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代六万五信用卡免息期怎么算一年半如何记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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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而优则一工?
&&&&&&本期共收录文章8篇
  你说,你不关心闹华尔街的家伙,你关心的是到美国念书。 中国论文网 /5/view-3043962.htm  我觉得有一点奇怪,你的孩子才十岁,十岁过来念什么?进小学镀金美式英语腔?你说,是为你哥哥的女儿问。侄女的美国学费要靠亲戚们分摊,想念视觉艺术硕士生的侄女跟你说,到美国一年学费三万五美金,吃住一年再加一万。你暗暗掐算,三年硕士念下来十四万美金,快一百万人民币了。真这么贵吗?你接着问:侄女念完视觉艺术能在美国找到工作吗?美国能让她呆下来吗?美国孩子学费多少?这么贵美国人供得起孩子念大学吗?   你的一连串问题让你隔海加入“占领华尔街”。我跟你说过,这边第一波占领者大多数二十多岁,大学毕业,闹占领的个人原因就因为学债沉重,学完了找不到工作。在电视上一个占领男生说,我会法语、德语、中文,找不到活儿!旁边的同龄占领者纷纷插嘴说,我学法律,我学数学,我学文学,我借了学债二十万,找不到工作,在咖啡店打工……你替他们算算,就是找到对口工作挣到六位数美金,这么多学债,多少年能还完?美国孩子的学债正压垮着家长和孩子。你为下一代为你的投资忧虑地问,这也是我的疑问:学什么?为什么学?   你说让侄女把画给我看看?我能跟她谈谈?不必,我马上给你答案,很不美国(鼓励式)很中国(否定式):学视觉艺术没门。在美国找不到工作。原谅我扼杀一位眼看横空出世的女孩达?芬奇。   我在天上看到不少“你侄女”――从中国飞来的留学生。漫长旅途交换DVD,跟我聊天。跟当年靠奖学金送披萨打餐馆的留学生不一样,现在全靠父母+亲戚你支持,大人们省吃俭用送孩子远渡重洋,寒暑假时空中飞满可怜天下父母心的中国孩子。哎,我不得不上来就告孩子一状,我发现,在美国学校里中国孩子互相比富,比车,当年留学生买辆几百块破二手车很牛了,现在的孩子说不买辆几千上万的哪儿开得出去……听着想,假如让孩子自己担当学费还会这样吗?   美国父母也担当的。我的朋友中高产阶级税前收入几十万美金的人,都深感送孩子念大学的经济压力。有位律师的女儿被哈佛接受了。(多大面子!)哈佛学费一年六万美金,本地州立大学给女儿奖学金八千块;一年学费一万二,爷爷奶奶帮孩子其余的,这孩子夏天上州立大学。虽然上学很要紧,但是人不为孩子就不活自己了,他们也许太活眼下了,很多人没攒孩子的学费。不过,美国孩子向来有自己借债上学的传统。   说到美国孩子借学债,看看艾琳吧。她曾是我丈夫斯蒂夫的秘书,念法学院时成绩超人,超在《法律评论》发了篇小文章。这份杂志文章写法远比你我读的后解构文学评论更不着地面,着地的类似“古罗马追债案例残卷分析”。但是,能够在《法律评论》上发表文章的学生会被大律师事务所看中,预定饭碗,这是不成文的多年行规。不过,是这次经济大衰退之前的行规了。预定艾琳的大事务所现在解雇人还来不及呢,不雇新人了。艾琳书念得超卖力,一边念法学院,一边给斯蒂夫打工,一年念三个学期(一般学生念两个学期)。她计算了,打工加多念,人家三年念完她也三年念完。打工钱不够交学费,她小心地借贷,三年法学院借了四万美金。光自己念不算,她还帮着丈夫念,陪丈夫学绘画软件,她丈夫也借学债念,念的就是你侄女想念的“视觉艺术”。不管职业有没有着落,学贷必须还。艾琳投入“占领华尔街”在我们这个城市的行动。   斯蒂夫念法学院时候也借债。我认识斯蒂夫时他都当律师好几年了,仍然在还学债,每月还一百九十二块,一个印好的小账本,每月撕下一票,写张支票按时邮走。斯蒂夫的学债是美国政府通过银行发放的,利息百分之二,如今的美国孩子没那么幸运,政府借贷大大减少,更多是银行自己放债,利息高到百分之九点五,最高百分之十八,活活是高利贷。而现在学费高得离谱。你问侄女的问题,斯蒂夫好奇上网,他吃惊地发现,三十年前念的一流法学院,那时候一年学费六千+书本+吃+学生公寓,一年一万美金,现在一年学费四万五十书本+吃+学生公寓,一年六万五美金!而如今职业竞争越发激烈,就业机会越发地少。斯蒂夫念法学院,给报纸打工挣零花,三年借了两万学债,用十三年还完。现在,法律评论艾琳的学贷四万+视觉艺术丈夫的学贷十万,一共十四万;假如艾琳被大律师事务所雇了,起薪六万到十万,她和丈夫学贷加利息,一个月能还五百?一年能还六千?汽车和房子的分期付款呢?这两人十三年能还清吗?斯蒂夫三十八岁还完学债,这两人五十八岁时候能还完吗?!   法律评论艾琳,黑T衫,灰牛仔,觉着自己挺酷,在斯蒂夫等律师爷们儿眼里她古板而拘谨,缺乏律师最需要的沟通能力和灵活度,说政治或是说她读的书时眼里放射狂热之光,然而一般人没有可能看到这点光。要是在好光景,为民请命机构财政充裕,艾琳合适去那类地方发散理念,奥巴马竞选时艾琳为他做义工呢。艾琳是深邃的书虫,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有人送艾琳一本书,她觉得太低级,但是她舍不得扔书,给了斯蒂夫,落到我手中,我一翻,喝,这不是新哥特式简?爱吗,肯定深得女生心!果然此书大红,就是中学生吸血鬼《暮色》。艾琳跟律师们有各种话题,跟秘书全无共同语言,凡是艾琳召集的事,律师都来了,秘书妞儿全体不捧场,法律评论艾琳在喳喳吃零食肉唧唧秘书里鹤立鸡群。艾琳有一点像年轻时的我吗?我当护士,当战士,在“群众”里也蛮孤单的,背后告发,当面被涮,而我还跟人家瞪着眼兴致勃勃地说《史记》呢,呵呵。   艾琳毕业了,通过律师考试,找不到律师活儿,她也不想当律师。她能说西班牙语,跟斯蒂夫和墨西哥顾客进了一次法庭,看斯蒂夫辩护(失败),看白人组成的陪审团这么保守,一次她就绝望了。艾琳成了斯蒂夫的全职秘书,像她这样高不成而低就的现在到处可见,学债不因此垂怜你。很多高学位毕业生干低收入的活儿,吃饭住房有困难,难以按期还学债。虽然,欠学债不按时付,不会像欠房贷的人那样房子被银行收回,不会被警察驱逐出门;但是拖欠学债直接影响借贷信用,申请买车贷款、买房贷款,申请信用卡,都会被拒。现在美国百分之八学贷拖欠九个月以上了!学生背学贷至少六千亿美金!我得用这么多惊叹号,经济学家认为,美国经济低迷眼下体现在房子,下一波就体现在学贷。而学生(包括你侄女)职业前途又何在?   幸亏,联邦上诉法庭有一个秘书空额,艾琳得到薪水不高的两年饭碗,成天埋头写文书,一礼拜不和活人说上句话,彻底高雅了。这就是借学贷不歇气念书的着落?   而斯蒂夫的另一个秘书,迈克,连这份幸运都还没有。   迈克很独特。斯蒂夫的秘书至少都大学毕业,艾琳是法学院硕士,还有的是心理学硕士,有个航天工程硕士一时找不到活儿,给斯蒂夫印文件,跑邮局,挣八块钱最低小时工资。迈克只有高中程度,一般来说,迈克没有可能给斯蒂夫当秘书。说到美国孩子求学遭遇,说过艾琳的,我也想给你说说迈克的求学结局――暂时的。貌地敲门,问人家想不想了解摩门教。吃食简
单,日子清贫,热情奉献信仰,不过教会不限制爱情,使命中的迈克遇上了西德尼,法律评论艾琳的妹妹。艾琳和迈克的高中好友(视觉艺术)结婚时,远道来参加婚礼的迈克对艾琳的妹妹西德尼一见钟情。在传教的迈克和恋人相隔遥遥,却不能打电话,也不能写电子邮件,为了保证集中精神传教,教规禁止传教期间的年轻人使用手机,不准听广播,不准看电视――不准使用任何现代通讯手段!于是迈克和西德尼手写情书,每礼拜一封,邮局寄送,两人咯咯笑着,轮流跟我讲他们的小情史。我听着,看西德尼脚上的旧皮鞋,鞋头磨出片片白茬,我看迈克的旧裤子,膝盖磨得发光。如今谁像这对小人   迈克来自山区小镇,和艾琳一样是摩门教徒,你想到多妻制的摩门教?那是其中一小支。摩门教认为自己是唯一继承基督真信仰的教派,二百年前基督在美国现身(!)启发摩门教首增写出《圣经》新约一章(!)。他们曾经被美国主流教会视为异端,遭到屠杀,躲到靠近墨西哥边境山中,但是坚信要向整个世界传播他们掌握的真理。年轻摩门教徒贡献两年生命到各地宣教,父母支付旅费,其余开销教会支付。迈克十八岁时候第一次从西部落基山中走下来,因为不会外语,不能到外国传教,他到南达科他州执行传教使命。迈克跟年轻传教士一起住教会公房,穿黑西服,每天十二小时串街走户,礼儿衣着老旧到这份儿?手写信的细节触动我,我也曾经手写信。传教一结束,迈克到我们城市来了,西德尼在这儿念大学,两人立刻筹划结婚。为了婚礼开销,穷孩子迈克必须找活儿干,任何活儿。迈克在老家当过建筑小工,但是这里的建筑业跟着经济不景气随风而逝了。眼看要当迈克大姨子的艾琳堵住斯蒂夫,“给他一点活儿!哪怕一个月!”艾琳恳求――命令斯蒂夫,“至少让迈克和我妹度过婚礼。”   艾琳是命令型的助理,斯蒂夫也不是善主儿。前来面试的迈克刚好跟斯蒂夫一块儿进电梯,不知这小子就是想给自己干活的,瞧着他脖子拴条老气的领带,斯蒂夫开玩笑说:“嘿,孩子,干吗挂一根增生甲状腺?”迈克吓懵了,出了电梯,进了律师所,头回踩入白领地界的迈克见这人跟人对讲脏话,摩门教徒的他从不沾荤词,迈克转身想逃,被艾琳一把拎住。   斯蒂夫打量迈克心想,高中生,那就拆信封复印文件吧。想不到,迈克自己写出“法律回应”信件,这种信件大学毕业的都不会写。斯蒂夫早就发现,打工大学生和研究生连一般商务信件格式都不知道,成长在电子邮件时代,上来敲一个“hi”。法律回应信件格式和文字需要有法学院的训练,比如艾琳那样的,至少得有法律秘书学校的训练,那种学校是高中后学两年算大专(有个秘书法国文学毕业找不到工作,再学这个)。斯蒂夫吃惊地看着高中迈克写出的法律文书。迈克承认,他在顾客档案里找到斯蒂夫写的模仿着写的。   迈克干过了婚礼,干过斯蒂夫答应的一个月,迈克呆下来,艾琳上联邦法庭当高级秘书去了,高中迈克成了秘书头儿,领导大学生和研究生。高中迈克笑口常开,深得斯蒂夫欣赏,得斯蒂夫对手律师好感,刺头顾客都爱迈克。不像艾琳,迈克还是全体女秘书的可人儿。   迈克立刻念大学。斯蒂夫发了他两千块奖金,好让他交头一笔学费。律师斯蒂夫阅人无数,认为迈克很聪慧,一辈子当秘书太可惜了。迈克从斯蒂夫电脑里找到各种法律文本,模仿各种格式,写出各种各样的法律文件,不仅一般大学生做不到,法学院刚毕业的也做不到。假如艾琳不是上学时给斯蒂夫打工,而是法学院毕业后直接来工作,她照样不会写法律书信。法学院不教这个,觉得这太基本了;法学院也不教上庭辩论,觉得那太实际了。美国法学院的宗旨就是教大概念,教法律渊源,包括崇尚写不着边际的“法律评论”,学生写,老师更写。法学院要求法学生建立律师性思维,但是出了法学院您什么都不会干那不是我们的错!这可不是我在外国文学地想当然描写,这是美国法学院为什么开办的基本争议所在。法学院一直坚信,实际技能法律秘书学校也能教,而我们法学院是智慧的殿堂并非教讨饭碗技能的作坊。谁来教呢?就是律师斯蒂夫们了。斯蒂夫毕业时两眼一抹黑,实际操作全不会,这么多年练下来,他觉得迈克实在不一般。我偶然发现,迈克高中时候写小说写剧本,难道,琢磨文学幽径也能帮着钻透严密枯燥的法律文书?   不管怎么说,迈克得念大学,因为时代另有标准,大学文凭是这个世纪美国求职的最低标准,只要迈克念完大学就好。迈克成绩优秀,拿到奖学金,不用花钱念了,二十岁的迈克计算了,边工作边念书,人家四年大学他八年念完,那时候二十八岁……然而,日子不是这么算的。   迈克的妻子西德尼怀孕了。摩门教提倡早婚(斯蒂夫开玩笑说,不许教徒有婚前性行为,早婚给年轻人合法性交权),不赞成节育(多产教徒?斯蒂夫又开玩笑)。迈克有兄弟姐妹十一个,他和西德尼都说至少要五个孩子,说的时候双双瞪着碧蓝眼珠,满脸明媚憧憬。一有小孩,西德尼便呆在家里当妈妈,迈克念书,全职秘书,养活三口人,还要替西德尼偿还学债,她大学主修心理学。既然想好当专职妈妈,有必要念大学?斯蒂夫私下疑问。我也不明白。为面子?大姐艾琳压迫?艾琳素脸严苛啊。斯蒂夫提高迈克的工资,从一开始每小时九块一路提,高中迈克一小时挣十五美元,比大学毕业秘书挣得高。收入十分之一迈克交教会,摩门教徒都这样做,这部分免交所得税。小两口,穿着破衣裳,手挽手走路,有了小孩,孩子骑在迈克脖子上,小仨口一起走。   迈克还在写小说!摩门教不准教徒喝酒喝咖啡,不许观赏暴力,于是迈克不看暴力色情的电影并电视,为了节省,他家没有电视机。跟艾琳一样,迈克爱读书,他和西德尼读很多书,小穷人觉得买书太贵,他们是公共图书馆的殷勤访客,他们读经典,从希腊神话到《万有引力之虹》,迈克读得最多的是科幻神魔小说。迈克写小说这事儿让我觉着邪门,无兴奋剂,不带血色,您能写什么?斯蒂夫做的案子包括犯罪、追债、破产、跨国跨州上富下贫,全是写作的好材料,但是迈克是道德模范,每天微笑着接触案件,却打心眼儿里不喜这些。那您还能写什么呢?有一天,迈克走进斯蒂夫的办公室,关起门跟斯蒂夫说,他想改换职业。   “换哪儿去?”――斯蒂夫下班回来跟我一说,我立刻问,“尤其这种艰难时刻,高中生迈克他能上哪儿?”   “迈克想要当作家,想当专职作家。”   “作家?还专职?”我正在喝水,一口水全喷出来。   迈克跟斯蒂夫说,他改了大学选课内容,在修一门写作,“而这都是你惹出来的。”斯蒂夫说。   我?!我噎住了。哦,想起来了,我要旅行,斯蒂夫在法院,迈克开车送我去机场,路上他说在改高中写的剧本。我看小爸爸迈克,袖口上结着幼儿食品的嘎巴,是我给了迈克有关作家大卫?米切尔的评论。这位走红的英国小说家用鲜为人知的历史角落大胆构想,写得又侦探又魔幻,被欧美洲文学评论家视为新福柯,要比
福柯更现代更好看。斯蒂夫读着米切尔的小说,看看封底米切尔一脸清纯的照片,发现新大陆似地感叹,“看来作家不必都海明威那样要死要活,甭管写得多疯,作家也可以是这么单纯的人。”当斯蒂夫把介绍米切尔的《时代周刊》、《纽约时报书评》、《纽约客》放入回收箱,我统统打捞出来,一起放到迈克办公桌上。我觉着,米切尔的经历会让夜校生迈克起共鸣。迈克的爸爸是矿山工头,米切尔出身英格兰小镇低收入家庭,强迫自己受高等教育,爱好文学却被粗鲁电视消费   “科魔幻博览会?!成年孩子的玩意儿?!”   “嗯。”   “你跟迈克说了这个博览会还是你大学同学创立的?”   “我没说。怕吓着圣洁的迈克。”   斯蒂夫那位老同学因为猥亵少年罪被起诉,被起诉三回,三回都成功地逃脱进监狱,但是一直在家内被监禁,至今脚腕戴着警察铐上的GPS。迈克太纯洁了,斯蒂夫不能跟他抖这料。猥亵老同学发起的科魔幻博览会粉丝泱泱,这届在我们这地方开,迈克跟斯蒂夫央求周文化包围,于是离开旮旯老家,到远方找出路。米切尔比迈克走得远,迈克从美国西部山区走到南方平川当秘书,米切尔从英国走到日本教英文糊口,迈克有一个小孩儿,米切尔有四个小孩儿。显然,迈克从我捞回的精英评论里获得灵感,因为斯蒂夫继续告诉我:“迈克想要外出……”   “外到哪儿去?!携孩子带老婆远走他乡?时髦的去香港去上海……”   “迈克说,他想外出,请假去科魔幻博览会。”五准他假外出,迈克攒了一百块,买了三天的门票,各地科魔幻粉丝都来凑热闹,而迈克是想去会上拜见科魔幻漫画公司编辑,跟人家谈谈自己的构思,他还想在那儿找到一家科魔幻小说代理公司,想上那地方干活,想一边观察送进去的作品,看人家都是怎么写的,一边写自己的小说,然后,他想……“迈克说,”斯蒂夫转达迈克的职业目标,“他想当文学代理,说回头也当你的代理。”   “哈!”我大笑一声,然后,想不长叹息都不成。   代理!还文学!传统出版业全部危机,人看电子书,直接电子版,传统书代理都要没饭碗了,科魔幻迈克知道最牛逼文学代理的萧条吗?这年头任何写作的能养家糊口?!哦!迈克这不是我害你吗!英国作家米切尔是幻象啊,是,他养四个小孩儿呢,但是看清楚了,磨难那么多年!而咱们的迈克太宗教欣赏面太窄了,我忧虑地说。   是啊,斯蒂夫也愁,咱们的迈克不读报不看电视,上班上学带孩子,可能连网上新闻都没时间看。我接口说,摩门教太干净了,无法作家的。那倒不一定,斯蒂夫提醒,《暮色》女作家就是摩门教徒,教门不许情色,作家反而想象出禁忌的性爱,女生和吸血鬼男生呢……好像迈克是我们的孩子,我俩操心地唠叨,是的,是的,咱们的纯情迈克有他可写的广阔天地,世间越发诡秘,人人都有点科魔幻……   科魔幻迈克每天清晨五点钟起来写作,七点半开始给斯蒂夫处理文件,下午三点去学校念书,一礼拜两次下午课,三次晚上课。迈克精神抖擞地说,大人永远要给孩子讲故事,永远不会讲血腥的,永远讲幻想故事,他就给大人和孩子写。迈克的小孩常生病,咳嗽感冒,迈克跟着咳嗽感冒,一边咳一边写,认真地问斯蒂夫,能不能让他部分时间上班,部分时间写作,斯蒂夫支付他全部时间,他写出的小说跟斯蒂夫分版税。   我听了笑了,“迈克知道你在干什么?”   斯蒂夫摇头,“我回答迈克:干活!养家!上学!哼小说!?”   但是迈克不放弃,以上门传教的热情跟我说网络写作要点,写成中篇,像连续剧,人在机场无聊,一块钱下载一章,读着好再下载一章,人不计算这一块钱。迈克在网络写作圈子里,他们在网上讨论这类财路。迈克计算了,下载一次一块钱,下载一万次一万块啊,有人不上班了,写一年挣五六万呢。我告诉迈克,中国有“起点”网,一大群被父母养着一日万字写手呢,靠点击率,谁真挣到了?而迈克穷孩子你啊连电子读书器都舍不得买――最后这句话我没说出口。我跟迈克交流科魔幻,我在构想“龙”,问他读了些什么龙科幻,迈克抬手开出二十多部小说并一一加以评论!   你觉着我一上来太武断吗?我跟科魔幻迈克扯小说,却斩了想视觉艺术的你侄女?   不光是你侄女想念视觉艺术,我在中美之间天空上遇到的中国孩子有些就在念视觉艺术。“视觉艺术”的大说法:我们在视觉世纪,广告设计,影视动画,都属视觉艺术――于是小说法:很有职业前途能够挣钱――我认为这是胡扯。我觉着中国孩子到美国选学视觉艺术,是愚蠢的投机取巧,英语不好,视觉地混,而爹妈(+你)不明白别的但是都以为自己还知道视觉,就看眼前的电视吧。孩子这是蒙你们。念艺术门类没有可能拿奖学金,全靠爹妈和亲戚你供养,你钱包那么鼓了吗?还不要说搞艺术需要天分,现在是人都有视觉创作工具,手机都带摄像了,绘图软件,剪接软件,音乐软件,数码出版软件,造就大把大把割下自己耳朵的凡?高,创作都堆在床底下卖不出去。你在皱着眉头笑?空中飞人视觉艺术孩子的爹妈要是跟你一样认识我,那人家孩子的道儿全给挡了?   说心里话,我同情狡猾而自私的孩子,在美国跟自己人比富扎堆儿,个个内心孤单呢。小学到高中被“包养”,突然流放外国,落在陌生文化鸟语外国话里。在空中孩子跟我吐心声,说独呆美国有时突然起恨,好恨中国非人教育耽误自己,早起晚睡十多年!看看空中飞人孩子,身体都赢弱,个头都不高,就是被“学习”一路强压的吧,孩子看着盗版碟,听着盗版歌,表情都很低调,这番话是我在天上听到的最富激情的孩子话了。孩子你为父母的付出愤怒吗?孩子你在意大人想把你托出水面托到自由世界的天大代价?同情孩子和大人,我为自己庆幸,八十年代我念中戏导演系一分学费不用交,想都没想过学费,我念导演系是因为没上过中学,不会数理化,导演系十万挑一却不考数学。庆幸啊,就在我考中学那一年,小学到大学全国停考都不进课堂了,那就是1966年。你一定觉着我混账,成长于万恶文化洪荒居然觉得庆幸!是庆幸。我觉着被学习太不幸了,多少灵性生命能逃过无数道做题蹂躏?空中飞人孩子爱说“脑残”,动不动说人脑残,甚至说自己父母脑残,而我看这些孩子大多脑残,一轮轮被学习轮奸,学到后来不残的能有几个?天才也残了!你问我,不学视觉,学什么能够在美国留下?你以为呢?你不知道,父母不知道,孩子自己也不知道,哦,我们那时代――我又在怀旧万恶时代,我们那时候物质短缺,机械化初级,售货员和司机是那时人人眼红的职业――现在呢?   在空中我只遇到一个例外。起飞前要求乘客停用手机,我看到空姐连连禁止一大男生,他把着手机一个劲儿抹泪。旅行中聊,大男生在美国念化学博士,家在兰州,爸妈都下岗了,他的奖学金一年两万美金,一年比爸妈一辈子挣得都多,关机之前他正跟爸妈保证,尽快接他们到美国玩。“把眼泪留到机场接爸妈时候不
好?”我逗他。“嗯,因为我妈电话里嘱咐我好好用我爸打的锅和刀。”大男生一路上学,一路食堂,不会做饭,到外国了,全靠自己了,吃披萨几美金都想攒下,学会了西红柿炒鸡蛋,回家时候炼钢工爸给他打了口炒菜锅,还打了把菜刀,全都装在箱子里带过来。我听着不由想象,身下坐着飞翔的铁锅加一路向前的菜刀。“美国海关稽查员要开箱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我吓唬说,“人家查完了百思不解,沉甸甸带手打的锅干吗?”   这个拿奖学金的大男生很让我怀旧,当年普遍,现在少见,他学污染处理,应该很有前途。虽然我否定你侄女学“视觉艺术”,但我并非不反省,我太武断吗?我问问谁呢?   老友杰克路过这里,杰克八十年代到美国学物理,我在他念书大学当访问学者,那时电脑打中文初创期,第一种软件刚出现,杰克帮我装上,我俩成了泡影院的朋友。杰克找到薪水更高的大学活儿去了北方,却没去上班,自己开了家公司,给外国高科技工人介绍美国职业,他雇移民律师,雇顾问,一个人连着二十多家美国公司还有华尔街。杰克有幽闭症,相当寡言,说二十多年的职业历程就上面这点字,但是说这几年他拍婚礼,声调奇异。说一年拍三十多场婚礼,我一算,他大部分周末都在拍婚礼?!我立刻看他拍的照片。了得!一个婚礼,拍出这么多调性,我能感到杰克手指按快门的瞬间神经颤动。看不出啊,幽闭症杰克有一副超级视觉艺术眼!   光顾看摄影,等杰克走了我才想到该问他孩子到美国来究竟学什么好,什么专业能找工作留下来,你侄女学对了要工作找杰克?因为杰克说了句,美国就是萧条职业也有的,全看学什么学得怎样。我写邮件追问,杰克回答:“假如只是为了混口饭,学IT最简单了,收入还不错,七八万到二十万多点儿。聪明的学数学吧,华尔街薪水十万到五六十万不等。如果为了‘事业’,就是说,想出类拔萃,那我觉得学什么都可以,只要喜欢就好。任何一行做到顶头都不错,也只有真的喜欢才能付出额外努力,才能达到顶端……摄影想要拍出来太难了。”   幽闭症杰克在意视觉艺术,在意到这份儿,想着拔尖到顶?我微笑想,转念再想,杰克经历挺个别,再问问谁?我问小麦吧。   小麦也是八十年代留学生,念了两个学位,先MBA,后电子工程,一直在IT业,在帮我做的视觉活儿摆弄电脑。小麦对杰克的说法又摇头又点头,说现在IT可不是前些年网络泡沫时候,那时候是个会写程序的人就成,现在他的公司就有位置空着,找不到合适人。我问他中国孩子到美国学什么好?小麦笑起来说,终于有人主动问我!我一直跟人说,念生物,所有Bio――“生物”――打头的专业都好,出来找活儿都不错,人类跟生物学的关系越来越紧密,美国制药业工作机会很多。不过,小麦赶紧给自己说法加注解,说中国孩子到美国来竞争饭碗,学硕士不成,必须博士!又不过,小麦继续加注解说,学什么有时并不重要,会说话更重要,中国孩子在这儿最不成的就是文化距离,跟美国人没话说,公司刚解雇了一个中国人,认为他英文表达能力有问题,我琢磨这哥们儿的中文表达能力也许就有问题,但是他一直跟我说英语,一句中国话不说,我都没法儿检查。我来学MBA拿奖学金,没能回中国做生意,不得已留在美国,真要干MBA英语就不够了,只好改学,咱那时候只念给奖学金的,电子工程给我奖学金,而我从小喜欢机器人……   我想,小麦还有杰克,都拿奖学金念过来,还都是没有孩子的,不慑心动肺地牵涉学费,我再问个谁?   于是我问陶然。陶然是美国一家国际危险品公司东方主管,常在中国,八十年代奖学金读土木工程,美国成长的儿子念完本科一时没着落,到中国的美国公司打工。陶然有个关于儿子的段子,儿子在中国工作一礼拜后严肃地说:“爹地,你知道吗,中国的总统不是选出来的。”陶然幽默,宽厚,是我做视觉艺术的第一位老师,从零教我如何用photoshop软件。我问他儿子怎样?问他学什么好?也问他,我阻拦你侄女学视觉错了吗?用邮件询问的。   陶然飞在中国一美国一越南之间,在机场写回:   “你的问题让我发现,这些年变动太快了,有时入校时热门专业,毕业后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就目前的形势看,如果在国内有遗产等着继承的,最好是管理类的;如果是有些硬的理工背景,那么电子、化工、土木建筑、计算机等均不会过时;大环境上,新兴国家(金砖五国)相关的都应不错,如外贸、国际法等。比较实用的有会计、药、护士,均是留在美国容易生存的专业。对了,我儿子毕业晃了几个月后,现在进了Bloomberg(彭博社),总之美国的就业市场开始见好了。”   “你儿子学什么的?在彭博社干什么活儿?”我写过去问,“那是最大的数据分析公司,你儿子干的活儿属于社会学家最近指出的,我们进入‘大数据’时代的最时髦活儿?”   陶然写回:   “儿子学经济,现在是初级财经数据分析师,做数据收集的活儿,每天读全球各种财政信息。我是这时才发现,美国华尔街的强大是靠这种移不出去的活儿,由这些劳动密集型的孩子们干出来的。”   我写回:   “为什么说这些数据分析活儿是移不出去的?数据收集背后有文化问题吗?一些年前美国电话客服移到印度,那里人工便宜,那里人说英文,但是让美国顾客斯蒂夫听着头大,不明白对方说什么。难道中国大学的训练不够做美国公司的分析师的吗?还有,你到越南讲课,是因为工厂向劳工低廉的地方转移?还有,你儿子念大学你支付?他借债?借债多长时间他的收入能还上?”   陶然写回:   1、我发现,现在有很多转出去的软件工作开始从中国回流至美国,很大的原因是国内编程人员虽然懂英语,但是没在美国生活过,常有理解上的问题,而人工也不便宜了。再有就是你说的,很多在印度的电话客服让人抱怨不断,也开始回流了。同样的道理,我儿子干的这种在网上收集全球财经信息、整理、消化的活儿,越来越难移出去,因为不在美国生活的人很难明白美国人想些什么。就像大山那样的中文超好的人,能像我们这样真正理解或寻找各种中文信息吗?这些业务太有文化的训练要求了。   2、我去越南讲课,不是因为劳工转移,我给INTEL在亚洲操作的各国轮着讲,今年轮到越南。不过,INTEL这样的大公司在缩编也是事实,一年前关掉了菲律宾一个上万人的厂,还把上海的厂关了,到成都和大连开新厂,考虑的是中国沿海大城市与内地的地区差。   3、我儿子在本州大学读的书,外州同学学费比他贵一倍;国际学生学费是他的学费的三倍。他四年大学学费是我们全额支持的。除非经济上有难处,绝大多数此地亚洲家长都帮助孩子完成大学。老美的孩子,一般都像斯蒂夫那样早有自己借自己还的意识,亚洲孩子这方面差得多,当然,亚洲家长们自己也“贱”。对了,那种“视觉艺术”,基本别指望此生挣工资还债,除非在地上捡了一家银行……   你觉得我活得太悠然?替你看紧钱包替你
侄女操心?我这么关心学什么好,说到底,因为关心我自己。   很多年前我离开体制,然后我停了混大学访问学者,每年为找到下笔生活费写申请报告,写小说的人构思耸人听闻的课题不很难,但是浪费精神。我干过护士,在美国学护理能挣一份生存,可是,念护理英文我一个劲儿地打瞌睡,当护士的艰辛全都涌回来。我给斯蒂夫当过秘书,不知外国人有谁走访过我去的那么多美国监狱……不提了罢,我想上学的问题,为生存,也为好奇,是的,我仍然好奇,最好奇的是我半生干过这么多行,干什么就学什么,不干也学,现在我还能学点什么干点儿什么呢?要是当初我遇上正常受教育的时代,那时我上了大学我会学什么呢?   艾琳和迈克的故事在发展。   艾琳去联邦法院当秘书,常回来看斯蒂夫,身后跟着视觉丈夫。艾琳念法学院的时候还帮丈夫念视觉,陪他学设计软件。视觉丈夫找到活儿,趴在电脑上设计模型,三维技术印小样,组装到一起是小飞机,小机床,他干工业设计,跟当初想干的艺术无关。“成了工匠。”视觉丈夫两眼无光,眼珠像磨损的玻璃球。“但是薪水不错,同学全都找不着北呢,人怎么敢学视觉?!”他想着都后怕。艾琳希望视觉丈夫能找回上学时的激情,拉上他来看斯蒂夫,其实是押解他来看我,因为我做一点“视觉艺术”――在画绘本小说。艾琳一眼盯着丈夫跟我聊天,一边和斯蒂夫聊政治,两眼放光。我觉得艾琳和我如果有什么相像的地方,最像是给自己找压力。艾琳找斯蒂夫聊天也是为她自己留条后路。她在联邦法院的那份秘书活儿,搁在从前,一拿到就是终身制,工资不很高,但是医疗保险和退休保险很好,斯蒂夫有几个女同学退出大事务所律师合伙人,干这种高级秘书,不再考虑对案子的个人责任,不再操心办公开支,活得逍遥自在。但是这份甜活儿变酸了,联邦政府开支削减,职员工资按年度上涨冻结了,退休基金投入股市沉底了,老员工退休金可能泡汤,新手艾琳任期只有两年,两年在很快地消失。   艾琳来斯蒂夫办公室,包括视察迈克。法律的姐姐(Sister in Law)艾琳把监督迈克读书的责任也担当着。有时艾琳帮迈克和西德尼带孩子,让他们出去看个电影透口气。艾琳跟迈克说她带孩子的时间,一丝不苟,像是做法权移交。我不由想,迈克上大学还得想着艾琳?而艾琳绝不能看着妹妹和高中迈克一辈子这样。我相信艾琳什么都干得出来,但我敢保证,艾琳不会挑拨妹妹跟迈克离婚。艾琳是叛逆的摩门教徒,自己不要小孩,但是和迈克一样坚信教门说,婚姻不仅是今世的,还是下世的。   人家四年大学迈克念八年,八年念到第三年,也就是去年夏天时候,有一天,迈克又走进斯蒂夫办公室,轻轻关上门,紧张地说,他想去申请联邦法院的秘书,说的时候一脸的有罪表情。辞职另就事先要跟雇主打招呼,不过,迈克觉着是在叛逃。他舍不得斯蒂夫,但是为联邦政府工作能让孩子和妻子得到很好的医疗保险。斯蒂夫不大相信迈克能走成,政府空缺常是内定的,放出来表示公平竞争,迈克无大学文凭,高中求职等于零,但是为了他的老婆和孩子,斯蒂夫怎么都愿意成全迈克。   迈克走了,在联邦法院干复印文件低级秘书活儿,一个月试用期里被解雇了。原因很简单,迈克要上学,他的生物钟和政府衙门的早九晚五不配合。迈克到超市干活,艾琳告诉了斯蒂夫,虽然就是艾琳帮迈克找的那活儿,是她怂恿迈克去的,哎,法律的姐姐为自己妹妹从各方面着想。   迈克又回来了,妻子西德尼又怀上第二胎了(!)。迈克还是笑口常开,继续上学,继续写小说,长篇放一边写中篇。法律评论艾琳摇头叹气,但是一个字不发表评论,只是继续帮他们带孩子。我看着压迫自己压迫人的艾琳,看着又读书又养家同时想从现实里起飞的迈克,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斯蒂夫的爷爷。   在我认识斯蒂夫之前他爷爷就不在人世了,挂在他父母墙上的老照片里,宽脸中间一副农人大鼻子。斯蒂夫妈妈认为老头儿不识字,假装读报而已,斯蒂夫分析他能通过公民入籍笔试,说明他识字,最多小学程度。第一次世界大战开战1911那年,波兰农民爷爷逃沙俄抓兵役,逃到德国,根据斯蒂夫弟弟前华尔街皮特的中学作业记录,爷爷逃到“汉堡包”(汉堡),跳上一条轮船,蹲在烂底舱里到了美国。斯蒂夫爷爷在鞋厂干活,做第一道工序,把大块皮子从地上搬到切割机下,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一天工资几个美分。三十年代大萧条,爷爷失业,又回工厂,仍做同一道工序,四十年代鞋厂军工化,爷爷改为战士做鞋。鞋早就不在美国做了,六十年代美国制鞋业和玩具制造业一样转移东方,先是转移香港地区,然后转移台湾地区,然后是中国大陆,现在是越南、非洲、墨西哥。不过,蓝领工人小学程度爷爷供房并且供俩儿子念大学,一个哈佛医学系,一个耶鲁医学系。   我看皮特的记录有一点疑惑,蓝领老头儿怎么挣怎么存的?斯蒂夫让我对照他爷爷时代的福特传记。在福特――斯蒂夫爷爷时代,福特汽车工厂的蓝领工人挣到一天五美金,根据皮特中学作业记录,他们爷爷后来挣到一天两美金,供房供儿子学费就靠这点钱!二战时候,一战逃兵爷爷的俩儿子都成了美国大兵,一个到德国,一个到日本,感谢美国政府(而非上帝)发退伍军人上大学的钱,移民鞋工爷爷都不用供孩子念大学了!现在高中一大学迈克干的是白领活儿,没有任何积蓄,靠两礼拜领到的一张支票养活一家三口。迈克不在贫困线下,是中产阶级,斯蒂夫的爷爷也是中产阶级,爷爷那一代蓝领中产阶级生活是这一代小白领迈克无法比的,假如迈克读完大学,能找到工资更高的活儿?看看艾琳?九十一岁的爷爷眼睛不花,但是耳朵聋了,那天晚上他去波兰同乡会交会费,看着街对面的灯光迈步,他没有看见飞驰而来的汽车,更没有听到喇叭的声音,他被撞飞了,他当场走了。法学生斯蒂夫奔回老家,第一次看到父亲的眼泪,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当我这么写着,却觉得那老人完结得幸运。那一代美国人很幸运。迈克和艾琳,美国这一代难了。   斯蒂夫念法学院三十多年来,美国的医疗和学费每年百分之十到二十的涨幅,远远超过吃住行的涨幅。医疗一路大涨不难解释,人口老龄化和美国医疗过度现代化;学费涨得这么厉害让人费解。斯蒂夫念书时候州立大学是“差校”的代名词,这些年,由于名校学费越来越高,很多成绩好的孩子只好上本州大学,于是近年来很多州立大学质量提升,吸引好老师,学校管理费用也提升,就是这样,学费难以帮学校的财政平衡,于是不少学校用吸引交高学费的外国学生帮助学校收入,被中国父母支持的中国留学生占外国学生的最大比例。《纽约时报》头版长文调查中国孩子在美国学校的情况,引用中国孩子抱怨说,周围都是中国孩子,感觉自己都没有出中国!但是中国家长贡献的学费不能解释三十五年以来法学院学费从斯蒂夫时候的六千美金涨到四万五美金,因为就业率更低了。   回到我的身边。前不久,西德尼生下第二
个孩子。艾琳来找斯蒂夫。联邦法院秘书的差事眼看着到期了,她想退回斯蒂夫这里。回身求职的艾琳和从前一样,跟斯蒂夫说大选,激烈抨击共和党候选人(也是摩门教的人),和从前一样,艾琳根本不留心女秘书都冷冷地瞧她,其实有的会说西班牙语的秘书从前在自己国家是贵族呢,移民嫁了蓝领,成了丑小鸭。而斯蒂夫不会把艾琳当律师雇佣,艾琳本来就很难跟人沟通,干联邦法院文秘,更不和人打交道,更不会圆通,回来只能继续当秘书,查资料,至于回头落在迈克手下她服不服管,还不是斯蒂夫要考虑的。   因为迈克被送进医院了,胃出血,说胃疼好一阵了。我好像才想到,笑口常开的迈克,内心压力相当大。迈克出院了,上班了,又病倒了,在家休息三礼拜了。我和斯蒂夫去看他,路上斯蒂夫反省,也许不该给迈克一路加工资,不该增加了迈克的小中产安全感,要读书,还一个劲儿添孩子,现在可不是他爸爸的时代,迈克的爸爸能养十一个孩子,迈克应当先读完书。也许,斯蒂夫喃喃说,最好让迈克彻底休息一下?   “休息?那就没钱挣!迈克三个礼拜没上班,三个礼拜一分钱没挣。”我计算。   “我在想,是不是解雇迈克,那他至少能拿到一礼拜四十块的失业救济。”   “一个月一百六十块怎么活!房租,四张嘴,看病……”   “他的大家庭和他的教会能帮他的,我解雇了他,他们会明确意识到。迈克养养身体,补补学校拉下的课,失业期间他一共能拿到三千六百块,在这之前我及时地把他收回来……”斯蒂夫计算。   三百六十度算计的律师斯蒂夫!成天到晚为顾客算各路钱,对方无保险无钱讨,告自己保险公司找钱,想到解雇职员,先替人算到失业救济钱!   小公寓,烂地毯一片片脏兮兮痕迹,大儿子哭,小儿子呀呀,西德尼抱一个,艾琳抱一个。迈克把自己关在大儿子房里,艾琳小声说,在赶作业。四年课程念八年的迈克,念到第四年了,就要念完两年大学了,好像大伙儿都跟着他一起念似的。迈克出来了,打艾琳手里接过新生儿,闻粉嫩小手,亲小肚脐眼,瞧他快活的。我紧盯着迈克,活像监工,就看他能不能上班了。我注意到迈克的胡子茬,几年前刚跟斯蒂夫干活儿时他脸嫩嫩的,我注意到,越发消瘦的迈克,手臂粗了,抱孩子抱的?迈克送我们出来,艾琳也出来,迈克抱着孩子跟斯蒂夫说:“我下礼拜就去上班。”斯蒂夫说:“不着急,不着急……”   “你得把自己赶紧收拾到一块儿!”艾琳对迈克说。   喝!迈克什么时候没把自己收拾在一块儿?我心想,你妹妹有大学文凭,要是她工作,迈克有这么难吗?跟艾琳一起走下公寓楼梯,我对艾琳的脊背说:“请不要压迈克,他太不容易了,谁能又带孩子又念书?还写作!”   从来都是艾琳压人,被我压得一愣,她回过头,两眼瞪着,浅蓝眼珠儿像一对遥远的星星。我也一愣,天下最后一个紧着收拾自己的人是艾琳吧。我继续发愣,真不明白,怎么就不能有孩子边上学边为梦想写作呢?怎么天下的道儿这么窄呢?是从来如此?还是现在更如此?   和艾琳一分手,斯蒂夫就为她辩护,他对艾琳能写法律评论一直敬佩,说艾琳怪不容易。   “知道她不容易!高傲得连律师都不想干,那当初又何必学?”   “你知道艾琳想干什么?”   “想当总统?要是记得不错,美国总统一半以上是法学院毕业。”   “艾琳学了一大圈儿法律到头来才发现,她想当图书馆馆员,成天守着书,说喜欢闻纸书味儿,不得已上了律师贼船,她想在法律图书馆工作。”   我不做声,我知道,美国法律操作重法典引案例,法律图书馆铺天盖地法律书装潢辉煌,爱书人看着就提神。本来法院里都设图书馆,斯蒂夫们出法庭就钻进去查书。法典全部上网了,很多法院图书馆关张了,剩下的也不收新馆员了。我不做声,我同样知道,由于地方收入不足,艾琳心爱的公共图书馆都削减经费,难进新书,纸书太贵,苟延的图书馆都想跟电子书联手……   我一路闷头想,你侄女――艾琳迈克这一代道路全都艰难。曾经是Made in American,美国制造,然后Made in China,现在Made in world――天下制造。哪里劳工便宜往哪儿转移。美国的职业机会在消失,最危机还不是艾琳和迈克的白领活儿,是蓝领,蓝领职业转移海外,再也回不来了,就是转回来了,又美国制造了,电脑和机器人代替人工,福特时候如果用一万工人现在用一百工人。   天上飞翔着一排排孩子,个头矮小,表情低调,被打造中的高级机器人,死赶活赶地加入天下新劳工行列,加工费来自倾家荡产的父母和你。   ――我为出现这样的视觉想象一哆嗦。   艾琳又押着视觉丈夫和我聊艺术,她自己找斯蒂夫敲定工作。是周末时候,迈克在加班,想着多挣一点钱补上生病丢的。迈克从斯蒂夫办公室出来,我看到他满脸惶惑,我进去问斯蒂夫怎么了?他说迈克问能不能预支工资,急诊加住院欠了好几千块,人家追账。迈克面临中期考试,还要带老婆和新生儿上医院检查。   而艾琳在迈克的格子间里嘀嘀咕咕,我听到她说请假带妹妹西德尼和孩子看医生,让迈克放心地考试,别想太多。   我和视觉丈夫坐下来,一向旁听的艾琳这次抢着开了口,“迈克写作?你觉着?”她口气疑惑,素脸似乎问:任何一线希望?   “艾琳,你读了这么多,你有没有想过写作?你就不想写点儿什么?”我看她。   艾琳瞪起眼珠,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被另一个星系发来的命题撞击。   我好像才看见,在创作和欣赏之间悬着一道奇异而隐秘的界,有人只能评论,有人只能苦工。   前几天,迈克走进斯蒂夫办公室,关上门安静地说:“我考完试了,先不上学了,我要保住工作和孩子,还有写作。”   “行啊,”斯蒂夫替迈克忧伤,用幽默掩盖着,“那你就得跟凶恶的老板成天到晚呆在一块儿。”   斯蒂夫回家告诉我的时候,我立刻看到的是艾琳听到迈克决定停学的反应,她眼珠里发射穿透的空光,远比自己面临职业危机的世纪末日恐慌。   “斯蒂夫,你没有告诉迈克你在干什么?”我问。   “没有。”   外面有什么声音,我和斯蒂夫看窗,下雨了,窗上一道道的雨痕,好像书写出场景:迈克把空饭盒和作业本放入书包,跟斯蒂夫报告办公室的安排,消失在关闭电梯里。斯蒂夫仍然坐着,他推开法律文件,打开电脑,继续写――写自己的小说。斯蒂夫用全部业余时间写这部小说写得太久了。   “你得给自己定个期限,三个月里写完小说初稿。”听我自己的口气,有点像艾琳?   “我是得给自己定一个期限。”斯蒂夫同意,然后他问,“咱们能不能再定一个期限?”   “什么期限?”   “把迈克送回学校读书的期限。一旦离开学校,拖久了,再回去就难了……”   “孩子!工作!老婆!写作!”我沮丧地反问,“你说迈克什么时候能回去?”   斯蒂夫叹口气,好像是他自己在失败。   “要不,”看着流动的雨,我萌生念头,“要不,你发迈克一个电子读书器吧,握着读书器他更能体会网络读者,让迈克帮你的未完成小说研究一下回头网上怎么卖,让他工作时间半小时干这活儿,你支付他,迈克不是想当文学代理吗,先从这儿练手,看你的稿子,你跟他说,嘿迈克,我在网上出书挣了钱跟你分……”我说得自个儿神往了,我听到斯蒂夫呵呵笑了。   “斯蒂夫,”顿了一下,我问,“假如现在让你重新选择,你当初会学什么?”   “IT。”斯蒂夫脱口说,“不,”立刻纠正,“我的数学不成,而且变数这么快,我那时候要是学了IT肯定古董了,现在还得跟刚毕业小孩儿争饭碗,肯定用他们不用我!我不会选择学医,我不想干我爸那行,虽然医生挣得不错,但是业务开销比我还大,从小听爸爸在晚饭桌上叨唠病人大肠杆菌就让我彻底倒胃了。要是让我重新选择学什么,我还是学法律,年轻人找不到饭碗,因为被老家伙被我霸着行,而我们不退休,人活得更长了,现在六十岁是过去的五十岁,可怜的孩子们啊,迈克和艾琳啊,我真庆幸我不是他们这代人……”   “我也一样啊!要是没有万恶‘文革’,要是我那时候能正常地上学,我会学什么呢?我倒是真庆幸没能赶上必须上学的时代!”我大声地宣布我的混账,没跟斯蒂夫说的是,要是有点闲钱我修一门我最想学的,就是――“视觉艺术”,只有想不出的,没有做不出的了,我要在最快最短时间狼吞虎咽学新工具,看我还有任何可能吗?   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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