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回呢(相关我们之间进一步密切联系群众的)

你会不会用心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 下句该怎么回答_百度知道
你会不会用心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 下句该怎么回答
我有更好的答案
爱,主要是看你怎么去对待它了,
我认为:平平淡淡的爱才是真,
在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不要去计较爱情的浪漫和很多种的爱情方式,
每个人去爱的方式不同,不要不知足,太贪心了,会失去难得的真爱,
有人说爱情是不会长久的,我认为是错误的,
爱情有长久的时候,因为没有做到保护真爱的时候,
才会导致爱情是短暂的,认为爱情不会长久!!
爱一个人:要互相信任爱一个人要互相理解.
爱一个人:要多多用心去包容
爱一个人:要心胸宽阔
爱一个人:要尊重对方的思想和主见
爱一个人:要背后多多支持他(她),而不是阻拦
爱一个人:要面对他(她)不能陪伴你的时候,不要有埋怨,要用笑脸对他(她)说我很好,很开心
爱一个人:要把自己内心的脆弱和委屈收藏起来,不要让他(她)知道
爱一个人:.....太多...
亲爱的楼主
很高兴为您分析
你的问题我曾经也遇到过
下面是本人的回答 希望能给楼主带来帮助
我永远相信人活着是为了克服四面而来的孤独,不管是什么感情,它们不正是为了克服个体的孤独而存在的么?
大可想开点,把自己放在更高的高度去想已经发生的事情,总结人生的失败,用期待的心情去面对自己的未来,其实,这本就是个生命成长,成熟的过程,若干年后当你回头,你也许会感谢曾经发生的一些坎坷,因为正因为有了这些经历,才有以后自信成熟的你...
快乐生活是每个人都向往
快乐其实就是简单而轻松
平安、自由的度过每一天
以平常心对待身边一切
正所谓“知足者常乐”!
走过时光的隧道,才发现人生的曲折与艰辛;走过生命的历程,才懂得岁月的精彩与无奈。
时光飞逝,光阴似...
爱情是什么?或是一种感觉罢。我喜欢你的灿烂笑面,仿佛春天里的阳光给我充实的温暖,我愿意就这样被你的目光所抚摸;我喜欢你的深情妙目,在婉转之中给我柔情,我愿意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注视着你的眼睛:我感到纯净;我喜欢你的轻蔑一笑,对世界淋漓的批判,与你的高谈,与你的辩驳,甚至与你的吵闹在过去了很久很久以后,还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我愿意在你的面前敞开心扉,直舒胸臆:我感到痛快;我喜欢你的成熟,虽然我知道成熟的只是你的外表,而你的内心脆弱地想要找寻找一个安怡的支柱,你想哭,象一个孩子一样,而我好想搂着你的肩头,轻吻着你的面颊,我感到自己是一个勇士:我其实是你的港湾; 爱情是什么?或是一种怀念吧;或是一种幻想吧;或是一种期盼吧;又或是一种难以排遣的抑郁吧。 爱情是什...
爱情其实很简单,也很朴实!爱情不需要天花乱坠,平平淡淡才是真!对于爱情,我们不奢求它的圆满,但可以让它至真。。。现在的社会是一个感情泛滥的社会,爱情早已经成了快餐,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将来到底会怎么样,谁去想那么远?于是爱情便成了孤独时 的枕头,寂寞时的旅伴;便成了某些人实现其目的的借口,甚至成了金钱的奴隶。。。此时的爱情已经失去了美丽的光环,变得现实和世俗。。。那这社会还有真正的爱情么?有,不过很少,现代人不懂得珍惜爱情,当自己拥有时,便放肆的吮吸爱情的精华,不去浇水,不去施肥,于是爱情之花不过多久便黯然凋谢。。。当爱情走远之后,才发现苦苦追求的美丽爱情曾经离自己这么近,可惜这世间没有后悔药。。。所以当你拥有一分美好的爱情时,要珍惜。。。...
我一直用心珍惜,只是你没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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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也不愁我是个离婚的人,他负了我,现在他让我回去,我们之间有个小孩,就算我回去也是为了小孩,不知道该怎么办_百度宝宝知道《理智与情感》第一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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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与情感》第一卷(中) 869次第九章达什伍德家母女在巴顿定居下来,日于过得还算舒适。房屋、花园以及周围的一草一木都熟悉了,原先给诺兰庄园带来一半魅力的那些日常消遣,现今在这里也都恢复起来。自从父亲下世以后,诺兰庄园一直没有使她们这么快乐过。约翰.米德尔顿爵士在头半个月里天天都来拜访。他在家里清闲惯了,见她们总是忙忙碌碌的,不禁大为惊奇。达什伍德家的客人除了巴顿庄园一家人,来自别处的并不多。虽然约翰爵士一再恳请她们多与左近邻舍交往,并且一再保证她们可以随时使用他的马车,怎奈达什伍德太太禀性好强,只能委屈女儿们少与外人来往。凡是步行所不能及的人家,她一概拒不走访。其实,属于这种情况的人家本来就寥寥无几,何况还不都是能拜访得成的。一次,小姐们才到不久,出去散步,顺着弯弯曲曲的艾伦汉峡谷漫步走去(前面提到,这就是从巴顿村分出的那条支谷)。在离乡舍大约一英里半的地方,发现一幢古老气派的大宅第。这座宅第多少使她们想起了诺兰庄园,激起了她们的兴趣和遐想,情不自禁地想仔细瞧瞧。谁知一打听,才知道房主是个性情和悦的老太太,不幸的是,她体弱多病,不能与世交往,从来不出家门。整个乡间,曲径交错,景致优美。一座座高耸的山冈,从乡舍的窗口望去十分诱人,小姐们禁不住想攀登上去寻幽探胜。又见谷中灰尘弥漫,缔丽的景色尽被遮断,只有爬上山顶,才能尽情领略。一个难以忘怀的早晨,玛丽安和玛格丽特迈步向一座山上爬去。她们深为透过阵雨洒下的阳光之美所吸引。同时,两天来阴雨连绵,一直把她们关在家里,憋得实在受不了。不过,尽管玛丽安声称当天全天见晴,乌云就要从山顶上驱散,这天气还是无力把妈妈和姐姐吸引出来,她们依然是画画的画画,看书的看书。于是,两位小姐就一块出来了。她们兴高采烈地往山上爬去,每次瞥见蓝天,都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感到高兴。一股令人振奋的强劲的西南风迎面扑来,两人不由得为母亲和埃丽诺顾虑重重、未能来分享她们的快乐而感到惋惜。“天下还有比这更开心的吗?”玛丽安说。“玛格丽特,我们起码要在这儿溜达两个小时。”玛格丽特欣然同意。两人顶风前进,嘻嘻哈哈地又走了大约二十分钟。骤然间,头上乌云密布,倾盆大雨劈头盖脸地泼洒下来。两人又恼又惊,只好无可奈何地往回转,因为附近没有比她们家更近的避雨处。不过,她们还有个聊以自慰的地方:在这紧急关头,也是显得异常得当的,她们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跑下陡峭的山坡,径直冲到她们的花园门口。两人起跑了。玛丽安起先跑在前头,谁想冷不防给绊倒了。玛格丽特想停下来去扶她,却怎么也煞不住脚,身不由己地冲了下去,平安地到达山底。就在玛丽安出事的当儿,凑巧有个男子端着一支抢,领着两只猎犬,朝山上爬去,离玛丽安不过几码远。他放下抢,跑过去扶她。玛丽安从地上爬起来,不料脚给摔扭了,根本站不起来。那男子上来搀她,发现她出于羞怯,不肯让他帮忙,但事不宜迟,他还是把她抱起来,送下了山,然后穿过花园(玛格丽特进来时没有关门),将她径直抱进屋里。这时,玛格丽特也刚刚进来。那男子把玛丽安放在客厅的一张椅子上坐稳,然后才松开手。埃丽诺和母亲.一见他们进来,便都惊愕地站了起来。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男子,对他的出现明里表示诧异,暗里表示赞叹。那男子对自己的贸然闯入,一面表示歉意,一面陈述理由,态度诚挚大方。人本来就非常英俊,再听那声音,看那表情,更增添了几分魅力。即令他又老又丑,俗不可耐,达什伍德太太就凭他救护女儿这一点,也会对他感激不尽,竭诚相待,何况他年轻貌美,举止文雅,使她对他的行为越发叹赏不绝。她几次三番地向他道谢,并且带着她那素有的亲切口吻,请他坐下。不过,这被他谢绝了,因为他浑身又脏又湿。随后,达什伍德太太请问他的姓名,他说他姓威洛比,现在住在艾伦汉,希望能赏光,允许他明天来向达什伍德小姐问安。达什伍德太太欣然同意,随即他便冒着大雨告辞,这就便他更加惹人喜爱。威洛比的堂堂仪表和不凡风度立即成为全家交口称赞的主题,她们取笑他对玛丽安过于股勤,特别是一想起他那迷人的外表,便更加嗤笑不已。玛丽安对他不如别人看得仔细,因为她一被他抱起,就羞得满腔通红,进屋后哪里顾得上去仔细打量他。不过,她也看了个大概,便跟着众人一起大加赞赏,而且总是那么起劲。他的人品风度堪与她想象中的故事里的英雄人物相媲美。他能事先不拘礼节地把她抱回家,可见真够当机立断的,这就使她特别称赞他的行为。他一切的一切都很有趣。他的名字动听,住在她们最喜爱的村庄里。玛丽安很快发现,在所有的男式服装中,就数狩猎夹克最神气。她浮想联翩,心里不觉喜滋滋的,早把脚踝的伤痛抛到九霄云外。这天上午,天一放晴,约翰爵士便上门拜访来了。她们一边给他讲述玛丽安的意外遭遇,一边迫不及待地询问他是否认识艾伦汉一个姓威洛比的先生。“威洛比,”约翰爵士大声叫道,“怎么,他在乡下?不过,这是个好消息。我明天就坐车去找他,请他星期四来吃晚饭。”“这么说,你认识他?”达什伍德太太问道。“认识他!当然认识。噢,他每年都到这里来。”“他是个什么样的青年?”“他的确是个好小伙子,要多好有多好。一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英格兰没有比他更勇敢的骑手。”“你对他就能说这些?”玛丽安忿忿地嚷道。“他与人相熟以后态度怎么样?有什么爱好、特长和才能?”约翰爵士愣住了。“说实话,”他说,“我对他这些方面不太了解。不过,他是个可爱、快活的小伙子,养了一只黑色的小猎犬,我从未见过那么可爱的小猎犬。他今天把它带出来了吗?”就像约翰爵士说不清威洛比的智能状况一样,玛丽安也不能令人满意地告诉他那只猎犬的颜色。“可他是个什么人?”埃丽诺问道。“他是哪里人?在艾伦汉有房子吗?”在这一点上,约翰爵士可以提供比较确凿的情报。他对她们说:威洛比先生在乡下没有自己的资产,他只是来探望艾伦汉大院的老太太,在那里住几天,他与老太太沾点亲,以后要继承她的财产。然后又补充说“是的,达什伍德小姐,老实跟你说吧,他很值得追求。除了这里,他在萨默塞特郡还有一座小庄园。假若我是你的话,决不把他让给妹妹,尽管他们一起滚下了山。玛丽安小姐别想独霸所有的男人。她若是不当心,布兰登会吃醋的。”达什伍德太太和颜悦色地笑了笑,然后说道,“我相信,我的女儿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去追求威洛比先生,使他为难。她们从小没有受过这种训练。男人不用害怕我们,让他永远做有钱人去吧。不过,我从你的话里高兴地得知,他是个体面的年轻人,还可以结识一下。”“我认为他是个要多好有多好的小伙子,”约翰爵士重复说道,“我记得去年圣诞节,在巴顿庄园的一次小舞会上,他从晚上八点一直跳到凌晨四点,一次也没坐下来。”“真的吗?”玛丽安大声暖道,眼里闪闪发光。“而且还优雅自若,精神抖擞?”“是的。而且八点钟就起来了,骑马去狩猎。”“我就喜欢这样。青年人就该是这个样子,不管爱好什么,都应该如饥似渴,孜孜不倦。”“啊,啊,我明白了,”约翰爵士说,“我明白了。你现在要去追求他啦,从此再也不想可怜的布兰登了。”“约翰爵士,”玛丽安气冲冲地说道,“我特别不喜欢你那个字眼。我讨厌人们用陈腐不堪的字眼来戏谑人。‘追求’一个人也好,‘征服’一个人也好,都令人恶心透顶。这种说法越来越显得粗俗不堪。如果说它们一度还称得上巧言妙语的话,那么久而久之,其巧妙之处早就丧失殆尽。”约翰爵士听不懂这番指责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还是开心地笑了,好像他听懂了似的。然后,他回答说:“是呀,不管怎么说,你肯定会征服不少人。可怜的布兰登!他已经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我可以告诉你,他是非常值得你去追求的,尽管发生了这起跌跌撞撞扭伤脚踝的事件。”第十章玛丽安的救命恩人(这是玛格丽特对威洛比言过其实的尊称),第二天一早即来登门问安。达什伍德太太对他的接待不仅彬彬有礼,而且和蔼可亲,这是约翰爵士美言的结果,也出自她自己的感激之情。威洛比在拜访期间所见到的一切,都使他确信:他意外结识的这家人通情达理,举止文雅,相亲相爱,安安逸逸。对于她们的妩媚动人,他无需进行第二次访问,便深信不疑。达什伍德小姐面色娇嫩,眉目清秀,身段袅娜。玛丽安长得还要漂亮。她的身材虽说不及她姐姐来得匀称,但她个子高,显得更加惹人注目。她的面孔十分漂亮,若是用一般的俗套来赞扬她,说她是个美丽的少女,倒不会像通常那样纯属阿谀逢迎,与事实相去甚远。她的皮肤黝黑,但是半透明似的,异常光润;她眉清目秀,微笑起来甜蜜蜜的,十分迷人;她眼珠乌黑,机灵、神气、热切,谁见了都会喜爱。但在一开始,她还不敢向威洛比传送秋波,因为一想起他抱她回家的情形,就觉得十分难为情。当这种感觉消释了,当情绪镇定下来,她看到他由于受到完美的绅士教养,显得既坦率又活泼,尤其重要的是,她听他说,他酷爱音乐和舞蹈,这时,她向他投出了赞赏的目光。于是,他来访的后半段时间,绝大部分是用来同她攀谈。你要跟玛丽安搭话,只消提起一项她所喜爱的娱乐活动就足够了。一触及这样的话题,她就沉默不住了,谈起话来既不腼腆,也不顾忌。他们迅即发现,两人都爱好音乐和舞蹈,而且这种爱好还起因于他们对两者完全一致的见解。为此,玛丽安大受鼓舞,便想进一步考察一下他的观点。她问起他的读书情况,搬出了她最喜爱的几位作家,而旦谈得眉飞色舞。一个二十五岁的青年人不管以前多么漠视读书,如今面对如此优秀的作品还不赶紧顶礼膜拜,那一定是个十足的傻瓜。他们有着惊人相似的兴趣。两人崇拜相同的书籍、相同的段落,即使出现差别和异议,只要经她一争辩,眼睛一亮闪,也都烟消云散。凡是她所决定的,他都默认;凡是她所热衷的,他都喜爱。早在访问结束之前,他们就像故友重逢似的亲切交谈着。“玛丽安,”威洛比刚走,埃丽诺便说,“你这―个上午干得很有成绩呀!几乎在所有重大问题上,你都已经摸清了威洛比先生的见解。你知道了他对考柏和司各特的看法,确信他对他们的优美诗篇作出了应有的评价。你还绝对相信他对波普的赞赏是恰如其分的。不过,照这样奇特的速度了结一个个话题,你们怎么能够持久地交往下去!不用多久,你们最喜爱的话题都会一个个谈尽说完。再见一次面就能把他对美景和再婚的看法解说清楚,以后你就没有东西好问了――”“埃丽诺,”玛丽安嚷道,“这样说公平吗?合理吗?我的思想就这么贫乏?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一直太自在,太快活,太坦率了。我违背了拘泥礼节的陈腐观念!我不该那么坦率,那么诚挚,而应该沉默寡言,无精打采,呆头呆脑,虚虚掩掩。我假若只是谈谈天气马路,而且十分钟开一次口,那就不会遭此非难。”“我的乖孩子,”她母亲说,“你不该生埃丽诺的气――她不过是开开玩笑。她要是真想阻止你和我们新结识的朋友快乐地交谈,我还要骂她呢。”顿时,玛丽安又变得心平气和了。再看看威洛比。他处处表明,能结识她们委实使他感到荣幸。显而易见,他热切希望进一步改善这种关系。他每天都来登门拜访。起先,他以问候玛丽安为借口。但是,她们一天天待他越来越亲切,使他深受鼓舞,没等玛丽安的身体完全复原,这种借口已经大可不必了。玛丽安在屋里关了几天,但是从来没有关得这样少有烦恼。威洛比是个十分精干的小伙子,他思路敏捷,精力旺盛,性格开朗,感情充沛。他有这样的气质,正中玛丽安的心意;因为他把这些气质不仅和他那副迷人的仪表,而且和他那颗火热的心结合了起来。这颗心如今为玛丽安的心所激励,变得更加火热,博得了她的无比钟情。和他在一起逐渐成为她的最大乐趣。他们一起读书,一起交谈,一起唱歌。他有相当高的音乐才能,读起书来也充满感情,富有生气,这正是爱德华不幸所缺少的。威洛比在达什伍德太太眼里和在玛丽安眼里一样,也被视为完美无缺。埃丽诺觉得他没有什么可以非议的地方,只是他有个同她妹妹十分相似、因而使妹妹特别喜爱的倾向,这就是在任何时候,对自己的想法谈论得太多,不看对象,不分场合。他爱对别人勿忙下结论,注意力一旦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便专心致志地尽情欣赏,连通常的礼貌都不顾了;本来是一些符合人情世故的礼仪,他也动辄加以蔑视。处处表明他办事不够谨慎小心。对此,尽管威洛比和玛丽安极力进行辩护,埃丽诺还是不能赞同。玛丽安现在开始领悟到:她十六岁半就产生一种绝望情绪,认为一辈子也见不到一个使她称心如意的理想男人,这未免过于轻率,毫无道理。无论是在那不幸的关头,还是在每个快乐的时刻,威洛比都是她理想中的完人,能够引起她的爱慕。而且他的行为表明,他在这方面的愿望是热切的,能力是超群的。她母亲起先没有因为威洛比将来要发大财,便盘算让他和玛丽安结婚。可是过了不到一个星期,她也随着产生了希望和期待之心,并且暗暗庆幸自己找到爱德华和威洛比这样两个好女婿。布兰登上校对玛丽安的爱慕最早是被他的朋友们发现的,现在这些人注意不到了,却第一次被埃丽诺察觉出来了。大伙儿的注意力和插科打诨都转移到他那位更加幸运的情敌身上了。上校还没产生爱慕之心之前招来了别人的戏谑,而待他果真产生了感情,该当受人嘲弄的时候,却得到了解脱。埃丽诺不得不勉强承认:詹宁斯太太原来说他对自己有感情,现在看来,他的感情实际上是让她妹妹激发起来的。虽然双方的情投意合促使威洛比产生了感情,但是双方性格上的格格不入也没有妨碍布兰登上校产生好感。她为此深感忧虑;因为一个三十五岁的沉默寡言的人,跟一个二十五岁的朝气蓬勃的人相竞争,哪里能有什么希望呢?既然她无法祝愿他获得成功,她衷心希望他不要那么痴心。她喜欢他――尽管他庄重矜持,她仍然认为他是个有趣味的人。他的言谈举止虽说一本正经,却也温文尔雅。他的矜持似乎是精神受到某种压抑的结果,而不是由于性情天生忧郁引起的。约翰爵士曾经暗示过,他以前遭受过创伤和挫折,这就证明她有理由认为他是个不幸的人,因而对他充满了敬意和同情。也许正因为上校受到威洛比和玛丽安的冷眼看待,埃丽诺便更加同情他,敬重他。那两个人觉得他既不活泼,又不年轻,就对他存有偏见,硬是设法贬低他的长处。“布兰登就是那么一种人,”一天,他们一起议论他时,威洛比说,“口头上人人都称赞他,内心里谁也不喜欢他;大家都愿意见到他,可是谁也想不到要和他谈话。”“这正是我的看法,”玛丽安嚷道。“不过,不要过甚其词,”埃丽诺说,“你们两人都不公道。巴顿庄园一家人对他十分器重,我自己每次见到他总要设法同他交谈一阵。”“他能受到你的垂爱,”咸洛比回答说,“当然是很体面的。但是别人对他的器重,却实在是一种责备。谁会心甘情愿地去接受米德尔顿夫人和詹宁斯太太一类女人的赞许呀?那简直是一种耻辱,只能使人漠然置之。”“不过,也许像你和玛丽安这种人的非议可以弥补米德尔顿夫人及其母亲的敬重,如果说她们的赞许是责备,那你们的责备就是赞许啦;因为同你们的偏见不公相比较,她们还不是那么没有眼力。”“为了保护你的被保护人,你竟然变得无礼了。”,“我的被保护人(用你的话说),是个很有理智的人;而理智对我总是富有魅力的。是的,玛丽安,即使他是个三四十岁的人。他见的世面多,出过国,读过不少书,有个善于思考的头脑。我发现他在许多问题上都能给我提供不少知识,他回答我的问题时,总是非常干脆,显示出良好的教养和性情。”“这就是说,”玛丽安带着轻蔑的口气,大声说道,“他告诉过你,东印度群岛气候炎热,蚊子令人讨厌啦。”“我不怀疑,假如我问到他这些问题的话,他会这么告诉我的。然而遗憾的是,这都是些我早就知道的事。”“也许,”威洛比说,“他还可以扯得远点,说起从印度回来的财主、莫赫尔金币和东方轿子。”“我可以冒昧地说,他的见闻之广是你的坦率所望尘莫及的。可你为什么要讨厌他?”“我没有讨厌他。相反,我认为他是个十分可敬的人。大家都称赞他,可是没入注意他。他有花不光的钱,用不完的时间,每年添置两件新外套。”“除此之外,”玛丽安高声说道,“他既没有天资和情趣,也没有朝气。他的思想缺乏光彩,他的心灵缺乏热情,他的声音刻板单调。”“你们一下子给他编派了那么多缺欠,”埃丽诺回答说,“完全是凭着你们自己的想象。相形之下,我对他的称赞就显得索然无味了。我只能说他是个很有理智的人,受过良好的教育,见多识广,举止文雅,而且我认为他心地温厚。”“达什伍德小姐,”威洛比大声说道,“你对我太不客气了。你是在设法说服我,让我违心地接受你的看法。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任凭你多么善于花言巧语,你都会发现我是执著不变的。我之所以不喜欢布兰登上校,有三个无可辩驳的理由:其一,我本来希望天晴,他偏要吓唬我说有雨;其二,他对我的车幔吹毛求疵;其三,我怎么说他也不肯买我的棕色牝马。不过,如果我告诉你我认为他的品格在其他方面是无可指责的,从而能使你感到心满意足的话,我愿意应承。不过,这种应承肯定会给我带来痛苦,作为对我的报答,你不能剥夺我可以一如既往地不喜欢他的权利。”第十一章达什伍德母女刚来德文郡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马上会有这么多约会,请帖接二连三,客人络绎不绝,简直没有空闲干点正经事。然而,情况就是如此。等玛丽安彻底好了,约翰爵士事先制定的室内外娱乐计划便一个个付诸实施了。这时,庄园里开始举行私人舞会了,人们还趁着十月天阵雨的间歇机会,经常举行水上游艺会。每逢这种聚会,威洛比势必到场。当然,这些聚会搞得悠闲自如,恰好可以进一步密切他和达什伍德母女的关系,让他有机会目睹一下玛丽安的妩媚多姿,表露一下他对她的倾慕之情,同时也想从她的言谈举止中,得到她也有情于自己的确凿保证。埃丽诺对他们的相恋并不感到意外。她只希望他们不要搞得太露骨,曾有一两次冒昧地建议玛丽安还是克制点为好。玛丽安讨厌遮遮掩掩的,觉得纵情任性不会真正丧失体面,克制感情本身就不值得称道。在她看来,这不仅没有必要,而且是理智对陈腐错误观念的可耻屈从。威洛比也有同感,他们的行为始终可以说明他们的观点。只要威洛比在场,玛丽安便目无他顾。他做的每件事都很正确,说的每句话都很高明。如果庄园里的晚会最后以打牌结束,那么他就会竭尽作弊之能事,宁肯牺牲自己和其他人也要给她凑一手好牌。如果当晚的主要活动是跳舞,那么他们有一半时间是在一起跳。万不得已给拆散一两次,也要尽量挨在一起,两人跟别人连一句话都不说。这种行为自然会让众人嗤笑不已,但是嗤笑并不能使他们感到难为情,也似乎并不惹得他们恼火。达什伍德太太完全体谅他们的心情,她只觉得心里热呼呼的,哪里还顾得上阻止他们感情的过于外露。在她看来,这仅仅是热情奔放的年轻人倾心相爱的必然表现。这是玛丽安的幸福时刻。她把心献给了威洛比。她从苏塞克斯来到这里时,还对诺兰庄园满怀深情,认为这种感情什么时候也不会淡薄。可是如今,威洛比的到来给她现在的家带来了魅力,她对诺兰庄园的一片深情就有可能淡薄下去。埃丽诺倒不感到这么幸福。她的心里并不那么安宁,对于各项娱乐并不那么真心欢喜,因为这些娱乐既不能为她提供一个伙伴,借以代替她撇在诺兰庄园的那个人,又不能开导她减少对诺兰庄园的思恋哀惜之情。无论米德尔顿夫人还是詹宁斯太太,都不能为她提供她所留恋的那种谈话,尽管后者是个喋喋不休的健谈家,并且从一开始就很优待她,使她得以较多地聆听她的谈论。她已经早把自己的履历向埃丽诺反复讲了三四遍。埃丽诺只要没有白长这么大,记性还可以的话,她或许早在她们刚认识时,就了解到詹宁斯先生最后一场病的详细情况,以及他临终前几分钟对他太太说了些什么话。如果说米德尔顿夫人比她母亲令人合意些,那只是在于她比较少言寡语。埃丽诺不用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之所以少言寡语,只是因为她性情稳静,和理智毫无关系。她对她丈夫、母亲和别人一样,都是这副样子,因此不能企望她会亲密一些。她除了重复前一天说过的话之外,别无他言。她的漠然寡趣是无可改变的,因为即使她的心情也总是一成不变的。对于丈夫安排的各种聚会,只要一切都办得体面气派,两个大孩子又能跟着她,她也并不表示反对。但是,她似乎从来不显得比坐在家里快乐些。她虽然也出席,但从不介入众人的交谈,因而不能给别人增添乐趣,有时只有当她关照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时,才知道她在场。埃丽诺觉得,在她新结识的人里,唯有布兰登上校堪称具有一定的才干,能激起友谊的兴致,带来交往的乐趣。威洛比可就谈不上啦。尽管她爱慕他,敬重他,甚至姐妹般地敬重他,可他毕竟处在热恋之中,只知道向玛丽安献殷勤。也许,他若是少献点殷勤,倒会更讨众人喜欢些。布兰登上校很是不幸,他本想倾心于玛丽安,玛丽安对他却无情意,冷若冰霜。不过,通过与埃丽诺进行交谈,他得到了最大的安慰。埃丽诺越来越同情上校,因为她有理由猜想,他已经感到了失恋的痛苦。这种猜想是一天晚上在巴顿庄园听他无意中漏出一句话而引起来的。当时,别人都在跳舞,他俩经过彼此同意,一道坐了下来。上校两眼凝视着玛丽安,沉默了几分钟之后,淡然微笑着说:“据我了解,你妹妹不赞成第二次爱情。”“是的,”埃丽诺应道,“她的想法十分罗曼蒂克。”“依我看,更确切地说,她认为不可能存在第二次爱情。”“我看她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我不晓得她怎么能这样想,这岂不有损于她自己父亲的人格,因为他就有过两个妻子。不过,再过几年,她就会根据自己的常识和观察,把看法变得合情合理一些。到那时候,她的观点在除她以外的任何人看来,都会比现在更容易解释,更容易辩护。”“情况可能如此,”上校答道,“然而青年人的偏见别有一番亲切感,谁肯忍心抛弃,而去接受那些比较一般的观点?”“在这一点上我不能同意你的看法,”埃丽诺说,“玛丽安这样的观点带有种种不宜之处,任凭世人的狂热和无知有多大魅力,也将于事无补。不幸的是,她的思想严重倾向于蔑视礼仪。我期望她能进一步认识世界,这可能给她带来极大的好处。”上校停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你妹妹是不是不加区别地一概反对第二次恋爱?难道每个人这样做都同样有罪吗?难道凡是第一次选择失当的人,无论因为对象朝三暮四,还是因为情况违逆多舛,就该一辈子漠然处之?”“说心里话,我对她的详细见解并不了解。我只知道,我从未听她说过有哪一起二次恋爱是可以宽恕的。”“这种看法,”上校说,“是不会持久的。感情上的变化,感情上的彻底变化――不,不,不要痴心妄想了,因为青年人富于幻想,一旦被迫改变主意,代之而来的总是些平庸不堪、危险之极的观点!我这样说是有切身体验的。我从前认识一位女子,她在性情和心地上很像你妹妹,像她那样思考问题,判断是非,但是她被迫改变了―一是让一系列不幸事件逼迫的――,”说到这里,他蓦地顿住了,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看他那脸色,埃丽诺不禁起了猜疑。她看得出来,他不想提起与那女子有关的事情,要不然,这女子不会引起她的疑心。其实,事情不难想象,他之所以如此动情,定与想起过去的隐衷有关。埃丽诺没去多想。不过,若是换成玛丽安,却不会想得这么少。她凭着活跃的想象,很快就会把整个故事构思出来,一切都会被纳入一场爱情悲剧的框框,令人忧伤至极。第十二章第二天早晨,埃丽诺与玛丽安一道散步,玛丽安向姐姐透露了一桩事。埃丽诺早就知道玛丽安言行轻率,没有心计,但是这桩事表明她搞得实在太过分了,不免大为惊讶。玛丽安欣喜异常地告诉她,威洛比送给她一匹马。这匹马是他在他萨默塞特郡的庄园里亲自喂养的,正好供女人骑用。她也不想一想母亲从不打算养马――即便母亲可以改变决心,让她接受这件礼物,那也得再买一匹,雇个佣人骑着这匹马,而且终究还得建一所马厩一―这一切她全没考虑,就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件礼物,并且欣喜若狂地告诉了姐姐。“他准备马上打发马夫去萨默塞特郡取马,”她接着说,“马一到,我们就能天天骑啦。你可以跟我合着用。亲爱的埃丽诺,你想想看,在这丘陵草原上骑马飞奔,该有多么惬意啊!”她很不愿意从这幸福的迷梦中惊醒,更不愿意去领悟这桩事所包含的不幸现实。有好长时间,她拒不承认这些现实。再雇一个佣人,那花不了几个钱,她相信母亲决不会反对。佣人骑什么马都可以,随时都可以到巴顿庄园去牵。至于马厩,只要有个棚子就行。随后埃丽诺大胆地表示,从一个自己并不了解、或者至少是最近才了解的男人那里接受礼物,她怀疑是否恰当。这话可叫玛丽安受不了啦。“你想错了,埃丽诺,”她激动地说道,“你认为我不很了解威洛比。的确,我认识他时间不长,可是天下人除了你和妈妈之外,我最了解的就是他了。熟悉不熟悉,不取决于时间和机缘,而只取决于性情。对某些人来说,七年也达不到相互了解,而对另些人来说,七天就绰绰有余了。我倘若接受的是我哥哥的马,而不是威洛比的马,我会觉得更不恰当,那才问心有愧呢。我对约翰很不了解,虽然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但对威洛比,我早就有了定见。”埃丽诺觉得,最好别再触及那个话题。她知道她妹妹的脾气。在如此敏感的一个问题上与她针锋相对,只会使她更加固执己见。于是,她便转而设法激起她的母女之请,向她摆明:母亲是很溺爱子女的,倘使她同意增加这份家产(这是很可能的),那一定会给她招来诸多不便。这么一讲,玛丽安当即软了下来。她答应不向母亲提起送礼的事,以免惹得她好心好意地贸然应允。她还答应下次见到威洛比时告诉他,不能收他的礼物了。玛丽安信守诺言,威洛比当天来访时,埃丽诺听她低声向他表示:她很失望,不得不拒绝接受他的礼物。她同时申述了她之所以改变主意的缘由,说得他不好再作恳求。但是威洛比显然十分关切,并且一本正经地做了表白,然后以同样低微的声音接着说道:“不过,玛丽安,这马虽然你现在不能使用,却仍然归你所有。我先保养着,直至你领走为止。等你离开巴顿去建立自己的家庭时,‘麦布皇后’会来接你的。”这一席活都被达什伍德小姐无意中听到了。她从威洛比的整个说话内容,从他说话时的那副神气,从他直称她妹妹的教名,当即发现他们两人如此亲密,如此直率,真可谓情投意合极了。从此刻起,她不再怀疑他们之间已经许定终身。唯一使她感到意外的是,他们两人性情如此坦率,她(或他们的朋友)竟因此而受骗,以至于在无意中她才发现这一秘密。次日,玛格丽特向她诱露了一些情况,这就使问题更加明朗。头天晚上,威洛比和她们呆在一起,当时客厅里只剩下玛格丽特、威洛比和玛丽安,于是玛格丽特便趁机观察了一香。随后,当她和她大姐单独呆在一起时,她摆出,副神气十足的面孔,向她透个口风。“哎,埃丽诺,”她嚷道,“我想告诉你玛丽安的一个秘密。我敢肯定,她不久就要嫁给威洛比先生,”“自从他们在高派教会丘地邂逅以来,”埃丽诺答道,“你几乎天天都这么说。我想他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星期,你就一口咬定玛丽安脖子上挂着他的相片,谁想那原来是伯祖父的微型画像。”“不过,这次确实是另一码事。我敢肯定,他们不久就要结婚,因为他有一绺玛丽安的头发。”“当心点,玛格丽特。那也许只是他伯祖父的头发。”“埃丽诺,那的确是玛丽安的头发。我几乎可以肯定,因为我亲眼见他剪下来的。昨晚用过茶,你和妈妈都走出了房间,他们在窃窃私语,说起话来要多快有多快。威洛比像是在向玛丽安央求什么东西,随即只见他拿起姐姐的剪刀,剪下她一长绺头发,因为她的头发都散落在背后。他把头发亲了亲,然后卷起来包在一张白纸里,装进他的皮夹。”玛格丽特说得这么有根有据,有鼻子有眼,埃丽诺不能再不相信啦。况且,她也不想再去怀疑,因为情况与她自己耳闻目睹的完全一致。玛格丽特并非总是显得十分机灵,有时难免引起姐姐的不快。一天晚上,詹宁斯太太在巴顿庄园硬逼着她说出谁是埃丽诺的意中人(长久以来,她一直对此兴致勃勃),玛格丽特瞅了瞅姐姐,然后回答说:“我不能说,是吧,埃丽诺?”不用说,这句话惹起一阵哄堂大笑,埃丽诺也试图跟着笑,但这滋味是苦涩的。她知道玛格丽特要说的是哪个人,她不能心安理得地容忍这个人的名字成为詹宁斯太太的永久笑柄。玛丽安倒是真心实意地同情姐姐,不料却好心帮了倒忙,只见她满脸涨得通红,悻悻然地对玛格丽特说:“记住,不管你猜测是谁,你没有权利说出去。”“我从来没有猜测过,”玛格丽特答道,“那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众人一听更乐了,非逼着玛格丽特再透点口风不可。“啊!玛格丽特小姐,统统说给我们听听吧,”詹宁斯太太说。“那位先生叫什么名字呀?”“我不能说,太太。不过我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还知道他在哪儿。”“哟!我们也猜得出他在哪儿,当然是在诺兰庄园啦。大概还是那个教区的副牧师。”“不,那他可不是。他压根儿没有职业。”“玛格丽特,”玛丽安气冲冲地说道,“你知道这都是你无中生有,实际上并不存在这么个人。”“哦,这么说他不久前去世啦?玛丽安,我敢肯定,以前可有过这么个人,他的姓开头一个字是‘费’。”使埃丽诺感激不尽的是,恰在这时,米德尔顿夫人说了一句话:“雨下得好大呀!”不过她知道,夫人之所以打岔,并非出于对自己的关心,而是因为她对她丈夫和母亲热衷于这种低级趣味,深为厌恶。她提出的这个话头当即被布兰登上校接了过去,因为他在任何场合都很照顾别人的情绪。于是,两人下雨长下雨短地说了一大堆。威洛比打开钢琴,要求玛丽安坐下来弹一支曲子。由于大家都想结束这个话题,这样一来,谈话就不了了之。但是埃丽诺受了这场虚惊,却不那么容易恢复镇静。当晚,大家组成一个观光团,准备第二天去参观一个景色十分优美的地方。此地离巴顿约有十二英里,归布兰登上校的姐夫所有,若是上校没有兴致,别人谁也别想去随意游览,因为主人当时出门在外,对此曾有言在先,十分严格,据说,这地方美极了,约翰爵士大为赞赏。近十年来,爵士每年夏天至少要组织两次游览,因而可以说是很有发言权。这里小湖风光旖旎,上午主要用来乘船游览。大家带上冷餐,乘上敞篷马车,一切都按观光团的通常规格行事。在场的有几个人认为,这似乎是一次冒险的行动,因为时令不对,两周来每天都在下雨。达什伍德太太由于感冒,经埃丽诺劝说,同意留在家里。第十三章大家一心打算去惠特韦尔游览,但是结果却完全出乎埃丽诺的意料之外。她本来准备给淋得浑身湿透,累得精疲力竭,吓得胆战心惊;然而事情比这还要糟糕,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去成。十点钟光景,观光的人们聚集到巴顿庄园,准备吃早饭。虽然昨晚下了一夜雨,早晨的天气却相当适意,只见天上的乌云正被驱散,太阳时隐时现。大伙儿兴高采烈,兴致勃勃,迫不及待地想玩乐一番,而且下定决心,即使有天大的艰难险阻,也在所不辞。正当吃早饭的时候,邮差送信来了,其中有一封是给布兰登上校的。他接过信,一看姓名地址,脸色唰地变了,当即走出了房间。“布兰登怎么啦?”约翰爵士问。谁也说不上来。“但愿他没有收到坏消息,”米德尔顿夫人说。“一定有要紧的事,不然布兰登上校不会这么突然离开我的饭桌。”大约过了五分钟,他又回来了。“上校,我想没有坏消息吧,”他刚走进房里,詹宁斯太太便说道。“绝对没有,太太,谢谢你。”“是从阿维尼翁寄来的吧?但愿信里别说你妹妹病势加重了。”“没说,太太。信是从城里寄来的,只是一封公函。”“倘若只是一封公函,怎么能使你这么心烦意乱呢?得了,得了,这不可能。上校,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吧。”“我的好妈妈,”米德尔顿夫人说,“看你说些啥呀。”“也许是告诉你,你的表妹要出嫁啦?”詹宁斯太太说,对女儿的责备置若罔闻。“不,真的不是那回事儿。”“噢,那么,我知道是谁寄来的了。上校,但愿她安然无恙。”“你这是说谁呀,太太?”上校问道,脸色有点发红。“哦!你知道我说谁。”“我非常抱歉,夫人,”上校对米德尔顿夫人说,“今天竟然收到这封信。这是封公函,要我马上到城里去。”“到城里去!”詹宁斯太太大声嚷道,“在这个时节,你到城里会有什么贵干?”“我们大家如此合得来,”上校接着说,“离开你们真是我的莫大损失。而使我感到更加不安的是:你们要进惠特韦尔,恐怕需要我亲自引见才行。”这对众人是当头一击:“布兰登先生,你要是给女管家写个条子,”玛丽安性急地说道,“这还不行吗?”上校摇摇头。“我们一定要去,”约翰爵士说,“事到如今,不能推延啦。布兰登,你可以等到明天再进城,就这么定啦。”“我但愿能这么容易就定下来。可是我无权推迟行期,哪怕一天也不行!”“你只要告诉我们你有什么事,”詹宁斯太太说,“我们也好评评能不能推迟。”“你要是等到我们回来再进城,”威洛比说,“你顶多晚走六个小时。”“我一个小时也耽搁不得。"这时,埃丽诺听见威洛比低声对玛丽安说:“有些人总是不肯与大伙儿一块玩乐。布兰登就是其中的一个。我敢肯定,他害怕感冒,于是就耍了这个金蝉脱壳之计。我愿拿五十个几尼打赌,那封信是他自己写的。”“对此我毫不怀疑,”玛丽安应道。“布兰登,我早就了解,”约翰爵士说,“你一旦下定决心,别人是无法说服你改变主意的。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你想想,这里有从牛顿赶来的两位凯里小姐,有从乡舍赶来的三位达什伍德小姐,再说威洛比先生,他为了去惠特韦尔,特意比平时早起了两个小时。”布兰登上校再次表示遗憾,让大家感到失望了,但同时又说,这实在无法避免。“那好,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就在巴顿等你,”米德尔顿夫人接着说,“希望你一得便就离开城里。我们一定等你回来再去惠特韦尔。”“谢谢你的一番好意。不过,我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因此决不敢贸然应允。”“哦!他一定得回来,”约翰爵士大声说道,“他如果到周末还没回来,我就去找他。”“对,去找他,约翰爵士,”詹宁斯太太嚷道,“到时候,你也许会发现他在干什么事呢。”“我不想去探究别人在干什么事,我想,这是件使他感到羞耻的事情。”仆人通报,布兰登上校的马备好了。“你不会骑着马进城吧?”约翰爵士接着问。“是的――我只骑到霍尼顿,然后改乘驿车。”“好吧,既然你执意要走,我祝你一路顺风。不过,你最好能改变主意。”“老实说,我的确无能为力。”他随即向众人辞别。“达什伍德小姐,难道我今冬没有机会在城里见到你和你妹妹?”“恐怕毫无机会。”“这么说,我们分别的时间比我希望的要长啦。”他对玛丽安只鞠了一躬,没说什么。“喂,上校,”詹宁斯太太说,“你临走之前,务必告诉我们你要去干什么。”上校向她说了声“再见”,然后由约翰爵士陪同,走出了房间。刚才大家出于礼貌,一直压抑着的满腹委屈和哀怨,现在一股脑儿发泄出来了。他们三番五次地表示,碰到这种扫兴的事情,真叫人恼火。“不过,他的事儿我猜得出来,”詹宁斯太太眉飞色舞地说。“真的吗,太太?”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说。“真的,我看一定是为威廉斯小姐的事儿。”“威廉斯小姐是谁?”玛丽安问。“什么?你还不知道威廉斯小姐是谁?我敢说,你以前一定听说过她。她是上校的一个亲戚,亲爱的――一个非常近的亲戚。我们不说有多么近,免得吓坏了诸位小姐。”接着,她略微放低声音,对埃丽诺说:“她是他的亲生女儿。”“真的!”“噢!是的。一愣起神来很像上校。上校大概要把全部财产都留给她。”约翰爵士一回来,便和大伙儿一道,对这不幸的事情深表遗憾,不过,他最后提议,既然大家都聚在一起,总得做点事情开开心。经过商量,大家一致认为,虽说只有去惠特韦尔才能感到快乐,但现在坐车在乡下转转也许能散散心。随即,主人吩咐套好马车。头一辆是一威洛比的,玛丽安上车时看上去从来没有那样开心过。威洛比驱车迅速穿过邸园,一转眼便不见了。两人一去便无影无踪,直到大家都回来了,才见他们返回。看样子,两人逛得十分开心,不过嘴里只是笼统地说:大家都往高地上去了,他们一直在小道上兜风。后来大伙儿商定,晚上举行一场舞会,让大家整天都欢欢乐乐的。凯里家又来了几个人,晚饭就餐的将近二十人,约翰爵士见此情景极为得意。威洛比像往常一样,在达什伍德家大小姐、二小姐之间就座。詹宁斯太太坐在埃丽诺右首。大家刚入座不久,她就扭身俯在埃丽诺和威洛比背后,同玛丽安嘀咕起来,声音不高也不低,那两人恰好都能听见:“尽管你诡计多端,我还是发现了你的秘密。我知道你上午到哪儿去了。”玛丽安脸一红,慌忙应道:“你说到哪儿去了?”“你难道不知道,”威洛比说,“我们乘着我的马车出去了?”“是呀,是呀,厚脸皮先生,这我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我一定要查明:你们究竟到哪儿去了。玛丽安小姐,我希望你很喜欢自己的住宅。我知道这房子很大,以后我去拜访的时候,希望你们能添置些新家具,我六年前去那儿时,就该添置了。”玛丽安慌里慌张地扭过脸去。詹宁斯太太不由得纵情大笑。埃丽诺发现,这位太太一心要弄清两人究竟跑到哪儿去了,早就让女仆询问过威洛比的马车夫,从而得知:他们到艾伦汉去了,先在花园里转来转去,再到房子里各处察看,前后转悠了老半天。埃丽诺简直不敢相信真有这种事。玛丽安与史密斯太太分明素不相识,既然她在家里,似乎威洛比不可能提出邀请,玛丽安也不可能同意进屋。一走出餐厅,埃丽诺就向玛丽安询问这件事。使她大为惊讶的是,她发现詹宁斯太太所说的情况完全属实。玛丽安还因为她不肯相信而非常生气。“埃丽诺,你凭什么认为我们没有去那里,没见过那房子?这难道不是你经常向往的事情吗?”“是的,玛丽安,不过有史密斯太太在家里,除了威洛比先生以外又没有别人陪伴,我是不会进去的。”“可是威洛比先生是有权带我去看那房子的唯一的一个人,因为我们乘坐的是敞篷马车,不可能再找别人作伴。我生平从来没像今天上午过得这么愉快。”“恐怕,”埃丽诺答道,“一件事情是愉快的,并非总能证明它是恰当的。”“恰好相反,埃丽诺,没有比这更有力的证明了。假如我的所作所为确有不当之处,我当时就会有所感觉,因为我们倘使做错了事,自己总是知道的,而一有这种认识,我就不可能感到愉快。”“不过,亲爱的玛丽安,为了这件事你已经遭到了冷言冷语,难道你还不怀疑你的行为有些失慎吗?”“如果詹宁斯太太说了几句怪话就能证明别人行为欠妥,那我们大家无时无刻不在招惹是非。我既不稀罕她的称赞,也不在乎她的非难。我在史密斯太太的花园里散过步,还参观了她的住宅,我不知道这有什么过错。有朝一日,这花园、房子都要归威洛比先生所有,而――”“哪怕有朝一日归你所有,玛丽安,你那样做也是不合情理的。”听姐姐这么一说,玛丽安不由得脸红了。不过看得出来,这话也使她感到得意。她仔细思讨了十来分钟,然后又来到姐姐跟前,和颜悦色地说道:“埃丽诺,也许我去艾伦汉确实有失检点,不过威洛比先生一定要带我去看看。说实在话,那幢房子可美啦。楼上有一间万分漂亮的客厅,不大不小,什么时候都适用,若是配上新式家具,那真叫人称心如意了。这是一间椅角室,两边有窗。从一边凭窗望去,越过屋后的滚球场草坪,看到一片优美的坡林。从另一边,可以望见教堂和村庄,再过去就是我们经常赞叹不已的崇山峻岭。我不觉得这个房间有什么特别好,因为那些家具着实可怜。然而,要是配上新家具――威洛比说要花费两三百镑,那它就会成为英格兰最舒适的避暑室之一。”倘若埃丽诺能一直听她讲下去,别人不来打岔的话,玛丽安会照样把每个房间都津津有味地描绘一番。第十四章布兰登上校突然终止了对巴顿庄园的拜访,而且始终不肯说明缘由,这不免使詹宁斯太太满腹狐疑,一直揣测了两三天。她是个顶爱大惊小怪的女人,其实,凡是一心留意别人来往行踪的人,个个都是这个样子。她心里不停地纳罕: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她敢肯定他有不幸的消息,于是仔细琢磨他可能遭遇的种种不幸,认为决不能让他瞒过他们大伙儿。“我敢肯定,准是出了什么伤心事儿,”她说,“我从上校脸上看得出来。可怜的人儿!恐怕他的境况不佳呀。算计起来,德拉福庄园的年收入从来没有超过两千镑,他的弟弟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我看哪,八成是为钱的事情找他,不然还会有什么事儿呢?我在纳闷是不是这么回事儿。我无论如何也要弄个水落石出。也许是为威廉斯小姐的事儿――这么说来,肯定是为她的事儿,因为我当初提到她的时候,上校看上去很不自然。也许她在城里生病了,十有八九是这么回事儿,因为我觉得她总是多灾多病的。我敢打赌,就是为威廉斯小姐的事儿。现在看来,上校不大可能陷入经济困难,因为他是个精明人,时至今日,庄园的开支肯定早就结清了。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也许他在阿维尼翁的妹妹病情恶化了,叫他快去。他走得匆匆忙忙的,看样子很像。唉,我衷心祝愿他摆脱困境,还能讨个好太太。”詹宁斯太太就这么疑疑惑惑唠唠叨叨。她的看法变来变去,一会儿一个猜测,而且开头总是满有把握。埃丽诺虽然着实关心布兰登上校的安乐,但是她不能像詹宁斯太太所企望于她的,对他的突然离去惊诧不已,妄加猜疑。因为在她看来,情况没有那么严重,犯不着那样惊疑。除此之外,还有真正使她感到惊奇的事,那就是她妹妹和威洛比,他们明明知道他们的事情引起了大家的特别兴趣,却异乎寻常地保持缄默。他们一天天地越是不吭声,事情越显得奇怪,越与他们两人的性情不相协调。从他们的一贯行为看,本来是昭然若揭的事情,却不敢向母亲和她公开承认,埃丽诺无法想象这究竟是什么缘故。埃丽诺不难看出,他们还不能马上结婚,因为威洛比虽说在经济上是独立的,但并不能认为他很有钱。按照约翰爵士的估计,他庄园上的收入一年只有五六百镑,但他花费太大,那笔收入简直不够用,他自己也经常在哭穷。但是,使她感到莫名其妙的是,他们订了婚,竟对她保守秘密,其实他们什么也包不住。这与他们的惯常想法和做法太不一致了,以致使她有时候也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订了婚。因为有这个怀疑,她也就不便去探问玛丽安。威洛比的行为最明显地表达了他对达什伍德母女的一片深情。他作为玛丽安的情人,真是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而对于其他人,他作为女婿、姐夫和妹夫,也能殷勤备至。他似乎把乡舍当成了自己的家,迷恋不舍,他泡在这里的时间比呆在艾伦汉的时间还要多。倘若巴顿庄园没有大的聚会的话,他早晨就出来活动活动,而最后几乎总是来到乡舍,他自己守在玛丽安身旁,他的爱犬趴在玛丽安脚边,消磨掉这一整天。布兰登上校离开乡下一周后的一天傍晚,威洛比似乎对周围的事物产生了一股异乎寻常的亲切感。达什伍德太太无意中提起了要在来年春天改建乡舍的计划,当即遭到了他的激烈反对,因为他已经与这里建立了感情,觉得一切都十全十美。“什么!”他惊叫道。“改建这座可爱的乡舍。不――不,这我决不会同意,你若是尊重我的意见的话,务必不要增添一砖一石,扩大一寸一分。”“你不要害伯,”达什伍德小姐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母亲永远凑不够钱来改建。”“那我就太高兴啦,”威洛比嚷道,“她若是有钱派不到更好的用场,我但愿她永远没有钱。”“谢谢你,威洛比。你尽管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或是我所喜爱的任何人的一丝一毫的乡土感情,而去搞什么改建。你相信我好啦,到了春天结帐时,不管剩下多少钱没派用场,我宁肯撂下不用,也不拿来干些让你如此伤心的事情。不过,你当真这么喜爱这个地方,觉得它毫无缺陷?”“是的,”威洛比说,“我觉得它是完美无缺的。唔,更进一步说,我认为它是可以让人获得幸福的唯一的建筑形式。我若是有钱的话,马上就把库姆大厦推倒,按照这座乡舍的图样重新建造。”“我想,也要建成又暗又窄的楼梯,四处漏烟的厨房啦,”埃丽诺说。“是的,”威洛比以同样急切的语气大声说道,“一切的一切都要一模一样。无论是便利的设施,还是不便利的设施,都不能看出一丝一毫的不同。到那时,只有到那时,我在库姆住进这样一座房子,或许会像在巴顿一样快活。”“依我看呀,”埃丽诺答道,“你今后即使不巧住上更好的房间,用上更宽的楼梯,你会觉得你自己的房子是完美无瑕的,就像你现在觉得这座乡舍是完美无瑕的一样。”“当然,”威洛比说,“有些情况会使我非常喜爱我自己的房子;不过这个地方将永远让我留恋不舍,这是别的地方无法比拟的。”达什伍德太太乐滋滋地望着玛丽安,只见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正脉脉含情地盯着威洛比,清楚地表明她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我一年前来艾伦汉的时候,”威洛比接着说,“经常在想,但愿巴顿乡舍能住上人家:每当我从它跟前经过,总要对它的位置叹羡不已,同时也对它无人居住而感到痛惜。我万万没有料到,我再次来到乡下时,从史密斯太太嘴里听到的头一条新闻,就是巴顿乡舍住上人了!顿时,我对这事既满意,又有兴趣。我之所以有这种感觉,那是因为我预感到,我将从中获得幸福。玛丽安,难道事实不正是如此吗?”他压低声音对她说。接着又恢复了原先的语调,说道:“不过,你要损坏这座房子的,达什伍德太太!你想用异想天开的改建,毁掉它的简朴自然:就在这间可爱的客厅里,我们初次结识,以后又在一起度过了许许多多快乐的时刻,没想到你要把它贬黜成一道普普通通的门廊。可是大家还是渴望要进那间客厅,因为它迄今为止一直是个既实用又舒适的房间,天下再气派的房间也比它不上。”达什伍德太太再次向他保证:她决不会做出那种改建。“你真是太好了,”威洛比激动地答道,“你的许诺叫我放心了。你的许诺若是能更进一步,我会打心眼里高兴。请告诉我,不仅你的房子将依然如故,而且我还将发现你和令爱像你们的房子一样一成不变,永远对我友好相待。这种情谊使我感到你们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亲切。”达什伍德太太欣然做出了许诺,威洛比整个晚上的举止表明,他既亲热又快乐。“明天来吃晚饭好吗?”等他告辞的时候,达什伍德太太说。“我并不要求你上午就来,因为我们必须去巴顿庄园拜访米德尔顿夫人。”威洛比答应下午四点再来。第十五章第二天,达什伍德太太去拜访米德尔顿夫人,和她同去的还有两个女儿。玛丽安借口有点小事,没有随同前往。母亲断定,头天夜里威洛比一定和她有约在先,想趁她们外出的时候来找玛丽安,于是便满心欢喜地任她留在家里。她们从巴顿庄园一回来,便发现威洛比的马车和仆人在乡舍前面恭候,达什伍德太太想她猜得果然不错。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事情正像她预见的那样。谁料一走进屋里,她见到的情景与她预见的并不一致。她们刚跨进走廊,就见玛丽安急匆匆地走出客厅,看样子极度悲伤,一直拿手帕擦眼睛,也没觉察她们便跑上了楼。她们大为惊异,径直走进玛丽安刚刚走出的客厅,只见威洛比背对着她们,倚靠在壁炉架上。听见她们进房,他转过身来。从他的脸色看得出来,同玛丽安一祥,他的心情也十分痛苦。“她怎么啦?”达什伍德太太一进房便大声嚷道,“她是不是不舒服了?”“但愿不是,”威洛比答道,极力装出高高兴兴的样子。他勉强做出一副笑脸,然后说:“感觉不舒服的应该是我――因为我遇到一件令人十分失望的事情。”“令人失望的事情?”“是的,因为我不能履行同你们的约会。今天早晨,史密斯太太仗着她有钱有势,居然支使起一个有赖于她的可怜表侄来了,派我到伦敦去出差。我刚附接受差遣,告别了艾伦汉。为了使大家高兴,特来向你们告别。”“去伦敦――今天上午就走吗?”“马上就走。”“这太遗憾了。不过,史密斯太太的指派不可不从。我希望这事不会使你离开我们很久。”威洛比脸一红,答道:“你真客气,不过我不见得会立即回到德文郡。我一年里对灾密斯太太的拜访从不超过一次。”“难道史密斯太太是你唯一的朋友?难道艾伦汉是你在附近能受到欢迎的唯一宅府!真不像话,威洛比!你就不能等待接受这里的邀请啦?”威洛比的脸色更红了。他两眼盯着地板,只是答道:“你真太好了”达什伍德太太惊奇地望望埃丽诺。埃丽诺同样感到惊讶。大家沉默了一阵。还是达什伍德太太首先开口。“亲爱的威洛比,我再补充说一句:你在巴顿乡舍永远是受欢迎的。我不想逼迫你立即回来,因为只有你才能断定,这样做会不会取悦于史密斯太太。在这方面,我既不想怀疑你的意愿,也不想怀疑你的判断力。”“我现在的差事,”威洛比惶惑地答道,“属于这样一种性质一―我――我不敢不自量力地――”他停住了。达什伍德太太惊慢得说不出话来,结果又停顿了一会儿。威洛比打破了沉默,只见他淡然一笑,说:“这样拖延下去是愚蠢的。我不想折磨自己了,既然现在不可能和朋友们愉快相聚,只好不再久留。”随后,他匆匆辞别达什伍德母女,走出房间。她们瞧着他跨上马车,一会儿便不见了。达什伍德太太难过得没有心思说话,当即便走出客厅,独自伤心去了。威洛比的陡然离去用起了她的忧虑和惊恐。埃丽诺的忧虑并不亚于母亲。她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既焦急又疑惑。威洛比告别时的那些表现:神色本来十分窘迫,却要装出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更为重要的是,他不肯接受母亲的邀请,畏畏缩缩的哪里像个情人?这一切都叫她深感不安。她时而担心威洛比从来不曾有过认真的打算,时而担心他和妹妹之间发生了不幸的争吵。玛丽安走出客厅时那么伤心,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双方当真吵了一场。不过,考虑到玛丽安那样爱他,争吵又似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不管他们分离时的具体情况如何,妹妹的苦恼却是毋庸置疑的。她怀着深切的同情,设想着玛丽安正在忍受的巨大痛苦。很可能,这种痛苦不仅尽情地发泄出来了,而且还在有意识地推波助澜呢。约莫过了半个钟头,母亲回到客厅,虽然两眼通红,脸色却不显得忧郁。“埃丽诺,我们亲爱的威洛比现在离开巴顿好几英里远了,”她说,一面坐下做她的活计,“他一路上心里该有多么沉重啊!”“这事真怪。走得这么突然!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昨晚和我们在一起时,还那么愉快,那么叫人高兴,那么多情!可是现在,只提前十分钟打了个招呼,便走了,好像还不打算回来似的。一定出了什么事他没告诉我们。他嘴里不说,行动也很反常。对于这些变化,你应该和我一样看得仔细。这是怎么回事呢?他们两个可能吵架啦?可是他为什么不肯接受你的邀请呢?”“埃丽诺,他不是不愿意!我看得很清楚。他没法接受我的邀请。说实在的,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有些事情起先在你我看来很奇怪,现在件件我都能给予完满的解释。”“你真能解释?”“是的,我给自己解释得满意极了。不过,你嘛,埃丽诺,总爱怀疑这怀疑那的――,我知道,我的解释不会叫你满意,但是你也不能说服我放弃我的看法。我相信,史密斯太太怀疑威洛比对玛丽安有意,硬是不赞成(可能因为她替他另有考虑),因此便迫不及待地把他支使走了。她打发他去干什么事,那仅仅是为了把他打发开而捏造的一个借口。我看就是这么回事儿。另外,他也知道史密斯太太不赞成这门亲事,因此目前还不敢向她坦白他已和玛丽安订婚。相反,由于他处于依赖她的地位,他又不得不听从她的安排,暂时离开德文郡。我知道,你会对我说,事情也许是这样,也许不是这样。我不想听你说些吹毛求疵的话,除非你能提出同样今人满意的解释来。那么,埃丽诺,你有什么好说的?”“没有,因为你已经料到了我会怎么回答。”“你会对我说:事情也许是这样,也许不是这样。哦!埃丽诺,你的思想真叫人难以捉摸!你是宁信恶而不信善。你宁愿留神玛丽安的痛苦、威洛比的过错,而不愿意替威洛比寻求辩解。你是执意认为威洛比该受责备,因为他向我们告别时不像平常那样情意绵绵。难道你就不考虑考虑他可能是一时疏忽,或是最近遇到失意的事情而情绪低落?可能性并不是百分之百地有把握,难道仅仅为此就不考虑这些可能性吗?威洛比这个人,我们有一千条理由喜爱他,而没有一条理由瞧不起他,难道现在一点也不能原谅吗?难道他不可能有些不便说出的动机,暂时不得不保守秘密?说来说去,你究竟怀疑他什么?”“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我们刚才看到他那副反常的样子,必然会怀疑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不过,你极力主张替他寻求辩解,这也很有道理,而我审人度事就喜欢诚实公正。毫无疑问,威洛比那样做是会有充分的理由的,我也希望他如此。但是,他假如当即承认这些理由,倒更符合他的性格。保守秘密也许是必要的,然而他会保守秘密,却不能不使我感到惊奇。”“不要责备他违背自己的性格,该违背的还要违背。不过,你果真承认我为他做的辩解是公平合理的?我很高兴――他被宣判无罪啦。”“并非完全如此。对史密斯太太隐瞒他们订婚的事(如果他们确实订婚了的话),也许是恰当的。假如事实果真如此,威洛比当前尽量少在德文郡盘桓,倒不失为上策。可是他们没有理由瞒着我们。”“瞒着我们!我的宝贝,你指责威洛比和玛丽安瞒着我们?这就实在怪了,你的目光不是每天都在责备他俩轻率吗?”“我不需要他们情意缠绵的证据,”埃丽诺说,“但是我需要他们订婚的证据。”“我对这两方面都坚信不疑。”“然而,他们两人在这件事上只字没向你透露过呀。”“行动上明摆着的事情,还要什么只字不只字。至少是近两个星期以来,他对玛丽安和我们大伙的态度难道还没表明他爱玛丽安,并且把她视为未来的妻于?他对我们那样恋恋不舍,难道不像是一家人?难道我们之间还不心心相印?难道他的神色、他的仪态、他的殷勤多情、必恭必敬,不是每天都在寻求我的同意吗?我的埃丽诺,你怎么能去怀疑他们是否订婚呢?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威洛比明知你妹妹喜爱他,怎么能设想他不对她表表衷情就走了,而且或许一走就是几个月呢?他们怎么可能连一句贴心话都不说就分手了呢?”“说真的,”埃丽诺答道,“别的情况都好说,可是就有一个情况不能说明他们己经订婚,这就是两人一直闭口不谈这个问题。在我看来,这个情况比哪个情况都重要。”“这就怪啦!人家这样开诚布公,你倒能对他们的关系提出怀疑,你真把威洛比看扁啦。这么长时间,难道他对你妹妹的举动都是装出来的?你认为他真的对她冷漠无情?”“不,我不这样认为。我相信,他肯定喜爱玛丽安。”“但是照你的看法,他却冷漠无情、不顾后果地离开了她。如果真有此事,这岂不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爱情?”“你应该记住,我的好妈妈,我从来没有把事情看得一定如此。我承认我有疑虑,但是不像以前那么重了,也许很快就会彻底打消。假如我们发现他俩有书信来往,那么我的全部忧虑就会烟消云散。”“你还真会假设呀:假如你见到他们站在圣坛跟前,你就会认为他们要结婚了:你这姑娘真不厚道1我可不需要这样的证据。庆我看,这事儿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他们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自始至终都是光明正大的。你不会怀疑你妹妹的心愿,你怀疑的一定是威洛比。但这是为什么?难道他不是个又体面、又有感情的人?难道他有什么反复无常的地方值得大惊小怪?难道他会骗人?”“我希望他不会,也相信他不会,”埃丽诺嚷道,“我喜欢威洛比,真心实意地喜欢他。怀疑他是不是诚实,这使你感到痛苦,我心里也决不比你好受。这种怀疑是无意中形成的,我不会去有意加码。说实在的,他今天上午态度上的变化把我吓了一跳。他言谈反常,你待他那么好,他却丝毫没有诚挚相报。不过,这一切倒可以用你设想的他的处境来解释。他刚和我妹妹分手,眼看着她悲痛欲绝地跑开了。他害怕得罪支密斯太太,想早点回来又不敢,但他知道,他拒绝你的邀请,说他要离开一些日子,他将在我们一家人的心目中扮演一个形迹可疑的角色,那样他准会感到窘迫不安的。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他满可以直截了当地说明他的难处,这样做会更体面些,也更符合他的性格――但是我不想凭着这么狭小的气量,认为一个人和自己见解不同,或者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专一和得体,便对他的行为提出异议。”“你说得很对。威洛比当然无可怀疑。虽然我们认识他的时间不长,他在这里却并非陌生人。有谁说过他的坏话?假若他可以自己作主,马上结婚的话,他走之前不立即把什么事情都向我交代清楚才怪呢。可是情况并非如此。从某些方面看来,这是件开头并不顺当的婚约,因为结婚还是遥遥无期的事情。现在,只要行得通,就连保密也是十分明智的。”玛格丽特走进来,打断了她们的谈话。这时,埃丽诺才从容仔细地考虑一下母亲的这些话,承认有些说法是合乎情理的,但愿她说的全都入情入理。她们一直没有看见玛丽安,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她才走进房来,一声不响地坐到桌前。她的眼圈又红又肿,看样子,即使在当时,她也是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自己的泪水。她尽力避开众人的目光,既不吃饭,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母亲怀着亲切怜惜之情,不声不响地抓住了她的手。顿时,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坚毅精神被彻底摧垮了――她眼泪夺眶而出,拔腿奔出房去。整个晚上,玛丽安都处在极度的悲痛之中。她无法克制自己,也不想克制自己。别人稍微提到一点与威洛比有关的事情,她马上就受不了。虽然一家人都在急切地尽力劝慰她,但是只要一说话,就不可能一点不触及她认为与威洛比有关的话题。第十六章玛丽安与威洛比分别后的当天夜里,倘若还能睡着觉的话,她就会觉得自己是绝对不可宽恕的。假如起床时不觉得比上床时更需要睡眠,她第二天早晨就没有脸面去见家里的人。正因为她把镇定自若视为一大耻辱,她也就压根儿镇定不下来。她整整一夜未曾合眼,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哭泣。起床的时候觉得头痛,不能说话,也不想吃饭,使母亲和姐姐妹妹时时刻刻都感到难过,怎么劝解都无济于事。她的情感可真够强烈的!早饭过后,她独自走出家门,到艾伦汉村盘桓了大半个上午,一面沉耀于往日的欢乐,一面为目前的不幸而悲泣。晚上,她是怀着同样的心情度过的。她演奏了过去常给威洛比演奏的每一首心爱的歌曲,演奏了他们过去经常同声歌唱的每一支小调,然后坐在钢琴前面,凝视着威洛比给她缮写的每一行琴谱,直至心情悲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而且,这种伤感的激发天天不断。她可以在钢琴前一坐几个小时,唱唱哭哭,哭哭唱唱,往往泣不成声。她读书和唱歌一样,也总是设法勾起今昔对比给她带来的痛苦。她别的书不读,专读他们过去一起读过的那些书。确实,这种肝肠寸断的状况很难长久持续下去。过不几天,她渐渐平静下来,变得只是愁眉苦脸的。不过,每天少不了要独自散步,沉思无言,这些事情也偶尔引起她的悲痛,发泄起来像以前一样不可收拾。威洛比没有来信,玛丽安似乎也不指望收到他的信。母亲感到惊奇,埃丽诺又变得焦灼不安起来。不过,达什伍德太太随时都能找到解释,这些解释至少使她自己感到满意。“埃丽诺,你要记住,”她说,“我们的信件通常是由约翰爵士帮助传递来、传递去的。我们已经商定,认为有必要保守秘密。我们应该承认,假如他们的信件传过约翰爵士手里,那就没法保密啦。”埃丽诺无法否认这一事实,她试图从中找到他们为什么要保持缄默的动机。对此,她倒有个直截了当的办法,觉得十分适宜,可以弄清事实真相,马上揭开全部谜底,于是便情不自禁地向母亲提了出来。“你为什么不马上问问玛丽安,”她说,“看她是不是真和威洛比订婚了?你是做母亲的,对她那么仁慈,那么宽容,提出这个问题是不会惹她冒火的。这是很自然的,你这样钟爱她。她过去一向十分坦率,对你尤其如此。”“我无论如何也不能问这样的问题。假使他们真的没有订婚,我这么一问会引起多大的痛苦啊!不管怎样,这样做太不体贴人了。人家现在不想告诉任何人的事儿,我却去硬逼着她坦白,那就休想再得到她的信任。我懂得玛丽安的心!我知道她十分爱我,一旦条件成熟,她决不会最后一个向我透露真情。我不想逼迫任何人向我交心,更不想逼迫自己的孩子向我交心,因为出于一种义务感,本来不想说的事情也要说。”埃丽诺觉得,鉴于妹妹还很年轻,母亲待她也过于宽厚了,她再催母亲去问,还是徒劳无益。对于达什伍德太太来说,什么起码的常识、起码的关心、起码的谨慎,统统淹没在她那富有浪漫色彩的微妙性格之中。几天之后,达什伍德家才有人在玛丽安面前提起威洛比的名字。确实,约翰爵士和詹宁斯太太并不那么体贴人,他们那些俏皮话曾多次让玛丽安心里痛上加痛。不过,有天晚上,达什伍德太太无意中拿起一本莎士比亚的书,大声嚷道:“玛丽安,我们一直没有读完《哈姆雷特》。我们亲爱的威洛比没等我们读完就走了。我们先把书搁起来,等他回来的时候……不过,那也许得等好几个月。”“好几个月!”玛丽安大为惊讶地叫道。“不――好几个星期也不用。”达什伍德太太悔不该说了那番话,可埃丽诺却挺高兴,因为这些话引得玛丽安作出了答复,表明她对威洛比还充满信心,了解他的意向。一天早晨,大约在威洛比离开乡下一个星期之后,玛丽安终于被说服了,没有独自溜走,而同意与姐姐妹妹一道去散步。迄今为止,每当外出闲逛时,她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开别人。如果姐姐妹妹想到高地上散步,她就径直朝小路上溜掉;如果她们说去山谷,她就一溜烟往山上跑去,姐妹俩还没抬步,她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埃丽诺极不赞成她总是这样避开他人,最后终于把她说服了。她们顺着山谷一路走去,大部分时间都沉默不语,这一方面因为玛丽安心绪难平,一方面因为埃丽诺已经满足于刚刚取得的一点进展,不想多所希求。山谷入口处,虽然土质依然很肥,却并非野草丛生,因而显得更加开阔。入口处外边,长长的一段路呈现在眼前,她们初来巴顿时走的就是这条路。一来到入口处,便停下脚步四处眺望。以前在乡舍里,这儿是她们举目远眺的尽头,现在站在一个过去散步时从未到达的地点,仔细观看这里的景色。在诸般景物中,很快发现一个活的目标,那是一个人骑在马上,正朝她们走来。过了几分钟,她们看得分明,他是一位绅士。又过了一会,玛丽安欣喜若狂地叫道:“是他,真是他,我知道是他!”说罢急忙迎上前去,不料埃丽诺大声嚷道:“真是的,玛丽安,我看你是看花了眼,那不是威洛比。那人没有威洛比高,也没有他的风度。”“他有,他有,”玛丽安嚷道,“他肯定有!他的风度,他的外套,他的马,我早就知道他很快就会回来。”她一边说,一边迫不及待地往前走去。埃丽诺几乎可以肯定,来人不是威洛比,为了不让玛丽安过于亲昵,她加快脚步,追了上去。转眼间,她们离那位绅士不过三十码远了。玛丽安再定睛一看,不觉凉了半截,只见她忽地转过身,匆匆往回奔去。正当姐妹两人提高嗓门喊她站住的时候,又听到一个声音,几乎和威洛比的嗓音一样熟悉,也跟着恳求她止步。玛丽安惊奇地转过身,一见是爱德华.费拉斯,连忙上前欢迎。在那个当口,爱德华是普天之下因为不是威洛比而能被宽恕的唯一的来者,也是能够赢得玛丽安嫣然一笑的唯一的来者,只见她擦干眼泪,冲他微笑着。一时间,由于为姐姐感到高兴,竟把自己的失望抛到了脑后。爱德华跳下马,把马交给仆人,同三位小姐一起向巴顿走去。他是专程来此拜访她们的。他受到她们大家极其热烈的欢迎,特别是玛丽安,接待起来甚至比埃丽诺还热情周到。的确,在玛丽安看来,爱德华和姐姐的这次相会不过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冷漠关系的继续。她在诺兰庄园从他们的相互态度中经常注意到这种冷漠关系。尤其是爱德华一方,他在这种场合完全缺乏一个恋人应有的言谈举止。他慌里慌张的,见到她们似乎并不觉得高兴,看上去既不狂喜也不快活。他少言寡语,只是问到了,才不得不敷衍两句,对埃丽诺毫无特别亲热的表示。玛丽安耳闻目睹,越来越感到惊讶。她几乎有点厌恶爱德华了,而这种反感与她的其他感情一样,最终都要使她回想到威洛比,他的仪态与他未来的连襟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惊异、寒暄之余,大家先是沉默了一阵,然后玛丽安问爱德华,是不是直接从伦敦来的。不,他到德文郡已有两个星期了。“两个星期!”玛丽安重复了一声,对他与埃丽诺在同一郡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而一直没有见面,感到诧异。爱德华带着惴惴不安的神情补充说,他在普利茅斯附近,一直与几位朋友待在一起。“你近来去过苏塞克斯没有?”埃丽诺问。“我大约一个月前去过诺兰庄园。”“最最可爱的诺兰庄园现在是什么样啦?”玛丽安高声问道。“最最可爱的诺兰庄园,”埃丽诺说,“大概还是每年这个时节惯有的老样子――树林里、走道上都铺满了枯叶。”“哦!”玛丽安嚷道,“我以前见到树叶飘零时心情有多激动啊!一边走一边观赏秋风扫落叶,纷纷扬扬的,多么惬意啊!那季节,秋高气爽,激起人们多么深切的情思啊!如今,再也没有人去观赏落叶了。它们只被人们望而生厌,唰唰地一扫而光,然后刮得无影无踪。”“不是每个人,”埃丽诺说,“都像你那样酷爱落叶。”“是的,我的感情是人们不常有的,也不常为人们所理解。不过,有时候确有知音。”说话间,不觉陷入了沉思遐想,过了一阵,又觉醒过来。“爱德华,”她说,想把他的注意力引到眼前的景色上,“这儿是巴顿山谷。抬头瞧瞧吧,好样的别激动。看看那些山!你见过这样美的山吗?左面是巴顿庄园,坐落在树林和种植园当中。你可以望见房子的一端。再瞧那儿,那座巍然屹立的最远的山,我们的乡舍就在那山脚下。”“这地方真美,”爱德华应道,“不过,这些低洼地到了冬天一定很泥泞。”“面对着这样的景物,你怎么能想到泥泞?”“因为,”他微笑着答道,“在我面前的景物中,就见到一条非常泥泞的小道。”“好怪呀!”玛丽安边走边自言自语。“你们在这里和邻居相处得好吧?米德尔顿夫妇惹人喜欢吗?”“不,一点也不,”玛丽安答道,“我们的处境糟糕极了。”“玛丽安,”她姐姐喊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怎么能这样不公平?费拉斯先生,他们是非常体面的一家人,待我们友好极了。玛丽安,难道你忘记了,他们给咱们带来了多少令人愉快的时日?”“没有忘记,”玛丽安低声说道,“也没忘记他们给咱们带来了多少令人痛苦的时刻。”埃丽诺并不理会这话,只管把精力集中在客人身上,尽力同他保持着谈话的样子。话题不外乎她们现在的住宅条件,它的方便之处等等,偶尔使他提个问题,发表点议论。他的冷淡和沉默寡言使她深感屈辱,不由得既烦恼又有点气愤。但她决定按过去而不是现在的情况来节制自己的行动,于是她尽量避免露出忿恨不满的样子,用她认为理应对待亲戚的态度那样对待他。【理智与情感】《理智与情感》虽是简?奥斯汀的第一部小说,但写作技巧已经相当熟练。故事中的每一个情节,经作者的巧妙构思,表面的因果关系与隐藏在幕后的本质缘故均自然合理。女主人公根据表面现象产生合情合理的推测和判断,细心的读者虽然不时产生种种疑惑,但思绪会自然而然随着好的观察而发展,等着最后结果出现时,与表面现象截然不同,造成了出乎意料的喜剧效果。如果反过来重读一遍,会发现导致必然结果的因素早见于字里行间。【作者介绍】简 奥斯汀(),19世纪英国最早发表现实主义小说的女作家。生于英国小乡镇史蒂文顿的一个牧师家庭,几乎从未接受过正规教育,但由于家庭文学空气熏陶而成为著名作家。其作品主要描绘她在狭小生活圈子里所熟悉的中产阶级的家庭生活,青年男女的恋爱婚姻及其心态,具有观察细致,人物刻画惟妙惟肖,评论尖刻等艺术特色。20岁左右开始创作,共发表6部小说:《理智与情感》、《傲慢与偏见》、《曼斯菲尔德花园》、《爱玛》、《诺桑觉寺》、《劝导》。奥斯汀最初创作是为了反对流行小说。后来又反映了18世纪末19世纪初当时未受资本主义工业革命浪潮冲击的英国乡村中产阶级的日常生活场景,扫除了当时小说创作的庸俗风气,在英国小说发展史上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同时奥斯汀又是公认的描写妇女意识的卓越作家。她的小说以《傲慢与偏见》和《爱玛》最受读者喜爱。本书章节列表:资源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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