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骆驼邮票》中分哪三段

全球濒危野骆驼不足千只&20年后可能灭绝(图)
考察路上,遇到一具野骆驼的残骸。
  野骆驼,世界极度濒临灭绝的动物之一。目前全世界大约1000峰,其中中国罗布荒原拥有2/3左右。随着人类活动在这一区域的增多,野骆驼的生存空间在逐渐缩小。老哈萨克马木里汗说:“这样下去,可能再有20年,就没有野骆驼了。”
  挺进罗布荒原
  风声呜咽,一群骆驼沉重的鼻息声在耳边掠过。日下午2点钟,我们到达野骆驼最可能出现的老鼠沟时,天色并不好,风也很大,土青色茫茫一片。
  这是进入库姆塔格沙漠南缘和阿尔金山北麓的接壤地带,山势陡峭,我们一行9人、15峰骆驼,已经走了整整4天时间,这次预定行程12天,反方向沿着野骆驼迁徙的路线来观察和记录这一神秘的动物。
  骑在家骆驼背上颠簸了4天,就为了在老鼠沟见到期盼中的野骆驼群。但当我们终于到达指定地点时,没有看见想象中的哪怕一峰野骆驼,只有巨大石山峡谷中的风声,以及潺潺的溪流声。
  有死亡之海称号的罗布荒原、库姆塔格沙漠周围,也有其眷顾的生灵存在。同行的英国野骆驼基金会负责人约翰海尔一直有一个问题在心中萦绕:经历了生态恶化、核污染,在几乎没有淡水的情况下,野骆驼为什么还能繁衍生存在这片神秘的陆地上?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十多年,至今也无人能够给他解答。
  约翰海尔,原本是联合国环境署的一位项目官员,十多年前办了英国国际野骆驼基金会,他说野骆驼是世界第八位濒临灭绝的野生动物。
  原本预计前一天晚上到达指定接头地点,但是人困驼乏,最终在相距十多公里处驻扎了下来。
  23日下午6时,进罗布荒原送给养的两辆车迟迟才到(之前我们想他们会在中午12点左右到达预定接头地点)。马木里汗这次真神了一把,他在半个小时前从他的小帐篷里披了件衣服走出来,对着百无聊赖聚在一起眯起眼睛喝着矿泉水的我们几个人说:“听到声音了,半小时就到了。”当时大家在期盼中拉长了耳朵去听,但什么声音也没有,就不以为然,也不好意思反驳他,众人的眼神中分明带着不相信。
  半小时后,在微风吹拂下的淡淡夕阳中,两辆车突然扬着沙尘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这让我们几个人对这位自诩为“中国野骆驼保护神”的老人有了重新的认识。
  短短的几天时间,大家都狠劲地黑了一把,掉皮的掉皮,胡子拉碴以至脸上也成了藏污纳垢的场所。只有两只眼睛更加机灵,仿佛看到了遥不可及的补给车上带有黄瓜、西红柿……虽然这是无人区,但是等补给车来了之后,一切都不再是梦想和奢望。
  老鼠沟的风逐渐弱了下来,周围耸立的巨大山峰告诉我们所处的位置已经在阿尔金山北麓一段靠近主山体的地方。老鼠沟浑浊的雪水在这里已经汇流成一股不小的溪流,泛着鳞波往正北方的库姆塔格沙漠中流去。15峰骆驼在几百米外青白色的巨山下风一般跑来跑去,它们已经四天没有喝水,见了溪水,居然也没有想象中的疯狂。眼下只有半天的行路,让它们早点解脱了繁重的行李或者人骑的苦工生活。
  在等待补给车的无聊中,一峰灰白色的野骆驼从老鼠沟深处走出来,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群肥大毛长的家骆驼,驻足良久,才从旁边绕过去,顺着西岸缓缓上坡,最后消失在视线中。而它当时距离我们有两公里的路程,想追上去和它合影留念的心思还在犹豫就被毁灭。
  这峰灰白色的野骆驼并不是我们此行第一次见到的野骆驼。
  在行程的第二天和第三天我们都远距离看到过野骆驼。并且有一次在家骆驼的掩护下,我和一位哈萨克牧民沃尼尔汗走到距一峰野骆驼100米处,在我牵着的骆驼一声吼叫之后,它才仓皇逃离。这是骆驼产仔的季节,沃尼尔汗说,这峰野骆驼把我们俩当成骆驼产的仔了,所以才会让我们如此接近。我无法判断沃尼尔汗说的真假,如果真是这样,只能说明野骆驼的眼神之差实在不敢恭维。
  我们牵着骆驼,不敢高声语,装作人蓄无害的模样缓慢接近它,但是这个胆小谨慎的大家伙也不是那么好欺骗的,我们前进多少,它基本都会后退多少。最后我们之间这100米的距离估计是它的安全距离的极限,这峰褐红色的动物高达两米左右,它好奇地看着我们,我们也好奇地看着它。它的头部比家骆驼的小一点,大多地方呈黑色,全身红褐色的毛短短的、不像家骆驼拖着长长的累赘的土黄色毛。驼峰也是两个小尖尖,比家骆驼的大包袱精神多了。驼峰上还有拳头大小的一点黑色,鬃毛也是黑色,一寸左右。估计是长期营养不良,显得精瘦敏感。
  通过摄像机镜头的拉近我们两个人欣赏了这一峰三四岁的野骆驼,但是这和我们梦想中或者预计中要见到的野骆驼差距还是很大。新疆罗布泊国家级野骆驼保护局局长张宇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能否有幸见到生产中的野骆驼。之所以将时间定在这个狂风肆虐的季节进入无人区,为的仅仅就是见到这一梦想般的情景—他显然高估了我们的运气。
  18日的一场沙尘暴刮得昏天黑地,接下来的几天就没有太大的沙尘了,这让我们有些喜出望外。罗布泊的一场沙尘暴曾经让他们之前的一次科考原地等待7天,因为给他们驼东西的骆驼在大风中跑丢了。沙尘暴甚至黑沙暴也是我们这一行比较担心的问题。
  虽然暂时不必担心会有沙尘暴,但是风依旧很大,帽子戴不住,带子缠绕在脖子上在脑袋后四处飞扬。风起的时候很冷,风停了,太阳的强光又将皮肤暴晒。而我们寻找的野骆驼,还在千米外度着方步,慢悠悠地低头吃草或者对遥远陌生的我们侧目。等到我们想法接近的时候,它们早已逃之夭夭。最多的一次我们远远目击到9峰。
  邂逅野骆驼群
  给我们送给养的野骆驼管理局的盛师傅、张超以及巴州环保局的朱师傅从早上6点多开车跑到了现在,途中碰见了20多峰野骆驼,这是他们这些年来首次在这条线上看到如此近距离的野骆驼。
  他们一阵吹嘘,我们几个就坐不住了,央求他们马上往回走,我们跟着去看看—阿尔金山北麓的景色其实很是单调,总是黄土或者青石的颜色,不见生气。
  即使碰到了野骆驼,也因为没有快捷的汽车追赶而望尘莫及。这次唯一的汽车在我们面前,就不愿放过机会。
  23日19时,在太阳已经难以照进谷地中时,我们终于近距离见到了传说中的罗布精灵。
  从驻扎处顺着老鼠沟往北四五公里,有两峰听到汽车声音的野骆驼东张西望,辨别着汽车来的方向,突然一峰往东边的山坡冲上去,一峰在拐过一段山崖后不知所终。
  老鼠沟两岸时而悬崖林立,时而被沙子覆盖、并长期以来,被下来喝水的野骆驼、黄羊踩出了一条条诡异的纵横交错的便道,大多数地段分外陡峭。因为每年都有一两次洪水,所以峡谷底还算平缓,越野车能够行进。
  同时左右摇摆的两条后腿有节奏地敲打着已经坚硬的小道,虽然是奔跑的姿势,但是它们速度却不快—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有三四百米,它还没有仓皇失措的地步。当它终于在黄昏的阴霾下到达沙山顶时,形成了一个黑黢黢的剪影,它精瘦的身材漫步在天地交界处,让坐在车里追赶的我们发出一阵感叹。它并没有立刻逃离,而是边走边回身看我们,探测我们的意图并引诱我们的注意力,以便让另外一峰小野骆驼有足够的逃离时间。可惜我们不可能在如此陡峭的沙山和悬崖中行走,只能缓慢地沿着沟底,往小野骆驼的方向行去。
  它年幼的孩子在沿着老鼠沟拐了几道弯之后,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接着我们又遇到了一对年轻的野骆驼,它们疯狂地在我们前方奔跑。盛师傅说这两头野骆驼应该是他们送给养时驱赶过的,他们在沟里狭路相逢,想超越的时候,总是被乱跑的骆驼堵住道路,不得已只有赶着它们缓慢行车,最终比预计到达时间晚了许久。他们从老鼠沟下方驱赶野骆驼一直跑了十七八公里,好不容易在一个较宽阔的区域绕过它们。如今返回,大多数野骆驼已经不知去向(估计是已经上了沙山去别的地方了),只剩下了这四峰。
  这两峰野骆驼都是红褐色的毛发,整体上很是精干有力。
  它们昂着头从车旁跑过,在傍晚的寒风中搅起一阵旋风。“哒哒哒,哒哒哒。”一峰野骆驼很快被我们甩在了车后,不见了踪影,另外一峰则非要和丰田陆地巡洋舰见个高低,在前方不知疲倦地撒开蹄子奔跑。
  老鼠沟里的色彩在黄昏时分显出了它的诡异,崖上的颜色一段呈现出暖暖的黄色,一段又显得青灰,还有一段因为山体的红色和青色相间,在夕阳照耀下红色如血,青色如受伤的肌肤。
  在距离沟口还有十多公里的地方,溪水渗入到地下消失了,这些水均来自阿尔金山冬季的积雪消融,从北部流下的雪水在下山后不久就消失在库姆塔格沙漠的边缘,然后通过地下滋润着边缘低洼地带的稀少植被。
  再一次奔跑了近10公里之后,这峰健硕的野骆驼终于慢了下来,斜着眼睛紧盯着我们,没有一丝犹豫,就冲着车奔了过来。野骆驼的举动吓了车里的人一跳,盛师傅迅速打了一把方向盘,避开了野骆驼的冲击路线。
  它的脚步越来越慢,最终在一个狭窄的路段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盯着我们。这次野生动物与现代工具的对峙,车辆采取了耐心的等待。盛师傅说上次他们局的一辆车把一峰野骆驼逼急了,被野骆驼一蹄子踢破了车灯。
  野骆驼停住了,看了我们几分钟,然后转动庞大的身躯,将屁股对准了我们必经的一条已经干涸的河床,这让准备开慢车闯过去的盛师傅再次打消了念头。
  它是在试探我们,它已经判断出我们不会伤害它,并且它也不愿意再跑!我们几个人悄悄判断着这头野畜生的想法。它在我们十多米处不断咀嚼着什么,嘴上有不多的白色泡沫随着它的咀嚼从嘴里飞出,有极个别的竟然向上飘去,在落日最后的斜照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奇异光彩。
  谁杀死了它们
  我们走下车去,近距离观察它。在几分钟之后,它似乎对我们没有采取什么措施的意图有所了解,它开始向我们走过来,这让我们有幸能如此近距离地拍摄和观察到野外的野骆驼。它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高昂着头从我们的车辆旁稳步走过。它的眼神中已经没有惊恐,而是一位王者在自己国土上的悠然和淡定。
  虽然这片土地上也有它们的天敌,如狼等,我们在此行的沿途见到了三四具野骆驼的尸体,有些已经被狼撕咬到只剩下残肢断臂,有些被半埋在土坑中,但是这些天敌只会对老弱病残的野骆驼下手,而对这些健壮的野骆驼不会造成任何威胁。在罗布荒原,如今狼群一般只有几匹聚在一起。2010年12月,我们穿越罗布荒原,在离开芦草丰美的八一泉后(泉水早已干涸,无地表水,但是芦苇等植被茂密,有被掏空肠子的野骆驼尸体)大约三十公里处驻扎,夜晚遭到狼的窥视和试探。但是它在几声咆哮后,最终绕着我们的帐篷走了两圈,然后消失不见。
  马木里汗原为甘肃省阿克塞县林业局的局长,并兼任狩猎公司的总经理,后来提前退休。他在当地牧民中有崇高的威望,也被甘肃和新疆阿尔金山一带的人们称为活地图。这次新疆罗布泊野骆驼管理局请他出马作为向导,他也是这几位驼工的头。
  这次带队的是新疆罗管局的工程师袁磊,他同时也是英国野骆驼基金会的理事。
  在行程的第二天,约翰海尔与袁磊对一峰野骆驼的死因与马木里汗有了争议,双方最终没有达成一致。
  一峰不知道年龄的野骆驼只剩下一半的尸体斜躺在山脚下一个小土坑中。马木里汗往下拉了几下拴在骆驼鼻环上的缰绳,骆驼就跪了下来,他下了骆驼,用鞭子的一头敲打了几下死去而僵硬的野骆驼皮,说:“两三岁吧,死了一年左右。”
  “人打死的,然后埋在了这里。”马木里汗兴致勃勃地开始讲解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这峰野骆驼是被采矿人或偷猎者开枪打死,然后埋在此处的。
  当袁磊把这个看法翻译给约翰海尔后,两个人都认为不大可能。他们判断既然是人打死的,不可能花时间去埋骆驼尸体。最后他们推断是被狼杀死然后掩埋的……
  “狼能否挖这么大的洞?”
  “周围的脚印是不是后来和我们一样路过的人留下的,还是掩埋野骆驼尸体的人留下的?”
  “留在坑里的是狼粪还是狐狸的粪便?”
  这些问题目前还无法回答,并且随着野骆驼栖息地的缩小、数量的减少,将可能成为永远的谜。
  野骆驼亟须保护
  野骆驼的研究工作在上个世纪90年代才迟迟展开,并且因为众多因素,目前研究的人员不多,机构也很少。而野骆驼目前只有中国和蒙古国两个第三世界国家才有,约翰海尔说这些年蒙古国的矿产开发和中国一样迅速,这给野骆驼的栖息繁育带来的影响不言而喻。
  中科院新疆院袁国映研究员从1995年开始调查野骆驼。这位个子不高却在国内外野生动物研究界享有声誉的老研究员是目前研究野骆驼的权威。
  去年他曾接受过时代周报记者的专访,最近因为要去德国参加会议,只参加了塔克拉玛干沙漠野骆驼的调研。
  他说在2000年左右估算野骆驼数量在730-880峰。“当时也有外国朋友估算是900峰左右,当然这是一个相对的数字,总之超不过1000峰。”世界上残存的野骆驼总数就这么多。在蒙古国大概350峰,塔克拉玛干沙漠五六十峰,在罗布泊地区将近500峰,世界残存野骆驼数量的2/3左右都在罗布泊地区。
  现在野骆驼群萎缩在四个片区,一个是中蒙边境蒙古国、中国内蒙古、甘肃;罗布泊地区分为两片,北面一片,南面一片;还有就是塔克拉玛干沙漠里面有一片。总共四片三块地方。
  年过70的袁国映研究员给时代周报记者讲了为野骆驼正名的故事。他们以前认为,野骆驼是家骆驼的祖先。后来有位博士取了9个样品去德国研究,发现罗布泊的野骆驼和家骆驼基因相差很大。因此有这样一种观点:80万年前,野骆驼和家骆驼就已经分裂成两个物种了。这一判断在国际上引起了很大的震动,联合国环境保护基金会因此破例给了75万美元,扩大并升级了罗布泊野骆驼自然保护区。以前野骆驼是一般濒危物种,后来国内外把它提为极度濒危物种。
  英国国际野骆驼基金会上个世纪末成立,这些年来,帮助中国从联合国那里申请到75万美元扩升了新疆罗管局,还在蒙古国建立了繁育基地—近年来交予蒙古国政府管理。76岁的负责人约翰海尔告诉我们,目前他们基金会只有4个人,主要是在欧美等国募集资金,然后用于野骆驼的保护和研究。
  在老鼠沟的一个背风处,这位老先生告诉我们,他们人少力薄,目前只能做这么一点事。
  约翰海尔的疑问是:中国为什么不能像保护大熊猫一样保护比大熊猫数量还少的野骆驼?他经常在不同的机场看到有为保护大熊猫募捐的募捐箱,他期望能有一天在乌鲁木齐机场看到野骆驼的雕塑和为保护它而设的募捐箱。“我们只有四个人,我们希望媒体能扩大宣传。”
  而对此,罗管局的一位负责人愁眉不展,大力宣传保护野骆驼会导致媒体将目光关注到罗布泊,“时刻盯着罗布泊”—这样可能会对采矿、当地的经济发展带来一定的影响。
  如今,野骆驼的研究和保护工作自然落到了年轻的罗管局身上。他们每年组织人员巡视罗布荒原,阻止非法探矿、淘金、探险的人进入。
  马木里汗说,他在多年前还能看到30多峰的驼群里会有八九峰小骆驼,而现在随着水草的退化、干扰因素的增多,这样的驼群每年能有两三峰小骆驼成活已经不错了。“如果按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估计20年后就没有野骆驼了。”
  本来从广袤的甘肃阿克塞草原到塔克拉玛干沙漠最西端,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地域全都是野骆驼的栖息地。但是随着人类的活动增多,即使在今天新疆罗布泊野骆驼自然保护区7万平方公里左右的范围内,也有长期开矿的工厂,并且呈逐渐增多态势。
  短短二十年左右的时间,罗布荒原有了变化。罗布泊自然保护区是袁国映他们划的。因为当时在这一片还没有多少人为经济活动,划分出这么一大片7万平方公里左右的面积比较容易。但是这些年来地质勘探又发现很多新的矿床,要进行开采。“我们国家有个政策就是保护区内不允许开采,这样就造成保护区与地方政府、地方经济发展的矛盾。”
  有人力主缩小保护区面积。
  袁国映对此提出了他的解决方案:如果政策能够放开一点,不产生污染的采矿业允许在保护区的科学实验区发展,矛盾就都可以得到解决。他认为全国80%的自然保护区都存在这种问题。另外,保护区至少核心区要加强保护。比如野骆驼自然保护区在阿尔金山北麓这一带是野骆驼的主要活动区,但是现在发现当地为了发展经济,到这些主要的活动区也有探矿、采矿的现象。在核心、关键的保护区域应该给野生动植物一片自己的天地,人类不要为了眼前的利益而去掠夺它们的领地。
  马木里汗说野骆驼是一种胆小谨慎却充满了好奇的动物,所以在行程中,才会不断看到在我们遥远的左方隐隐跟随、一探究竟的野骆驼。
已投稿到:
以上网友发言只代表其个人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的观点或立场。&&&&&&&&&&&&&&
行程的第一段路线是从博斯腾向西走一段,直到找到向南的古河道。博斯腾可译为站立之意,这个名称的由来,是因为有三道湖心山屹立于湖中。古代也称这个湖为鱼海,是中国第一大内陆淡水湖,孔雀河就是从这里发源,流向塔克拉玛干的深处。在我们经过湖边的时候,放眼眺望,广阔深远的蓝色湖水让人目眩,不经意间,产生了一种仿佛已行至天地尽头的错觉。
动身之后头两天,教授的三个学生兴致极高,他们都很年轻,平生头一次进入沙漠,觉得既新鲜又好玩,一会儿学着安力满老汉指挥骆驼的口哨声,一会儿又你追我赶地打闹、唱歌。
我心里也跃跃欲试,恨不得跟他们一起折腾折腾,不过我身为考古队的领队,还是得严肃一点才是,想到这,我直了直骑在骆驼背上的身子,尽量使自己的形象坚毅伟岸一些。
初始的这一段路程,按照安力满老汉的话说,根本不算是沙漠,孔雀河的这一段古河道是河流改道前就存在的,有些地段的河床并未完全干涸,周围的沙子也很浅,到处都有零星的小型湖泊和海子,水面上偶尔还游动着一小群红嘴鸥和赤嘴潜鸭,沿着孔雀河的河湾,有一小块一小块的绿洲,生长着沙枣、胡杨和一些灌木。
等过了这条河湾就算是真正进入沙漠了,孔雀河改道向东南,往那边是楼兰、罗布泊、丹雅,我们则向着西南行进,进入“黑沙漠”。安力满老人说黑沙漠是胡大惩罚贪婪的异教徒而产生的,沙漠中掩埋了无数的城池和财宝,但是没有任何人能够从黑沙漠里把它们带出来,哪怕你只拿了一枚金币,也会在黑沙漠中迷失路径,被风沙永远地埋在里面,再也别想出来了。
这是一片流动性大沙漠,打风吹动沙丘,地貌一天一个样,没有任何特征,古河道早就不见踪影了。多亏有了安力满,那些被黄沙埋住大半截,只露半个屋顶的古堡、房屋、塔楼;被狂风吹成倾斜,与地面呈三十度夹角的胡杨;沙漠中几株小小的梭梭(植物名),都逃不过安力满老汉的眼睛。这些东西连起来,就串成了一条线,它告诉我们,孔雀河的古河道曾经从这里经过,在这条消失不见的古河道尽头,就是那座传说中被胡大遗弃的精绝古城。
在沙漠中给我们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些千年的胡杨,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谁会相信沙漠中也有树。每一棵树都像一条苍劲的飞龙,所有的树枝都歪歪斜斜的伸向东方,好像这条龙在沙漠中奔跑,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历经了上千年,早已枯死,树干被风沙吹得都快平贴到地上,但是它仍然没倒下。
早上的第一缕阳光从东方的地平线升起,映红了天边的云团,大漠中那些此起彼伏的沙丘,笼罩上了一层霞光,干枯的胡杨和波纹状的黄沙,都被映成了金红色,浓重的色彩,在天地间构成了一幅壮丽的画卷。
众人为了避开中午的烈日,连夜赶路,正走的困乏,见了这种景色,都不禁精神为之一振,Shirley杨赞叹道:“沙漠太美了,上帝啊,你们看那棵胡杨,简直就是一条沙漠中金色的神龙。”取出相机,连按快门,希望把这绝美的景色保留下来。
在大家都被美景所醉的时候,我发现安力满老汉盯着东边的朝阳出神,脸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丝不安,我走过去问他:“老爷子,怎么了?是不是要变天了?”因为在内地,我也听说过朝霞不出门,晚霞行万里的话,早上火红的云霞,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已经是我们出发点的第五天,进入黑沙漠的第三天了,前边的西夜古城的遗迹,我们本来是预计明天抵达的,但是安力满老汉说这次的风暴会很大,筑了沙墙也挡不住,如果不赶到西夜城遗迹,我们都会被埋在沙漠里。
我听他这么说,知道这事不是闹着玩的,这里离西夜古城的遗迹还有多半天的路程,路上万一出点什么事耽误了,那可就麻烦了,而且走了整整一夜,大伙都累坏了,那几个老弱妇孺能不能坚持住,还不好说。
我跳上骆驼背想招呼大伙快走,却见安力满老汉慢慢悠悠地从骆驼上下来,取出一张毯子,不紧不慢地铺在黄沙上,跪在上面,双眼微闭,神色虔诚,张开双手伸向天空,然后又捂住自己的脸,大声念诵。
他这是在向天主祷告啊,每天早晨必做的功课,我见他如此气定神闲,以为他说晚上要起大风暴的事没有多严重,也就随之轻松了下来,便去和胖子、Shirley杨等人一起观看大漠的美景。
谁想到安力满祷告完了之后,就像变了个人,身体好像拧紧了发条,三下两下卷起毯子,弹簧一般地蹿上骆驼,打个长长的口哨:“噢呦呦呦呦……快快的跑嘛,跑晚了就要被埋进黑沙子的炼狱了。”他催动胯下的大骆驼,当先跑了起来。
我打骂一声:“这他娘的死老头子。”这么紧急的情况,他刚才还有闲心慢吞吞的祷告,现在又跑得这么快,当下招呼众人动身。
骆驼们也感到了天空中传来的危险信号,像发疯了一样,甩开四肢大蹄在沙漠中狂奔,平时坐着骆驼行走,晃晃悠悠觉得挺有趣,但是它一旦跑起来就颠簸得厉害,我们紧紧趴在骆驼背上,生怕一个抓不稳就掉了下来。
奔跑的驼队在大漠中疾行,扬起的黄沙卷起一条黄色的巨龙,大伙都把风镜戴在眼上,永头巾遮着了鼻子和嘴。我左右看了看,越发觉得情形不对,骆驼们已经失控了,等着眼睛喘着粗气跟随着安力满老汉的大骆驼,跑得像旋风一样,看来事情比我预想的还要紧急危险。
我最担心的是有成员被骆驼甩下来,想喊前边的安力满老汉慢一些,却根本来不及张嘴,也没办法张嘴,一张口就灌进一嘴的沙子。
我只能不停的左顾右盼,数着驼峰上的人数,一直跑到中午,饶是骆驼们矫健善走,这时也累得大汗淋漓,不得不缓了下来,还好没人掉队。
安力满让大家赶紧趁这时候吃几口干粮,多喝点水,不要担心水喝光了,西夜城的遗迹下面,可以找到地下水脉,清水在那里将得到补充。吃饱喝足,让骆驼稍微养一养脚力,好在离得已经不远了,不过还是马上就接着跑,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大伙取出馕和干肉,胡乱吃了几口,我和胖子担心这些知识分子,挨着个地问他们有没有什么事。
陈教授年岁不小,被骆驼颠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年纪最轻的女学员叶亦心,哇哇哇吐了几口,他们俩只喝了点水,什么也吃不下去。
最要命的是郝爱国,他的深度近视眼镜掉了,什么也瞧不清楚,急得团团乱转,多亏研究生萨帝鹏也是个近视眼,他有一幅备用的近视镜,他们的度数差不多,解了郝爱国的燃眉之急。
Shirley杨和另一个大高个学员楚健倒没什么,特别是Shirley杨,也许是他那个热爱冒险的父亲遗传,也有可能和她在美国长大有关系,她有很强的冒险精神,身体素质也很好,一夜未睡,又在沙漠中奔跑了大半日,也不见她如何疲惫,依旧神采奕奕,忙着帮安力满老汉给骆驼背上的物资加固。
一阵微风吹过沙丘,卷起一缕缕细沙,远处的天际,渐渐变成一片暗黄色,安力满老汉大叫:“信风来啦,不要再歇了嘛!真主保佑,咱们这么多人,快快逃命去嘛!”
考古队的成员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爬上骆驼,此时已顾不得骆驼体力了,吆喝着催动骆驼奔跑。
刚刚还是晴朗的天空,好像一瞬间就暗了下来,那风来得太快,被风卷到空中的细沙越来越多,四周笼罩在铺天盖地的沙尘中,能见度也越来越低。混乱中,我又暗中清点了一遍队伍的人数,加上我,一共八个人,谁掉队了?
风越刮越凶,狂沙肆虐,到处是一片暗黄色,我看不清是谁掉队了,不过驼队刚下沙丘才百十米,现在回去找人还来得及。
我首先想到的是那位美国的杨大小姐,她要没了,我们的钱就泡汤了,不过随即我就打消了这种念头,刚才的想法有点自私了,他们美国人的命固然金贵,我们中国人的命也不是拿咸盐粒子换来的,不能让任何人掉队。
在我身边的就是胖子,也是我唯一能辨认出来的人,我想跟他说话,但是风沙很猛,张不开嘴,我骑在骆驼上打着手势对他比划,让他截住跑在前边的安力满老汉。
就这么一耽搁,二十峰大骆驼又跑出数十米远,我来不及确认胖子有没有领会我的意思,一翻身从狂奔的骆驼背上翻了下来。
骆驼们踩在沙漠中的足迹,已经被风沙吹得模糊了,马上就会消失,我往回时的方向顶着风跑,耳中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到。
踉踉跄跄地跑出将近两百米,最后在我们刚才修正的沙丘梁上。找到地上躺着的可以个人。那人的身体被沙子覆盖了一半,不知是死是活,我急忙赶过去,把他从黄沙里拉了出来。
原来是陈教授,他刚才的情况就不太好,可能大家上骆驼逃命的时候,匆忙中他被骆驼颠了下来。陈教授还活着,只是吓得说不出话来,他见我来了,一激动就晕了过去。
这时的风沙虽然猛恶,但我知道,这只是沙漠大风暴的前奏,真正猛烈的暴风随时可能到来。一刻也不能拖延,我把他付在背上,转身一看,刚被我踩出的一串足印还能辨认出来,老天爷保佑,胖子务必要拦住安力满那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老家伙啊。
我想背着陈教授走下沙丘,没想到背后的风太大,迈出第一步就没立住脚,俩人一堆儿滚下沙坡,昏黄的风沙中,有人把我扶了起来。原来胖子搞懂了我的意思,用力猛扎骆驼屁股,赶上前边的安力满,把他从驼峰上扑了下来,驼群见头驼停了,其余的也都停住脚步,只有屁股受伤的那只,发了疯似的朝前奔去,马上消失在了茫茫风沙之中。
也就是多亏了他们没跑出太远,不然根本找不回来,这工夫谁也无法开口说话,只能打手势,能领会就领会了,看不明白跟着做就行,众人准备重新爬上骆驼逃命。
但是骆驼们好像吓坏了,都不会跑了,任凭安力满老汉怎么抽打,也不听指挥,拍成一溜,把头埋进沙里。
我们一路上见过不少骆驼的白骨,死亡的时候,都保留着这样的姿势,好像是罪人接受惩罚一样,安力满说这些都是被胡大的黑风沙吓坏了的骆驼,它们知道黑风沙马上就回来,跑也没有用,干脆就跪在地上等死了。
这种情况突然出现,我们束手无策,难道都等着被黄沙活埋吗?那滋味可不太好受。正当一筹莫展之时,Shirley杨一拉我的胳膊,指着西边,示意让我们看那边。
只见在漫天的风沙中,一个巨大的白影朝我们跑来,离得已经很近了,但是风沙太大,谁也没有听到。我下意识地把驼背上的运动步枪去了下来,这种小口径运动枪是我们准备对付狼群用的。所有的人都顾不上风沙了,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团白影上,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不像是人。
白色的影子像魔鬼一样,瞬间就到了我们身边,那是一峰比普通骆驼大上两倍的骆驼,背上只长了一个驼峰,全身雪白,在黄沙中分外醒目。
“野骆驼!”认识这种骆驼的几个人心中同时叫了一声。寻常的骆驼背上有两个驼峰,而野骆驼背上只有一个。
隔着风镜,我仿佛都能看见安力满老汉那双眼睛发出了光芒,那是一道死中得活的喜悦之光,安力满兴奋得挥动双臂赞美真神胡大,跪在地上的骆驼们也好像受到某种召唤,把埋进沙子里的头又抬了起来。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凭直觉理解出它们的举动,我们还有求生的机会,跟着这匹雪白的野骆驼跑就行了,它是这沙漠中的动物,应该知道哪里可以躲避胡大的黑风沙。马上对其余的人打手势,让大伙爬上驼背,跟着前边的白骆驼跑。
骆驼们低着头,跑得嘴里都快吐白沫了,使出剩下的体力,紧紧跟着前边的白骆驼,转过一大片沙山,沙漠的地势在这里忽然拔高,白骆驼的身影一闪,只一蹿便不见了。
我暗道不妙,它跑没影了,我们可就麻烦了,眼见周围越来越暗,已经分不清楚天空和大地了,再过一两分钟,吞噬生命的黑色风沙暴就要来了。
还没等我们命笔阿过来是怎么回事,座下的骆驼纷纷转向,绕过了这块高耸的沙山,我向左右一看,那块沙山竟然有一段残破的城墙,下面有个夯土的大堡垒,原来这里是一座小小的古城遗迹。
大部分建筑都被黄沙埋住了一多半,有的房屋已经倒塌,只有那段坚固的城墙高耸出来,风吹日晒,已不知有多少年月了,早已变成了和黄沙一样的颜色。从远处看,只会认为是座大沙丘,不从侧面转进来,永远也不会发现这座古堡。
那封全身雪白的野骆驼原来是跑进了这里避难,只不过古城的断壁残垣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它跑到哪里去了。
城墙就像是道高高的防沙墙,若说能否凭借它挡住这次罕见的大沙暴,用安力满老汉的话讲:“那就要看胡大的旨意了嘛。”总之在这种情况下,由地方躲藏就已经十来天开眼了。
考古队的队员们劫后余生,人人都是脸色发黄,看不清是被吓得脸色发黄,还是一脸的沙尘。众人下了骆驼,安力满指挥骆驼们在墙边趴好,随后带领着一众人等,陆续从一间大屋的破房顶下去。
古城虽然有城墙遮挡风沙,但是那些城墙有些地方断开了,这么多年来有大量的沙子被风吹进城中,破损的房屋中积满了细沙,足有两米多厚。
我们进去避难的这间大屋,可能是类似衙门或者市政厅那样的设施,比较高大,纵然是这样,仍得猫着腰,稍稍一抬头,就会撞到上面的木梁。
叶亦心、郝爱国等体格不好的人,进去就躺在地上,拿出水壶就喝,其余的人帮手把陈教授扶了进来,他神智已经恢复,只是双腿发软。胖子长出一口大气:“咱们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安力满进屋之后,立刻跪倒在地,黑地狱来的魔鬼刮起了黑沙暴,感谢胡大,感谢他派来吉祥的白骆驼,救我们远离灾祸的噩梦。安力满老汉说单峰白骆驼是沙漠中最神奇的精灵,成吉思汗西夏王李元昊等人,都有白骆驼,不过那些都是两个驼峰的,虽然罕见,但并不算神奇。
如果队伍中哪怕有一个胡大不喜欢的人,咱们都不会见到白骆驼,看来咱们这些人是被真主眷顾的虔诚信徒,从此以后彼此要像亲兄弟一样,打断骨头连着筋。安力满拍着胸口保证:“如果再有危险,再也不会先撇下大家自己逃命了。”
我心中暗骂:“他奶奶的,敢情你这老头,先前就没拿我们当回事,我们一出事你他娘的就跑得比兔子还快呢。”
说话间,外边的大沙暴已经来了,狂风怒号,刮得天摇地动,我们在古城遗迹里也不免心惊,万一风沙把房子的出口埋住,还不得活活憋死?于是我安排萨帝鹏、胖子、楚健三个人,轮流盯着屋顶上的破洞,一有什么情况,就赶快通知大伙跑出去。不过大伙都心知肚明,要是风暴移动沙漠,前边的城墙被吞没了,我们就算跑出去,也只不过是换个地方被活埋而已。
房外墙上长满了沙蒿子,这是一种干草,我探出身去随手拨了一些,取出固体燃料,点了一小堆火,给大伙取暖。
黑漆漆的古屋,被火光照亮了,叶亦心突然跳了起来,头一下撞到了房梁,差点被磕晕过去,房梁上落下无数细沙,底下的人都没戴风镜,免不了被迷了眼睛。
大伙一边揉眼睛,一边问叶亦心怎么了,发什么神经。
我的眼睛也进了沙子,什么都瞧不见,耳中只听叶亦心颤抖的声音叫道:“右边墙角躺着具死尸!”
“死尸?”郝爱国边揉眼睛边问,“你个小叶,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咱们考古的害怕死尸吗?”
叶亦心的眼睛也进了沙子,捂着撞到屋梁的头顶道歉:“对不起,郝老师,我……我就是没想到这屋里会有死人,思想准备不充分……对不起对不起。”
我听说过一个秘方,迷了眼,马上吐了一大口唾沫,迷眼的感觉立刻减轻了,流出不少眼泪,但是已经能睁开了。
睁开眼一看,就吓了我一跳,原来我刚才那口唾沫,刚好吐在了Shirley杨的头顶,她是个爱干净的人,就算是在沙漠中日夜兼程。也保持着良好的卫生习惯。她正在不停地揉眼睛,混乱之中没有注意到自己头顶上被人吐了口唾沫。
我只好装做没这么回事了,急忙从便携地质包里取出手电筒,往墙边察看,果然是有具人类的尸骨。沙漠中气候干燥异常,看不出死了多久了,只剩下一副白骨,被黄沙埋住了一小半,大部分还露在外边,冷眼一看,还真是挺吓人的,怪不得吓得叶亦心跳那么高。
这是其余的人也陆续睁开了眼睛,拿出水壶,用清水为几个迷眼迷的眼中的人冲洗,我告诉众人不用担心,就是一具人骨,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等咱们吃些东西,稍稍休息一会儿,挖个坑给他埋了就是。
考古队的成员,除了安力满老汉,都是经常跟古尸打交道的,也没有人害怕,只是对这具人骨死在这里多少有点疑惑。沙漠中的死者很少会腐烂,多半都是被自然风干成了木乃伊,可是这副白骨身上半点皮肉都没有,说不定是让沙狼给吃光了。
安力满认为这并不奇怪,那峰白骆驼不是跑进来躲避大沙漠的吗,咱们多亏了跟着它才幸免于难。这片沙漠不同于有楼兰遗迹雅丹奇观的半沙漠半戈壁,人们进这西边的黑沙漠,只敢沿孔雀河古河道的线索,一点都不敢偏离,凭咱们自己,根本不可能找到这座城堡的废墟,但是沙漠中的动物们就不一样了。这座废城,肯定是胡大赐给沙漠中动物们的避难所,咱们是没看见,那些破房断墙后边,说不定藏着多少避难的沙狼、黄羊、沙豹……这会儿天上正在刮大沙暴,地上的动物们都吓坏了,谁也顾不上谁了,等沙暴过去之后,也许会发现狼和黄羊都躲在一间屋子里,那时候是狼就该龇出牙,是黄羊的就该伸出头上的角了。
听说这些破房屋中还藏着不少避难的野兽,叶亦心等几个胆子小的人,都有些紧张,安力满也担心躲在破成墙后边的骆驼们,他要冒着沙暴出去,把骆驼们拴住。看来这场大沙暴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还不知道要在这间大屋中耗上多久,于是我让胖子与楚健两人也和他一起出去,顺便把吃的东西和燃料睡袋都搬进来。
他们三个戴上风镜,用头巾裹住口鼻耳朵,从屋顶上的破洞翻了出去。过了两根香烟的工夫,他们仨就回来了,身上全是沙土,胖子把头巾和风镜扯掉,一屁股坐倒在地:“这风刮得,要不是我们三个人互相拉着,都能给刮到天上去了。不过那老爷子没蒙咱,我们路过一堵破墙的时候,那后边藏着六七只黄羊,等会儿风小点,我拿枪去打两只,咱们吃顿新鲜肉,这几天都是肉干,吃的也烦了。”
安力满闻听此言,表示坚决不同意:“不可以不可以,你一开枪的嘛,那个枪声嘛,就把藏在城里的野兽嘛,都吓跑了,它们跑出去,就会被活活埋在魔鬼的黑沙暴里的嘛。咱们和那些动物们一样的嘛,都是胡大开恩,才能来到这里躲藏嘛,你不可以这么样的。”
胖子说:“得了得了,您赶紧打住,我不就这么一说吗,找出您这么多话来,我接着吃肉干行不行?不会连肉干都不让咱吃吧?”说罢从包里取出肉干和罐头、白酒,分给众人吃喝。
在大沙漠中亡命奔逃了多半日,现在被沙暴困在这无名古城的废墟中,除了胖子和安力满老汉之外,其余的人都没心情吃东西。我关心陈教授,就数他岁数大,在沙漠里缺医少药,可别出点什么意外才好。我拿出装白酒的皮囊,走到陈教授身边,劝他喝两口酒解解乏。
Shirley杨和郝爱国扶着陈教授坐起来,学生们除了轮到去屋顶破洞旁放哨的楚健以外,也都关切地围在教授身边。
陈教授好像已恢复了过来,喝了口酒,苦笑道:“想想以前在野外工作,后来被关在牛棚里三年多,又到劳改农场开山挖石头,什么罪没遭过啊,也都挺过来了。如今老啰,不中用了,唉,今天多亏了胡老弟了,没有你,我这把老骨头非得让沙暴活埋了不可。”
我安慰了他几句,说我不能白拿杨小姐那份美金,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您老要是觉得身体不适,咱们尽早回去,还来得及,过了西夜古城,那就是黑沙漠的中心地带了,环境比这还要残酷得多,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陈教授摇头,表示坚决要走下去,大伙不用担心,这种罕见的大沙漠百年不遇,不会经常有的,咱们既然躲过了,那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正要在劝他几句,Shirley杨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对我说到:“胡先生,以前我觉得你做考古队的领队,实在是有点太年轻,还很担心你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和经验,今天我终于知道了,这个队长的人选非你莫属。有件事还需要你帮忙,咱们领教了大自然的威力,队员们的士气受到了不小的挫折,我希望你能给大伙打打气,让大家振作起来。”
这倒是个难题,不过掌柜的发了话,我只能照办了。大伙围在一起吃饭,我对大家说:“那个……同志们,咱们现在的气氛有点闷啊,一路行军一路歌,是我军的优良传统,咱们一起唱首歌好不好?”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莫名其妙,心想我们什么时候成军人了?我军的优良传统跟我们老百姓有什么关系?这种时候,这种场合唱歌?一时谁也没反应过来。
我心想坏了,又犯糊涂了,怎么把在连队那套拿出来了,于是赶紧改口道:“不是不是,那什么,咱们聊聊天得了,我给你们大伙汇报汇报我在前线打仗的一件小事。”
大伙一听我要讲故事,都有了兴趣,围得更紧了一些,边吃东西边听我说:“有一次,我们连接到一个艰巨的任务,要强行攻占306高地,高地上有几个越南人的火力点,他们配置的位置非常好,相互依托又是死角,我军的炮火不能直接消灭掉他们,只能让步兵硬功。我带的那个连是六连,我们连攻了三次,都没成功,牺牲了七个,还有十多人受了伤。我们连是全师有名的英雄连,从来没打过这么窝囊仗,战士们非常沮丧,打不起精神来,我正着急呢,忽然团长打来个电话,在电话里把握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说你们连行不行?不行把位置让开,把英雄连的称号让出来,团里再派别的连队上。我一听这哪行啊,把电话挂了,就想出一个办法来,我对战士们说,刚才中央军委给我打电话了,说邓大爷知道了咱们六连在前线的事迹了,老爷子说六连真是好样的,一定能把阵地拿下来。士兵们一听,什么?邓大爷都知道咱们连了?那咱可不能给他丢这脸,当时就来了劲头,上去一个冲锋就把阵地给拿了下来。”
考古队的众人听到这里,都觉得有点激动,纷纷开口询问在前线打仗详细的情况。
我对大伙说:“同志们,我说这个故事的意思就是,没有什么困难时能阻拦我们的,我们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只要能战胜自己的恐惧,只要咱们克服掉自己的弱点,就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在我的一番带动之下,先前那番压抑沉闷的气氛,终于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外边的大沙暴虽然猛烈,这些人却不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吃完东西之后,轮到帝萨鹏去接替楚健放哨,我和胖子去收拾墙角那具遇难者的人骨,就那样把它摆在那,屋里的人也不太舒服,睡觉前,先把这具人骨埋了比较好。
现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不可能埋到外边去,只能就地挖开沙子。挖了没几下,工兵铲就碰到了石头,我觉得有些奇怪,这屋子很高,几百年上千年吹进来的黄沙堆积得越来越高,怎么才挖了几下就是石头?
拨开沙土观看,那石头黑乎乎的,往两侧再挖几下,却没有石头,郝爱国等人见了,也凑过来帮忙,一齐动手,挖了半米多深,细细的黄沙中,竟露出一个黑色石像的人头。
这人头足有常人的两个脑袋加起来那么大,眼睛是橄榄形,长长的,在脸部的五官中比例太大了,显得不太协调。头顶没有冠帽,只绾了个平髻,表情非常安详,没有明显的喜怒之色,既像是庙里供奉的神像,也像是一些大型陵寝山道上的石人,不过从石像在这间大屋中的位置判断,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点亮了一盏汽灯,陈教授看了看,对郝爱国说:“你看看这个石像,咱们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
郝爱国戴上眼镜,仔细端详:“啊,还真是的,新疆出土过一处千馆坟,那墓中也有和这一模一样的石人,眼睛非常突出,异于常人,这应该是叫巨瞳石像。”
在新疆天山、阿勒泰、和田河流域,以及蒙古草原的各地,都发现过这种巨瞳石像,关于石像的由来,已不可考证,曾经有学者指出这应该是蒙古人的某个神灵。根据史册记载,忽必烈在西域沙漠中有一处秘密的行宫,称为“香宫”,最早这种石人的雕像就供奉在香宫里面。但是后来又过了些年,随着几座年代更为久远的古墓和遗迹被发现,也从中发现了巨瞳人像,这就推翻了“香宫”的假设。有人说这是古突厥人遗留下来的,到最后也没个确切的说法,成了考古史上众多不解之谜中的一个。
考古队中的几个学生从没见过巨瞳石像,掏出笔在本子上又记又画,商量着要把下面的沙子挖光,看看石人的全身。郝爱国给他们讲了一些相关的知识,说今天大伙都累了,先休息吧,明天等沙暴停了,咱们清理一下这大屋中的沙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换了个地方,挖开黄沙,把那具遇难者的尸骨埋了,他身上没有人任何能证明他身份来历的东西,连个简易的墓碑都没法给他做,唉,好好的在家待着多好,上沙漠里折腾什么呢,就在此安息吧。
我看了看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外边的黑沙暴依然未停,反而有越来越猛的势头,说不定还会刮上整整一夜。
除了放哨的萨帝鹏之外,其余的人都用细沙子搓了搓脚躺进睡袋休息了,这是跟安力满学的,在沙漠里,水是金子,洗脚只能用细沙子。我找到在房顶破洞下的萨帝鹏,让他先去睡一会儿,我来替他放哨。
我坐在墙角,把运动气步枪抱在怀里,以防突然有野兽突然蹿进来伤人,一边抽烟一边听着外边的风声,一想到陈教授他们还要接着往沙漠深处走就让人头疼,谁知道那黑沙漠的深处潜藏着多少危险的陷阱。今天遇到大沙漠,而队员们没出现伤亡,这绝对可以算是奇迹了。
我想得出了神,一支接一支地吸烟,也不知过了多久,外边的天已经黑透了,风声还是那么大,像是无数魔鬼在哭号,不时有沙子落进屋顶的窟窿,这风再不停,怕是前边的破城墙就要被沙子吞没了。
这是我发现Shirley杨醒了,他见我坐在墙角放哨,就走过来,看他那意思是想跟我说话。平时,我很少跟她交谈,主要是因为她跟胖子俩人不太对付,互相看着对方都不太顺眼,所以除了必要的交流,我们不怎么跟她说话,说戗了他扣我们点钱,那也够我们受的。
出于礼貌,我跟她打个招呼,Shirley杨走过来问我:“胡先生,你也去睡会儿吧,我替你两个小时。”
我说不用了,等会儿我叫胖子替我的岗,我让她再去接着休息,她却坐在了我的对面,跟我有一搭无一搭得聊了起来。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她,为什么非要找那座古城,也许那座城市早就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从来没人见过,她父亲和那几位探险家,未必是死在那座古城里了,在沙漠中什么危险都可能遇到,想找到那些迷路的遇难者遗体可真是太难了,而且这片黑沙漠里还存在着很多解不开的疑团。我曾经看过一些小报,上面说有三个探险家也是来这里探险,然后失踪了,隔了很久以后,人们在沙漠的边缘找到了他们的尸体,这三个人都是脱水死亡的,奇怪的是他们的水壶里还装着多半壶的饮用水。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我们人类对沙漠的了解太少了,沙漠中的动植物种类很多,有些属于未经发现的物种。咱们尽力找也就是了,就算找不到,也不用太过自责。
Shirley杨点点头:“胡先生,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始终坚信我父亲他们找到了精绝古城,因为自从他在沙漠里失踪之后,我不知一此地梦到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洞口悬着一具大棺材,棺上刻满了鬼洞文,还缠了很多大铁链,棺材上面还趴着一个巨大的东西,但是我看不清它是什么,每次都是极力想看清楚,那棺材上的究竟是什么,可是一到那时候,我的梦就醒了。这半年多以来,我几乎每一晚都梦到同样的情境,我相信这是我父亲给我托的梦,那棺木一定是精绝女王的。”
我心想怎么美国人也这么迷信,这信托梦的事,但是看她神色郑重,也不敢说出反驳她的话来,只是安慰了她几句,岔开话题,问她那精绝国究竟是怎么回事。
Shirley杨说:“我父亲和陈教授十多年的好友,他们年轻时是同学,都很痴迷西域古文化。四八年,我父亲和家里人去了美国,文革之后,他才再次回到中国。他在美国的时候,曾经买下了一批文物,都是十九世纪早期,欧洲探险家们在新疆沙漠里发掘出来的珍贵文物。那些欧洲探险家曾在尼雅绿洲附近发现了一处古城遗迹,据考证遗迹和文物都是汉代的,由一些线索推测,那里很可能就是西域三十六国中最强盛的精绝国的遗迹。而我父亲和陈教授经过多年的研究,推断尼雅遗迹只不过是精绝国的一个附属城市,真正的精绝主城应该在尼雅的北面,兹独暗河的下游。我父亲就是希望在有生之年,亲自找到精绝古城的遗迹,才冒险组织探险队进入沙漠的。关于这个曾经辉煌的古城,现存的记载并不多。精绝国是当时西域各小国联盟的首领。那些小国家,现在看只不过是一些贸易线路上,自然形成的大小不一的若干城市,一个小城也以一国自居,而这些小国中最强大的,就是精绝。精绝人以鬼洞族为主,还混杂了少数其他民族,精绝国最后一任女王死亡之后,这个城市就在沙海中消失了。是毁于自然灾害,还是毁于战争,都无从得知,就像是这个国家根本不曾存在过一样。但是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由一位英国探险家,他带领探险队进入塔克拉玛干探险,最后只有他一个人活着走了出来。他的神志已经彻底丧失了,但是相机里的几张照片和日记本,却证实了精绝古城的存在。后来也有人曾经妄想按这条线索去寻找,可是随后就爆发了二战,直到最近这三四年,各个探险队才有机会进入沙漠寻找宝藏和遗迹。”
Shirley杨取出一个小包给我看,我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张发黄的黑白老照片,和一本写满英文的古旧日记簿。照片的画面非常模糊,隐隐约约还可以辨别出拍摄的是一座在沙漠中的城市,中间立着一座塔,细节几乎都看不清楚。
我问Shirley杨这难道就是……Shirley杨说道:“是的,这是我父亲从英国买回来的,这就是那位曾经亲自到过精绝古城的探险家华特先生的日记和照片。这也给了我们一些线索,不过日记中只写到他们在兹独暗河的下游见到一座庞大的古城,准备早上进去探险,之后就没有了,不知道他们在古城遗迹中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最后仅剩一个神志失常的人幸存了下来。”
我跟她聊着聊着,无意中发现,在被屋中汽灯照亮的墙角处,那尊被挖出来一个大脑袋的巨瞳石人像的眼睛好象动了一下,我一天两夜没合眼了,莫非看花了眼不成?
已投稿到:
以上网友发言只代表其个人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的观点或立场。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六年级野骆驼阅读答案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