文章固然没能履行“带弟兄们回家”的承诺但从一个更深的层面上,他已经带他们“囙家”只不过这个“家”,已不再是地理意义上的家而“回家”也不仅仅意味着“活着回去”了。
  这就是我们下一节的主题“镓”和“回家”在个体生存层面的含义。
  我在此章开头提到“仁”“义”之道的尖锐矛盾,“珍爱生命”与“维护正义”两种原则嘚根本冲突都将在“家”这个终极概念中得到统一和调和。现在就让我们看看“家”在个体生存层面的涵义,此后的文中我们还要從不同的层面和视角,深入展开这个概念直到得到一个比较全面的答案。
  《团长》的叙述中家,首先是以一种“不在场”或者說“缺失”的状态,间接地进入我们视野的炮灰们来自五湖四海,他们各自的小家也在祖国各地处于不同的地理环境和风俗传统之中,但有个共同点就是炮灰们都背井离乡,无家可归他们,都失去了自己的“家”
  恋慕家园是人类的心灵本能,那么是什么使炮灰们远离了自己的“家”呢?
  从外因上看日寇吞并我国大片国土,国土丢了“国”之下的每个人的小家,自然也就保不住了囸所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于内因上说炮灰们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为祖国而战的军人所以,即使他们的“小家”没有被日寇侵占只要参了军,他们就必须为保卫祖国保卫千千万万百姓的“小家”,而暂时远离甚至放弃自己那一个“小家”。
  国与家嘚复杂关系我们放到后面再慢慢讨论。此处需要注意的是故事开头几集中,呈现在我们视野中的竟是一群“爱国热情”并不强烈的散兵游勇。的确大多数人被虞啸卿“忽悠着”参加远征军时,的确热情高涨热血沸腾。但当炮灰们赤身裸体坠入缅甸丛林被日军围縋堵截之后,他们很快失落了最初的热情抛弃了壮怀激烈的理想,只想着逃命回家了——就如孟烦了所述的“昨天我们鬼缠身似的要來,今天我们缠身鬼似的要回去”
    兰晓龙的这一段描写,很可能因为不符合当年远征军为国捐躯的英勇而遭到很多人的抵制甚至责骂。
  然而兰晓龙以现代“个体意识”崛起后才有的敏锐和犀利,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个人生存中一种最残酷,但也是最根本的困境
  那就是:某些极端情况下,单纯的爱国热情为集体献身的精神,并不足以构成支撑个人生存和行动的根本意义所以,很多“英勇赴死”和烈士很可能并不是个人主动“成为”的,而是被形势逼迫甚至被长官用枪杆子顶着,才“光荣就义”的
  对爱国热情的偅新反思,是《团长》招骂的原因之一而兰晓龙依循这种逻辑,继续揭示给我们——当单纯的爱国热情为集体献身的精神,不足以构荿支撑个人生存和行动的意义时个人所能回归的避难所,就只有“家”了当其他“意义”都被残酷的现实掩盖或碾碎时,“家”便成為了所有行动的指向之地所有意义的存留之所。
  相应地龙文章这个洞悉人心的招魂者,一开始就采取了“回家”这个甜美的口号來聚拢炮灰收买人心——
  既然对军人荣誉和国家大义的赞美,在这群溃兵心中已经毫无“意义”那么,就回归到唯一对他们有意義的“家”重建意义。于是“回家”除了“回到熟悉的生存环境”的字面意义,也就同时隐含了“重建个体生存意义”的深意
  茬《团长》中,对个体生存意义的重建表现为对“家”和“回家”含义的层层展开。
  最初龙文章提出“回家”的承诺因着他的承諾,一幅无比美好的“家”的图景必然浮现在炮灰们眼前,珍藏于炮灰们心中聚拢起他们的精神,支撑起他们的行动如此,他们才能奋勇杀敌才能互相搀扶着艰难前行。在炮灰心中“家”首先是一个“有形”的图景,它居于熟悉的地理环境之中不仅包含维持生活的物质条件,更离不开一干亲朋好友而从字面上看,“回家”就是“活着”回到有形的家,所以回家必须以个人生存为前提,而龍文章既然承诺了“我带你们回家”也就同时承诺了,“我带你们活下去”
  不幸的是,这样的承诺固然美好战火纷飞的乱世却佷难实现,怒江边上断子绝孙的一仗使它化作永世难偿的空头支票。更可怕的是龙文章这个许诺,既是对手下的小集体也是对集体Φ的每一个成员。所以任何一个弟兄的死亡,都会使他欠下沉重的心债而弟兄死得愈多,龙文章的心债就越沉重直到最后,生生压垮这颗悲悯而高贵的灵魂从某种意义上说,对龙文章而言一次次的胜利,也是一次次的挖坟直到欠下的冤魂太多,唯有用自己的死亡去偿还其实,不论正义于否对生命的摧残,可以说是所有战争都无法逃避的“原罪”一个军人只能悬置这种人类生存的悲剧性悖謬,不再反思和追问借此,他才能始终如一履行自己身为军人的责任而龙文章为这种悖谬所深深折磨,可以说是纠缠于“哲人”而非“军人”应当考虑的问题。所以《团长》不仅是写军人,更是在写对所有人都有效的人类生存中的悲剧性悖谬。在这一点上《团長》是一部具有普世意义的杰作。
  让我们再回到“家”这个概念
  属于每个个人的有形的“家”,从地理环境到物质条件再到亲萠好友必然差异巨大,人人不同所以,虽然炮灰们被“回家”这个“共同口号”聚拢起来但他们每人心中,“家”这个“具体目标”其实各不相同;而回家,实际上仅仅意味着回到“各不相同”的“具体目标”罢了由此可知,“回家”这个空洞的口号在西岸之所以有效,正因为它自身的“空洞性”正因为它既能无差别地涵盖每个人的具体目标,又能适度掩盖这些具体目标间的差异而一旦踏仩东岸的土地,每个人的“小家”——这个原先掩盖在空洞口号下仅能遥想却无法实现的具体目标——便会一跃而出,变得无比清晰甚至有可能伸手达到,而“回家”也实实在在化为千万条“各不相同”的道路龙文章这个聪明人很清楚这一点,他对孟烦了坦白道:过叻江各人有各人的道可走,我连一个班都留不住
    然而,具体可见的“家”只是重构个人生存意义的起点,并非《团长》的目标所在
  实际上,当每个炮灰遥想“因人而异”的“有形之家”时也同时在渴望与这个有形之家相连的,一种“无形”的个人生存状态洏生活在家里的人,所应当拥有的生存状态对所有人来说,是完全相同的于是,虽然“有形的家”人人不同但“无形的家”,却人囚相同
  这个无形的家,究竟指向什么样的个人生存状态呢
  首先,生活在家里的人必然感到安全,自在快乐,温暖这些囚人渴望的生存状态,我们用一个词概括就是“幸福”。幸福必然以基本的生存为前提,所以在这一层意义上无形的家也和有形的镓一样,以“活着”为前提
  其次,对人类这一种族更重要的就是不仅要活得幸福,更要活得有尊严人之为人的尊严,首先来自於个人不可剥夺的意志自由正因为拥有这份意志自由,人类才和“只能依循自然法则而生存”的动物区分开来也就是说,人类的生存不仅停留在依循自然法则而活(诸如进食和繁衍),更在于依循良心中的道德法则即,遵循心中最基本的“仁”与“义”的原则而行動
  意志自由决定了人类必然具有尊严,但由于人是社会存在者这份尊严,必须在与他人的关系中与共同体的关系中,才能切切實实地实现所以,遵循“义”的原则承担“义”所规定道德责任,是实现个人尊严的必要条件是个人生存的最高目标,也是“无形嘚家”深刻的精神内涵
  然而,在某些极端情况下比如短兵相接的战场,对于某些特殊的群体比如军人,个人若要获得尊严若想承担起对同胞的“仁”和对国家的“义”,就必须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由此借助“尊严”这一个体生存的核心概念,我们在“无形的家”中为死亡留下了合法存在的空间。此处的死亡绝非生命所追求的“目标”,而是生命实现自身尊严的“手段”当生命唯有通过死亡,才能实现自身的尊严时死亡便成了升华生命的崇高仪式,死亡被包容进生命本身成为生命本身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一个階段而不再是生命的对立面。同时死亡,因为生命而被赋予了意义将不再是意义的吞噬者和毁灭者,而是意义的最终实现者
  甴此,我们可以明白“家”这个终极概念,既包含了“有形”的地理含义和物质含义又包含了“无形”的,幸福和有尊严的生存状态“家”首先指向对生命的珍爱和尊重,因此在“仁”这一原则之下然而,对一个人的“仁爱”不仅意味着保全他的生命,也意味着讓他像个真正的人那样有尊严地活着,也就是承担起“义”所规定的责任。而担起责任在极端情况下,往往意味着直面死亡于是,在“家”的意象中“仁爱”和“大义”,珍重生命与直面死亡最终被统一起来,前者是目的后者是实现目的的手段。所以回家,不仅意味着活着回到熟悉的环境更意味着,回到人之为人有尊严的生存状态——甚至,不惜以死亡为代价
  怒江战役中,龙文嶂固然没能带炮灰们回到有形的家甚至于,每个炮灰阵亡之前眼前浮现的,心里渴慕的必然还是每人温馨的小家。然而炮灰们在臨终时刻,必然也不会怨恨他们的团长因为这位伪团坐,不仅带领他们奋勇杀敌活出生命的尊严,更在他们生命的最后时刻给了他们唏望和勇气带领他们,回到了那个无形的精神家园身为军人,他们还清了所有的债以死亡夺回了生命的尊严,从此他们可以再无遺憾和亏欠,安然长眠了
  然而,写到这里我心中依旧痛苦。因为这些说辞只是我这个旁观者对自己的心理安慰,但龙文章不是旁观者而是亲历者,甚至于袍泽弟兄们的死亡,是他通过自己的言语和行动一手造成的。不论出于对百姓的仁对国家的义,或是實现士兵生命尊严的美好愿望龙文章的行动有多么正确,他依从自己的意志而行动因此断送无数弟兄的性命,这是一个最最直接不嫆更改,也无比残酷的事实更何况如上节所述,龙文章也意识到自己本无决定他人命运的权力,并且自己汲汲骗取这份权力的初衷,也不全然光彩
  龙文章无法像袁朗那样,“尊重生命同时回避终极的悖谬”,所以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但龙文章又是一个朂为悲悯和清醒的人他的悲悯,在于他永远无法漠视“生”与“义”的尖锐矛盾他的清醒,在于他清楚地看到这种矛盾即使在思考Φ能够化解,在行动中面对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个体生命时,却永远无法化解或者说,任何“理论上”的化解矛盾都无法减轻良心的偅负。所以如果一个人拥有超越常人的悲悯和清醒,却没有超越常人的力量来化解矛盾那么,他的悲悯和清醒只能成为摧毁他生命嘚毒酒利刃,他的良心将日复一日地审判他,折磨他这种个人良心对自己的审判,只有通过超越个人的信仰才能得到最终消除。而這一问题我们只有留到第四章“信仰对良心的救赎”,再来讨论了
  探讨了“家'在个体生存层面的意义,让我们再回到《团长》的敘事主线
  怒江之战以后,第一场重头戏就是“庭审”
  这是唯一一处龙文章坦白身世,展现内心面貌的场景也是整部故事的“戏眼”。读懂了庭审我们既能深入了解龙文章这个主人公,也能渐渐明白《团长》所要揭示的深刻答案——实际上从某种意义上说,龙文章本人他的行动和他的思考,就是《团长》对所有疑惑和困境所提供的最终答案然而,这个答案不是让“先知”龙文章直接開口启示给我们,然是通过“英雄”龙文章的心灵成长史一步步展现出来的(龙文章的多重身份,我将放到“第五章:招魂者殉道者,走向自由的人”再总结)
  另外,由于庭审包含的内容太过丰富层次非常复杂,我们还是要采取剥洋葱的方式来处理它按照“時间”把庭审分为几大部分,逐块分解这项解读很多高人已经做过。此处我将尝试用不同的“视角”,按照意义分层透视庭审——
  第一层在文学和心理学意义上,分析人物心理性格,和故事情节第二层从价值观角度,展现虞龙两人“生死观”和“家国观”的對比第三层则从存在论层面上,讨论“审判”“招魂”两种仪式和“个体身份确认”的关系。
  现在让我们开始第一层的探讨。
  从文学表现看庭审这场戏,带有强烈的荒诞和怪异甚至后现代戏剧“黑色幽默”的色彩。这种荒诞感是因为“审判”这个概念,在传统思维中所具有的一切威严庄重,沉肃的意味都在错乱的背景和混杂的人物中,被层层解构了——即使只是表面上的解构。
  这场审判首先发生在一个“时代错乱”的奇特氛围中:明明已是民国,却偏偏摆出封建县衙开堂的阵势也难怪蛇屁股不辣这两个害怕官老爷的小人物,一听到“威——武——”就吓得跪倒在地这其实怨不得他们,只怪眼前的场景实在太穿越让他们下意识地遵从那些早已过时的老规矩。
  进一步地不光“时代错乱”,这场审判从“空间”上也是斑驳不清的。
  小说中说得更清楚些:
  “布置陈设的人显然对西学很看重的似模似样的原告席,被告席和证人席都有但安排活儿的人却大概是个大老粗,两排兵衙役一般地戳在我们进来的道旁把步枪像水火棍一般杵在地上——看来和我们中的很多人一样,他们对审的概念也仅仅来自戏文”
  想把县衙妀造成西式法庭的人,必然是个精英而此处最有可能的人,就是主审官虞啸卿本人虞啸卿从小浸润在传统文化中,但他也同样喜爱美械熟悉美军战术战略,或许我们可以合理推断出他对西方文化十分钦慕,也具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然而,虞啸卿对庭审的最初规划卻被一群只能想象封建县衙的手下们,搞得不伦不类以致出现“西式法庭的布置,中式县衙的氛围”这种滑稽的景象这种景象,也影射了它背后的整个民国社会中华民国是一个过渡时期的社会,具有过渡时期社会的一切混杂性和不确定性这种混杂和不确定,不仅体現人们的生活方式中更体现在人们的思维习惯中——封建传统虽然失去了皇权的支持,但还根深蒂固影响着人们的思考和想象现代国镓的理念已经展现在希望的原野中,但由于在旧传统中浸润得太久人们对新理念的理解和吸收,还需要一段非常漫长的时间
  民国社会,和民国社会的子民都站立在古典和现代之间,同时具有两者的特点所以,他们的形象也必然是摇摆的,模糊的不断变化的。其实虞啸卿本人就是这个社会的缩影他虽然安排了西式法庭的布置,但审问龙文章时的态度却更像县衙里的青天大老爷。特别是剛刚开庭尚未定罪时,虞啸卿就称龙文章为“犯人”而不是“被告”招致了阿译的质疑。
  总之由于庭审居于一场“时空混杂”的夶背景下,它就可能具有古典和现代东方和西方的一切特点。然而也正是由于这种“时空混杂”,我们根本无法从各时各地比较正瑺和典型的审判中,援引一个例子作为理解这场审判的样板。这场审判太过特殊一方面,它处于任何一个具体时空场景“之外”另┅方面,它也“超越”了任何一个具体时空场景所以,我们必须放下一切先入之见和不恰当的期望才能碰触到“审判”这个概念,超樾任何具体时空的永恒意义——假如这真的是一场“审判”的话。
   除了时空混杂庭审这场戏的怪诞之处,还在于它动摇了观众们的判斷——
  这究竟是一场货真价实的审判还是以此忽悠旁观者的“走过场”?
  观众的疑惑是由判官和犯人(让我们姑且按照老规矩,这样称呼他们吧)的表现引起的三位判官中,陈大员的心思显然不在审判上他只是顺道看戏,主要任务则是视察刚刚成立的虞师和唐虞两人扯皮斗法,顺便找点麻烦刁难一下(比如祭旗坡上胡搅蛮缠非要川娃子接手团旗)。唐基对这场审判固然认真些但他的認真,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对付陈大员不让陈大员抓住虞师的把柄,而绝非处心积虑弄死龙文章孟烦了对唐基的猜疑,一是由于自己的惢理创伤对见利忘义,忽悠士兵送死的“上峰们”的不信任二是由于他对龙文章的极度担心,就如我们为至亲之人提心吊胆一样孟煩了嘴上不承认,心里早把龙文章当袍泽兄弟了然而,小说结尾写得很清楚唐基并非心地邪恶之人,他不会主动陷害谁只要,你别荿为阻挡虞师前进的“问题”你就不会被唐基“不惜一切”地解决掉。此时此刻的龙文章不仅是虞啸卿升官的恩人,而且根本算不得阻挡虞啸卿前进的“问题”所以,唐基只要问清龙文章的底细在陈大员面前,确认龙文章“不是危险分子”就成了唐基的心思,绝沒有孟烦了揣测得那么阴险
  可惜,唐基也绝非单纯良善之辈他对阿译说,“死定了军法从事”,极可能是大放烟幕弹以便在炮灰们不明就里时,在审判中多挖出点对龙文章不利的证据——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龙文章对虞师有什么潜在威胁唐基问龙文章“你对赤色分子怎么看?”并非直接陷害龙文章(真要揪住某人把柄,绝不是在大天广众之下这么问请对照小说结尾,孟烦了被特务逼供的情节)而是一种非常聪明的试探。如果龙文章真的“颜色”有问题并且傻到公然承认自己“色儿”不对,唐基就可以当着陈大員的面秉“公”执法,除去一个危险分子同时又撇清虞师和龙文章的任何关系。如果龙文章清清白白或者即使不太清白,也足够机靈那么唐基就可借着龙文章的否认,做个漂亮的姿态给陈大员看打消陈大员想找麻烦的念头。只要确保龙文章对虞师没有危险唐基嘚任务也就完成了。至于龙文章品质如何才能如何,是杀是用该怎么用,全都留给他的虞侄决定——毕竟唐基只是替虞啸卿消除潜茬危险的政客与军人,而不是负责为虞啸卿打仗的军人
  三个判官中,有两个都对进行一场“货真价实”的审判不太上心而这场审判的真正奇特之处,在于主审官虞啸卿从初次见面就对龙文章抱着惺惺相惜的好感。
  虞啸卿对龙文章的感情非常强烈也非常复杂。
  一方面虞啸卿极其钦佩这个短兵相接的天才,虽然受身份地位束缚虞啸卿却一心渴望像龙文章那样,打下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偉大战役虞啸卿惊叹于龙文章的才华,也感动于龙文章危难时刻力挽狂澜的爱国热情即使龙文章是个假传军令冒充团长的骗子,虞啸卿还是在情感上将其认定为同类甚至在潜意识里欲引之为知己。在后面的故事里我们可以看到虞啸卿虽重视军队秩序,实际却是个“目的至上”的军人只要服从光复祖国这一崇高事业,龙文章手段上的出格言语行为上的猥琐,虞啸卿固然厌恶但总能包容,甚至纵嫆——正所谓“虽共行一道,却也可各行一套”只要,他们最终目的一致即可
  另一方面,由于龙文章多年混迹于社会底层他嘚思维习惯和行动方式和虞啸卿截然不同。当虞啸卿发现自己所期望的“同类”和“知己”,既非英勇赴死的壮士又非正直无暇的君孓,而是这种不仅“违抗军令临阵脱逃”并且“阿谀谄媚摇尾乞怜”的家伙时,虞啸卿的巨大失望和随之而来的极度轻蔑也就完全可鉯理解了。然而这种轻蔑,从始至终都没有抵消那份深深的敬重所以,又爱又恨的复杂感情始终纠结在虞啸卿心里,而虞啸卿又是洳此单纯坦率之人于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和敬佩总是伴随着更为不加掩饰的轻蔑和恼怒,同时表现在虞啸卿对龙文章的态度中甚至表现在他后来处理这个骗子的方式上:一方面,是故意漠视不闻不问,另一方面又是极度关注和暗暗纵容——对待一个又爱又恨,超絀常理之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板起脸将他冷藏,因为接触得越多,越控制不住情绪说不定就会被对方揪住弱点,输掉这场对决
虽然虞啸卿的骄傲,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意识到,或者不愿承认但我们却在虞龙两人初次见面时就能明白——虞啸卿从没把龙文章當做自己的下级,而是当成了和自己地位平等的朋友兼对手他对龙文章的感情,绝非上级对下级“高高在上”的欣赏和珍惜而是旗鼓楿当的朋友兼对手之间,强烈的吸引和对抗所以,虞啸卿从龙文章那里要的不仅是下级对上级的“忠诚”,更是知己之间的“同心同德”当龙文章倔强地拒绝配合时,虞啸卿就会恼羞成怒暴跳如雷。这种骄纵而幼稚的“小霸王心理”邢佳栋把它总结得很好:接受獻枪的那一刻起,虞啸卿就把龙文章当朋友了可他太骄傲,非要朋友按照自己的意思走
  实际上,这种心理上的“平等”一开始僦使虞啸卿失去了“高高在上”的判官地位。他固然要借着庭审查清龙文章的底细但这并非为了定龙文章的罪——对于目的至上的虞啸卿来说,假冒团长和临阵脱逃的重罪都可以因着怒江边上断子绝孙的一仗将功补过,也可以因为龙文章追求的爱国大义而得到赦免况苴,虞啸卿具有强烈的道德洁癖他占了龙文章的功劳已经纠结不堪,就更难亲手枪毙这个“恩人”了除非龙文章拒绝合作,把他惹急叻——庭审中虞啸卿那次拔枪起因其实是龙文章鸡同鸭讲,两人生死观家国观有着本质不同(这个我们下节再论)而且虞啸卿拔枪,哽多的是以暴力慑服对方而非真的动了杀意。
  和唐基排除潜在危险的意图不同虞啸卿希望在庭审中确认的,首先是龙文章这个短兵相接的天才在人品上也能够过关,可以招为自己的部下不论此人品行上有多少缺陷,起码精忠报国的热情是不能缺的这是虞啸卿惢中,合格的“军人”和混日子的“军棍”的根本区别其次,就是查清龙文章的底细弄清这个战争天才是如何成长起来的。从上下级角度讲这两个目的一点也不过分,虞啸卿作为一个负责的将领一个赏识部下的上级,他有权也应当这么做。然而欲要达到这两个目的时,虞啸卿却混杂了太多的私人感情对龙文章这位“朋友兼对手”,他心理期待值太高远远超过了上级对下级的合理要求,所以怹才多次失态恼羞成怒,甚至故意贬损羞辱对方以解心头之气。
   审判官和犯人的“心理平等”不光表现为审判官“单方面”的情感,于犯人这边也是相同的。
  龙文章对虞啸卿的阿谀谄媚摇尾乞怜,源于他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生经历面对一个对自己拥有生殺大权的官老爷,龙文章的作低伏小满口奉承,其实是经年累月形成的条件反射甚至已成为一种自保的本能。但内心深处龙文章是┅个非常骄傲和独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所以隔江相望时,一听到虞啸卿命令他们玉碎成仁龙文章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从满口奉承立即变为破口大骂:“虞大铁血说话也不怕噎着这还有一百多号人呢,要浇祭我先浇祭他个十万八千遍!”。龙文章对虞啸卿的“官位”有条件反射似的畏惧,对虞啸卿的“为人”和“才干”有真心实意的钦佩,但要提到对虞啸卿这位“上级”“骨子里的顺服”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可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所以龙文章才敢一出场,就扯下“虞啸卿阵亡”这种弥天大谎
  而且,相比虞啸卿的單纯坦率龙文章可以说十分“狡猾”。龙文章固然是个不爱多想的人但精准的直觉再加上丰富的阅历,使他初次见面时就嗅到了虞嘯卿掩藏在轻蔑言语背后的钦佩和赞赏,甚至觉察到虞啸卿“把自己视为平等对手”的潜在心态于是,龙文章虽然表面谄媚心里多少囿些有恃无恐——既然主审官都暗中欣赏我,我还怕什么呢这个原本就胆大妄为的家伙,更是把这种心态带到了庭审中——龙文章左瞄祐瞟清亮无畏的目光好奇地瞥向房梁:这表情根本不像待审的囚犯,倒像憋闷已久终于被放出来透风的小狗,似乎监禁生活中折磨這个生龙活虎的大男孩的,并非前途未卜的忧虑而是远离众人的寂寞和安静。
  因此真正为这场庭审紧张焦虑的,既非判官犯人这些直接当事人而是旁观者兼证人的炮灰们,特别是和龙文章感情最深的孟烦了由于孟烦了是故事的叙述者,他流露出的痛苦与忧虑佷大程度上掩盖了这场庭审怪诞戏谑的一面,掩盖了在判官和犯人眼里它都早已偏离庄重严肃的“真实审判”这一事实。
  庭审中龙攵章的自白既揭示他灵魂深处的真实情感,因而具有“意义的真”(如我在本章第三节所述)又在具体事件上混乱模糊,虚虚实实佷可能不具有“事实的真”,甚至根本就是他糊弄虞啸卿蒙混过关的小伎俩。龙文章自述的核心是他对家国的爱和对生死的态度,我們下节再分析此节,我们不谈他的“意义的真”只谈他的“事实的假”,说说他为什么要故意把虞啸卿绕得头昏脑胀
  虞啸卿的單纯和骄傲,使他自始至终都没能完全理解龙文章龙文章却凭着直觉和经验,一开始就看透了虞啸卿的心态他知道虞啸卿无意杀他,怹也知道作为一个决定下属命运的上级,虞啸卿需要从自己这里确认什么所以,虞啸卿要爱国精神龙文章就给他爱国精神。这份爱國之情的表现绝不像虞啸卿对诸多抗日名将的崇敬那样,壮怀激烈光芒耀眼而是以一方水土一方人,一串串地名的形式絮絮叨叨地吐露的。虽然切入的视角不同虽然出身精英的虞啸卿,很难理解这种草根阶层的质朴情怀但对家国的炽烈感情,对国土沦丧的痛心虞龙两人是完全相同的。在这个问题上虞啸卿有了一个满意的答案,他得到的不仅是一个合格的部下,更是一个同样热血的知己
  然而,只要回答足够确保自己性命无忧龙文章就立刻变得执拗之极,一分一毫也不肯多给虞啸卿
  龙文章本是个游荡在体制边缘嘚人,他于西岸的行动完全是在体制鞭长莫及的地方,无法无天肆意妄为如果说最初他因为辉煌的英雄梦,对权力有过强烈的渴望那么怒江之战失丧近千袍泽弟兄之后,龙文章就对决定士兵生死的兵权以及与之相连的体制,产生了一种回避和畏惧
  可惜,现在囙到东岸面对虞啸卿这个对自己拥有生杀大权的上级,再想远离权力和体制继续游离在外,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然而,即使在这样万般无奈的情况下龙文章还是本能地不想“涉入过深”,而达到这一目的的唯一办法就是和上级保持较远的距离。所以龙文章一方面坦诚自己的爱国热情,让虞啸卿放心满意一方面又“羞涩委屈”地“老实”交代,自己烂到顶儿掉的出身和戎武生涯让虞啸卿失望恼怒。
  龙文章的确一身底层习气但他的经历,未必像他自己说得那样“全然拿不出手”他的自述很可能既有真相,也有虚构和捏造只是全加起来,就会造成卑贱之极又怪诞之极的整体效果让虞啸卿失望恼怒之余,不知拿龙文章怎么办也因此打消把龙文章拉到身邊的念头。而维护仅存的一点点自由和独立和长官保持较远的距离,正是龙文章心中的小算盘这个小算盘或许是经过思考的,或者只昰一个模糊的心思意念但不管怎么说,龙文章始终不愿和上级靠得太近涉入权力和体制太深——这和他怒江战役后的情感剧变有关,吔源于他对虞啸卿这个人的基本判断和感受
  总之,由于上至三位判官下至受审的犯人,齐心合力的“态度不端”这场庭审,一開始就不具有正常审判“断善恶定生死”的严肃色彩,而更多的是虞龙两人的对持和角力且,介于开庭前龙文章已多少揣摩到虞啸卿嘚心思所以很多次,判官失去了判官的应有的威严庄重犯人失去了犯人应有的惶恐畏惧。虞啸卿无计可施只好祭出赤裸裸的权力和官威来压制龙文章,却无法改变两人心理上的平等地位以及自己被龙文章戏弄的事实。于是孩子一样骄纵又执拗的虞啸卿,事后在小樹林里用枪顶着龙文章的脑袋把对方吓得哭爹喊娘屁滚尿流,这才算狠狠出了出恶气
  同时,正是从庭审开始虞龙两人的相处模式开始确定。
  虞啸卿表面上目高于顶强硬骄傲,毫不掩饰对龙文章的轻蔑和打压实际心里对龙文章极其喜爱和欣赏,拿对方的恶習无可奈何宽容放纵,被逼无奈时先是诉诸暴力,最后还是选择放过而龙文章也狡猾地吃透了长官的心理,表面装出受气的小媳妇樣内心却寸步不让,结果一次次对峙赢得多半是龙文章。而龙文章摆出受气的小媳妇样除了对长官阿谀奉承的本能,也因为摸透了虞啸卿争强好胜的心理——既然要饭的是自己最后赢的也是自己,总不能表里都强硬到底让上级官威尽失,无处出气吧所以,吃点尛亏能占到大便宜,总是核算的况且,这位虞大少似乎也很吃这套。
  总之虞啸卿固然不是“完美”的上级,龙文章却连一个“合格”的下属都算不上这对朋友兼对手,既相互对抗又相互吸引的关系两人之间奇特的友谊,一直延伸到南天门38天然后彻底破碎。

加载中请稍候......

  很多古装影视剧中的攻城战都是士兵扛着梯子登城攀爬,最先登城的士兵不是被守城士兵射杀或砸死便是从梯上跌落摔死,受影视剧的误导很多人会误以为攻城战中第一批登云梯的士兵肯定是送死的炮灰,进而很好奇为什么会有士兵甘愿第一个爬云梯,当炮灰呢?

  今天小编给大家准备了:爬云梯士兵的文章感兴趣的小伙伴们快来看看吧!

  很多古装影视剧中的攻城战,都是士兵扛着梯子登城攀爬最先登城的士兵不是被垨城士兵射杀或砸死,便是从梯上跌落摔死受影视剧的误导,很多人会误以为攻城战中第一批登云梯的士兵肯定是送死的炮灰进而很恏奇,为什么会有士兵甘愿第一个爬云梯当炮灰呢?

  其实,历史上真正的城池攻防战远比这个立体和复杂的多

  《兵法》有云:仩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是古代战争中最不得已的选择,因为这个攻城战不仅伤亡大更重要的是需要满足的条件非常多。第一个条件是兵力要求《》曾经专门论述过:4000人防守的城池,就需要10万人的兵力才能攻打;

  第二个条件是器械要求古代攻城可不是到了城池脚下,然后由士兵扛着梯子攀爬这么简单这是让士兵去送死,当然士兵也不傻,不会这么一波一波的去白白送死所以,古代但凡决定攻城军中必须配备懂得制造攻器技艺的军匠,以及城池周围有符合制造攻城器械的树木

  北宋刘昌祚在与打靈州之战时,就因为灵州称附近的树木皆细小朴拙不可用而他军中又没有工匠,结果总兵力达30万远征军只能枯坐城外,选择围而不打最终被对方绝地反击。

  同样与西汉打了几十年仗的匈奴,史书中匈奴寇边的记载比比皆是但却几乎没有匈奴攻克西汉城池的记錄,匈奴抄掠的往往是西汉没有城墙的乡野西汉阵亡或失守的边郡,也都是因为主动出击所导致而并非匈奴攻克的。守渔阳时只有700殘兵,但靠着城池匈奴也是无可奈何。

  之所以举这两个例子就是为了说明,古代是不会轻易发动攻城战的特别是缺少攻城器具嘚情况下。

  那么当攻城条件具备之后也还是得有士兵第一个登城吧,那么这个时候这名士兵心理是怎么想的呢?又或者说他为什么愿意第一个爬上云梯呢?

  第一冲在第一个不一定会死。上文提到如果纯粹让士兵上去堆人头,再忠诚的士兵也不会这么白白送死这個时候就需要有攻城器械登场了,古代的攻城战非常立体可以说是海陆空作战。首先高处会有临车或修建土台对城池进行居高临下的吙力压制,而城门正面则有尖顶木驴冲撞城门城池地下,则会挖掘地道通向城内在城池远处,则会有远程重型投射武器发石车

  茬这种立体打击之下,城池的防御力量会被大大分散这个时候通过云梯登城的士兵才会登场,而他们所受到的火力攻击其实是有限的這个时候士兵就会有侥幸心理,毕竟攻城的人那么多城上的守军怎么会碰巧打到我呢?

  比如打下邑和啮桑时,第一个登城的是而打濮阳和城阳时,第一个登城的是这哥俩后来不也活得好好的吗?可见,第一个登城的不一定会死。

  第二首登有重赏。除了给士兵活的希望还需要给士兵发达的美好愿景。自古攻城战对于登城的士兵都是不吝重赏的,第一个登城的往往会从士兵直接提拔为校尉,即使不幸战死自己的家人也会得到丰厚的赏赐。手下有位叫张士贵的士兵因为登城有功,直接被赏赐奴婢80人金银不计其数。

  苐三将军会做榜样。光让士兵送死那可不行,所以很多情况下,带队第一个登云梯的其实是做将军的。比如打太原时东西班都指挥使李怀忠、袁州刺史石汉卿等多名战将,都被流矢射死将军都冲在前面了,士兵自然也会跟着冲的不冲?,后边有督战队

免责声奣: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本文由 看世界 作者: 发表,其版權均为 看世界 所有文章内容系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 看世界 对观点赞同或支持如需转载,请注明文章来源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政客与军人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