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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体》为作者九鹭非香创作,作品同体章章动人,凤凰小说网为你第一时间提供九鹭非香精心编写原创同体及无弹窗同体全文免费阅读、TXT下载。
本书简介:
他是另一个世界的她。
他们双生共命,她死既他亡
这是一个爱上“自己”的故事。
“你想怎么死?”
“我想和你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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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鹭非香,女。晋江网络作者,晋江签约作者,晋江专栏:栖鹭台
自我简介:爱吃肉的圆妹纸一只,学名九鹭非香,俗名九三层……开坑,码字,填坑,坑坑不息永无止境
九鹭非香 -
短篇:&  《》(已完结)
  《梓琴》(已完结)
  《桑歌》(已完结)
  《忍冬》(已完结)
中篇:&  《三生,忘川无殇》(已完结)
长篇:&  《几回魂梦》(已完结)
  《姑娘威武》(已完结)
  《司命》(连载中)
九鹭非香 -
  作品简介&
短篇:&  《桃妖》(上官其华、阿灼)一个是还没死就被猪一样的属下埋了的穷鬼门主,一个是活了千年就快枯死却腰缠万贯的桃花树精。桃妖一次意外造就的风花雪月。
  他们相遇,分离,而后重逢。
  《梓琴》(木锦、梓琴)
  梓琴是徒,木锦是师。师徒恋,最后一个死了一个守候。
  《桑歌》(桑歌、安子雾)桑歌城楼上的纵身一跳成就了长夜侯的家国天下。她只化为一缕孤魂,伴着他日日夜夜。
  《忍冬》(忍冬,归言) 一个是拥有永恒寿命的千年僵尸,一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会死掉的魔教死士
  一个活着与死去的故事。《桃妖》之中陈国太子的故事中篇: &  《三生,忘川无殇》(三生、陌溪)
  三生,是忘川河边三生石化的灵。
  她本以为她会守着忘川至此生终了。
  却不料一场情劫打破了她对未来所有的预料。
  第一面见到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仿佛是人界的阳光明媚了黄泉路上的彼岸花。 他许她三生。
  她便在人界寻了三生。
  而最后……
  她的情劫,到底是劫住了她这三生,还是乱了陌溪的此生。
长篇:&  《几回魂梦》(颜若一、苍霄)
  两百年前,她万念俱灰纵身跃下寒峰。两百年后,机缘巧合下,她再回九州,却只见满目疮痍。而他……
  几回魂梦,不与君同。前尘已没,旧情成空。几回魂梦,难与君同。刀难断水,酒难浇愁。几回魂梦,能与君同。共赏明月,同来煮酒。几回魂梦,才与君同。结子之发,执子之手。
  《姑娘威武》(、秦陌)
  何夕:人生就像一只白天鹅
  水面上装得宠辱不惊优雅高贵,水面下的脚掌却翻飞搅动异常慌乱何夕便是这样一只在水面挣扎着前行的白天鹅
  没人能看穿她的掩饰,直到遇见了秦陌
  各种囧事接踵而来……
  人生再也无法淡定了。
  秦陌:活着就是拼运气
  他向来运气太好
  直到遇见了何夕……
  无数匪夷所思的事接连发生
  即便是好运如秦陌也不由颓然感叹:
  “好吧,算你威武。”
  小片段一个:
  “,您这是要把我逼上绝路啊。”
  “如果绝路尽头是我,你大胆的上,没关系。”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我妈会将你当做我以后结婚的对象!这和咱俩在一起完全是两个概念!”
  “自然是这样,我妈也是这样想的。”
  “你玩真的?”
  “你一直都以为我是在玩?”
  “不然呢?”
  “何同学,曾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我是绅士,从不耍流氓。”
  《司命》(尔笙、长渊)
  尔笙是一个孤女
  她说,全家都在土里面埋着,就是为了让她活得恣意妄为
  没人在乎,无人牵挂才是真自由
  但是这只是她自己说的
  当生命中突然出现那么一个人
  牵她的手,背着她走,为她铸剑,教她识字,因她而喜,代她而忧
  遇见这样的人之后
  她再也无法真正的自由了
  一路风雨淌过
  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牵着长渊的手一直走下去的时候
  他却突然消失了
  寻找他,成了尔笙此生最大的愿望
  可是……
  待一切事过境迁,浮华落定后
  她醉梦惊醒
  才知道这世间从来没有尔笙,也没有长渊
  有的只是君一场千秋大梦
  小片段:
  “古书上记载,龙浑身是宝,我向来不信这话,你给我验证一下。”
  “如何验证?”
  司命目光灼灼的盯着黑龙道:“拉坨便便来看看。是不是宝?”
  黑龙无言了好一阵:“换个简单的。”
  司命不解:“排泄有何困难?若是困难,我帮你掏一掏。掏一掏便通畅无阻,顺滑非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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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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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月》作者:九鹭非香(11.20更新至第9章)
(晋江开坑)&&
总下载数:1 非V章节总点击数:15288   总书评数:117 当前被收藏数:182 文章积分:8,780,244
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PS:短篇合集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报仇雪恨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疏,苏镜月 ┃ 配角: ┃ 其它:
==========================
  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其他类别
文章进度:连载中
全文字数:31349字
================================
作者完结文
《同体》《雪草》《倾世》《挖坟》《十年不远》《一时冲动,七世不祥》
《陈先生与程太太(短篇)》《百鬼集》《司命》《忍冬》《姑娘威武》《桃妖(超短篇)》
《梓琴(超短篇)》《桑歌(超短篇)》《三生,忘川无殇》《几回魂梦》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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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镜月(上)
  水草比人高,涓涓流淌的细流中黑色的发丝随着水波荡漾而漂浮,水草丛中被划破脸颊的小孩仰面躺着,双眼紧闭,看起来是活不成了。
  正是夏夜,星辰一般的萤火虫漫漫而来,有的停在小孩鼻尖,有的触碰她的眉心,有的落于她身上,静止之间,小孩身上仿似传来几丝震动,惊得萤火虫瞬间腾飞而起,萦绕此处,映着波光,照得此间一片幽亮,美如幻境。
  一双漆黑的眼瞳睁开,映入了星星点点的光,她望着夏夜繁星遍布的天空,一声冷笑,说不出的薄凉沧桑:
  “还活着啊……”
  第一章
  “门主!门主!”外面传来急切的呼唤,房门被豁然推开,让怔然的他回过神来,纸上“休书”二字似已干了许久,他没看来人一眼,只淡淡落笔——苏氏镜月,好妒忌……
  未写完,闯进门来的侍卫狠狠往地上一跪,抱拳叩首:“门主!夫人!夫人遇袭……”
  墨点落在宣纸上,晕染开触目惊心的一点,秦疏恍然未觉,只抬头望向那人,侍卫垂着头,战战兢兢的从牙缝里挤出四字:“……坠崖身亡。”
  呼吸微滞,秦疏愣愣的望着报信的人,好似没听懂这如寒刃一样的四字。长久的静默之后,侍卫只听到了一句凉凉的问:“尸骨何在?”
  “尚在搜寻。只是那处悬崖太过诡异,我等……寻不到下去的路。”
  秦疏盯着纸上被墨迹染开的‘休书’二字,倏尔开口道:“她不会死……”他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她还未从我这里获得自由,怎会甘心……”搁下笔,他站起身来,“备马。”他往屋外走去,左腿微有些不便。
  侍卫忧心的劝:“主上,夫人坠崖之地地势极险,您的腿……”
  秦疏微微侧过头来,目光是令人心惊的森冷,“备马。”
  侍卫凛然,不敢多言。
  疾行三日,终至苏镜月坠崖之地。崖下的凉风呼呼的往上吹,好似要灌进秦疏心里一样:“我以休书为饵,终于诱得你回来。”秦疏好似自言自语一样的说着,“你终于要获得你想要的自在了,怎能止步于此?”他望着阳光都照不到的崖底,脸色白得吓人,眼瞳仿似被坑底的黑暗浸染了一般,没有半分光亮。
  侍从们默不作声。
  他们找不到下去的路,不肯去寻她,可是想去一个地方,总是会找到路的,秦疏向前迈出一步,他衣袍随长风一振,发丝飞扬,在周遭人都未反应过来之际,他往前一倾,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和侍从们惊惶的大喊,他坠下连阳光遗弃了的山崖。
  无论如何,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他也要寻到她。风厉声刮过他的耳畔,秦疏静静闭上了眼,没有害怕甚至还带着几分期许。
  镜月,这是你走的最后一条路吗,这是你的归宿之地吗?
  你别怕,我来陪你。
  第二章
  秦疏在高高的水草里面醒来,天空被草叶割据了一小块出来。他约莫是受了极重的伤,身体全然没有知觉,遥远的天空和云朵模模糊糊的飘过,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有个小小的人影在身边晃动。
  是个小姑娘?这感觉有点像苏镜月呢……小时候的苏镜月……
  秦疏一直以为自己是不想回到过去的,那些难堪又痛苦的经历让他打心眼里厌恶,但此刻想到苏镜月,他恍然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可耻的想念那些时候。
  秦疏十岁,随着祖母去城外庙里上香,他贪玩走丢,遇见了饿得面黄肌瘦的苏镜月,彼时小丫头只有七岁,披散头发,满眼的死寂。她坐在和她一样快死掉的枯树下,场面说不出的悲凉。
  像是天神坏心眼的把玩了一下命运的线,给了他们一场毫不起眼的偶遇,小小的秦疏动了同情心,他把苏镜月“捡”了回去,给她饭吃,让她养伤。
  从那天开始,干瘦苍白的小姑娘陪在了高贵的小少爷身边,她沉默,几乎不与旁人说话,整天木着一张脸,不管别人对她是讨好还是欺负,她好像半点也不在意,在秦疏闲的时候就静静的陪在他身边。
  大家都认为她是个怯懦胆小的姑娘,秦疏也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有次秦疏与邻里几个公子哥打架,当他在揍别人的时候苏镜月只静静站在一旁,没有任何表示,可对方又找来了三四个大孩子,秦疏挨了揍,青了眼睛破了嘴角,站在一旁的苏镜月忽然就动了。
  七岁的小姑娘,腿没他胳膊粗,愣是将隔壁几个比他还大的孩子打得痛哭流涕:“道歉。”她逼几人给秦疏认错道歉,然后才放几人离开。
  秦疏愣愣的看着她,苏镜月替他理了理被打乱的头发,像个大姐姐一样,握住了他的手:“回去我给你上药。”她说着,牵着他回了家。
  这是秦疏第一次知道苏镜月很厉害。
  虽然那一次他们回家后一起挨了罚,但这并不妨碍秦疏对苏镜月产生好奇,而后崇拜,终至爱慕……
  秦疏一直在想,若没有三年后那场灭门惨案,或许他会很自然的在家人的安排下把苏镜月纳为侍妾,然后等到某一日迎娶个有身份背景的女子回来做正妻,就这么坐享齐人之福,度过安稳一生。
  可那样太委屈苏镜月了,秦疏觉得,越是一起经历了越多,他便越是明白,遇见一个苏镜月到底有多难得。
  秦疏看见在水草在身边慢慢倒退,好似有人在拖动他的身体,这样的感觉让他有几分熟悉,好似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场恶梦之中,秦疏用力的睁开模糊的眼睛,但不管他怎么用力却也还是看不清头上那人的模样:
  “别救我……”他声音嘶哑,“我要陪着……镜月……”
  倒退的水草停了下来。
  “你死了,谁也陪不了。”
  稚嫩的声音中带着奇怪的沧桑,像是幻觉一样在他耳边响起。秦疏迷迷糊糊间,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了这个声音,眼皮厚重的阖上,世界暂时安静下来。
  第三章
  秦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一身是血,被埋在满是火光的屋子里,大火烧塌的屋梁掉了下来,压住他的脚踝,灼烧他的皮肉,疼痛、绝望,他想大声哭喊,但浓烟滚滚堵住了他的喉咙。
  “秦疏!”他听见有人在喊他,声音焦灼,“你在哪儿?”
  他被烟熏模糊了的眼睛只看见有个小小的人影冲进了火光之中,她不停翻找着,着急得没了往日的淡定。秦疏说不出话,他随手抓了快木头,在地上用力的敲着。
  声音很小,但苏镜月还是听到了。她找到了他,但没法把他拖出去,房梁压得太紧了。
  “痛……”十三岁的秦疏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疼白了一张脸,“让我死在这儿吧……”他说,“我出不去了……”
  苏镜月厉色瞪了他一眼,“男子汉大丈夫,别给我露出这幅孬样。”她拍了拍秦疏的脸,让他保持清醒,“你听着,你要从这里出去,有朝一日你还会回到这里,把今日的痛,家破人亡的苦,全部讨回来!”
  秦疏咬牙,苏镜月声色稍缓:“你听好,待会儿我会抬起那根木头,但不会坚持太久,所以一旦感觉有所松动,你就拼尽全力把脚抽出来,知道吗。”
  秦疏点头,在明亮火光之中,他看见小小的苏镜月赤手撑到那被烧得灼热的房梁之下,果然,脚踝处一松,秦疏用力抽出脚,只这一个动作便已让过度虚弱的他耗尽了所有力气,他眼前阵阵发黑,已不知身在何处,脑子里一片混乱,有刀光,有鲜血,有家人痛苦的嘶喊,尖叫,世界被搅浑成一潭浆糊。
  种种浮光掠过之后,却只有一个声音出离的突出,带着孩子的稚嫩,却有着让人心安的力量,告诉他:
  “坚持下去,总会好的。”
  梦太长,让他几乎迷失在梦境之中,若不是冰凉的水打在脸上,秦疏怕是还不会从梦中醒来。
  入目,是被火光照亮的山洞|洞|壁,橙黄跳动的色调让秦疏恍然以为还在梦中,火星“哔啵”一声爆裂开来,令秦疏猛然回神,怎么会还是那时候呢,这眨眼之间,早过了十五载……
  秦疏静下心头浮躁的思绪,转头打量山洞,他这是被山崖下的人救了吧……他看着烧得正好的火堆,心里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若是他会被人救起,那镜月会不会也被人救起?更或者说,救他的人,就是苏镜月!
  她根本就没事,她还好好的!
  心念一起,秦疏一时有些坐不住了,他想站起身来,但身子实在不听使唤,脚踝处更像是被锯了似的疼痛。
  忽然,有脚步声混着洞|外的淋淋雨声,慢慢靠近。
  秦疏一时屏住了呼吸,他已经有一年没见到她了,他藏了太多想念……脚步声极轻,像极了苏镜月,是她吧,秦疏笃定的想,苏镜月总是那么神秘,能给他那么多意外……
02 镜月(中)
  第四章
  轻细的脚步声停住,火光映在一个小女孩身上。
  秦疏愣住。女孩一身看不出颜色的衣裳被雨淋湿透了,漆黑的头发一缕一缕的搭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病态的狼狈。她手中拎着两只头破血流的野兔,目光静静的看着他,然后点了个头,算作打招呼。
  是个……孩子?
  不是苏镜月。
  期待落空,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霎时被抽了个精光。秦疏呆滞了目光,直到料理的声音响起,他才再度回过神来,寻声看去,竟是小姑娘将兔子剥了,除掉内脏,架火烤着。手法出离的熟练,但吸引住秦疏目光的却不是小姑娘的手法,而是她手中的匕首。黄杨木的柄,底部轻轻刻着一个“秦”字。
  那是他送给苏镜月的匕首……
  “这把匕首你是从哪儿得来的?”他有些急切的问出口。
  女孩闻言,扭头看他,四目相接,莫名的令秦疏心漏了一个节拍,然而很快,女孩便转过头去,盯着跳跃的火光,答道:“河边捡的。”她声音沙哑,像是被人割坏了喉咙似的。
  秦疏一时全然想不到其他,只顾着急的问:“河在哪儿?可有看见持匕首的人?可将她带回?她可还安好?”一连串问题像比弹珠落在玉盘上还急,但他越是急切,便越衬得小女孩奇怪的淡漠。
  兔子在她手中翻了两转,她才道:“没看见人。”
  秦疏大脑空了一瞬。
  没看见人。
  什么意思,他的属下不会骗他,苏镜月是掉下来了,可为什么她没有被救?她的匕首在,那她呢?她在哪儿?他想去陪她,可是现在他把苏镜月弄丢了,他连陪也不知上哪儿去陪……
  “她一定还在那儿。”秦疏说着,拼了命一样挣扎着要站起来,“我去找他。”身上每个地方都在叫嚣着疼痛,痛多了,他反而没什么感触了。
  小女孩静静的看着他,没阻拦没出声,她知道他的伤势,笃定他爬不起来,但偏偏秦疏让她的眼神从冷漠慢慢变为惊讶,最后流转成一汪不解的湿意,她垂下眼睑,站起身,拦到秦疏面前:“你若是要找几日前落下来的人,已经没了。”
  “什么叫没了?”秦疏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
  “被河水冲走了,我亲眼看见的。”
  这话就像一记闷棍,敲得秦疏头破血流,连挣扎也没了力气:“那你还救我做什么?”他说着,像是在笑,“为什么救的是我?”又像是在哭。
  第五章
  为什么救我?
  秦疏这话问过苏镜月,他还记得彼时仓惶,苏镜月将他从被大火烧光了的家里救出,带着他逃离那个城市,南下寻亲。秦疏的腿被倒下来的木头压坏了,走不了路,大雪的天,她把他放在木板上,一路拖着走,在冰天雪地里,在结了厚冰的大江上,单薄的身影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
  他多想帮帮她,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镜月,别管我了。”
  “好好躺着。”
  他仰头看天,冬日的天总是阴沉沉的,只让人心情更加阴郁:“为什么救我?”他说着,“仇家那么厉害,他们一定还会来杀我的,镜月……”他看着她被勒出血痕的掌心道,“我会拖累你。”先前为了帮他抬起压住腿的那根炙热的木头,她的手已经被灼伤了,姑娘家的手本是绣花执扇的手……
  “别管我了。”
  苏镜月头也没回,声音在浩浩天地间显得那么渺小:“我好不容易才将你从火场里扒出来,没道理让你白死在这里,秦疏,你得回报我。”她说着,像个市侩计较的商人。但哪个商人会拼了命来救他,哪个商人会傻得来做这样不知道能不能回本的买卖……
  秦疏什么都懂,所以便更加心疼苏镜月,也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忽然,冰上猛的传来“咔”的一声,秦疏心里一惊,苏镜月一声“别动”还没落音,她脚下的冰猛的碎裂,“咚”的掉进冰冷的江水里。寒冷让江上又迅速结上一层薄冰。
  秦疏浑身血液一冷,爬着趴在冰窟边,不要命的拿手锤裂那层薄冰,大声呼喊着:“镜月!”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叫她,但声音却消失得那么快,冰天雪地之间仅他一人,巨大的恐慌摧古拉朽一般撕裂了他所有的冷静,“苏镜月!”他在刺骨的水里抓着,捞着,恨不能钻进去找她一样。
  狂乱之中,水下一只没有温度的手抓住了他的掌心,秦疏像是瞬间找回了主心骨似的,另一只手忙顺势摸下,抓住了苏镜月的手腕,拉着苏镜月爬上了冰面,她一身湿透了,秦疏在一旁焦急的要扒她衣服:“你换我的,快换我的。”
  苏镜月忙将衣领捉住,还想拿男女之防来打趣他两句,但抬头一看,只见秦疏红了眼眶,瞳孔中是还未停歇的惊惶,她那些揶揄的话都堵在了喉咙,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秦疏,我没事。”
  她说完,便看见秦疏眼眶猛的赤红,她坐在他跟前,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我没事。”
  秦疏咬牙,忍了许久,终是忍不住情绪,一把抱住苏镜月,像是要把她嵌进身子里一样。
  或许是因为秦疏在这种境况里对苏镜月的感情慢慢开了端,所以在日后很长的岁月里,苏镜月对秦疏来说,并不仅仅只意味着“妻子”,他对她的感情也不仅限于“爱情”,苏镜月是恩人,是倾慕,是陪伴,是依赖,是谁也替代不了的唯一。
  第六章
  秦疏发起了烧。
  糊里糊涂间,他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彼时他有了一定的势力,一直为报仇的事谋划着,但那时他的腿还没治好,伤残将他禁锢在一方木椅上,很多事无法做到让他十分焦急,脾气又急又躁。
  而适时,苏镜月说她寻到一名神医,能治他的腿伤,但方法却是要先敲碎他的骨头,刮痂固板,让骨头重新长过。周围的人都说此法太过猛烈,使不得,然而苏镜月却一反素日淡漠的态度,强荐神医。
  换做往常,秦疏早答应了她,一是他信苏镜月,二来他也确实想让腿上的伤早日好起来,但这次,秦疏却迟迟没下论断。
  他吃味了……
  他偶尔透过窗户能看见苏镜月与她请来的那神医在院子里相谈甚欢,像是多年好友一般,但苏镜月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她有什么老友会是他不认识的。
  医治的日子久久不定,苏镜月忍不下去了,冷声问他:“你这双腿医是不医?”
  彼时秦疏坐在书桌背后,看着探子送来的信,答道:“医,不过此法甚烈,需得让大夫换个法子。”
  “别无他法。”苏镜月道,“谢大哥的医术冠绝天下,由他来治不会出事。”
  谢大哥……秦疏手一僵,默了半晌,将手中的信换了一封:“我信不过他。”
  “你信不过我。”
  这话像根针,扎得秦疏心尖一缩,他想辩白,但话一出口却是:“我的腿治不好又如何?你便这么嫌弃我不能走路么?”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原来他一直都在害怕,害怕苏镜月因为他的缺点,而嫌弃他……
  苏镜月默了良久:“没错,我嫌弃你腿瘸残废。”
  秦疏脸色猛的一白,看见苏镜月平静无波的眼神,羞耻与委屈背后是按捺不住的怒火,他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掷到苏镜月跟前,碎裂的声音惊动屋外的人,秦疏头一次黑着脸对苏镜月道:“滚!”他说,“给我滚!不准再回来!”
  苏镜月看了地上碎裂的瓷器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而她走后不过片刻,秦疏那一瞬的怒气就消散完了,他在屋子里空坐了一会儿,突然开始害怕起来,他不是真的想让苏镜月离开的,要是她生气了……要是她当真不回来了……
  “来人!”再也没法想下去,秦疏吩咐了人去找苏镜月。
  什么羞耻,什么委屈,什么吃味全都抛在了脑后,他只想看见她,把她留在身边,要他做什么都可以,刮骨疗伤,断骨重接,怎么都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屋子的人翻天覆地的找到傍晚也没有找到苏镜月。
  秦疏慌了神,他动不了,没法亲自出去找人,只有吩咐更多的人满城的找,他唯有看着渐渐黑下去的天色一心空茫。
  事情的结局秦疏是知道的,苏镜月回来了。在半夜的时候被人从客栈里面请了回来,她头发也没梳,想来是回得急,秦疏见了她立时便服了软:“我治。”他说,“镜月,我治。我是信你的,我让你走不过是说的气话,你别生气,你别当真。”
  他说得那么着急,让苏镜月轻声一叹:“我还道你有点骨气呢,本还打算在客栈住个两三天,结果你却连半日都绷不住。”
  他连一个时辰也没绷住……
  最后他接受了神医的治疗,医好了腿,那位谢大哥也与苏镜月就此别过。
  但是在梦里,苏镜月走了却没再回来,他派人去寻,从天黑找到天亮,他在屋子像是等了一个轮回那么久的时间,最后却是有人告诉他,苏镜月找不到了,她掉下了一个山崖,被河水冲走了。
  像是一个噩梦被另一个噩梦吓醒了一样,秦疏猛的清醒过来,他看见小女孩坐在他身边,手里拿了片叶子蜷着,当盛水的器皿,正在喂他喝水:“你烧了半月了。”她说,“没死算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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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青青(上)
  第一章
  辰暮大师兄被慕容青青睡了?
  辰暮大师兄练功时被慕容青青惨无人道的睡了?
  辰暮大师兄练功时被慕容青青惨无人道的睡后,面色憔悴,闭门不出,羞愤欲死了?
  慕容青青欲哭无泪:“谣言!都是谣言!事情明明是,大师兄练功时,法器碎了,他惨遭法力反噬,所以面容憔悴,闭门不出,调养生息去了!”她拽着同门师姐的手委屈道,“事情怎么会传成这个样子,大师兄回头知道了,得怎么看我啊!”
  同门师姐斜眼看她:“可那天有人御剑飞过青云峰时,看见你神行狼狈,衣冠不整的从大师兄房里跑出来,而后大师兄又面容憔悴的追上你,据说还拉扯了好一阵呢。”
  “那……那是因为……”慕容青青眼珠转了转,终是一咬牙认道,“好吧,我承认大师兄练功的法器是我弄碎的!可我当真不是故意的!大师兄当时遭法力反噬,我心慌,拿了碎法器便想去找师父拼起来,哪想伤成那样的大师兄还有力气从屋子里追出来,将我捉住让我把法器还给他……”
  师姐愣了好半晌:“乖乖,你这是要害死大师兄的节奏啊。那碎了的法器是能乱拿的么?那种法力反噬的时刻外人是千万碰不得的,否则,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命丧黄泉。也亏得是大师兄才有力气追出去,要换了别人,怕早被你玩死了。我说小师妹啊,你虽入门不久,但这些常识却是该知道的,你上课时,都用耳朵打蚊子去了么?”师姐拧着她的耳朵一转,疼得慕容青青哎哎直叫。
  最后只有捂着耳朵,可怜巴巴的抽泣两声:“好了,我知道了,我这便给大师兄道歉去。”
  青云峰上,辰暮独居之地。
  “大师兄。”慕容青青在门口轻轻叩响门扉,“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里面没人应声,慕容青青端着食盘在门前来回走了两圈,又道:“师兄,我错了,我来给你道歉来了。”
  仍是沉默。
  慕容青青在门口双膝扑通一跪,声泪俱下:“大师兄!我当真知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嘤嘤!你别这样折腾自己啊!”
  她哭得尽兴,房门洞开,辰暮穿着一袭蓝白相见的锦袍冷冷立在门口:“我说过,一月之内,任何人不得上青云峰。”
  “我知道!这不能怪青云峰下的弟子,是我没脸没皮的求了许久,连哄带骗威逼利诱诓得他放我上山来的。大师兄,我你在养伤,身边正需要一个伺候起居的人,我实在心里内疚,自愿上山来侍奉你!”
  “不用。”丢下两个字,辰暮最后一步要关门,哪想慕容青青倏地整个人往前一扑,将自己挂在门槛上,面朝地,双手抬起,一碗枸杞炖鸡汤稳稳的呈在他身下:“师兄。”她艰难却坚定道,“好歹喝了这碗汤。”
  谁知这新入门的小师妹竟是这么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主。
  辰暮自诩此生已见惯奇奇怪怪的人,可用这种姿势挡门的倒还第一次看见。他终是弯腰,端起那碗鸡汤:“别再来了。”
  慕容青青爬起身来,脆生生的应了,转而离去,走得倒是果断。
  翌日,辰暮正在打坐,体内气息刚运转了一周天,又闻“碰碰”敲门声。他眼一睁,眉头皱了起来,下榻开门,站在门口笑眯眯的人,又是慕容青青。他眉梢一动,声色薄凉:“又来作甚?”
  慕容青青变法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丛草药:“大师兄,这种草药对内伤管用,你便拿去嚼巴着吃了吧!”
  辰暮目光一转,认出确实是对内伤有用的药草,但是……“不需要。”他冷冷落下三字,甩手关门,这次速度比昨日快了不少,没让慕容青青扑在门槛上,但眼瞅着门要关上时,一只握着草药的手臂硬生生的穿了进来,本他快速关上的门狠狠夹住。
  “嘤!”外面的慕容青青一声隐忍的怪叫,似乎疼得不行,拽着草药的手用力得泛白,几乎要握烂草药根茎,“大师兄。”因为忍耐着险些断臂的疼痛,她语调时高时低,“好歹……接了这些草药。”
  辰暮默了许久,一把拿过草药,关上门:“别再来了!”语调比昨日多了些警告。慕容青青又脆生生的应了,离去的脚步声极是欢快。
  辰暮垂头看了看手里的草药,掐下一片,放进嘴里,吞掉:“真涩。”
  第三日,当外面又响起敲门声,辰暮理也不理,待运完功,听见外面来回踱步的声音,他只道:“回去。”
  外面的人扬声道:“大师兄,我只是来送丹药的!没别的意思!”
  “不要。”
  “好的,我知道了。”
  对方今日这么快就放弃倒还让辰暮眉头一挑,但没等他疑心多久,忽见一根指头“咄”的戳破了他门上糊的纸,然后转了一圈,将他门上一个木格子的纸全弄破了,一包纸裹着的东西从破开的那个洞里慢慢挤了进来,然后掉在地上。
  慕容青青哼着小曲儿便蹦跶着走了。
  辰暮起身走去,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又看了看他窗户上的洞,竟难得头痛的揉了揉脑袋。
  这……真是……
  让人防不胜防啊……
  辰暮给看守青云峰大门的弟子下了死命令,无论什么东西皆不得上青云峰,包括苍蝇和慕容青青!
  听着辰暮薄凉的说出这话,守门弟子一脸惋惜,冒死进言:“大师兄,青青对你当真是真心的。”
  辰暮一脸冷色:“她只不过是愧疚。”对辰暮来说这是一句在简单不过的辩解的话,他只道外人看慕蓉青青天天来找他,生了什么误会,如此解释,照顾的是自己与慕蓉青青两人的清誉,但他不知,在门派弟子们的口口相传中,他的清誉早就没了。是以这话听在该弟子耳朵里又有了另外一层含义。
  他目送辰暮离开,极为感慨道:“原来……大师兄你恨她……”
  第二章
  仙门中又传出大师兄失身之后,慕容青青对他百般讨好,但大师兄只认定其只是心怀愧疚,并不信其真心,所以闭门不出,不愿与慕蓉青青再相见,免涂添伤怀。
  这些传闻虽将慕容青青气得跳脚,但却没有哪个活得不耐烦的敢去大师兄跟前乱嚼舌根。是以,没了慕容青青的打扰,辰暮总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待得又是一日晴好,辰暮方打坐完毕,忽听院子里一阵稀里哗啦的乱响,似是有什么重物砸进院子里,他眉头一皱,心头忽的有些不祥预感,一推门出去,果然又看见了慕容青青!
  彼时她正卡在一株大树上,摔得一身狼狈,挣扎了几下,一柄剑从她身旁落下,她一声惊呼,挂住她身体的枝丫尽数断裂,慕容青青一屁股摔在地上,滚了两圈,堪堪停在他跟前,脸上挂了彩,衣衫褴褛,好似行乞而来。
  “大师兄!”摸到旁边的鞋,慕容青青没顾着痛,一蹭就起来了,她兴奋道,“守门弟子不让我进,但我学会御剑术了!以后我可以自己飞过来!”她笑得就像一个吃到了天下最好吃的糖的小孩。
  辰暮冷眼看着,却想问极了,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教会她御剑术的!
  慕容青青拍了拍身上的灰,拍得一片尘土飞扬,辰暮眉头微皱,却也没躲,只是冷声道:“你今日拿什么我也不会收的。”
  慕容青青一愣,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看他:“哎呀……糟了,我什么东西都没带,今日第一次御剑飞这么远,光顾着掌握法术了,根本就忘了给你带点东西……”
  倒是……怪他这话说得多余了么……
  辰暮揉了揉额头。
  “不过没关系。”慕容青青笑道,“我把人送到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吧,大师兄,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
  “有。”辰暮正色,“离开这里。”
  “这个待会儿做。”慕容青青答得极快,答完了又铮亮着眼忘他,“还有别的么?”
  辰暮无言,对于这么死缠烂打且脸皮比城墙拐还要厚的人,他当真是彻底没辙了。他索性一扭头回了房,关上房门,只听慕容青青在院子里喊道:“那我先帮你扫院子吧!”
  不一会儿,外面除了扫地的簌簌声和慕容青青偶尔哼的两句歌谣,也没有别的什么杂音了。
  罢了,辰暮心想,就随她吧。
  这一随,便随了大半个月,慕容青青日日御剑而来,或给辰暮带点吃食,或给他弄些补药,有时帮他扫扫院子,修剪一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时间一久,辰暮倒是习惯了这个小师妹的打扰,运功之后,若听不到她在院子里哼小曲,倒还有几分不习惯。
05 青青(中)
  这日复一日,辰暮遭法力反噬而受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他琢磨了些时日,终是在一日吃完慕容青青送来的食物之后,道:“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此伤虽是因你而得,但更多却也是怪我自己不小心,这些日子你也已经将功补过,心中便无需愧疚,从明日起,你便别来了。”
  慕容青青看了他半晌:“我早就没愧疚了呀。”辰暮一愣。只见慕容青青不敢置信道,“大师兄,时至今日,你莫不是还以为我日日来这里,是因为愧疚?”
  辰暮蹙眉:“不然呢?”
  慕容青青正色,“是因为我喜欢你。”她字字清晰道,“打碎你法器那次,其实我就是想来和你说这事的,但因为心里紧张,所以难免手脚不利落,犯了错。这些日子相处,我看出大师兄并非看起来那般冷漠,不近人情,脾气不好,极难相处,不爱说话,但一开口便能噎死人……”
  辰暮眯起了眼。
  慕容青青适时打住:“我知道大师兄有颗温柔的心,比这山上所有人都更温柔。”她眉目微垂,眼底流露的是辰暮未曾在她身上见过的温婉,原来……这么跳脱的一个女生,也有这样一面。辰暮愣住,望着她好半晌,最后眉目一沉:“如此,你便更不能来这里,现在便走吧,以后也不许再来!”
  “为什么呀?”她还要说话,辰暮拎了她的后领,拖着她便往山峰下送,慕容青青慌了,挣扎道,“你有心仪的姑娘么?你有不想被人喜欢的癖好么?师父有明令禁止门下弟子不许谈婚论嫁么?”
  辰暮不答话,只专心的将她往山下拖。
  慕容青青替他回答:“没有,没有,没有对吧!三个都没有你这么着急赶我走作甚!”
  一路将慕容青青拎到青云峰下,守门的弟子看见这种架势的两人一时都被吓住,但闻辰暮冷冷道:“想赶你走而已,需要理由吗?”这几日的言传身教,竟是让辰暮也把这份无赖学了去。
  慕容青青一愣,辰暮吩咐道:“将她给我抓住,待我将上面结界布好再她放。谁要再敢给她方便,别怪我一并处置。”
  结界做好,慕容青青便是御剑也上不去了,她着急:“我……我就是想去看看你!为什么不行?”
  辰暮回头:“我不喜欢。”
  第三章
  慕容青青被辰暮大师兄公然拒绝并嫌弃,仙门弟子皆道大师兄果然是寡情之人啊,连强上献身如此强劲一法也无法令其心动,果然是一心向道,心无旁骛了么。
  但这些言语并未在仙门当中红火多久,原因是,仙门的试剑大会便要开了。此乃一年一度的比试大会,胜者或会得到师父赠予的一件宝贝,人人皆摩拳擦掌,话题一时都被试剑会引了过去。
  大会第一轮是单纯的法力比拼。
  慕容青青自然也是要参加的,她虽入门晚,但好在天资聪慧,否则也不会被师父选为关门弟子。
  第一轮便刷下了一半的人,第二轮则是要比赛其杀妖本领,考虑到安全问题,所以着两人一组。杀妖最多的那组进入下一轮,而第三轮,则是赢的那两人分别与云游回来的师父对战,由师父来评判哪个弟子学得更好一些,慕容青青知道这个比赛规则之后,愣了许久没说话,但她最近老是这样愣着,同住的人便也没大在意。
  组队之时,慕容青青求遍了所有人,让他们千万不要与她组队,一旦听闻谁有意愿与辰暮组队的,她便跑去将人家眼巴巴的望着。她与辰暮的事,仙门上下都知道,且知道的都比实际发生的更为离谱一点,所以大家便也成全了她。
  于是,第二轮比赛前十天,慕容青青站在了辰暮面前,她一脸痛心:“大师兄,没人愿意与我一起,只好委屈你了。”
  辰暮眉梢一挑。慕容青青私下里做的那些事他不是不知道,但这些天没看见,他竟莫名的不觉得她这副厚脸皮的模样讨厌,见她眼底偷藏的笑意,辰暮心里竟起了几分纵容的心思。
  他沉着脸,声音冷冷道:“别拖后腿。”言罢,他转身欲走。
  可慕容青青哪会如此容易放他走,伸手便去拽,辰暮早有准备,手一抽,慕容青青扑了个空,她脚下不经意间一崴,“哎呀”一声,慕容青青摔倒在地。辰暮脚步微顿,便只有这一瞬的停顿,慕容青青藤蔓一般抱住了他的大腿:“大师兄!要我不拖后腿可以!教我法术吧!”
  辰暮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当下又恼又怒:“撒手!”
  “不撒!”慕容青青心一横,道,“你若不教我,别说十天后我拖你后腿,现在我便拖着,不放手!”
  被人胁迫至此,饶是冷漠如辰暮也气得直喘粗气:“好!好!慕容青青你好极了!”
  慕容青青只觉头上杀气深重,她不管不顾,抱着大腿整个人几乎都贴了上去,闭眼咬牙,一副要做长期抗争的准备。
  “放开!”辰暮一喝。
  “你先答应教我!”
  “我教!”
  慕容青青便立即松了手,她坐在地上,捂了脸:“你早说不就好了么,做这种事,即便是我也会很害羞的。讨厌!”
  辰暮简直无言以对。
  辰暮这人冷是冷了点,但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是以他此时答应教,不管是怎么答应,最后一定会教。他理了理衣袍,冷冷丢下一句话:“明日寅时,御剑来青云峰。”
  “好的大师兄!”
  辰暮目光一冷:“先做好死的准备。”
  慕容青青声音清脆响亮:“没问题大师兄!”
  次日寅时,慕容青青依言御剑而来,适时辰暮已经在院中立了许久,寒露湿了肩头,见到慕容青青,他徐徐睁眼:“太晚了。”
  “好的大师兄,明天我再提前一点。”
  无论如何,慕容青青的态度是值得肯定的,辰暮瞥了她一眼:“先围着青云峰跑十圈,活动开了便与我来战。”既然是狩猎妖怪,实战便是最好的训练方式。
  慕容青青应了,可她没想到,等她跑完十圈回来,大师兄真的是用杀了她的力气在与她拼命啊!原来,他昨日说的做好死的准备当真不是在开玩笑啊!这真的是要死人的节奏啊!
  第一天罢,慕容青青再没力气御剑而飞,只拖着残破的身躯,挪到青云峰下,让守门弟子给抬了回去。
  第二日,辰暮早上起得晚了点,他本以为照着昨天那架势,慕容青青好歹也要卯时才起得了床,等来到他这里,至少天该大亮,但没想到他一踏出院子,寅时一刻,慕容青青手上裹着绷带,直挺挺的站在院子里,望着他:“大师兄,你晚了。”
  在这还未天明的黑暗之中,慕容青青眼中仿似有光亮在闪动,辰暮不得不说,他很讶异,而且……佩服。
  这个死皮赖脸的姑娘,确实有点常人所不及的耐力。那他便稍微认真对待一下吧,就当做,回报她的认真。
  这一日练下来,慕容青青倒不觉得有第一日那么累,而且托辰暮时不时停下招数指点她一两句的功劳,她学的东西倒是比昨天要多。慕容青青聪敏,一个错误点出,教一次她便会了,这天教完之后,辰暮也忍不住夸道:“你天资好,若日日皆如今日般用功,他日定有大成。”
  慕容青青忙接话道:“那也得有人日日这么教我才行啊!”她笑着将脸凑过去,“大师兄啊,就算这次比赛完了,你也这样日日教我好不好?”
  夕阳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她额上的汗珠与清澈的眼眸透出晶莹的光,看得辰暮微微失神。
  “大师兄?”
  察觉自己失态,辰暮清咳一声,后退一步:“再说吧。”
  慕容青青笑了起来:“你可是没拒绝哦!记得!”她哼着小曲,像之前在他这里扫完院子一样,畅快的走了。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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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青青(下)
  第四章
  离比赛还有三天,慕蓉青青的术法与武艺提高得飞快,令同门羡艳。她却还是坚持赶在寅时之前便去了辰暮院子里,先跑十圈,再与辰暮战上一场。
  这日她刚跑完步,活动开身子,回到青云峰的院子里,却发现辰暮竟坐在院中石椅上,只手撑着脑袋,闭目小憩。
  慕蓉青青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跟前,将他的脸细细打量了一遍,适时晨曦的光刚起,一切都那么如梦似幻,慕容青青看得正专注之时,那对轻闭的眼眸缓缓睁开,看着眼前慕蓉青青放大的脸,他没有半分惊讶,似早已察觉她的注视一样。
  在辰暮开口之前,慕蓉青青道:“大师兄,可有人说过你长得极美?”
  “唔,现在你说了。”
  “大师兄,我可以亲亲你么?”
  她这话问得突兀,话题转得太快,辰暮一时没反应过来,忽觉唇上一暖,竟是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当真将唇印了上来!辰暮双目微睁,立时往后一退,慕容青青却在他退开之前伸出舌头在他嘴上俏皮的舔了一下。
  “真是好滋味。”慕容青青笑得好似偷了腥的猫。
  辰暮在巨大的心灵撞击之后蓦地回过神来,咬着牙,恶狠狠道:“慕容青青!”
  “什么亲亲?你还要我再亲一个啊,好极好极。”慕蓉青青故意误解他的意思,一闭眼,嘟着嘴,慢慢凑过脸来,辰暮目光落在她撅起来的嘴唇上,脑子不知为何,突然停顿了一瞬,在这个完全可以躲开的情况下,竟轻易的又一次让慕蓉青青碰到了他的嘴。
  而这一次,慕容青青竟比辰暮更为惊讶,待一碰到,她像被电到一般弹开,捂住嘴,愣愣的看着辰暮:“你没躲?”
  辰暮也愣愣的摸着自己的嘴……
  是啊,他没躲。
  明明能躲得开的。发呆也好失神也罢,总之就是没有躲……
  慕容青青呆呆的问:“大师兄……你莫不是,有点喜欢上我了吧。”辰暮抬眼看她,恍觉有些不对劲,若照常理推断,说出这话时,慕容青青应该是一副兴奋高兴得不知所措的表情才对,可为何她此时的眼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若喜欢上了,又待如何?”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怎么会问出这种话,“这不是你希望的么?”
  慕蓉青青呆呆的看着他,然后像碰见鬼一样,拔了剑,爬上去,踉踉跄跄的御剑而飞,简直就像是逃一样。
  然后,慕容青青接下来三天都没有去过辰暮的青云峰。
  辰暮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破天荒的因为一个姑娘,下了青云峰。
  或许是他这好奇里还带着几分挥散不去的挫败感吧。一个粘他粘得那么紧的姑娘,一个全仙门都认为她喜欢他的姑娘,居然在他好不容易有点动心的时候,在他说出类似于表露心意的话的时候……仓惶而逃!
  难道,是他和全仙门都误会什么了吗……
  而辰暮没想到,他下了青云峰,竟然也没找到慕容青青,与她同住的人说她从那天之后就没有回来住过,还以为慕容青青是在青云峰住下了。辰暮心头一紧,满仙门的找人。
  可找了两天,仍旧没有找到慕容青青的身影,直到比赛当天,辰暮终于看见了慕容青青,她还穿着那天离开时穿的衣服,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只是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腾上来围着他“大师兄大师兄”的叫唤。
  辰暮两天找不到人,心头早憋了一通邪火,当即便遏制不住的发了出来:“你倒是记得这里还有个比赛。”但只开了个头,看见慕容青青耷拉着脑袋垂头等骂的姿态,那些窝火一瞬间便不知飘去了哪里。末了,他憋到最后,只冷着嗓音道:“这几天都去哪里了?”
  慕蓉青青不答话。
  辰暮盯了她许久,罢了,他一声叹息,以后再问吧。
  “妖怪生猛,今天你跟紧我,注意身后。”
  慕容青青抬头看他,默了半晌之后,又垂下脑袋,像是呢喃一般道:“其实你很温柔。”
  辰暮闻言,清咳一声:“走了。已经开始了。”
  两人行至山谷之间,辰暮执剑走在前方,慕容青青在身后跟着,走了一段路,她倏地开口问道:“为什么……非要将妖怪赶尽杀绝呢?”
  “妖既是恶。除恶扬善这是修道者的本分。”
  慕容青青一默,话题倏地一转:“我好似听闻师父今日已提前回来了。”
  “为防意外,师父确实回来了。”辰暮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这是怕自己被妖怪杀了?”
  慕容青青一垂眸:“不怕,我有大师兄在……”
  辰暮忽的脚步一顿,“以后……”他没看慕容青青,言语有些生涩别扭,“以后,我可以天天教你术法武功,你可还想学?”
  慕蓉青青抬头望他,转而一笑,笑靥如往日一般明媚,她道:“大师兄啊,我……不想学了。”话音一落,辰暮只觉周身一僵,再也动弹不得。他眉头一蹙,望着慕蓉青青,但见她身形一转,向前踏了三步,自衣袖之中取出一枚信号但,发向天空,一时间,林中妖气大盛。
  “仙门优秀弟子倾巢而出,门派之中防守薄弱,道寂老头现在门派之中,找到他,杀。”她声音不大,但音色却随着法力传播出去,没一会儿,林中妖气渐消,辰暮知道它们去了什么地方。
  辰暮脸色冰冷:“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再清楚不过。”慕容青青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我洗去妖髓,机关算尽,为的便是今日。父母血仇,我隐忍了十五年,十五年中恨极了你们这些打着除魔卫道旗子的道士!”她冷厉的声色一转,带着些许自嘲,“而到最后,为了复仇,我却洗干净了妖髓,修行你们的法术,成了一个修仙者,有时宿命总是如此讽刺,它会把你变成你以前最讨厌的那类人。你说是不是……大师兄?”
  辰暮静默:“你不是慕容青青。”
  “我是。”她道,“慕容青青从头到尾只有一个,我便是你识得的慕容青青。不过我却不该是你的小师妹。道寂老头在云游之时结识了一个小姑娘,见她天资聪慧便给了她拜师的道符,我将她的道符借来用了。”
  “你骗了仙门所有人……”
  慕蓉青青一笑:“是啊,所有人。”
  辰暮沉默,见她转身要走,才又开口道:“这些时日,你说过的话有没有哪怕一点,是真心实意的?”他声音微哑,问得吃力,就好像只要慕容青青说有,他就决定原谅她所有的背叛一样。
  而慕蓉青青只侧头瞥了他一眼,目光不见半分温度:“没有。”她说得那般果决,随即拂袖离去,用的是他们门派的御剑术,她现在要去杀他师父,用的是他教习的法术武功。
  “师父不会那么轻易中招的,别去了……”他这句告诫消散在树林之中,没人听见。
  第五章
  仙门遇**妖偷袭!
  衣服里的传声符传来师弟着急的声音:“大师兄,你在哪儿!快回来!”
  辰暮闭上眼,没空搭理他,将所有法术专心用在破除体内禁止之上。不消片刻,他一睁眼,周围禁止尽消:“师父在哪儿?”他通过传声符回话。那边的师弟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大师兄!你终于回话了,我还担心你出什么事,师父坐镇主殿,他老人家自是无妨,偷袭他的那些小妖已尽数被钉死在伊祁桃木上了,只是零散的小妖有些难收拾。”
  辰暮唇角微动,关于慕容青青这个名字终是没有问出口,他御剑而飞,回归仙门之中。
  辰暮阴沉着脸色赶到大殿,殿外的桃木之上以钉死了许多妖怪,他尚未进门,忽听其中弟子惊呼:“小师妹!”
  “青青!”
  “师父!你为什么……”
  辰暮心头一慌,急忙踏入殿中,但见师父的缚妖索将慕容青青临空吊着,她心口插了一柄桃木剑,鲜血如注淌在地上。
  “道寂老头果然……心狠手辣。”
  “妖始终是妖。”师父立于主座之上,他目光沉凝,虽已年过半百,但却并不显苍老,“即便洗去妖髓,也仍旧改不了虚伪丑恶的本性。与你们,谈何仁慈?”
  慕容青青笑了起来,然而将死之际,她的笑声却令人莫名觉得心下苍凉,在殿中之中多半都是与她相处过的,虽说她有掩藏伪装,但是在一起那么久,怎么可能时时刻刻做到如此滴水不漏,师父说的……或许……也有点不对吧。
  “我丑恶虚伪,你便是纯善真执,我杀人便是错,你杀我便是对,倒真真是个道貌岸然的混账东西。”
  “师父,小师妹……慕容青青在山期间未曾做过害人之事,还望师父网开一面。”一人忽然抱拳跪下,沉声求情,众人见状,亦效仿跪下。师父眉头一皱:“这妖怪给你们灌了**汤不成!”他手中长剑一挥,“如此,便更留不得!”
  辰暮心下一惊,什么也来不及想,纵身上前,解了绑住慕容青青的缚妖索,将她往怀里一抱,御剑便飞走。师父勃然大怒,起身要追,却被别的弟子拖住脚步,无奈之下,他只得作罢。反正桃木穿心,这小妖也活不成了。
  云雾在身边穿梭而过,慕容青青却听不见别的声响,只感受到了辰暮与自己相贴的身体,传来他急促的心跳。
  “为什么还要救我?”她问。
  辰暮没有回答。
  “我靠近你,只因你是他嫡传大弟子,你的招数与他最是相似,我是来寻破解之法的,我只是为了利用你。”
  辰暮知道,所以她那么热情的追求,但是在他有所回应之后,又忙不迭的抽身离开。他只是想一下,便知道了:“慕容青青,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他声色极冷,但话语中却带着几丝极难察觉的僵硬,“你有没有,哪怕一丝的真心?”
  慕容青青望着身边无声流转而过的白云,她知道再往前走便是青云峰,但是她恐怕再也到不了了。
  “没有。”她说得十分清晰,“一点也没有。”
  辰暮握紧她的肩头:“你当真……可恨至极。”
  “没错,呵,可恨,谁让我……是妖怪呢。”话音渐弱,她便像一簇散沙,被风一吹,化作星星点点,消弭于世间,洗了妖髓的妖,最后连尸体也留不下来。她什么也不是……
  辰暮顿下身形,立于涛涛白云之中,眼看着那些光点从指间流逝,再不复形状。
  有一个女子,没脸没皮的闯进他的世界,然后这般悄无声息的走了,只留下他心中的一片狼藉,无从收拾。
  辰暮恨透了妖怪,他向师父谢罪,请命下山,游走于尘世之间,但凡有妖怪落在他手上,皆没有好下场。
  时光转瞬,入白驹过隙,他已是半百之年,与师父一样,岁月不曾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他依旧游走街市小巷,一日,走过江南小石桥之时,书生身上飘来一股淡淡的妖气,他眉目微沉,他没有跟着书生走,而是追寻着妖气痕迹,一路寻至一间巷弄小屋,屋中正有女子在来回忙碌。她哼着小曲,好似愉快极了。
  这一幕不知为何便破开了他记忆的枷锁,将那些他以为再也想不起来的画面重新拼接,捧到他的面前。
  书生不在家中,她打理好了所有的家务,然后站在院门口傻乎乎的练习:“相公你回来啦。”“相公你终于回来啦。”“哎呀,不对,人类女子到底是怎么做的呢。”
  她那么努力的想做好。
  辰暮一时竟下不了手,他默默转身离去,在江南小城中略微有些迷失,待他有日想起,再一次去了那个小院,那女妖还是那么快乐的伺候着她的相公,辰暮便像看呆的一样,由着记忆阴影中的那些凶兽,将他理智啃噬干净,他时不时来小院前转转,他想,总有一天他不会再想过来的,总有一天,他不愿意再记起……慕容青青。
  但是,他等的那一天尚未到来,女妖便被另一个道士杀死了。
  那日他去的时候,女妖已经快死了,书生知道她是妖怪,吓得不轻,但却还是要去抱他,女妖面目狰狞,她说:“我只为吸你阳气而来,你还靠近我作甚!滚!滚得远远的!我不想再见你。”
  她否认那些付出过的感情,她说那些东西都是假的。
  但是,怎么会是假的。那样从眼底深处涌出来的温柔怎么会是假的!
  她……她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她舍不得他伤心,舍不得留他一人去记着本该属于两个人的东西。所以她想让他淡忘,想让他恨她,可妖怪不明白,那并不是恨,那只是……不甘……
  而不甘,更易让人执著,更易让人介怀一生。
  慕容青青做到了,她让他介怀了一生。
  辰暮独归青云峰,余生之中,他日日寅时起床,在院子里枯等,只是,终其一生,他再未等到那个该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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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 喜当爹(上)
  第一章
  陆黎在下午两点的时候接到了家中管家打来的电话。
  “先生,有个小孩在院门口站着,自称为您的儿子……”
  一瞬间,陆黎觉得自己请了个脑子有毛病的管家,他指尖在键盘上飞舞,面无表情的回道:“打出去,应付骗子这种事还要我来教你么?”
  “可是先生,这孩子拿着亲子鉴定。依我看,不是假的,而且……”陆黎指尖一顿,身子往后一仰,倚在舒服的老板椅上,声音沉了下来:“而且?”
  “我刚才已拍了照,传到您的邮箱中,您可亲自看一看。”
  挂了电话,陆黎握着鼠标轻轻点了几下,宽阔的显示屏上刷出一张五岁男孩的脸,男孩眸光清朗的看着镜头,圆圆的脸上看不见一分畏惧,眉宇之间的神态实在与他太相似。
  陆黎松了鼠标,摘下黑框眼镜,一张向来沉稳的脸上难得显出了几分愕然。这……是他的人生出了问题,还是他打开邮箱的方式出了问题?
  亲子鉴定是真的,儿子也确实是真的。陆黎揉了揉抽痛的额角。将坐在沙发对面的男孩盯着,双目如炬:“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也不躲避他的目光,利落的答道:“陆坚强。”
  什么破名字……陆黎又问:“你母亲呢?”
  “外公病了,妈妈要去照顾外公。”
  “在哪个医院?”
  “妈妈交代了,不告诉你。”
  ……那女人,是在玩他吧?要去照顾爸爸就把儿子扔了?还扔给他?她就如此笃定他一定会要这个凭空落下来的儿子?她这举动与其叫做把儿子还给他,不如叫把儿子丢掉,或者说--坑爹!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陆坚强摇头:“妈妈交代了,这也不能告诉你。”
  陆黎语塞,眯眼打量陆坚强,小孩毫不畏惧他的目光,直勾勾的与他对视。陆黎挑了挑眉,倚在沙发上问:“那说说,你妈妈交代了什么事儿能告诉我?”
  陆坚强想了一会儿:“我真是你儿子,亲生的。”
  “呵。”陆黎失笑,“不说也好,你就先住下吧。”大人之间的事,本就不该让孩子搀和进来。她不说,还真当他没办法找到人么。
  第二天,陆黎照常上班,到中午的时候管家给他来了个电话:“先生,今天送坚强去幼儿园后,我从校方手中拿到了家长的姓名电话以及家庭住址。我已着人去女方家中守着,目前家中还没人,她的姓名以及联系方式我已通过短信发至您的手机,”
  “嗯。”陆黎挂了电话,这才将目光从显示器上离开,他端起水,抿了一口,翻出短信,一眼扫到上面的名字:“林馨。”他在脑海里找了找,没有哪一张面孔能与这个名字重叠起来。手指放在名字之后的十一位数字上面,拨通,等待,没人接起。
  陆黎也不急,将手机往兜里一揣,看了看时间,打算下楼吃饭。
  走进电梯,他站在最后面,随着楼层往下,进电梯的人越来越多,十三层,电梯停下,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刚伸手要去关门,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唤:“林馨!等等!你的手机!”
  陆黎微微一怔,目光定在那女孩身上。
  电梯里人太多,他将她看不仔细,只隐约感觉是个年轻的姑娘,年轻得好似一个才毕业的大学生。“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从同事手中接过手机连声道歉,声音轻软。
  一楼到,电梯中的人鱼贯而出。女孩迈大步往外走。陆黎静静的跟在女孩后面。越打量,他便越觉得是刚才自己听错了,这么年轻的姑娘,怎么看也不像一个五岁孩子的妈啊。
  可不管心里如何疑惑,他仍旧跟了上去。
  市医院,陆黎站在住院部三楼的楼道上,看着面前这个重症监护的牌子,他抱着胳膊,沉吟了一会儿,名唤林馨,有个生病的父亲,与他在同一个地方上班,最重要的是……
  陆黎拨通管家发给他的十一位电话号码,病房里面果然有铃声响了起来。
  还真是这么一个姑娘啊……
  “喂?”电话被接了起来,房间里有脚步声响起,像是那姑娘要出门来讲电话,“您好?”陆黎挂断电话,脚步一转,装作路人一般,正好在林馨开门的那一刻路过病房门口。
  第二章
  一开门,专心接电话的林馨险些撞到一个人身上,她吓了一跳,顿住脚步,下意识的要道歉,抬头一望,呆住了:“陆……呃,陆总。”她想捂嘴,但话已出了口。
  陆黎转头看她,仿似是看见一个陌生人跟他打招呼一样,他礼貌的退后半步,客气道:“你好,**认识我?”
  林馨眼珠转了转,打着哈哈道:“呃……我,我在陆氏工作,有幸在公司碰见过陆总。”
  “哦,是吗?这倒是缘分。”
  他这话说得阴阳莫测,听得林馨心里乱打鼓。她心道:莫不是……那小子这么快就招了吧?这是来兴师问罪了?还没等她多想,陆黎便道:“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林馨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忙赔笑道:“您忙,您忙!”
  原来……还真是偶遇啊。林馨再把手机拿到耳边,里面早已没有声音了。她该感谢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打来,让她有了一次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么……
  也不知道那小家伙在新家里过得好不好。
  晚上回到家,与陆坚强一起吃晚饭,看着自己的儿子,陆黎瞬间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养了一个这么像他的孩子,但妈妈却那么的普通。普通得,连给他生了儿子,他都完全没有印象,他该说世界真奇特吗?
  “你妈妈是怎样的人?”他想多了解一些关于这对与他干系匪浅的母子。
  陆坚强头也没抬的道:“很笨的好人。但是她好像很喜欢你。”陆黎怔了怔,陆坚强扒了两口饭,抬头望陆黎,“你还没找见她吗?今天我明明看见管家去和校长说悄悄话了,这样都找不到,难道我爸爸和妈妈一样笨吗?”
  他嫌弃的口气让陆黎挑了挑眉:“哦,你倒是对这些事看得挺透彻的。”
  “哪个小孩不想爸爸妈妈在一起,以前没见过你,不好说,现在我觉得你还不错,可以和妈妈在一起。”
  陆黎失笑:“人小鬼大。”
  第二天上班,陆黎着人调来了林馨的履历。六年前应聘来公司的小职员,这资历应该算是老员工了吧,为什么愣是没有升职呢?陆黎仔细一看才知道,这姑娘一直在申请内部调动,每个部门干不了一年多时间便跳动到另一个部门,她这是故意不想升职吗?不想见到他?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留在陆氏呢?辞职不是更好?
  而且,更让他惊讶的是,这姑娘今年已经二十七了,明明看起来跟个孩子一样……
  中午,陆黎照着昨天的时间坐电梯下楼,果然又碰见了林馨,陆黎在心中嘀咕,看来这还是个生活规律的姑娘。
  但于昨天不同的是,林馨在二楼的员工餐厅便下了,陆黎挤出人**,悄悄跟在她身后。但公司许多人都认识他,沿路走来,不少人与他打招呼,没跟一会儿,便跟丢了林馨的身影。
  陆黎有些失落,刚一转身要走,手肘打在一个餐盘上,“哎呀。”女子一声惊呼,餐盘落在地上,饭菜也洒了一地。陆黎一看见身后的人顿时有种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感觉。
  “对不起对不起。”林馨一个劲儿的给他道歉。
  陆黎心生一计,仍旧如昨日那般客套道:“哪里,是我没注意才是……咦,是你,好巧。”
  林馨一抬头,看见陆黎,倒抽了一口冷气,又强自憋出笑:“啊……陆总,好巧,哈哈哈……”
  陆黎看了看地上的饭菜,道:“这都怪我,作为赔偿,不如今天午饭就由我来请你吧。正巧我也要出去吃饭。”
  “呃……不用不用!”
  “不用客气。”陆黎弯腰替林馨捡起地上的餐盘,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怎么称呼?”
  都做到这个份上,她再拒绝就会有点奇怪了吧。林馨硬着头皮跟了上去:“谢谢陆总,我姓林,叫林馨。”
  “嗯,好名字。”
08 喜当爹(中)
  第三章
  林馨本以为陆黎请她吃饭顶多就是一顿便饭,可走进西餐厅的那一刻,林馨就有了想溜的心思:“陆总,一顿午饭而已,不用这样,而且我下午还有事,您应该也比较忙吧……”
  “嗯,正巧今天没事。”陆黎答得轻松,将菜单递给林馨,“你要吃什么?”
  林馨苦了脸,她想喝杯白水就走人啊……可在大老板的注视下,她还是硬着头皮点了一份牛排。
  餐厅气氛不错,中午人少,正是谈话的好时机,陆黎浅浅的喝了一口水,道:“林**在陆氏工作多久了,我怎么对你都没什么印象?”
  林馨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陆氏员工千千万,陆总日理万机,对我这种小职员没有印象是应该的。”
  “唔,倒是最近不知怎么的与林**还挺有缘。”陆黎慢悠悠道,“说来也奇怪,现在将林**这么一打量,竟觉得林**有点面熟,之前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林馨埋头喝水,喝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有好多同事也是这样说我的呢,哈哈哈。”
  陆黎眯了眯眼,也笑了起来,开玩笑道:“林**看起来有点紧张?是怕和我在这里吃饭被男友看见?”
  “哈哈……”林馨摸了摸头,笑声有点干涩,“陆总说笑了。是我挡了您的桃花运才是。”
  “我哪还有什么桃花运。”陆黎笑得真诚,“孩子都有了。”
  林馨也握着水杯笑得欢乐:“哎,陆总都有孩子了啊,之前都没听说过呢。”
  “嗯,我也才知道这事儿。”
  林馨嘴角的笑僵住,不知道该怎么把这话接下去。正适时,服务员前来上菜,解了林馨的尴尬,她本以为这话题就此打住,不了等菜上完之后,陆黎一边切牛排一边道:“不知道是那一年,年少轻狂时犯下的错,对方只送来了孩子,人影也不见一个。现在小孩在家里每天哭着找妈妈,哎……生活一团乱,不说这些了,林**尝尝这牛排,还不错。”
  林馨握着刀叉没有动:“小孩……每天哭着找妈妈吗?”
  陆黎深深叹息,一副万般无奈的模样。
  埋下头,林馨动手切牛排,可是再美味的食物吃在林馨嘴里,都变得难以下咽。
  晚上回家,陆黎刚一推开门,一个小身影便冲到他跟前质问他:“今天是不是有人欺负妈妈了!”
  陆黎好生呆了一会儿,装傻充愣道:“没有啊。”也完全不否认自己已经找到了他妈妈这个事实。
  “胡说!”陆坚强大声道,“今天管家来接我的时候我在校门口看见了妈妈,她哭得眼睛都红了!一定是有人欺负她了!你一副本事很大的样子,为什么还让别人欺负她!”
  陆黎脱了鞋,揉了揉陆坚强的脑袋:“你本事也不小,为什么不过去把你家母亲抱住安慰一通?”
  “那……那是因为……”陆坚强垂下头,难得露出失落的神色,“妈妈不让我过去……她一开始和我说好了,等她来接我那天我都要好好呆在这里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把你欠我们的要回来。”
  陆黎好生呆了一呆,原来,那姑娘是用这样的理由把小孩骗过来的啊!还真是……陆黎忍俊不禁,他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道:“那你就先安心吃着用着,待我将你家母亲接过来一起吃一起用,好不好?”
  小孩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追在他屁股后面进了洗手间,一边看着他洗手一边问:“你是说你要娶我妈妈?你喜欢我妈妈了?”
  “喜欢或许还谈不上。”陆黎答道,“不过,她既然为我生了孩子,我就该负起的责任。”
  陆坚强愣了愣:“那你喜欢的是我,不是妈妈。”
  “构建家庭,有责任就够了。而且,我也不会再喜欢上谁了。”毕竟经验已经告诉过他,喜欢这种东西,太不可令人相信了。
  第四章
  陆黎再在公司见到林馨的时候又是在二楼的食堂,看来若是平时没有事,这姑娘的作息就十分的规律。可今天林馨的眼有点红肿,像是哭了一晚,他琢磨着昨天那一番话,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不是刺激太大了一点。
  今天陆黎没有特别与她打招呼,在公司食堂吃完饭,得知林馨今天要加晚班之后,陆黎高高兴兴的回了办公室。
  晚上九点,陆黎出现在十三楼,他一走进去便看见了林馨,整个空荡荡的楼层里只有她位置上的灯是亮着的。他走了过去:“林**,你还在?”
  林馨从桌子上抬起头来,唇色有些苍白,但脸颊却红得厉害。陆黎一惊,也忘了装模作样,他伸手放在林馨额头上,声音一沉:“烧得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请假?”
  林馨眨了眨眼,将陆黎看清了,她脑袋有些沉,但还是强打精神道:“陆总,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有事吗?”
  陆黎清了清嗓子:“我来你们总监办公室去找点资料。你这样还是别加班了,收拾收拾,我送你回去。”说着,他便要将林馨扶起来,林馨往后躲了躲,有点不好意思道:“没事,我坐一会儿就好,还没到打卡的时间,我还不能走。”
  陆黎皱了眉:“知道你勤快了,不用挣表现,起来跟我走。”
  “不是挣表现……我是在挣加班费。”林馨苦巴巴的说,“就剩半个小时了,加班费就要拿到手了,就算你是陆总,也不能在这时候逮我走啊……多亏。”
  陆黎默了默,终于服了软:“好吧,我去给你那里有退烧药,给你拿点下来。”
  看着陆黎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林馨揉了揉眼,心道她这是烧糊涂了吧,在公司这么多年,就没见陆黎对哪个员工这么温柔过。可不一会儿,当陆黎再次出现在她身边,将退烧药递给她时,林馨呆住了,她望着陆黎,兴许真是烧得脑子不灵活了,竟傻兮兮的吐出一句:“你真是陆黎?”
  陆黎也被她问呆了:“为什么不是?快吃药。”
  林馨接过他递来的温水:“你别对我这么温柔啊……”现在的她,可容易沦陷了。到时候死皮赖脸的缠上去,吃亏的可是他……
  看着林馨乖乖的吞了药,陆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问道:“其实,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林**。”他一脸困惑的问,“都说女生天生具有母性,林**能不能告诉我小孩到底该怎么养呢?说来惭愧,家中小孩的事,我还真没怎么与别人讲过,知道的也就几个人,女生就更少了,所以……”
  林馨明白了陆黎的意思,知道他在问怎么照顾陆坚强,林馨眼睛一亮,虽然还发着烧,唇色泛白,但她还是坐直了身子,一点一点慢慢告诉陆黎,小孩,或说陆坚强,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对什么东西比较容易过敏,连衣服哪里比较容易脏都仔细的与他说。
  她说得津津有味,像不知道累一样,陆黎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妻子,其实不错,她会那么用心的投入家庭,做到最好。
  桌上的时钟“滴答”一响,九点半到,加班结束。林馨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不知不觉就讲了这么多。”
  陆黎眯眼笑了笑:“看来林**对照顾小孩很有研究,听起来,像是照顾过哪个可爱的孩子一样。”
  林馨脸上的笑微微一僵:“哈哈……我家侄儿经常来我家玩。所以我比较清楚。”她一边说着,一边要站起来收拾东西,忽然脚一软,身子往一边倒去,陆黎忙伸手拉她,可林馨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想要躲开他的触碰,一拉一扯之间,林馨重重的摔倒在地,陆黎忙蹲下身扶她:“你怎么了?”
  林馨自己抱住了椅子,慢慢站了起来:“呃……没事,只是烧得有点头晕。”
  陆黎也没再问什么,道:“我送你回去。”
  第五章
  林馨坐在后座上,脑袋偏在玻璃上,冰凉的玻璃仿似会让她感觉舒服一点,她不停的换着位置,嘴里开始迷迷糊糊的说胡话。陆黎皱了眉头,不知为何竟有些生她的气:“让你不早点回家,现在吃亏的是谁!”
  “没关系,加班费拿到了。”
  “加班费多少,我给你就是。”
  “这不一样。”林馨的脑袋在玻璃上滚了滚,她睁开眼,眼神暗藏着细碎的光,“这不一样。”
  陆黎不知道同样是钱,有哪里会不一样。
  陆黎开车到林馨家,掏出她包里的钥匙,将她扶进门,抱到床上。陆黎打量了一番这间温馨小屋,林馨将它打扫得干干净净,角落里还摆放着陆坚强的玩具,从小到大,诉说着小孩成长的历史,屋子的一面墙上刻有一道道的痕迹,看得出来,是这个妈妈在帮自己的孩子记录身高。
  陆黎恍觉心头有点失落,作为父亲,孩子的成长过程他一点也没参与,作为丈夫,他更是一点责任也没有尽到。
  为什么,林馨一直都不告诉他?她瞒了他太多事。
  “坚强……你要坚强,妈妈……也要坚强。”林馨烧得糊涂,满头大汗的呢喃自语,陆黎给她拧了块凉毛巾搭头上,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陆坚强又是从哪里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烧得迷糊的林馨好似很混乱,她不知梦见了什么,一直在哭,陆黎帮她抹干净了又掉,把枕头都浸湿了一块。她到底梦见了什么,又为什么愧疚成这个样子?
  陆黎头一次觉得有一个人身上会有这么多谜,吸引得他不得不去关注。
  “陆黎,对不起。”陆黎一怔,她是在给他道歉?他凑耳朵到林馨嘴边仔细的听,“方**,对不起……”听得这一句话,陆黎呆住,在他的印象中,与他扯得上关系的,“方**”大概只有方筝一人,那是他前女友,六年前他们两人性格不合而分手,方筝远走英国。
  但是方筝与林馨又有什么关系呢……等等,六年前?仔细一算,陆坚强可不也该是在六年前怀上的么?
  陆黎沉了眉眼,突然觉得当年那场他以为单纯的分手,可能不那么单纯。
  这晚陆黎回了家,陆坚强一直跟在他身后转:“妈妈呢?妈妈呢?你不是要将她娶回来的么?”这小孩平时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其实心里还是想念母亲的吧,毕竟,林馨是个那么好的妈妈。
  “娶你妈妈是那么简单的事吗?”陆黎捏了捏陆坚强的脸,“等我先撬开了她的嘴再说。”他脚步一顿,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妈妈是不是很缺钱?”
  陆坚强撅嘴道:“外公生病缺钱。”
  “缺得很多?家中亲戚呢?没有帮忙的?”
  “借过,但后来他们看见妈妈都变得好凶,我不喜欢他们,后来妈妈拿出积蓄还了钱,她说借别人的,始终得还,不如不借。”陆坚强说得委屈,看来那段日子让他很不好过。而且他能记得这么清楚,应该是才发生不久的事吧。林馨拿了积蓄还账,又还要负担父亲的医药费,所以林馨才会把孩子送到他这里来,原来是走投无路的选择……
  原来,这个女子还有这样的骨气与坚持。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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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喜当爹(下)
  第六章
  陆坚强发烧了,陆黎猜测,或许是那天他把林馨身上的病毒带回去传染给了陆坚强。
  他通过隐晦的方式告诉了林馨陆坚强生病的消息,又不小心告诉了她陆坚强住的医院和病房。知道当天林馨会去看孩子,陆黎特别交代了管家不准靠近医院,以免林馨看见了紧张。
  陆黎是一路悄悄跟着林馨来了医院,他觉得最近自己越发像一个跟踪狂,跟在林馨身后,想要了解她的世界是怎样一番天地。
  看着林馨进了陆坚强的病房,他悄悄站在房门外。听见了陆坚强迷迷糊糊的唤:“妈妈。”
  然后,他听见了哽咽的声音,她几乎泣不成声。
  陆黎手心一紧,心口莫名其妙的有些揪痛。她那么喜欢陆坚强,但却要生生将他送到他身边,看不见碰不到,他可以想象,身为一个母亲,她忍耐得多么辛苦。
  陆黎觉得,他在商场上磨砺出来的耐性或许还没有林馨的强,在这事儿上,他忍不下去了,若是林馨还不开口,他便与她说了吧,他们结婚,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让她也不用在活得那么艰辛。
  他……想护着她们母子俩。
  “妈妈。你是来嫁给爸爸的吗?以后我们一起住在大房子里,一起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
  “不行,妈妈不能这样。”林馨的声音传出来,“妈妈已经很对不起他了,不能待在那里,你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妈妈再来看你好不好?”
  “妈妈又要走了吗?”陆坚强的声音中带了哭腔,他本不是一个喜欢哭的小孩,“妈妈再待一会儿好不好?我想妈妈。你嫁给爸爸不好吗?”
  “你爸爸不喜欢我,我怎么能嫁给他?你坚强一点,别哭了,也别告诉他们我来看过你。”
  “真可惜,我已经看见了。”陆黎推门而入,静静的看着林馨,“林**倒说说,你做了什么错事要这么躲着我,或者说,我做了什么错事,你要如此整治我?”
  林馨吓了一跳,站起身来,惊骇的望着陆黎,“你……你怎么……”
  陆黎缓步走进屋里,严肃的望着林馨:“林**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我,你以为我是吃素的么?”
  林馨捏紧了拳头,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颤声道:“你全都知道的……”陆黎抱着手,静静的看她,想等她自己乖乖将事情乖乖交代清楚,哪想林馨沉思半晌之后,竟一咬牙,将陆黎狠狠一推,迈开脚步夺门而去,竟是……
  逃了?
  被林馨推翻在地的陆黎呆住,陆坚强恼怒的唤:“爸爸你怎么这么腿软!一推就倒!妈妈要跑了!”陆黎这才反应过来,心头邪火烧起,脱了西装外套往地上愤怒的一扔,“还有她能跑得了的!”跟着便追了出去。
  第七章
  林馨心中伤心,脸上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哪能跑得快,她还没下完半层楼的楼梯便被随后追来的陆黎抓住,猛的往墙上一摁,陆黎的双臂禁锢了她的自由。
  这个姿势有太强的占有欲,让林馨心里极为忐忑:“陆……陆总……”
  陆黎冷笑:“都帮我生了个孩子,还叫得这么生疏?”
  林馨脸色一白,不知想到了什么,垂下头,强忍着泪道:“对不起。”
  心里再大的邪火看见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都烧不起来了,他想了一肚子声讨林馨的话,此时都说不出来,憋了半晌,只一声叹息道:“你好像一直在对我道歉,我想知道原因,不想听这几个字。”
  “我……可以不说吗?”
  陆黎斩钉截铁的回绝:“不可以。”
  林馨握着拳头,沉默了很久,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细声又决绝道:“在六年前,我强了你。”
  他初始还没能理解这话的意思,等这八个字挨个在他脑海里转了一圈之后,饶是淡定如陆黎也忍不住默默掉了下巴:“哈?”
  这姑娘不说便罢,一开口,就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忍了许久才把“怎么强的?”这个学术性问题给吞进肚中,清了清嗓子继续问:“为什么?”
  “我……一直喜欢你。”林馨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六年前,你在公司年会上喝醉了,我扶你回房,然后在你没意识的时候强了你。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有女朋友,我也不知道你那么喜欢她……我……”林馨声音哽住,似对当年的事极为后悔,“第二天早上,方**推开房门的时候看见我在床边穿衣服,她没和我说什么,我灰溜溜的走了,后来,发现怀上了陆坚强,我本来想打掉他,可是我舍不得,我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我觉得如果打掉他,就像杀了人一样,还是杀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我悄悄把陆坚强留了下来……”
  “既然有了孩子,为什么不来找我?”
  林馨肩头微微一缩,像被刺痛了一样,陆黎心里跟着疼痛了一下,强迫自己冷着脸,听林馨说:“我知道那以后你和方**分手了,我知道,一定是因为我……后来听说你为情神伤一年多,我就像一个罪人,没脸去找你。”
  那段时间她听见“小三”这两个字就浑身发抖,她成了毁坏人家感情的第三者,这样的身份足以让她愧疚一辈子。
  即便时隔多年,想到那事,她仍旧心中有愧:“对不起,当初年少轻狂不懂事,只是觉得喜欢你,然后又不知道你有女朋友,所以就一个冲动,想说先斩后奏……没想到,你有女朋友的,我……对不起!”
  陆黎仔细思索了一下当年的细节,发现已经有好多事都记不起来了,六年前,他和方筝好像确实是在一个醉酒后的黎明分的手,但是,那个时候方筝并没有提过林馨这么一个人,因为那时候他们的感情已破裂得差不多,情侣关系基本形同虚设,互不干涉。之后他情伤,是因为他确实对这份感情投入了心血,但却没收到回报,就像人生失败了一段路,让他难免产生一点自我嫌恶,也让他对“感情”这种东西有点心怀惶恐。
  可是林馨,打破了这样的惶恐,她用一种蒲苇般柔韧又坚强的劲儿让他希望去相信感情,相信两个人在一起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林馨现在有心结,对于六年前那段感情,最放不下的不是陆黎,而是林馨,她一直不相信她可以拥有幸福。
  “你确实对不起我。”陆黎收了手,站到一边,放林馨离开,“你想走,就走吧。”
  他果然……知道真相之后,就生气了吗……
  林馨有些失神的望着陆黎,见他扭头不搭理她,林馨下意识的道歉:“对不起……”她往旁边挪了两步,然后垂头跑下楼梯,只是这次,陆黎没有再追上去。
  第八章
  虽然和老板在感情上闹了矛盾,但是工作林馨是不能丢的,她还有病重的父亲,还有自己的生活,还有陆坚强的学费……对了,陆坚强已经送到陆黎家去了,以后他可以上最好的学校,得到最好的教育,好像,她生的那个孩子,以后的生命里,都不用有她出现了。
  林馨在茶水间弯腰接水,眼泪便不由自主的落了几滴到杯子里去。
  工作比以前更繁忙了,林馨每天都要加班,但她却很高兴,因为这样能拿到更多的钱,她几乎每天都是公司里最晚回去的那一个,只是,她每天晚上都会不经意的望向电梯那个方向,期待什么时候那里能走进来一个人,轻描淡写的说:“啊,林**,你还在?”尽管,她现在知道了,那些温柔,都是因为陆黎知道,她是陆坚强的妈妈之后才表露出来的。
  那样一个男人,太有责任感了。
  只要他对她一温柔,她就缴枪投降,哪还有什么抵抗力。
  睡意袭来,林馨眨了眨眼,忍不住趴在书桌上睡了过去,梦里有人给她搭上了被子,然后静悄悄的离去。
  给林馨披上被子之后,陆黎回了办公室,有点沉不住气的握了握拳头,很好,那个丫头很能忍,他都这么给她小鞋穿了,她居然还没有来向他讨饶!还是……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是上司在故意为难她。想到这个可能,陆黎有点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
  处理了没一会儿工作,陆黎又忍不住的坐电梯下去了,停在林馨那一层楼,他就倚在电梯门缝上,不让电梯关上,这样又可以看见林馨,又可以在她有动作的时候马上坐进电梯里逃掉。
  真是……陆黎忍不住唾弃自己,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是他先受不了向她坦白吧。
  正想着,那边的林馨身子一动,醒了过来,陆黎想躲,可脚却生根了一样挪不动脚步,只呆呆的望着林馨,像个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看见自己心仪的姑娘便挪不动脚步。
  他看见林馨醒了,她一看时间,估计是没想到自己睡那么死,居然快到十点了,她被吓一跳,猛的站起身子,然后睡太久脚麻,又立即坐下去,但椅子又没扶好,一屁股坐滑,摔在地上,半天也没爬起来。
  陆黎看得心焦,最后一咬牙,嘴里一边念叨着:“蠢东西。”一边快步走进去,一把将林馨拉了起来,“摔痛了?”他掩住表情,装模作样的问。
  林馨一看是他,登时便呆了,隔了好久才垂头道:“不痛……陆总好。”
  陆黎脸色一沉:“一点也不好,有人欠我债不还。”
  被他的口气吓了一跳,林馨呆呆的看他,陆黎严肃的盯着她:“林**,我相信你知道,你欠我很多。”
  “对不起。”林馨垂头,声音闷闷的,“可是我已经把最珍贵的东西还给您了,我真的……已经一无所有了。”
  被她这句话刺痛,陆黎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缓和下来:“说谎,你明明还有最好的东西没给我。”他望着林馨,像在诓人一般道:“既然你觉得六年前你害我没了女朋友,那今天你就该陪我一个女朋友,附带个儿子算是这么多年的利息了。别的事,我都大度的懒得与你计较。你看好不好?”
  林馨呆呆的看着他,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直到陆黎直白的说道:“做我妻子和我儿子的娘好不好?我喜欢你。”
  既然这个丫头不主动,那就换他来好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完】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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