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报告信访好还是纪伟好用

男人底线(长篇连载03)
这是一张单人床,设这张床的原始目的并不是为分居方便,而是为了魏海烽的弟弟魏海洋。他以前常常到魏海烽这儿蹭吃蹭喝,最近几年来得少了,兄弟俩虽然在一个城市住着,但一年反而见不到几面。魏海烽心里隐隐觉得这和自己这几年比较落魄有关系。兄弟俩,渐渐变得没什么话说,说什么呢?魏海洋在光达管理学院当讲师,谈笑皆权贵,往来无白丁,说着说着,就会说到谁升了官,谁发了财,都是身边的人,也不是故意刺激魏海烽,但魏海烽并没有修炼到八风不动,每每听到这些,表面上“噢”一声敷衍过去,但心里不是没想法的。
魏海洋也提出过替他约许明亮,一起坐坐啊什么的,但魏海烽都拒绝了——一个单位的上下级,有什么话非要在下面坐坐的时候说吗?再说,魏海烽知道,许明亮绝对不是一个谁跟他坐坐,就能坐出名堂的人。
领导喜欢什么人,有的时候跟家长喜欢哪个儿女一样,是没道理可讲的。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肉和肉还不一样呢,总有心头肉和滚刀肉的区别。实事求是的说,许明亮从来没有亏待过魏海烽,但显然他真正重用和欣赏的是赵通达。这也难怪,人家赵通达命好点正。多年以前,赵通达还只是交通厅下属公司的一个工程师的时候,许明亮恰巧是这个公司的总工,俩人在一个项目上摸打滚爬,知己知彼。所以,日后随着许明亮的官运亨通平步青云,赵通达芝麻开花节节高也在情理之中。这种关系你不能说他不正常,就像木匠喜欢用自己顺手的旧工具一样,领导喜欢自己的老部下,无可指责。相对“忘本”而言,“念旧”总是美德。许明亮念旧,你魏海烽能说什么?再说,赵通达也是研究生毕业,而且和你魏海烽是同一个学校出来的,只能重用一个的时候,人家凭什么非得舍近求远?子曰:仁者爱人,爱有差等。什么叫差等,就是亲疏远近。作为一个领导同志,如果对所有的下属都一视同仁,那就没有权威了。你总得器重其中的一些,让这些受器重的得到荣誉和利益,这样才会使其余的人受到鼓舞,所谓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这个方面,周山川就不如许明亮,尽管周山川是一把手,但在交通厅这么多年,他一直强调,干部就是人民的公仆,要吃苦在前,享受在后,而且越是他器重的干部,他越要求严格。分房,他出面做工作,叫人家让给普通群众;评职称,他亲自上人家家,带着礼物劝人家高风亮节。一来二去,没有人愿意受他器重,甚至有人公开说,当干部要这么个当法,还有什么意思?混来混去,就混一个“俯首甘为孺子牛”?我要真想当“孺子牛”,我戴一袖箍站街上协管交通好不好?
但人们说不出周山川什么,他以身作则两袖清风,一辆破自行车骑了大半辈子,你能说人家什么?直到后来有人实在看不过去,对周山川说:“您是厅长,您带头骑车,让下面的人怎么办?都跟着您骑自行车?骑一辈子自行车?”
这事儿是周山川自己没想明白,你廉正是廉正了,可是你得清楚,别人跟着你干,给你拼死拼活,人家图什么?图个一辈子像蜡烛一样,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在这一点上,许明亮就比周山川想得明白——当领导怎么才有凝聚力?你不给下面的人好处,光让人家无私奉献,人家缺心眼啊?
机关人有一句口头语,跟着许明亮,年年有进步;跟着周山川,年年犯错误。这话的意思是说,许明亮重视解决部下的实际需要,一有机会,就给人家一个提拔;但周山川则不同,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周山川极其重视干部队伍中的“蚁穴”。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周山川就会要求他分管的几个部门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要不就去基层听取意见。现在这年月,人家都在表扬与自我表扬,全社会都提倡激励机制,谁还爱自找罪受?周山川虽然平易近人,但在机关,人气儿上比许明亮差多了。当年基建处处长位置空缺,周山川提魏海烽,许明亮提赵通达,几个回合下来,赵通达胜出。但机关的人说,这不是赵通达的胜利,这是许明亮的胜利。半年以后,魏海烽被调到办公室做主任,虽说都是处级,但处和处是不一样的。魏海烽知道,提拔他,有一半是为着给周山川一个面子,毕竟人家是一把手,虽然快到退休年龄了。
从心底里说,魏海烽并不热爱厅办公室主任这份差事,这不是说这份差事不重要,而是不符合他的职业理想。他喜欢决策性强的工作,而办公室主任的工作,就像庸俗电视剧一样,琐碎,罗嗦,重复,没完没了,你看一半去接个电话上个厕所,回来不仅完全接得上,而且就是错过什么也不要紧,反正后面还要重复。不过,魏海烽还没有清高到拒绝。“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魏海烽没那么潇洒,也没那么桀骜。魏海烽是有家有口的人,他不能那么不负责。
出了几天差回来,办公室一切照旧。没有非得要魏海烽批的文件,也没有非得要他做的决策。时光像静止一样,但人却在静止中悄然老去。
魏海烽在办公室坐了一天,到快下班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省文物局打来的,措辞严厉,说泰华集团在青田野蛮施工,发现文物不仅没有及时汇报,反而加紧施工,如不制止,后果不堪设想。打电话的是位老同志,情绪激动,上纲上线,他在问了“魏海烽”的名字以后,语重心长的说:“魏海烽同志,文物是不可再生的资源。你们不要做历史和民族的罪人啊!”
魏海烽放下电话,屁股在椅子上坐了半分钟以后,决定先去问问副主任张立功。屁股决定脑袋,魏海烽清楚省文物局和交通厅的矛盾,两家结怨很深,省里一位政协委员是省文物局出身,曾经激烈的提出过,领导干部任免应该实行“一票否决制”,这一票就是文物保护——如果在任期间,有破坏文物的行为,一经发现,就地罢免。
当然,这位政协委员的提议没有最后通过,但两家的梁子就此结下。魏海烽倒不是怕做历史和民族的罪人,这种量级的罪人,一般人是没有机会做的。不过魏海烽知道这件事的利害关系。他问了张立功,张立功翻翻眼睛说:有这事儿?
这话等于没说。张立功跟许明亮跟得很紧,他对魏海烽只保持必要的客气,俩人基本属于井水不犯河水。按道理说,副主任是协助主任工作的,但因为张立功比较强势,又仗着许明亮撑腰,所以基本上他和魏海烽可以做到平分秋色。
张立功二十七八岁,长一副欠抽的嘴脸。魏海烽对张立功是看不惯的,不仅凡事直接请示许明亮,而且更过分的是,凡是他交代他做的事,他连阳奉阴违都不肯,而是直接给顶回去。
比如魏海烽对张立功说:“青田的事儿,是不是你辛苦一趟?”
张立功连磕绊都没打半个就给回了:“我去不了。许厅让我跟他下去跑跑。”
魏海烽压住火,他本来想警告张立功两句,但最终忍住了。魏海烽转身走了,张立功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心说:“再过半年,没准儿就该你跟我请示了。以为自己是谁?”
魏海烽出差刚回来,还不知道,机关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是要在年底前实行“干部竞聘上岗”,也就是说要拿出一批领导岗位来,让大家自由竞聘。也有人说,所谓自由竞聘,其实还是领导说了算,早就内定好了,不过是借竞聘这么个形式,把领导不喜欢的一些干部拿下,换上他们自己喜欢的人。比如这次竞聘,基建处处长这个位置就没有拿出来,但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就要考虑公开竞选,择优录取。理由是,这次竞聘是一个尝试,所以先从一些“轻”“缓”的部门开始。
魏海烽去了厅长办公室,厅长周山川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据说早年间,他可不是这样的。这几年,他的老部下一个个不辞而别,伤了他的心,但也从另一个方面提醒了他——该封的官你就得封,该许的愿你就得许。天天攥根小鞭子,鞭打快牛,喂人家草,挤人家奶,人家能不寒心吗?什么叫尊重人才?把人才当老黄牛使,那叫尊重吗?
魏海烽简要汇报了青田的事,周山川沉吟片刻,说:“说说你的想法。”
魏海烽说自己打算亲自下去看看。周山川立刻满脸欣慰,连声说好,最后又补充一句:“要注意政策。”
周山川如释重负。本来他以为魏海烽会问自己竞聘的事——至少会关心第一批竞聘的岗位中有没有办公室主任。已经有很多部门的头儿来找过自己了,比如法规处、老干处,他已经耐心跟大家解释过了,第一,这件事还没有最后定;第二,即使最后定了,也是厅党组集体通过,并不是针对某个人某个岗位;第三,希望大家端正态度,摆正位置,共产党的干部,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还配领导群众吗?但魏海烽一句没问,搞得周山川很忐忑。他心情复杂地追问魏海烽:“还有别的事儿吗?”
魏海烽说:“没有了。”
魏海烽从厅长办公室出来,迎面碰到刚从许明亮办公室出来的赵通达。赵通达虽然没有直接问竞聘的事,但许明亮是何等体谅下属的领导,他一见赵通达进来,就给赵通达吃了定心丸:“通达,基建处不动。不过你也要考虑培养接班人了,你早晚要往上走的,到时候不要让别人说,基建处的工作没人接,把你扣在那里,你就得不偿失了。”许明亮的话说得分寸得当,赵通达听了满脸放光,这等于是暗示他不久的将来就会“往上走”。俩人在说了一些工作方面的事情之后,许明亮又关心了一阵子赵通达妻子的病情,最后许明亮很体察赵通达似的说,过几天自己要下去走走,准备让张立功跟着。
赵通达楞了楞,许明亮马上把话说在明处:“通达,你儿子马上中考,雅琴又住院,你先忙家里的事。张立功呢,跟我谈了,他想竞聘办公室主任,干部队伍要年轻化,我想应该给他一点机会。”
许明亮和赵通达说话,顾及比较少,一来赵通达嘴严,不会随便乱说;二来赵通达讲原则,从不曲意逢迎。许明亮喜欢赵通达,就是喜欢他这一点。果然赵通达听了,第一反应是:“魏海烽怎么安排?”
许明亮笑笑,说:“干部要能上能下嘛。”
赵通达也笑笑,说别的去了。他心里想,张立功上,可能对自己还更有利。年轻人一上,虽然会把一些老人儿给顶下去,但对他赵通达这样的红人,则是水涨船高,正好把他给顶起来,如果再顶起来一小步,那就是副厅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赵通达走在走廊里,喜上眉梢。正是敏感时期,谁去谁的办公室是敏感中的敏感。交通厅大楼,厅领导办公室一律在8层,所以只要在8楼的走廊里碰到,不用问,肯定是去找“家长”了。魏海烽与赵通达相视一笑,心照不宣。魏海烽虽然没做亏心事,但不知为什么脸上还是透出些尴尬。赵通达则化被动为主动,满面春风,主动跟魏海烽打招呼,那种主动,透着亲切和平易近人,魏海烽嘴上说不出什么,但心里是不自在的,仿佛自己已经成了需要领导关心的群众。赵通达问魏海烽最近忙什么,魏海烽说瞎忙,然后魏海烽赶紧礼尚往来地询问赵通达雅琴的病情。赵通达叹口气,说多亏你们家陶爱华照顾,然后似乎是完全不经意的说到现在看病太贵,顺嘴就带出那3000元的自费药。魏海烽听在耳朵里,就像耳朵里扎了根刺,还没等魏海烽做出进一步反应,赵通达就接着说:“你们家小陶跟我说,那药我要是不要,她可以想办法退了。我能说不要吗?大夫说雅琴手术不手术,意义不大,手术成功最多再活个半年,我不是也得签字手术吗?”魏海烽点头,叹气,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本来魏海烽还想再表示几句同情,或者说一些宽心劝慰的话,尽一尽同学同事之情,结果赵通达刚巧接了一个手机,在手机上连连说晚上没空,不行不行。人家那边肯定是死说话说,最后赵通达勉强答应了。他一边收手机一边对海烽苦笑:“实在没办法。咱们系的老秦。”
魏海烽脸上表情不自然了,赵通达意识到,马上解释:“老秦最近高升了,他说,过几天要遍请老同学呢。今天晚上我是替你们打个前站。”
这话的意思就是,今天晚上魏海烽被排除在外了。
魏海烽回到办公室,坐了一会儿。一天几乎没干什么就又过去了。魏海烽看看表,估计陶爱华可能已经回家。他耗了一阵,觉得实在没意思,不回家去哪儿呢?他听见其他办公室里有吵吵嚷嚷说说笑笑的声音,但没有人邀请他。都是一些单身汉,下班没地方去,泡在办公室打牌,谁赢了谁请客。跟他们扎堆,显然不合适。魏海烽只能回家,一个结了婚的机关干部,如果下班就回家,那么肯定是在外面没什么机会,像赵通达,你什么时候见人家下班就回家?哪天不是这个请,那个约的,如果没有人请,没有人约,那一定是让许明亮给安排好了。许明亮是个工作狂,专门喜欢下班以后找下属谈工作,谈得眉飞色舞,情绪激昂。许明亮发明创造过很多口号,其中流传最广的一句就是“不喜欢加班的干部不是好干部”。
但魏海烽认为,喜欢加班的干部也不一定是好干部。比如他自己,他有什么必要非得一拖再拖地呆在办公室?他那个工作,上班8小时就足够了,不用他下班以后再“扑”在上面了。他之所以下了班还呆在办公室,不是因为他一心“扑”在工作上,而是因为他实在没地儿可“扑”。
这几天,陶爱华的脸越来越难看。儿子魏陶中考在即,陶爱华四处找人,找人就得说好话陪好脸,想必她好话好脸都给了人家,回家自然就没有好话好脸了。当然,陶爱华不给魏海烽好脸看,也是痛恨他在面对儿子中考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完全听之任之,好像魏陶考好考坏跟他没关系似的。这件事,魏海烽不愿意跟陶爱华争吵,魏陶是自己的儿子,当然和自己有关系,而且不是一般的关系,是血缘关系,但再亲再近的关系,他也不能变成魏陶,替魏陶考试替魏陶人生,那是魏陶的人生,要魏陶自己过的。但这些话,陶爱华三句两句就给他顶回来:“谁跟你讨论魏陶的人生了?我跟你说的是,魏陶的中考,万一没考好,怎么办?你真就让他上个中专读个技校?”
魏海烽被逼到墙角,说:“就是读个中专读个技校又怎么了?你不就是读的中专吗?”
陶爱华气出眼泪,发狠道:“所以我才不能让我的儿子读中专。我要他上大学,考研究生。”
魏海烽苦笑,自己就是读了大学,念了研究生,又怎么样?读了大学,念了研究生的,多了,有的还不如陶爱华呢,比如他魏海烽,就是如此。陶爱华医院福利好,工资虽然比魏海烽低,但现在谁靠工资生活啊?再说,陶爱华好歹是个护士长,好些人排不上队挂不上号,还要求到她,魏海烽是什么?虽然求交通厅的人很多,但求不到他魏海烽头上。因此,就人的利用价值而言,陶爱华的利用价值远远高于他魏海烽。而且,陶爱华只要身体好,走到哪儿都不怕——一技傍身,怕什么怕?如果移民加拿大或者新加坡,魏海烽这样的,人家不见得要,但陶爱华这样的,抢手着呢。这说明什么?说明全世界都不缺当官的,当官不算一技之长,但厨师、护士,就算!而且越有钱的人家,越要高薪请自己的厨子,自己的护士。陶爱华医院的一个同事,办了内退,到新加坡专门讲养生讲护理,按小时收钱。魏海烽如果内退了,他讲什么?他有什么可讲的?就是他讲,谁又要听?他是交通厅办公室主任,办公室主任是干什么的?负责值班、文秘、政务信息、综合调研、机要、保密、信访、档案、保卫,负责会议的组织工作和接待工作。这种工作,属于那种你做好了,没有人注意到,你做差了,大家立刻能找到罪魁祸首。就像防汛,不发水的时候,你清理河道还要有人说你多事,可一旦发了水,是个人就会骂:“那些搞防汛的干什么去了?!”
魏海烽记得刚到交通厅不久,赶上过一次机构改革,那次改革优化组合了很多老同志,他当时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平日里气宇轩昂恩威并重的大男人,一夜之间就全都形容委顿惶惶不可终日,他还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权力欲,做官做久了,舍不得屁股下面的位子,现在他体会到了,并不是坐轿子时间长了,不愿意自己走路。他们愿意走路,可是路在哪儿呢?你说一个处长,干了一辈子了,他就会当处长,你不让他当处长了,你让他当什么去?他还能当好一个兵吗?就是他能当好一个兵,也没有当兵的机会给他。因为即使他自己肯,新领导未必肯。魏海烽自己到了岁数,逐渐体会到了这一层——当官是没有退路的,退下来就是彻底回家,洒扫庭除安度晚年。在机关,其实只有两个角色,一个是“听人家喝”,一个是“喝人家听”,魏海烽这个岁数,
“听人家喝”,他是不甘心的,但“喝人家听”,他就不能“下来”。现在老有人说什么“能上能下”,纯属扯淡,让说这话的人自己试试,躺着说话不腰疼!
魏海烽回家的时候,正赶上收水费。赵通达不在家,他儿子赵伟在。收水费的老太太摸着赵伟的头,对赵伟说:“前几天在电视上看见你爸爸了,站在许厅长后面,是他吧?下着大雨,视察现场,真够辛苦的!跟你爸说,得多注意身体,别光一心扑在工作上。”老太太说得夸张而富于感情,魏海烽心里好笑——这老太太,准是把自己定位错了,她是来收水费的,她以为她是谁?赵通达的身体轮得着她关心?当然话说回来,作为一名普通老百姓,如果要表现自己对领导的关心,除了关心人家的身体,还能关心人家什么呢?
魏海烽知道,那电视画面肯定是以副厅长许明亮为主,赵通达最多是一个一句台词没有,从镜头前一晃而过的群众演员,但具体到机关,具体到真正的群众之中,人家就不这么想了,人家会把赵通达当盘菜,会以认识赵通达为荣,虽然那些人也不见得就有什么事儿求赵通达,而且即使他们有什么事儿求赵通达,赵通达也不见得真给办,但人性就是这样,谁不想提升自己?谁想成天混在柴米油盐之中?尤其是男人,有几个不想“一朝权在手”的事?
陶爱华从屋里出来,见魏海烽就说:“你那儿有十块零钱没有?”
魏海烽忙翻兜,他兜里多了没有,就有零钱。老太太说:“没零钱我找你。”
陶爱华就给了老太太几张整钱,老太太接了钱,顺嘴对陶爱华说:“干脆,你们先给赵处长家垫上吧,也省得我再来回跑。就这么点水费,回回得跑个四五回。”
陶爱华脸上难堪了一下,但她手上可没半点犹豫,“刷拉”又递给老太太一张一百加一张五十。
门关上,魏陶本来在客厅看电视,一看陶爱华蕴怒的脸,立刻钻进自己屋里,就手关上房门。魏海烽懒得琢磨陶爱华的心思,反正最近一段时间,她不是瞅这个不顺眼就是瞅那个费劲。其实,陶爱华的愤怒是说不出来的——赵通达的水费,老太太凭什么让她给垫上?
魏海烽刚进厨房,陶爱华就跟了进来。她三下五除二就把晚饭弄好,同时也把自己的愤怒宣泄了出来。她冲魏海烽说:“以前咱家里没人的时候,哪回不是在咱家门上粘一个‘告示’?”
魏海烽记起来了,有一年春节,他和陶爱华回了老家,等他们回来的时候,门上那“告示”差点把陶爱华气疯了。上面以最后通牒的方式极不客气的要求他们夫妇,必须于第二天中午之前将多少多少水费准时送到居委会,否则将可能造成全楼人的用水不方便。他记得接后几天,都有人不断在楼梯上问他:“你家水费交了吗?”
陶爱华为此专门跑去质问那老太太,说:“你们什么意思?不能先给垫一下吗?”
老太太说:“垫?让谁给谁垫合适?”
魏海烽一边吃饭,一边听陶爱华在边上叨唠:“噢,赵处长给我们垫就不合适,我们给他垫就合适,这是什么逻辑。势利眼。”
魏海烽不吭声,他烦。下班的时候,他已经听说了一些竞聘上岗的事。魏海烽再淡泊名利,也不能对这件事情保持淡泊。陶爱华用筷子点着魏海烽,追问:“你说现在的人怎么这么势利?而且能势利得这么赤裸裸,自己还没一点不好意思。”
魏海烽觉得自己从进家门之后,耳朵边就没一秒钟的清净,他把眉头皱在一起,对陶爱华说:“行了,他势利他的你过你过的,碍着你什么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着?我是不是应该觉得,能给人家赵处长垫水费是一项荣幸?多少人想给他送钱都没机会,咱和他多近?魏海烽,我就不明白,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无所谓那无所谓,魏陶说话就要中考了,你是不是也无所谓?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让人看不起一辈子?”
魏海烽本来想说“我没觉得别人看不起我”,但显然那不够实事求是;他还想说“人为什么非要在乎别人看得起还是看不起自己呢”,但他知道,陶爱华肯定会反问:“人为什么非要不在乎别人看得起还是看不起自己呢?我就在乎。你为什么非要让我不在乎?不在乎别人就说明自己牛X吗?那是鸵鸟,你以为你把脑袋钻进沙子里就完事了?你的屁股呢?照露在外面,谁都看得见!”
过日子没有大事儿,全是小事儿。按道理说,魏海烽虽然混得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差,在这个年纪,还有好些人什么都没混上呢。魏海烽好歹混上了一套房子,好歹混上一个正处,好歹老婆孩子热炕头。如果不是对门一个赵通达比着,陶爱华也说不出什么来。但偏偏就有一个赵通达,这让陶爱华心里总不平衡。别的不说,就说两家的孩子吧。赵伟和魏陶一般大,也没瞅出赵伟哪儿不一般,但人家就一直是班干部,魏陶学习成绩比赵伟好,体育成绩比赵伟好,但从小到大,当过最大的“官”是课代表。陶爱华并不一定要魏陶当什么“官”,可是如果当过“官”,中考的时候可以酌情加分。就这一条,陶爱华就觉得班干部重要值钱。她去找过学校老师,找过班主任,甚至找过校长,问,魏陶为什么当不上班干部?魏陶哪点比人家孩子差了?最后,还是同院的一位家长点了点陶爱华,让她好好观察观察,那些当班干部的孩子,家长是不是也是单位领导。陶爱华回到家就跟魏海烽掰扯,魏海烽说不会吧?是巧合吧?陶爱华说:“我就不信这么巧!完全是老子英雄儿好汉。”
魏海烽说:“那人家赵伟他爸也没当什么大官,赵伟不是照样两条杠?”
陶爱华说:“赵伟他爸,谁不知道他是原始股?凭他和许明亮的关系,早晚飞黄腾达。”
最近几年,魏海烽只要一听陶爱华说话就头疼,是真的头疼。她易怒,喋喋不休,忿忿不平,而且几乎是一眨眼,就老成一棵歪脖树。那满脸的皱纹,如同电脑科技般,“哗”的一下全面铺开,快得来不及你看第二眼就已经漫山遍野,而且不止如此,那些皱纹仿佛有魔力似的,如同春天湖面上的冰缝儿,风一吹,就“喀喀喀”的裂,眼角,嘴角,鼻翼……越裂越深。年轻时,眼角眉梢都是恨,那恨是一种美,到了陶爱华这般年纪,那恨就成了皱纹,恨有多深,皱纹就有多触目惊心。
大概9点半左右,魏陶从他房间出来,陶爱华见了魏陶,连忙问寒问暖,“肚子饿了没有?”“要不要下点面条?”“吃个水果吧”。魏陶说吃个西瓜吧。陶爱华为难了,家里没有西瓜。她看魏海烽,魏海烽马上识趣地说:“我去买我去买。”
西瓜买回来,魏陶只吃了一口。魏海烽知道,儿子是太紧张了。他想劝劝陶爱华,不要再给孩子压力,但终于还是忍了。这话一出口,准又是吵,就算陶爱华不至于当着儿子的面跟自己吵,但也等于给自己日后的生活埋了颗雷,不定哪次夫妻吵架,这颗雷就被陶爱华引爆了。
其实,婚姻中的女人,所能犯的两大错误,第一:把自己丈夫当做劳改对象;第二:爱之深,言之苛。这两大错误,陶爱华全犯了,所以他们的婚姻生活,实际上已经变成魏海烽的铁窗生活,魏海烽永远是错的一方,而且光低头不行,还得认罪,而且认罪态度还得好,并且还要以实际行动改正错误。
趁着一家人吃西瓜,陶爱华有点好脸儿,魏海烽见缝插针和陶爱华说自己这几天可能要出个差。陶爱华当着魏陶的面不好发作,她再性子急直肠子,但在自己儿子面前,她还是要尽量做“慈母”的。她一边吐着西瓜籽一边问:“什么时候走?”
魏海烽说:“总共就去三四天。”
“能不能等魏陶考完再走?”陶爱华头也不抬,压着心里的火儿。
魏海烽看魏陶,魏陶立刻说:“不用不用,最好你们都出差,等我考完再回来。”
陶爱华瞪魏海烽一眼,魏海烽赶紧站起来收拾桌子,顺手把垃圾提出去倒了。
晚上,魏海烽和陶爱华躺在一张床上。魏海烽洗澡的时候,陶爱华把他的被子从单人床抱了回去,魏海烽洗完澡,正好就坡下驴。俩人躺在床上,各怀心事。楼道里传来脚步声,不用说,是赵通达的,停在这一层,掏钥匙开门。魏海烽重重叹了口气,一种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为什么老秦请赵通达不请自己?明摆着的,人家不是为叙旧。如果真要叙旧,老秦跟他魏海烽可叙的旧要远远多于赵通达,他们都是校话剧团的,而赵通达那时候,谁喝酒都不会想着叫上他,不是觉得他讨厌,而是觉得他没意思,跟个木头似的戳在那儿,谁讲个笑话他还要问“真事儿啊?”
在魏海烽的印象里,老秦前几天跟自己要了一次赵通达的手机,他没问为什么,是老秦主动解释,说替一个朋友要的。老秦肯定是不愿意让魏海烽知道,是他自己在要。人之常情,老秦不请自己,未必是势利,而是怕赵通达不舒服。如果老秦是有事儿求赵通达,怎么好请个魏海烽在一边看着?
“你走之前能不能再找找人?中考是大事儿。”陶爱华误解了魏海烽的叹气,以为魏海烽是在为魏陶发愁。
魏海烽干笑着,说:“等考完了再说吧。”
陶爱华叹气,说:“我就怕到时候来不及。”
魏海烽闭上眼睛,不想说不想说还是说了——单位可能要实行干部竞聘上岗,已经有消息了。陶爱华因为脑子都在魏陶身上,一时没转过弯来,只随便答应了一句,五分钟以后,她琢磨过味儿来,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差点把魏海烽一巴掌拍到地上,魏海烽吓一跳,看着陶爱华横眉立目的,心里直发虚。陶爱华声音已经变调,气得直颤悠:“什么?凭什么你的岗位要拿出来竞聘,他赵通达的呢?我就不明白了,这个节骨眼你怎么还能出差!”
魏海烽的脑子里“轰”地升上一朵蘑菇云,耳朵里“轰隆轰隆”的。他后悔跟陶爱华说这个。本来他就是想找个人说说,排解排解,但没想到,他只说了一句,下面就全是陶爱华在说了——愤怒,恼火,埋怨,着急,歇斯底里,天塌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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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网友发言只代表其个人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的观点或立场。争地_休闲阅读-牛bb文章网您的位置:&>&&>&争地争地(原作者:周磊)所长打电话来的时候,我与王文彬正准备去洗脚城。中午我们喝了点酒,头有点晕,只想睡觉。我从警不过半年,又在异地他乡,人生地不熟,只有这么个大学同学,他父亲还是市政府的要员。局里最近搞竞聘上岗,警察这碗饭现在吃得也不安稳,这个似铁非铁的饭碗端得稳不稳,也许就得看这条粗腿我抱得紧不紧。我在陪市里的领导,走不开,能不能叫其他兄弟帮帮手?我还没提到关键词呢,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便给所长打马虎眼。谁知所长一句话就把我叉了回来:鸡巴领导,人命关天呢,这一块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没办法,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不敢大意,只得悻悻地告别王文彬,来到案发地点刘家桥村。钱龙和刘伟早到了。他俩和我一样,都是今年招考的新警员,大家的饭碗还捏在别人的手里,都得玩命表现。此地原本是农村,这几年随着城市扩张,这里变成了城乡接合部,社情复杂,牛鬼蛇神比较多。以我半年来道听途说的经验,在这里办案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案发现场在一间出租小屋里,是一栋七层高楼的最底层,由一个车库改建而成。十七八平米的空间,厨房、厕所、卧室五脏俱全。推开看热闹的人群,我走进低暗的房间,一股冲天的农药气味袭鼻而来,一张凌乱的架子床放在屋角,脏乱的被子全甩在地上,除桌椅锅碗等日用品之外,屋内几乎没有其他陈设。一具男尸横陈床下,三四十岁上下,赤裸的上身到处都是抓痕,面目青紫狰狞。想必死前受了一些苦痛和折磨。现场的情形惨不忍睹,那熏人的气味更是让人想吐。照着一般程序,勘察现场,拍照,询问证人,通知殡仪馆拉人后,我就想走人。正当我们收拾东西准备上车的时候,殡仪馆一个满脸长着肉瘤的老汉拉住了我们:死者家属不让搬呢。一个满脸菜色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漫天骂街。就这么拖去烧?嗯!怎么也得给个说法吧,七斤人是老实,死了还这么欺负!狗鸡巴日的你们还是不是人呐!你们提不出任何证据证明刘清明死于他杀,而现场也无不显示他是死于自杀,还要什么说法?难道还要我们凭空捏造一个假证据不成?是非之地遇到是非之人,我不敢贸然发威,但也不能示弱。上午老子就给你们陈所长讲了,如果不给个答复,老子就不同意送殡仪馆!老子就抬尸上访!到省里!上北京!中年男人双手叉腰,想要来横的,只不过底气有些不足,就把声音喊得很大,脸也胀得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我心里暗暗叫苦。难怪所长说话时不耐烦,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早知如此,打死我也不来。我们家七斤是怎么死的?你们不知道?啊!中年男人见我不说话,似乎找着理了,便张牙舞爪大声喊道:上个月从你们那里出来后,他的身体就坏了,腿也瘸了,什么都没了,狗鸡巴日的叫他哪么活?啊!此时旁边的人越聚越多,哭闹的,帮腔说话的,呐喊助威的,一下子都围在了警车周围。几分钟的工夫,事态发展便超出了我的想象。这阵势在警校所学的教材里提到过,在单位里也听前辈们吹过牛皮,想不到自己从警才几个月就遇到了。幸亏毕业的时间不长,警校教官传授的应急预案还多少有些印象。虽然有些惊慌,但我不敢造次,一边支使钱龙刘伟好言安抚众人,一边拿出电话,给所长汇报这里的情况,请求增援。所长深以为然,一番骂骂咧咧后,就要我们坐到车里去,嘱咐不要和村民正面冲突,专心等待。很快,市里的防暴支队来了,人群很快驱散了,还拿了领头的两个人。事情并没有结束。第二天一大清早,所长的电话又把我吵醒了。昨晚上的庆功宴压惊酒都还没有醒呢。我紧咬牙根只想骂娘,赶到所里,一看,气氛不对,所长全身披挂,黑着脸,不停地看表,也不等人到齐,便把我们送到市政府的大门外。威严矗立的大门口黑压压坐了一片人,中间摆着一副棺材,新做的,还没有上漆。事情又回到起点。市长发话了:严查。要给一个明确的答复。第一个走进来的是村长。这是一个膀大腰圆体形壮硕的汉子,厚嘴唇大眼睛,一脸弥勒佛,推门就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出手就给我们每人一盒极品芙蓉王。给兄弟们添麻烦了,让大伙受累了。是个会来事的人。姓名?王金彪。三横一竖王,金银珠宝的金,彪炳史册的彪。性别、年龄、职业?正宗男人,42岁,农民,西城区刘家桥村支书、村长。嘿嘿,12年老支书了,人是年轻,但是在全区数我的资历最老哩。家庭住址?市建设东路128号宝莱花园A区18栋403。与你们张副局长住在同一栋楼,他家是三楼,我住四楼。说说刘清明的情况。刘清明?谁呀?哦,是七斤啊,他是九斤的弟弟,他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时候重七斤,他哥有九斤重。爹妈大前年都死了,有兄弟四个。哦,对了,狗日的家伙,别看他有些憨,可有福气了,养三个儿女,二胎是一对双胞胎,超生,罚款了呢。你得知刘清明死亡的消息是什么时间?昨天上午啊,我正在老伍馆里吃早餐呢,王会计的电话就来了,浪费了我一碗好面。他当时是怎么对你说的?还能怎么说,那个龟儿子自己了断咧!刚才我还听村里的人说起,好几天前他就对人讲过不想活了的话,只舍不得自己儿女没得人养活。也真是,养不活,生那么多搞么得!当初他俩公婆到处躲,我们派了几班人,日他娘的累死个人,还硬是找了几个月都没有抓到。这家伙嘴太能说了,不扯住缰绳,他会跑得没边,得直切他的要害。有人向我们举报,说刘清明的死与你有关。对此,你作何解释?嘿嘿,与我有关?他们说七斤是我亲手杀死的?是用杀猪刀还是用红缨枪啊?哈哈,开国际玩笑,亏他们想得出来!哼哼!老子还没告他们诽谤诬告、图财害命呢!王金彪对此满不在乎,胸有成竹。一番哼哈之后,他便向我们大倒苦水:警官兄弟,你们可能不知道,刘家桥这地方不太平啊,刁民太多。我一个村长,管着二千多号人,我侍奉好了东家,有可能就亏待了西家。现在的基层干部真不是人当的哩,就是国家主席来了也当不好。我承认在工作中有些过失,得罪了不少人,但这帮狗崽子们也不至于用这种栽赃嫁祸的低能招式来陷害我吧?警官,你们可得为我主持公道啊!他倒反客为主了。我不想听他废话,又不好由着他牵着鼻子耍滑头。那你说说,刘清明是怎么死的?服毒自杀啊!这个龟儿子,自己不想活了,谁也拦不住,是吧,死了好,一了百了。咱中国别的不多,就是人满为患,就七斤这样的傻蛋蠢材,多一个是害,少一个是福,权当他这是为社会进步作贡献。拣重要的讲!他为什么要自杀?哦,这个,这个蠢材!自己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只苦了他那三个孤儿!作孽呢。别扯远了,说说具体一点的东西!是,是。嗯,我听说是因为钱的事吧,放出去的钱收不回来。放高利贷?哈哈,那个憨砣,他要有放高利贷的本事哪能走到这一步?是白给呢!嘿嘿!刘清明把钱都借给了谁?他们为什么不还钱?这可说不好,哎!那个蠢蛋,空有一身蛮力,待人处事没脑子,别人一开口,他就借,到了要还的时候,又碍着面子不敢放肆要。这年月,谁都知道借钱的是大爷,追债要钱的是三孙子。借出去的有多少?(原作者:周磊)我听说有好几万吧,前年村里给他发了六万多块呢,别人都拿来盖房做生意,他却学雷锋做好事!这个笨蛋,就是不会过日子,唉!等等!村里给他发的什么钱?拆迁品补啊,屋场的,田土的,七七八八加起来,到底是多少记不清了,等会儿我去问王会计。说具体点。好,好。我们刘家桥村吧,靠近城区,近些年各单位到我们这里征地,都征得差不多了。大前年呢,兴业房地产公司又到我们村里搞开发,征了300多亩,用围墙包起来。七斤家大概有12亩多吧,记不清了,反正是最多的一户。前几次征地他都拼死拼活不同意,兴业房产把全村所有的土地都征了,他也就没办法躲了,全征哒。不过,话说回来,这狗日的种田是一把好手,交国家粮那些年家家都亏本,他也亏,可还是喜欢种。大家都抛荒给了他,最多的时候七斤家有90多亩田土,蛮有名气的种田大户呢,市长都到他家里去过。拆迁补偿几万块,种田也应该有些赚头,钱呢?不会全借给别人了吧?是啊,不然的话我怎么会说他是个憨砣呢。都借谁了?听说借钱的都是他的一些亲戚朋友。这世道,最亲的应该是钱啊!他倒好!去年就听说他家困难,大女儿没得钱读高中,我还动员他老婆去广东打工赚钱来着。哎!他这个人吧,是个憨砣,只知道种田,其他什么都不想干,也不会干,也就没得收入。生活上事事不顺意,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得,儿女要读书又没有钱,吃饭睡觉都成问题。动迁时没有给他安置房?有啊,兴业公司给的安置房很优惠,只是地段有点偏。可他没钱买,一直在外面租房。全村有三户没有购安置房,七斤最遭孽,负担重,儿女都到了上学要花钱的时候了,可他拿不出半毛钱。唉!人活到这份上,嘿嘿嘿,也就只有一条路走了。他们家这么困难,你们村委会怎么没有帮扶一下呢?帮扶?这年月哪个觉得钱够用?谁都只想往自己裤裆里捞几个,谁会想着帮扶谁呢?再说了,村里的钱早分光了,村委会也就是名字还在区里登记着,牌子都不晓得丢到哪里去了。现在,这些人有事才会想起还有个村委会,没事,谁尿你这一壶啊!今天早上村民到市政府上访,事先你清不清楚?不清楚。前几回他们也闹,动静没这么大,可把我搞伤脑筋了。我也经常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可就是做不通。依老子的搞法,就得把这些狗日的刁民都关起来,最好来个杀一儆百,不然的话,那帮坏家伙不会安静。前面也闹?为什么闹?闹了几回?这个,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这些人都是混账王八蛋,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总喜欢上访上告,闹得大家鸡犬不宁。你认为这次上访领头的是哪几个?这个我知道,林天宝算一个,狗日的,在广州打了几天工就以为见着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上过天呢。还有,刘清富、刘清贵、刘八宝,他们是一伙的。还有,还有好几个呢,都是刘姓族里的人。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补充?没,没,没呢,我没事要补充。那好,你来,在这里签个字,证明以上所说都属实。进来的女孩我昨天讯问过。看得出,这个小姑娘还没有从父亲暴亡的阴影里走出来,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了。她怎么也不相信父亲是自杀的,一进来就一头跪在地上,哀哀地哭泣着,求我们找出杀害她父亲的凶手,要报仇雪恨。这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学校的领导和老师都指望着她在明年的高考中给学校露脸呢。我不想刺激她,尝试着安慰她,让她安静下来。你妈妈有消息了吗?上次讯问时我知道她妈妈在外面打工,音信全无。没呢。自从去年三月份走了以后,只在当月打过两次电话,就没了人影。叔伯们托了好多人在找,但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村里曾给过你家几万块钱拆迁品补款,你知道爸爸把钱借给别人了吗?这个,这个我不太清楚,家里的事都是我爸说了算。你父亲生前没有跟你说起过把钱都借给哪些人吗?我天天在学校里,父亲有些事也不大跟我说,过去妈在的时候都不清楚钱的事。不过,上个月我看见爸跟林叔要过钱,林叔没有,俩人还吵了几句呢。有没有借据?我不知道,贵珍姐姐曾要我留个心眼,昨晚上我也在家里找过,没发现有借条之类的。我想应该没有了,昨天那么乱,即使有借据,我想也被偷走了。好了,这方面的问题我们等一下再查。你说说今天早上的事吧。今天早上?哦,是长辈们要我到市政府去的。他们还说,只要我们放肆哭,让市里的大人听到,就能给弟妹们捞点钱,不然的话,我爸爸就白死了。都有哪些人鼓动你去市政府的?都说了哪些话?我三叔啊,还有林叔,好几个,都是村里平时与爸爸走得近的。他们说,兴业公司把我们的田土占了去,白白地放在那里晒月亮,也不让耕种。这么糟蹋田土没有天理。我爸爸上个月翻过围墙挖了几分地种菜吃,被他们抓去吊起来打了两天一夜,送回来就不行了,一直拖到昨天,我爸实在是顶不住了。他就是被他们打死的!林叔说了,只有到市长那里告状,警察才会破案,说不定还会把收去的田土还给我们,大伯和四叔也会放回来。大伯和四叔放回来是怎么回事?他们出了什么事?不是昨天被你们抓起来了吗?都是因为我家的事才闹成这样的,他们不是故意的。不是都已经放了他们吗?昨天王金彪说,大伯他们几个妨碍公务,破坏治安,得关上十年八载才会放出来。嘿嘿,我林叔猜对了,我们上午一闹,中午你们就放了他们。小女孩破涕而笑,我也有些啼笑皆非。作为一名中学生,你知道今天的行为造成了多坏的影响吗?我知道,上午学校老师也给我讲了。不过,我不后悔,坐牢杀头我都认了,只求放过我的弟妹,他们都还小,是我背他们去的,这事与他们无关。这是哪跟哪啊,你不后悔什么?去市政府上访啊。我林叔说得没错,如果不去市政府,我大伯和四叔都还关着,如果没有见着市长伯伯,你们不会回来重新调查,也不会有那么多好心的叔伯阿姨们声援我们,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捐款。我有些哑然。你到处告诉别人说,你父亲是给人害死的,你的依据是什么?你是高中生了,应该懂得一些基本常识,应该明白法律是讲究证据的,你这可是造谣啊!你知道不,你的话已在社会上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我是给市长伯伯说过这话。我爸爸就是上次种菜被打出了内伤,遗留下来,无钱医治忍到现在,旧病复发了才去世的。现在是法治社会,什么都得讲证据,一切都得用证据说话!证据我有!是王强告诉我的。前几年拆迁,村支书王金彪为了让我爸爸在拆迁书上签字,暗地里叫人半夜在我们家门口放毒蛇,还炸过炮、放过火呢,目的就是想害死我们。你们可以去问王强,他和我一个学校,是142班的体育委员,他可以帮我作证!另外,前年王金彪为了报复我爸爸,派手下的人在黑夜里用麻袋把我爸爸套住,要不是我爸爸强壮,跑得快,早被他们打死了。我说的这些都是实情,我们村里人都知道!还有,我妈是被王金彪偷偷骗出去的。说是外出打工,听人说其实是被王金彪卖到外地做见不得人的事去了。呜呜!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说到激动处,这个小女孩儿泣不成声:我爸爸身体最好了,在村里谁不说他好?谁不知道我爸爸是全村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的。田土被征走前,村里人谁不羡慕我们家幸福美满?呜呜,这才两年呐!好好的一个家都败成这个样子了!(原作者:周磊)我们无言以对。林天宝原本没在我们的讯问之列,他是强闯进来的。他人还没进来,不堪入耳的咒诅声就早早地撞击着我们的神经。老子要控告!老子要告状!狗鸡巴日的贪官污吏,一个个都不得好死!全都不得好死!一进门,他就对着我们咆哮:老子要控告刘家桥村的村支部书记王金彪这个王八蛋,他是个大贪官,土恶霸!黑老大!安静!坐下!我不坐,你们不把王金彪这个王八蛋抓起来老子就不坐!如果再无理取闹,你就出去!我们脸一沉,眼睛一瞪,他就安静了。这家伙。不过,他又很快站起来。这是我们村所有村民联名写的控告信,控诉王金彪的滔天罪行,请你们好好查查他!也不等我们反应,他就将一份按满通红指印的一沓打印纸放在案头。我们还有好几十份,反正老子现在是无业游民一个,如果你们不查他,我们就一级一级往上告!告到北京去!很明显,这个林天宝是经历过场面的人。为了留有一定的伸缩空间,我决定让钱龙主持讯问。你这次强闯专案组,就是要反映这个情况吗?当然,这只是一个方面。还有,就是七斤的死。他是被害死的,他是被王金彪和兴业那帮人给打死的。你和刘清明是什么关系?我?我们是同一村的,老屋没拆时,他住村西头,我住村东头。一不亲,二不邻。他显然看出我们的意图,转而又说:我和他没有关系,但路见不平总得有人铲,对吧。你的材料上说:王金彪陷害刘清明,与兴业房产的人合伙抓了刘清明,滥用私刑。证据呢?这还用证据?太明显了啊!上次他回家后,一身都是伤,躺了好多天都下不了床,中、西药吃了几箩筐,一点效果都没有。自从王金彪当村支书后,我们村就没有一天安宁过。在村里,王金彪就怕七斤几兄弟,两人打了好几架,前年,兴业收地时,两人都动刀了。上个月,七斤只是开了几分地种菜自己吃,又怎么了,犯得着抓起来吗?还打得那么狠!这是明显地公报私仇!兴业房产将你们村里的土地征收了就是属于他们企业的私有财产了,你们进去种菜是侵犯了他们的利益,他们报警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兴业那帮人把我们的田土都收去后,又不盖房子,又没有耕作,都抛荒几年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我们种菜自己吃,又不是要占那块地,怎么就侵犯了?再说了,那块地原本就是七斤家的!是兴业强占了去的,这算不算侵犯七斤的利益呢?这个人很狡猾,一不留神就会被他套住。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能与他过多纠缠,否则会很被动。我暗示钱龙停止这个话题的讯问。据我们了解,你们举报王金彪组织黑社会团伙、贪污受贿很多次了,可是又拿不出实实在在的证据。知不知道,王金彪可以反告你们诽谤呢?你让他告我们啊!那个龟儿子,他能有这个胆,我们反倒服他!要不是他们王姓人多,他哪有本事当村支书?要不,你们到我们村里去访一访,谁不说他王金彪黑良心?拆迁品补的费用他贪得还少?兴业的黑钱他收受得还少?他在宝莱花园的那房子就是兴业送给他的。可能你们还不知道,现在就连王姓的也有人要告他了!你们无真凭实据,只凭空胡乱猜测,就想着要群访群告,按照新的信访条例,这属于违法行为。我知道现在王金彪很得势,我们这帮土老百姓奈何不了他。但总有一天他的狗尾巴会落到老子手里,到时候老子要他死无葬身之地。老子就不相信,满世界就没有一个讲理的地方,老子不相信政府会让这个无耻之徒横行霸道。这个人太难缠了,得杀杀他的气焰。我们掌握,你曾向刘清明借过钱,有这回事吗?这,这个……一听这话,他的脸色就不自然:我不是不还他,实在是家里没钱。外出打工,老板黑良心,累死累活也赚不到几块钱,还经常拖欠,给读书的小孩交生活费都不够。果然击中了命门,得乘胜追击。一共借了多少?嗯,这个,2005年我老婆看病借了八千,前年购买安置小区的房子借了他一万五,一共就这么多。他大哥借得更多,差不多有四万,还有他三弟、四弟都借了不少。那借条呢?是不是被你偷走了?啊?――嗯。不过,也不是我一个人拿,他,他们兄弟几个都拿了我才拿的。林天宝被彻底击垮了。我不是东西!我他妈的不是人啊!到后来,他突然失声痛哭起来。我也不想啊,可我实在是没办法哇。我一个农民,要文化没文化,要手艺没手艺,现在又没了田土,家里哪里还有收入?我保证还,就是砸锅卖铁,卖血卖器官,我都一定还上!事情的进展出人意料。林天宝使劲地击打着自己的胸口和头,鼻口流血不止。我们诧异他的反常情绪,也不好再过多追问,便叫人将他暂时扶了出去。兴业公司的钱总和所长关系不错,他一进门,就直道兄弟们辛苦。热情洋溢。因为知根知底,大段寒暄过后,我们就直入主题。钱总,你也知道,是市长亲自下的指示,受委屈了。这次请你来呢,我们主要是想了解一下贵公司在刘家桥村征地开发这方面的情况。大家都是兄弟,快别这么说,我一定配合。是这样的,我公司于2007年到刘家桥征了379.8亩土地,计划开发建设全市最高档的别墅型小区。相关手续齐备,程序合理,所有款项也于2008年初全部拨付完毕。土地征用后,有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比如钉子户阻滞施工、社会闲杂人员吃黑敲诈、政府工作人员吃拿卡要之类的?你们也知道,刘家桥这个地方最著名的土特产就是民风刁蛮,流氓地痞多,摸黑吃黑、乘机捞一把的人多到数不胜数。所以,早在拍地之初,我们就把安保、填土、清障等辅助性事宜发包给了相关公司。具体情况,你们可以去问问承包的公司。哪家公司?完美调查服务公司。就是王金彪开的那家?确切地说,是他老婆开的。哦。对了,钱总,有人举报,刘家桥村支部书记王金彪在征地过程中向你们索要了许多好处,有这回事吗?这个嘛,当然……嗯,这个问题我可不可以不回答?钱总,没关系,你就说说吧。大家都是兄弟,有些话说了也无妨,只是你们就别写进报告里去了,行吗?行,我们会把握分寸的。你们也知道,做企业,首要的就是有一个和谐宽松的经营环境。为了营造一个好的环境,企业付出一定代价是正常的,也是值得的。王金彪在地方上有些能量,也有些手腕,听说当初有关单位在拆迁时,都是依靠的他。当然喽,他们也不是白拿,的确为我们解决了不少问题,特别是在安保和清障上,为我们处理了不少疑难杂症。具体是多少?这个,这个,我就不好多说了吧。嗯,主要是我也不太清楚这方面的具体情况,你们最好去问他本人,或者是他老婆。上个月,刘清明翻围墙到被征土地上种菜被打一事,你知道吗?这个啊,这个问题一直很让我们头痛,当地老百姓这样做严重侵害我们企业的正当利益。而且最让人气愤的是,他们理直气壮,企业还不能阻止。没办法,我们当然只能报警啊。这还得感谢各位兄弟帮忙,回头咱们一起吃个便饭?可是,据我们了解,刘清明送派出所之前,曾经有人滥用私刑,把他的一条腿都打坏了。这个,这个绝对没有,我们是守法企业,依法经营,决不会做违法犯罪的事!(原作者:周磊)钱总,你别着急,我知道可能不是你们做的,可是你得理解,我们得向上面交代。这个,这个嘛,大家都是兄弟,有些话我也就不瞒三位老弟了。刘清明是完美公司那帮人抓的,关了一夜才送到你们那里去,至于有没有打他,我们就不知道了。不过,你们也知道,现在做事,就得霸蛮。特别是在刘家桥这个地方,就得用霸蛮的方法对付那些霸蛮的人。我的几个同行在那里都吃过亏,受过罪,而且往往吃力不讨好,花了钱还消不了灾。当然,我们请完美公司出面进行有关工作,是有不妥的地方,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所以,在这个事情上,也请你们理解,多多包涵!钱总,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们调查发现,很可能正是由于上次种菜被打事件,才导致了刘清明今天的悲剧。啊?不是这样的吧?我可听说,刘清明的死,是他兄弟几个事先商量好了的。说白了,刘清明自杀是一个策划项目,完全就是他几兄弟做的一个套,他们想把事情搞大,让天下大乱。我有些骇然。钱总,咱们关系是关系,可是这样说你得有证据啊!我不是空口说白话,这是真真切切的事!我在刘家桥也安排得有耳目,可靠得很,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其实吧,对刘家桥的典故我多少有些了解。自古以来,刘家桥的刘姓和王姓两大家族水火不相融。远的不说,就说解放前,刘家有人在外做大官,刘氏族人在村里得势力,占了王姓人不少的土地,王姓人多次造反,被打死了许多人。解放后,王姓得了势力,把刘姓人的土地全没收了,还把最大的刘姓地主给枪毙了。“文革”的时候,刘姓人被批斗得厉害,斗死过人。分田到户那年,为了几分田地,两姓人争得你死我活,两边都打死过人,有好几条人命呢。反正都是一笔糊涂账。这些事与刘清明的死有什么关系呢?你不知道,刘家桥的人都血性得很,不怕死,王金彪在征地拆迁过程中做了许多过火的事,都与他们两姓之间的历史渊源有关。现在刘姓搞这么大的动作,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搞倒王金彪。拆迁都过了这么久了,当初他们干吗去了?我说过,王金彪这个人还是有些手段的。当年征地时,他手下一帮人采取吓、诈、哄、溜和打、砸、抢的战术,时时盯梢,处处设防,没有人逃出过他的手掌心。时过境迁,刘姓人有了可乘之机,种菜被打只是导火索,自杀才是炸药包,目的就是要同归于尽。有些匪夷所思,但种种迹象表明确有其事。我急于找当事人了解情况,便直接进入了最后一个话题。钱总,我们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你看行不行?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事情到这一步也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是兄弟你就给我们支个招,帮我们渡过这一关。贵公司在刘家桥征了那么多地,都几年了,又没有正式开发,空在那里起不了什么经济效益,实在太招眼了,何不让周边的老百姓进去种点菜?一来呢可以息事宁人;二来呢,也可以为贵公司建立良好的声誉。不瞒老弟,刘家桥这地方水、陆、空的交通便利,是块黄金宝地。2007年拍这块地时,抢的人多,我们花了大价钱才拿下来。原本是想通过它把公司做大做强的,不承想金融危机来了,行情一下子就不行了。我们也不愿意把这么大的资源空在那里,只是如果依照现在的房价,房子建得越多,公司赔钱也就越多,要是按照当初的规划进行开发,我可能就是第二个刘清明。至于不准老百姓种菜,公司也有苦衷,主要是担心行情变好的时候,种菜的老百姓不让开发,再向我们要青苗补偿款,那不是亏大了?这不是没有先例啊!这个放心,你们可以事先与老百姓签订相关协议,到时候我们也会做工作的。实不相瞒,这也是上头的意思。哦!既然如此,那我们一定照办!坚决执行!刘清国进来的时候精神萎靡,在号子里呆了一夜的他似乎还没有睡醒。不过,脸上的愤怒却是显而易见的,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今天找你主要是想了解你弟弟刘清明的死因,请你如实回答。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还是那句话:让王金彪那个王八蛋杀人偿命!你口口声声说是王金彪害死了刘清明,可是,据我们调查,你弟弟上个月因翻墙种菜被打回家后,身体脏器并没有出现不适,也没有上医院作相关检查,为什么直到昨天你弟弟死后,你们才说是被打造成了致命的内伤?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并没有出现不适?他的腿都打断了!这还叫没有出现不适?他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每天都在吐血,这还不叫没有出现不适?我就搞不清你们还是不是爹生娘养的?一阵连珠炮的攻击下来,不但我们有些招架不住,刘清国也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咳嗽几声,稍稍停顿了一下,又长吸了一口气,就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捶胸顿足地大声叫喊起来:你说他没有去医院作检查?但凡口袋里有半点上医院的钱,他也不至于翻墙种菜被狗日的王八蛋打得不成人形啊!那他服毒又作何解释?你说呢?腿瘸了,对他来讲就是生不如死。一个残废人,又受了那么重的内伤,已经拥米钇鹇氲睦投芰Γ惶斓酵碇荒芩诖采希靡┭牛依锴畹寐炎哟蚯锓纾褂腥龊⒍а挂涎Ф潦椋闼邓褂斜鸬穆访矗据我们调查,刘清明在服毒之前,你们几兄弟都知道他要做什么。换句话说,刘清明的死是你们几兄弟事先合谋策划的!胡说!污蔑!是哪个王八蛋胡说八道的?老子要找他拼命!正合乎我的料想,刘清国反应很强烈。不过,以我的经验,越是强烈,越说明他色厉内荏。我看你最好是说实话,要不,我们把林天宝、刘清富等几个喊进来,让他们给你说说?刘清国终于沉默了,两只手使劲地抓挠着,眼神左顾右盼,紧随其后,黄豆粒般大小的汗珠滚滚而下,原本憔悴的脸色更加难看。你应该知道,作伪证会有什么后果。见他还是不说话,我便索性摊开来:我们知道,你弟弟上次种菜被打是王金彪指使的。你放心,我们的准则是不放过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王金彪的问题我们会另案处理。听到这话,刘清国立马站起来,向前跨出一大步,“扑通”一头就跪在我们面前,“嘭!”“嘭!”“嘭!”一连叩了三个响头:青天大老爷开眼啊!我们几个扶都扶不起来。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你们将王金彪那个王八蛋抓起来,就是坐牢杀头老子都愿意!刘清国像个孩子似的号啕大哭,鼻涕眼泪涂了一脸,也不等我们开口讯问,便说开了:我们刘姓在刘家桥原本是大家族,现在虽然没落了,但底子还在,气节仍有。王姓人压着刘姓人很多年了,现在政策变好了,我们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忍受了。刘清国情绪激动,说话颠三倒四的,没有条理。没办法,我们只好打断他的话头。刘清国的死是不是你策划的?是的。是我想出来的。王金彪都把事做绝了,老子再不反抗的话会被狗日的整死。具体说说。早在2007年拆迁时老子就想搞死他,只是当时他带的打手多,看管得很严,所以我们只能忍着。这次是七斤自己提出来的,这也是拥冒旆ǖ陌旆āK先艘桓觯课抟患洌匚抟宦忠簧淼纳瞬。钭乓彩鞘茏铮共蝗缋拍歉鐾醢说巴橛诰 有几个人知情?具体是怎么商量的?主要是林天宝和我们兄弟几个。七斤被打后,我们就商量要告那个王八蛋滥用私刑,故意伤害致残。为这事我们还专门到市里一家律师事务所问过,觉得这样还不能够整死王金彪,也不足以满足我们的心愿,七斤便想出这个法子。(原作者:周磊)我手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但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那可是一条人命啊,他可是你们的亲兄弟!你们就没有想想这样做的后果?哼哼!人命?我们刘姓人在王八蛋们眼里,还不如一头猪!只要能出这口恶气,老子就要以命相拼。前年拆迁,王金彪欺上压下,使尽了手段,我和七斤拿着杀猪刀追了他几百米,差一点就得手了。平时这个王八蛋也很机警,手下一帮人整天围着他,没有下手的机会。这一次原本是我去刺杀他,然后自杀身死的,可七斤却争着要死……他那情况,也是没有办法的……他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他的三个子女要我们三兄弟一家养一个……我们就同意了。我无法想象,这么严重的事件从他嘴里讲出来竟然只是几句轻描淡写的话。不过,刘氏兄弟的义无反顾却让我们几个动容不已,也无不深深地震撼着。为了一个王金彪,你们就敢让你弟弟去死,这代价也太重了吧。哎――!我们这么搞,也不仅仅是为了搞死那个王八蛋。那你们还想干什么?田土。我们想要回自己的田土。田土?是的。要干掉王金彪很简单,也可以很直接。可是为了子孙后代长远打算,我们不能没有田土。那是我们吃饭的家伙。你们还想着要回田土?怎么可能?怎么没有可能?那田土放在那里晒月亮都两年多了,早听人讲,那个开发商没钱了,修不成房子了,这不正好还给我们种么?哪怕一小部分也好哇!我们想过,只要大伙一闹,把事情搞大,当官的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百姓受穷受苦吧?他停了停,使劲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坦白:不瞒你说,我现在愁死了,买房子背了一身的债,儿子大了要娶媳妇,侄女明年读高三,可家里半点收入都没有!如果田土能要些回来,那什么事就都有指望了。当初拆迁时品补不都到位了么?哼――嘁!是有几万块钱。就说我家吧,田土加屋场,共补了五万多块。家里是比从前敞亮了不少,可这有什么用呢?我们世代靠田土吃饭,就是住在宫殿花园里也是白搭,喝西北风填不饱肚子啊。王文彬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准备收拾行囊。不过,他传达的信息让我多少有些意外。我的饭碗保住了。天地良心,我真的是无意的,如果知道会撞开了一扇天窗,打死我也不敢动王金彪。不过,看到刘桃花三姐弟的笑靥,我认为这次打黑除恶的冒险举动还是值得的。也许,这真的只是一次意外。谁知道呢。2010年1月于清水居作者简介:周磊,男,1972年5月出生,本科学历。1991年参加工作,第一职业是教师,曾下海做过杂志社记者、广告设计师、网络策划等,目前在湖南省常德市鼎城区第九中学任教。发表过一些诗歌、新闻报道、报告文学等,2003年开始写小说。本文是作者的小说处女作。责任编辑 章 颖欢迎您转载分享:热门休闲阅读好评休闲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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