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街会客厅》专访北京大学金融与证券研究中心主任曹凤岐教授
北京大学金融与证券研究中心主任曹凤岐教授做客《金融街会客厅》
　　「本期导读」：一位年逾七旬的慈祥长者，有着一颗始终年轻的心，为推动中国资本市场和现代化改革蓬勃跃动。他的人生与整个中国的改革开放现代化进程紧密联系在一起，他是稀少的文革前65级大学生，是最早提出建立中国的资本市场的学者之一。从中国资本市场建立至今的二十多个年头，他一直全身心的为这个市场的健康发展出谋划策，无论是《》的起草，还是国企股份制改革的艰难破冰，都凝聚着他的心血。同时他一直坚持在金融教学的第一线，教师是他最爱的职业身份，退休之后，他以赤子之心集聚学生们的力量，成立会，继续为金融教学和科研奉献力量。本期《金融街会客厅》邀请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金融与证券研究中心主任曹凤岐教授做客，倾听他对资本市场的建言，了解他的金融发展基金会。
　　「嘉宾介绍」：曹凤岐，中国最早提出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专家学者之一，博士生导师，现任职于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教授，北京大学金融与证券研究中心主任。并任教育部社会科学委员会委员，中国金融学会常务理事，中国城市金融学会常务理事，北京市金融学会副会长等职。
　　第一节 曹凤岐：对中国股市要有信心，同时要有耐心
　　曹凤岐教授是中国资本市场创建的建议者和推动者之一，《证券法》的起草人之一，见证了中国资本市场的诞生与发展。如何扭转中国资本市场目前的长期萎靡不振的现状，他一直坚持研究和呼吁，并不停向决策层提出他的改革思路和措施。
　　：目前的形势非常的严峻，有很多人认为对于股市反倒是一个好的机会，可能有更多的钱会进入到这个市场中，这个问题您怎么看。
　　曹凤岐：过去中国的股市和房市是跷跷板。房市好了，股市就不好，因为资金抽到房市上，如果房市不好，资金会进入股市，这是我们过去历史经验是这样。但是这次未必，房市不好了，资金不一定就会抽出来到股市。为什么呢？因为现在中国的资本市场是一个不赚钱的市场。如果是赚钱的市场那大家肯定进来了，不赚钱他为什么要进来？所以要先把这个融资市场变成投资者市场，要把赔钱的市场变成赚钱的市场，股市效应就出来了。但是中国股市现在是赚不到钱的，尤其是广大的中小投资者，散户，这个市场是进一个套一个，这种情况下，很多钱是不进来的。中国现在的存款总额大概有110万亿，存款就有48万亿，这是存在的，还有没存在银行的。我们50万亿，60万亿的资金是有的，现在私募调几亿基金是不成问题的，很快就调出来了。钱是有的，但是我们没有更多的投资渠道，股市进不了，是少数人赚钱，一级市场赚钱，二级市场赔钱，这个体制下，未必房地产资金出来，就会都投到股市，尤其是过去有些小散户，确实以前把股市钱拿来买房子，这次房子再倒出去，有现金了，是不是再进股市，我看未必了。
　　金融界网站：那其实我们看到，现在无论是中央还有证监会对于资本市场的改革程度，推进力度，可以说是挺大的，还有新国九条的出台，还有新的政策出台等等，您认为这些政策还是不足以让中国的股市走上赚钱的方向吗？
　　曹凤岐：对中国股市要有信心，同时要有耐心，为什么要有耐心，中国资本市场存在的问题是一个历史性问题，是一个制度性问题，不是急功近利就能解决的，所以从老国九条，到新国九条，十年的时间，应该说对这个市场我们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尤其是前任证监会主席上来以后，七天一个改革，但是股市不给面子，说了利好，但是变成利空，主要是投资者不给面子，为什么呢？因为投资者失去了信心。改革我们一直在做，但是作为制度性改革，系统性的改革，顶层设计的改革，不是一天半天能够完成的，所以大家还得有点耐心，不可能第二天就会出现奇迹，如果出现奇迹那也会掉下来，07年我们出现奇迹了，我们从06年1600点上到6000点，但是我们到08年又下到1600点，这是在世界上绝无仅有的，那是疯狂炒作，不是真实的股市反映，所以说我倒觉得，别着急，慢慢来，中国的事，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事。老国九条是为了解决股权分置问题，股权分置改革问题解决以后，确实中国股市焕发了一轮积极性，大家都觉得是非常好的市场，但是没有很好引导，变成一个疯狂炒作的市场，所以说后来必然掉下来。现在的问题是新国九条确实重视这个市场。这是和过去不一样的，新国九条看到了必须发展资本市场，才能解决中国的问题。第二个，最重要的问题是发展多层次资本市场，不仅仅是市场，还有私募市场，相当一部分是股权的，提到了新三板，甚至场外市场，这个和过去是不一样的，过去我们一直打击场外市场，认为是非法集资，现在鼓励它发展，所以这样我们会把整个的市场扩大，还有市场，期权市场，都要进一步发展，这样就成为多层次市场了，融资渠道，融资方式，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这是新国九条很重要的一点。制度建设方面强调了上市公司治理结构问题，退市制度等等，都是要解决中国上市公司本身存在的问题，包装上市，捆绑下海，不给投资者回报，就是以融资为目的，而且虚假披露，内幕交易，这都是存在很大问题的，所以说是投资者的信心受挫了，不相信了。
　　金融界网站：对。
　　曹凤岐：最重要的是保护投资者利益，如何来保护投资者？实际上最重要的保护，一是市场的公正，公平，公开，透明；然后是信息披露要非常及时，明确，详细，真实，老百姓从这里得到信息，决定他的投资。然后对于内幕交易，虚假陈述要进行严厉处罚，包括上市公司，中介投资机构，必须严肃处理，同时也要建立集体诉讼的制度等等，这一系列的问题，都要解决，才能把这市场搞好。，所以我这次发言的题目是《新国九条为进一步改革发展指明了方向》，我只说指明了方向，没说更多的，新国九条和老国九条还是有区别的，有前进，有进步，只是关键的问题，如何落实，这个落实是一个非常复杂艰苦的过程。
　　第二节 曹凤岐：投资者不能从二级市场赚钱，发行的魔咒就无法破解
　　重启近日开闸，这直接带来了A股新一轮的下跌：IPO重启后，资金奔“打新”而去，使二级市场的资金严重“失血”。中国资本市场新股发行的魔咒究竟如何破除？
　　金融界网站：所以您觉得还是要时间，需要有耐心，还需要等待，慢慢拾回信心。
　　曹凤岐：也不是要等待，是要积极地去做。但是信心是能够树立起来的，我觉得有几个问题要解决好，第一，进一步改革发行和交易制度，平衡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使广大投资者能从二级市场赚钱。现在有人是反对发行新股的，但实际上发新股时他又去抢。
　　金融界网站：每次爆炒。
　　曹凤岐：新股发行存在三高，高市盈率，高发行价，资金超募，为什么呢？就是一级市场是一个无风险市场，谁从一级市场拿到股票谁就可以赚钱，而中小投资者恰恰拿不到，中签率很低，只有千分之几，而且按帐户算不按资金算，小散就一个帐户，大户非常多的帐户一起炒，实际还是大户拿到了，拿到以后抛出，尤其是首日抛出，20多年来首日上涨率和发行价相比大都是100%。
　　金融界网站：全无风险的。
　　曹凤岐：对，无风险，谁来接盘呢，是在一级市场上拿不到股票的二级市场接盘，二级市场接盘就被套，最典型的就是中石油，第一天涨到48块钱，然后说过几天会涨到60，所以老百姓全在48拿着，实际上呢，48块就是最高点，然后往下掉，16块几发行的，现在都不到10块钱吧，一只股票套牢全中国，“问君能有几多愁，看你持没持中石油”是不是？这样来做股票，让老百姓怎么敢做呢？
　　金融界网站：都是投机的心态在做。
　　曹凤岐：所以有人说现在制度非常好，为什么要限制发行价？你回到计划经济，不限制行吗，那么供应短缺，然后又停止发新股，这种时候，谁上市谁不捞一把？就这个心态嘛。所以我就说，证监会说市场化就放开价格，实际上所谓的市场化就是价格市场化，剩下的什么都没市场化，这不行的。怎么来做呢？应该一级市场、二级市场平衡，同行业的上司公司，如果二级市场是20倍市盈率，你一级市场就只能发行20倍的市盈率，不能高发，什么是行政手段？是“窗口指导”，那就是必需的，是要限制的，就只能发行20倍市盈率。企业说我筹的资金不够用？那再发嘛，对不对？你企业再发，允许你再发，第一次筹不了再来筹，二级市场是多少市盈率，一级市场就是多少，有人说这可能破发，破发是二级市场交易，你上市公司拿到钱了，与上市公司没关系，破发是正常的，刚一上市就破发，就不会很多人去打新股、炒新股了。为什么呢，也就是你给二级市场留有空间。在一级市场没买到的在二级市场买一样，20倍市盈率，很正常的值，为什么不可以做？为什么把一级市场价格搞得那么高，而且上市首日又让它涨，这是完全人为的，是利益集团在做。现在必须平衡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要不增加资金供应量，别一发新股就抽资金，社会上那么多资金，抽什么二级市场资金？新资金看进不进来，打新股的时候全是新资金进来，并不是卖了二级市场的股票，去买一级市场的，没那事，为什么，有赚钱效应就可以，所以说平衡一级市场，从供应量到发行价格，和二级市场平衡，给二级市场留有上涨空间这就行了，所以这就赚钱了。
　　第三节曹凤岐：上市公司象征性分红若改观，很多人也会入市
　　中国股市对广大的中小投资者来说，是“不赚钱的市场”。然而，改革开放30年来，中国一直是一个高增长的经济体，股票投资或者股权投资都应该能赚到钱，这十几年来私募的PE中国投资，也都赚的盆满钵满，唯独投资二级股票市场的投资者没有赚到钱。
　　金融界网站：除了一二级市场更平衡外，还有什么问题是目前资本市场急需改进的？
　　曹凤岐：严格执行分红制，实际上老百姓在资本市场有两个收益，第一个是资本利得，买卖差价，低价买了，高价抛出了。第二个是内部收益，股票分红。对中国中小散户来说，二级市场基本上是赚不到什么钱的，而且是被套死的，我们就只有分红了，但是现在很多上市公司十年不分红。
　　金融界网站：铁公鸡。
　　曹凤岐：而且分红也是象征性分红。什么叫象征性分红？所有的上市公司，发分红公告的时候，基本上一个模子，我可以背下来，说本公司每十股派送现金一元，括弧含税。比如20块钱一股，派一元，等于200块钱派一元，还含税，这老百姓能得多少？千分之五，存款还百分之三呢。
　　金融界网站：可以忽略不计了，这个分红。
　　　　曹凤岐：对啊，这种情况，而且是一个模式。前年说我们一个分红王茅台，10股分了49块，你看我拿49块多好啊，但是当时茅台200多块钱一股，2000多块分49块，你算是多少啊？现在我们说要强制分红，有人说这是行政手段，强制分红就跟交强险一样，上路就得交这个。投资者为什么买股票，不是在市场上能赚多少，而是看公司的内部收益，像欧洲，德国，实际上它们的股票市场是很不活跃的，不怎么交易，那为什么大家都持股呢？因为它分红多，每一块钱投资可以得到5%的分红，这就行了。
　　金融界网站：稳定收益。
　　曹凤岐：现在证监会提出来，在招股说明书里要说明以后要分红。但是分多少没有说，也可以说按纯利润的20%，这个数字不知道是怎么定出来的？因为完全可以通过七扣八扣，纯利润没多少了，几亿的资产，几千万的利润，再扣，分20%算什么，没多少，还是象征性的。所以我说你敢不敢在招股说明书里说，我保证每年投资额的5%分给你，这样我20年才能回本，还不像固定收益的债券，五年八年，就把本息都收回来了，我得不到那么多利息也不要紧，股票筹的资是企业的自有资本，拿了钱是不给你的，5%，20年我能回本，还要不算通货膨胀。
　　金融界网站：太不合算了，这投资。
　　　　曹凤岐：你5%我都不合算，但是5%至少我还有收益，和一样，我每年还可以拿到现金流，但这个他都不敢说，拿了人家钱，又不给人家回报，这个市场怎么好？所以说如果分红制度明确有5%的收益，很多人也就进入股市了，我就等着吧，20年回来，别的也一样，如果这两项使得赚钱效应出来了，大家就会都进来了，这个市场就行了，所以一个外部，一个内部。
　　金融界网站：所以这两点其实很关键，行政上该管的必须去管。
　　曹凤岐：他就是该管的不去管，这也怪，证监会在春节座谈会上找了一些学者，我当时是第一个提的，能不能够平衡一级市场，二级市场？对发行价格实行一下“窗口指导”，但证监会说什么我都能管，就这个我管不了，实际上，就这个应该管，其它你就审批什么，别管那么多了，你管那么多干嘛，所以这个事情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大家都清楚，但是做起来不是那么容易。
　　金融界网站：其实还是利益嘛，说到最后。
　　曹凤岐：对。
　　第四节 曹凤岐：中国金融监督管理委员会应尽快成立
　　随着中国金融行业的快速发展，包括全牌照的金控集团的出现，正在“倒逼”金融监管体系目前实行多年的“一行三会”架构的改革。
　　金融界网站：曹老师，我听我同事说，他对您采访的时候，您曾经提到了一个比喻叫作“玻璃门”。能给我们讲讲具体是什么意思。
　　曹凤岐：那是指中小企业要参与国企改革，我们现在老36条，新36条，包括十八届三中全，包括国务院的一些文件，都说民间资本，民营企业可以进入航空，金融，，新兴产业，都可以进入，从这点来说，政策上已经没问题了，但是实际上很难操作，很难实行，很难进入，这里面就是一个玻璃门的问题，我已经看见敞开了，感觉是能进去了，但实际上还有道玻璃门，能看见里面，但你一进去，就撞门上了，你还是进不去，这就是玻璃门，看上去门开了吧，实际前面还罩着一道门，你还进不去，什么意思呢？真正的这些民营企业在国企改革中，进入这些领域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一是这些国企可能从主观上不愿意让民营企业进入，第二，民营企业从自身各方面也没有那么强的优势，所以他们之间会有一个融合结合的过程，不是很简单就能实现。国企改革，发展混合经济，允许民营企业进入，在实际落实过程中还存在很多问题。
　　金融界网站：明白玻璃门的概念了，的确挺形象的，关于资本市场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前两天我们听说有学者建议将一行三会，改为一行一会，这是您提出来的是吧。
　　曹凤岐：实际是我提的。
　　金融界网站：我们只是听媒体说有学者建议，一行三会改为一行一会，这回正好见到您了，原来是您提出来的，跟我们讲讲这个想法。
　　曹凤岐：我很早就提了。最近我有一本书出版，这本书实际上是一个重大的科研项目，就是《金融市场全球化下的中国金融监管体系改革》，这本书的最后那章我提了一些建议，最根本的一点就是希望把一行三会变成一行一会，也就是建议把证监会，，保监会合起来，成立中国金融监督管理委员会，已经提给相关的各个部门，包括中央国务院各部门，据说领导层也很重视这个意见，因为目前这种一行三会的情况是在改革开放初期形成的，资本市场产生以后，恢复保险行业以后，当时坚持分业经营，分业管理，所以就成立了银监会，证监会，保监会，但是发展到今天，一个是现在都混业经营了，银行也有保险，也有，保险公司也搞证券等等，第二相当多的企业是控股公司了，比如说平安保险，原来就是保险，现在保险变成子公司，成为平安集团，是一个纯粹的控股公司，它的确有平安保险，平安信托，平安证券，平安资产管理，还有（，）等等全牌照经营。还有原来的光大，中信现在也都发展成为是金融控股公司，还有几个大银行，实际上也已经是银行类控股公司，不仅有银行主业，还有证券信托保险，什么都有，这种情况下谁来监管它，因为业务是不一样的，尤其是控股公司，总部是不做业务的，子公司做业务，怎么监管，这样一来就存在监管套利，监管重叠，监管真空。还有一个互联网金融的发展，大家知道很多“宝宝”是做基金，实际上现在通过互联网做保险，证券都有，互联网谁来监管？前不久的券商创新大会上，监管部门提出来的原则是“谁家的孩子谁抱”，我当时就说了两句，第一怎么判断是谁家的孩子，现在互联网金融什么都做，你说是谁家的孩子？是银监会的孩子，保监会的孩子，还是证监会的孩子，分不清。第二，现在的情况是，如果发现是个坏孩子，谁都不去管，都怕引火烧身，如果是好孩子，大家都抢着管，那就可能会抱死了。
　　金融界网站：挺有意思的。还真是这样，该不该管，怎么管。
　　曹凤岐：是吧，所以我说能不能够把这个统一管起来，现在是一个部级联席会议，一共三、四家，加上，2004年就开始有联席会议制度，有备忘录制度，但是实际上起不了什么作用。
　　金融界网站：肯定是争取更多自己的利益。
　　曹凤岐：对。所以我说能不能把它们合起来，成立一个中国金融监督管理委员会，然后下设有管保险的部门，有管证券的部门，有管银行的部门，人民银行还有监督职能，还要管货币和，除了发行之外。这样形成一行一会，这两个部门应该是超部级机构，委员会机构，这样就可能更有权威，在监管体制上可以说是我最先提出的这个设想和建议，2009年我就有文章在北大学报发表，已经提出来一行一会的构想了。
　　金融界网站：还真是，有一行一会之后，好孩子坏孩子都得领到你们家去管了。
　　曹凤岐：对啊，大家共同管，而且重大问题可以协商。
　　金融界网站：现在联席会议起的作用并不大。
　　曹凤岐：真是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我没有直接向管理层提成立中国金监会的问题，这个涉及的利益太多，我就说过渡，所以我给中央写了一个报告，建议成立一个协调机构，叫中国金融监管协调委员会，先把这三家由国务院副总理或者国务委员直接管理，先成立一个常设机构，重大问题把他们都叫来商量，协调委员会，在协调委员会的基础上再成立金融监管委员会，我提出三步走。
　　第五节 曹凤岐：中国经济增速是放缓，但肯定不会崩溃
　　为缓解经济下行压力，近两个月来决策层已经逐步加强了“微刺激”力度。5月30日，国务院要求加大“定向降准”措施力度、允许符合条件的银行业金融机构适当降低准备金率，并扩大支持小微企业的再和专项金融债规模，从而“定向”放松了货币和政策。
　　金融界网站：关于中国经济形势，国务院最近的政策方向上有提出了微刺激，定向降准的结构性政策，您怎么看的。
　　曹凤岐：强刺激可能没必要，过去强刺激的四万亿元，我们看到它的后遗症很大，造成货币超额发行。但是对经济一点不刺激，肯定也有问题，所以在经济放缓的情况下，调整经济结构，采取一些措施，我觉得是必要的，但是确实不要再出台更强的刺激了，因为在调整经济结构的时候，应该说减缓一定的速度，不要再高速地去发展，高速发展有很多问题解决不了，大家应该看得比较清楚，中国经济放缓的趋势比较明显，但是中国经济不会崩溃，这个也应该看得比较清楚，现在我们调整结构转变增长方式，包括压缩过剩的产能，发展新兴的产业，像高产业，这个时候一定的投资是必要的，对中国的经济增长在收入不增加的情况下，靠刺激，由消费拉动增长是不可能的，还是需要投资带动，关键就看投到哪里，别再投到过剩的产业了，很难。
　　第六节 曹凤岐：金融发展基金用于支持金融教学和科研
　　2011年，曹凤岐在学生捐赠基础上发起设立北京大学曹凤岐金融发展基金。基金设立三年来，已奖励数十位对金融领域做出重要贡献的学术界、实业界人士以及正在从事金融教学和科研的北大老师，同时基金规模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有影响力。
　　金融界网站：现在您的曹凤岐金融发展基金已经第三年了，而且规模越来越大，影响力也是越来越大，先跟我们谈谈这个基金的源起及意义。
　　曹凤岐：源起很简单，我的学生在我退休之前说曹老师，我们想以你的名义搞个投资基金，可以募集钱，然后大家在金融市场上做投资。我说这是不可以的，如果赚了钱大家分可以，如果赔了怎么办？如果要以我的名义做，就要做公益基金，支持我的教学科研发展。大家说曹老师这个想法好。实际上是从这开始的。我在北大是65岁正式退休，然后光华又返聘我两年之后，我算正式退休了，正式退休以后，我就想能不能够为社会，还为北大，为光华做一些事情，这个时候就把公益基金的事情提出来了，我的学生很支持我，当时我提出来的时候，他们就比较踊跃地来捐款，当时我自己也拿钱，我到现在拿出了60万放到基金里，学生当时有拿几百万的，有几千块钱的，有一万两万的，一开始第一年就有几十个学生捐助，不到600万，570-580万。第二年增加到700多万，第三年就有1000多万，这些主要是我的学生们捐助的。
　　我们设立的奖项，主要有两项大奖，一项大奖叫“金融理论突出贡献奖”，这个奖不只是奖给有北大背景的，是给社会上的，在金融理论研究领域比较有成就的，以中青年学者为主的奖，这个奖我们第一届给了，第二届给了李扬，第三届给了李稻葵，这三位应该在金融和经济研究领域都是有贡献的，而且有影响的，所以这三项奖奖给这三位以后，反响还是比较大的。我们这个基金和其它基金不一样，像基金，它主要是奖一些老先生，都是八九十岁的，叫终身贡献奖，这个也是必要的，叫成就奖，但是因为我更年轻一点，我给老先生版奖不太合适，另外如果考虑为现实发展，最好给这些在职的有贡献的人，这样对他们会更有实际的帮助。
　　第二个大奖，是“金融实践创新奖”，主要奖给在金融领域实际的业务层面做得比较好的一些有北大背景的员工。北京大学曹凤岐金融发展基金是隶属北大教育基金会的，是它的一个专项基金，不是我专门在民政部注册的，所以我要更多地为北大来服务，同时支持金融研究和教学，所以说这个奖也算比较大的奖，像第二届获奖者是，（，）的行长，他也是我的学生。第三届我是奖给了范勇宏，华夏基金原来的老总，现在是在（，），这都是金融领域非常有影响的，一直做得很好，所以这个奖的颁发应该说也很不错，有很大的影响。第三个奖是金融青年科研奖，就是45岁以下的、在研究方面有特殊成果的，这个是在北京大学范围内，包括光华管理学院，还包括经济学院，还包括国家发展研究院，这三个研究院系都有人获奖。
　　然后就凤岐奖学金，是奖励本科和硕士有科研研究成果的这些人，所以说这个奖我们每年奖励是十名，这个比较多一点。我们三年奖励了三十位硕士生和本科生，这是一个奖项。
　　金融界网站：您的基金一共是四大奖励。
　　曹凤岐：五大奖项，原来还有一个优秀论文博士奖，两届以后比较难评，因为必须毕业了，我们才知道他的论文优秀不优秀，然后再拿去评，实际上还找不到人，今年有人建议，这个奖可以和青年科研奖结合起来，就把这论文奖取消了，增加一项奖金融优秀教学奖，因为老师在学校好评，所以今年评了，这个奖没有年龄限制的，优秀老师，这个奖评了反映还是很好的，今年我们评了两名，本来有三个名额。
　　还有一个是去年理事会开会的时候，说光奖励也不行，得资助一些困难同学，所以我们今年设立了凤凰助学金，资助家庭困难学生，今年实际我们资助了16名，申请了44名，我们有一个限制，今年拿出10万给困难同学，我们资助普通困难的学生每人5000块钱，还有资助出国交流的人，他们比较困难，我们就每人1万，今年这个反响还是比较好的。我们不仅奖励，我们还有资助。所以这个基金应该说三年来，一个是发展得比较快，第二它确实对金融理论研究教学都起了些作用。
　　金融界网站：您刚才提出的几大奖项，包括有奖励的，有资助的，我们选择标准是什么，是由谁来评选，怎么样确定把奖给谁。
　　曹凤岐：金融理论突出贡献奖和金融实践创新奖，是由理事会成员提名，三个人提名，可以作为候选人，然后由我们基金的学术委员会投票产生，应该说程序是比较严格的。第二个，另外那几个奖项不包括助学金，奖项都是各学院给名额，但是差额，比如说我评3个人，但是各个学院可能报5个，像凤岐奖学金，一共10个名额，各学院报过来14名，然后学术委员会进行差额投票来确定，所以说不是说谁报了谁就可以上，但是各个学院提名也很重要，他们要经过程序提名，这样减少我们学术委员会的负担，现在评选材料非常多，很难做的，说实在的，有的用网络投票，实际点击是很不可靠的。我们取消优秀博士论文以后，不看文章，看他的科研，在哪发过文章，然后各个学院提出意见，学术委员会再根据各个情况来讨论，每年都要经过程序的。助学金，我们主要是资助光华管理学院的困难学生，和光华管理学院合办的，由光华管理学院提交名单，他们也要经过评选，根据困难的程度，家庭收入，平均收入等，填个表，拿出来一个基本的评审结果，然后我们学术委员会通过，提出一些，根据他的困难情况的表提出一些问题，这个我们不接触到学生，也不了解每个学生，都是由学院提供的，所以这个叫做学院初次评审，由基金学术委员会最后审定，如果没有疑义，我们尊重学院，因为困难，主要是真实就可以，不看他的学习成绩和科研能力。
　　金融界网站：您刚才提到的评审标准还是比较有体系的，我看到资金管理方面也是非常科学和严谨的。另外咱们的基金会还举办了一些活动。
　　曹凤岐：对。
　　金融界网站：一起讨论房地产形式，或者股市之类的，也是有很大的影响力。
　　曹凤岐：对，实际上它分几个层次，我们做了很多的讲座和一些其它方面的研究，我们最近两次大的讲座影响很大，一个是我们把林毅夫请来了，一般的人请不来的，但是林毅夫算我学生了，他78年就来北大了，那时候我是老师，他从78年到83年一直在我们这里读硕士，所以那天来的时候，他也说了，老师请我，我就来了，别人请一般没时间，忙得要命，我们讲座不收钱的，别人通过这种办法收很多钱。，阿里巴巴报告厅能装最多300人，那天估计来了500人，我和林毅夫进不去了，我说你们要不给我让道，咱们也别讲了，我也别主持了。后来我说大家都坐到台上来。你看那照片，在我们脚下都是人，有一个邮储银行的副行长，岁数也不小了，他听完了以后给我发了个短信，说曹老师，我在您的脚下坐了两个多小时啊，但是很过瘾。
　　金融界网站：受益匪浅。
　　曹凤岐：很过瘾，那么大的官了，席地而坐，证明我们讲座很成功。
　　金融界网站：对。
　　曹凤岐：还有5月3号，我也提到了，我们举办的互联网金融的讲座，我主持的，文章也在我的博客上发了，影响也是蛮大的。另外去年我自己也有讲座，讲城镇化，金融创新。我一年有好几次大讲座，我现在已经是所谓的冠名有期的讲座，我们做到第92期了，当然原来是以北大金融与证券研究中心名义做的，现在开始转到基金的名义来做了，所以说我们是连续性的。我们还有小讲座，不是网络上的，有几十人参加的，我们举办过过好几次，青年金融论坛。第三个是网络讨论，微信讨论，也组织过好几次了，讨论了关于股市的问题，关于房地产的问题，关于互联网金融问题，基本上我这几次讨论都参加的。我们主要是采取事先发会议公告，然后请一些人来做主题发言，他们先有些观点，先贴到微信上，然后定好时间利用微信群，比如说今天晚上7点到9点，大家参与讨论。到了定好的时间，大家都上线了，进行讨论，讨论完了还有总结，还有整理，然后把它再发到微信上，这个影响力也是蛮大的，我们是做了不仅仅是奖励，而且是做了很多与金融发展研究以及当下形势有关的事情。
　　金融界网站：所以基金会还是做了很多方面的事，特别您说的讲座，不管官多大，大家特别需要，无论坐哪，但就是学术上的，不哗众取宠的，就是讨论问题的这种沟通，特别需要这样的。
　　曹凤岐：对，所以我们把它再做下去，我那天讲话，我说个人力量还是比较微薄的，但我还是努力下做吧，趁着我现在还有点精力，还可以做，就做下去。
　　第七节 曹凤岐：希望更多人关注和捐助基金会，让它发挥更大的作用
　　社会捐助是国外众多知名高校重要的资金来源，基金会的模式也是众多知名大学的经营模式，显示，2007年，哈佛大学在高达12亿的投资收入中，经营性的捐赠收入就占到80%以上，为10亿美元，并成为哈佛大学最大的收入来源，占总运营收入的30%以上。
　　金融界网站：关于基金会我还有一个问题，其实在国外我们看到很多大学，都是靠校友的反馈或社会的捐助，来维系大学的运营，但是在国内这种情况还非常少，您也提到像基金会的规模已经到了1000多万元，但是奖励和每年花去的钱也是不少的。
　　曹凤岐：对。
　　金融界网站：您觉得未来应该怎么把这个基金会越做越大，或者其它的愿景和想法。
　　曹凤岐：北大教育基金会是民政部批的，教育领域的基金会可能就北大清华，这是特批的，是按照整个基金运作来做的。大概北大整个的基金有几十亿了，它为北大的教学科研发展起了很大作用。但是它是一个专项基金，捐助人捐助时，指定这个钱要做什么用，并不是用于学校建设，也是用于奖励。但是因为基金有收益，是要去投资的，所以对学校还是有所帮助的。但是，国内的学校不是主要靠基金来运行的，主要还是靠政府拨款，另外靠一些创收，这是和国外不一样的，所以我们现在要更多地利用基金的形式，因为过去我们的学生也不那么富，不像国外，不像香港，他们已经形成一系列的惯例。中国过去学生都是穷学生，但是改革开放30年，有的学生财富也不少了。今后可能大学靠社会来办，基金是比较好的形式。就以北大来说，作为我个人，我们的曹凤岐金融发展基金，是一个特批，在职的教员以名字命名的可能就我一个，北大没有第二个以个人的名字，这还算对我比较认可吧。
　　我这个基金目前1000万，规模还不大，做的贡献也不是很大。因为按照道理来说，第一，这个基金是开放基金，随时可以捐助，第二，是永久性基金，不是花本金，而是花收益，用收益来奖励，我是委托北大教育基金会来投资，他们给我的固定收益也不是太高，如果说按5%的收益计算，大概我一年能够拿到50万，这样1000万的本金我是不动的，永远可以做，但是我能做的事情就是50万的事情，我要再用就是动本金了，我前几年是支出100多万的，实际上我是动本金的，因为我的收益没有那么高，因为它都是临时捐助，把我的分成本金和动本部分，80%和20%之分，80%我们作为本金是可以生息的，20%作为日常的开支，基本上使用都非常节约，没怎么用，主要都用于奖励，但是我也不可能每年按照年息来拿，都是按月按日算的，所以我拿不到，第一年拿16万，第二年20万，今年才拿到了30万，我应该是才有50万收益可以花，但我已经花了100多万了，所以是拿出本金来补的。如果再不扩大点规模，至少不动本部分，我得保我的1000万。如果今年能够做到1000万，明年我的收益就能高一些所以现在我的本金不到1000万，这块还不够。我希望我的学生，包括社会人士能够认识到基金的重要性和我们的宗旨，能够大家做点善事，从善如流，积善成德，古人的话说积小善成大善，这样我们才能长久。
　　金融界网站：对。
　　曹凤岐：就这个意思。
　　第八节 曹凤岐：有钱不是真正的幸福，幸福是我心中的感悟
　　幸福是很多人追求的人生目标，可是幸福究竟是什么？财富、地位、名望……在采访中，我们总会被曹教授的表情所感染，他时常会露出孩子般开心的笑容，这让我们感受到他的人生状态是幸福的。听他告诉我们什么是幸福？如何才能获得幸福？
　　　　金融界网站：最后一个问题，我觉得上次采访问到关于人生感悟，让我们年轻人学习一下的，您说如果不知道什么叫幸福，请看我的微博吧，您写了这句话，是您写的这句话吧，那么您提到了这个幸福，那么您如何定义幸福，到了您这个人生阶段，应该有很多感悟，如何定义，或者说什么样的境界是幸福。
　　曹凤岐：我那句话是有所指的，那是《中国金融家》杂志来采访经济问题，看我老伴坐在那里，看我们俩，是不是你们挺幸福啊，就说问一下曹老师，幸福是什么，我想了半天。
　　金融界网站：问题太大。
　　曹凤岐：啥是幸福，不知道，后来我看到我太太坐在我身边，我想起来了，我说幸福就是有人管，当然不要管得太严了，这就是幸福，有人管挺好啊，吃喝拉撒睡你不用管，所以这句话本来不是他采访的题目，结果他给登出来了，登出来了断章取义，就登了一句话，幸福就是有人管，曹教授说的，最后传播开了，所以我后来又在网上发表声明，我说你们别断章取义，我还有一句话呢，管得太严也不幸福。
　　金融界网站：这老伴听着得多窝心啊。
　　曹凤岐：实际上幸福对于每个人来说是有不同的理解，每个人不同的阶段也是有不同的看法，一个乞丐能够吃到一顿饭，他认为是幸福，对不对？我的微博专门解释了什么是幸福，我说是不是有钱就是幸福，有钱也未必幸福，只有活得自在潇洒才是真正的幸福，对吧？前几天报的新闻，我们有一位能源局的副局长，家里有一亿的现金放在那里，然后验钞机验钞时16台坏了4台，现金重一吨半，可是他幸福吗？
　　金融界网站：提心吊胆。
　　曹凤岐：提心吊胆不说，他在外面一分钱都不敢花，穿个破衣服，戴个破帽子，骑个破自行车，那天基金会论坛发言我讲了这个例子，不理解他，有钱不一定幸福，什么都不一定幸福，真正的幸福是我心中的感悟，心中感到幸福就是幸福。
　　金融界网站：这话说得好。
　　曹凤岐：幸福没有一个固定的定义，所以像央视采访的时候，说幸福是什么，给我涨点工资，就感觉幸福，这是他的想法，农民说承包地多打点粮食，幸福，它不一样，所以幸福不要追求同一个概念。
　　金融界网站：而且我觉得您说的最终的一点，它就落实到你内心很自在和潇洒上，谁跟您的说法差不多，是周润发还是谁，我忘了，就是说我觉得人生不是活得什么就好，是得活得潇洒，自在，我很坦荡。
　　曹凤岐：对啊，人生是一个过程。
　　金融界网站：有人管就是幸福。曹老师，您肯定很幸福，至少在我们的感觉里，您是很幸福的是吧。
　　曹凤岐：就自我感觉吧，很穷的时候也感到比较穷开心，也开心，穷开心，就看你怎么理解这个问题。
　　――访谈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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