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世相（thefair）的第 365 篇文章Sayings
这篇故事摘自一位律师的书，他根据自己的经历记下这些故事。一个男人发誓说我永远爱你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人类对永远的期待其实挺可怜的，因为世界受短暂情绪的影响，誓言却想对抗短暂。人无法保证永恒，神可以，但事实证明神要么根本不存在，要么是从未插手人间事务。对永远的真诚保证实难做到，实现誓言就意味着风险和牺牲——大概因此，人们对誓言越来越不在意，信守的人则格外让人珍惜。誓言跟时代是相反的，还在遵守誓言的人像旧时代的人。世界太不牢固，持久的保证才被渴求。但理性地看，最好的方式不是一劳永逸的誓言，而是努力掌握每一瞬不断变化的世界和情感，尽力延长那些易变又珍贵的事物的生命。相反，一旦获得“永远”的保证——关于确定结局的保证，人们就松懈下来，不再付出日常努力，这又总加速了衰朽。费纳医师作者：费迪南·冯·席拉赫 翻译：薛文瑜菲德汉姆·费纳在德国西南端的罗特魏尔当了一辈子的医生，每年开出两千八百张病假证明单，他的诊所就位在主街。他同时也是埃及文化届的领袖、狮子会会员，没犯过法，甚至连违规事件都没发生过。除了自住的宅院外，还有两栋房子出租，有一部开了三年的宾士E-Class，内附皮质座椅及自动空调，以及价值约七十五万欧元的股票和债券，外加一张寿险保单。费纳没有小孩，唯一还活着的亲人是小他六岁的妹妹，她和先生及两个小孩住在斯图加特。费纳的人生本来是乏善可陈的，直到遇见了英格丽特。 费纳二十四岁时，在父亲六十岁生日聚会上认识了英格丽特，他的父亲也在罗特魏尔当医生。 罗特魏尔是一个典型的中产阶级的城市，外来客即使不问，也会有人告诉他们，这个城市是由史陶费尔所建立的，它也是巴登-符腾堡州最古老的城市。人们真的能在这里看到中世纪的凸窗，还有十六世纪遗留的精致雕刻招牌。费纳家族世居于此，是落居此地最古早的家族之一，家族成员都是受人景仰的医生、法官和药剂师。 费纳长得像小约翰·甘乃迪，有张亲切的脸，让人以为他无忧无虑、事事顺心；只有更仔细的观察，才会注意到他的脸孔透露出几许哀伤、几许沧桑和暗沉。这样的面容在黑森林及施瓦本山之间并不罕见。 英格丽特的父母是罗特魏尔的药剂师，他们带着女儿赴宴。她大费纳三岁，是个胸部很大的村姑型美女。水蓝色的双眼、乌黑的秀发、白皙的肌肤，她很清楚自己的影响力。她无法以正常的语调说话，那有如金属撞击般高八度的奇特嗓音，让费纳心烦气躁。只有当她放低音量时，她的话语听起来才有抑扬顿挫。 她实科中学没毕业就当起服务生，她告诉费纳这只是“暂时的”，其实他一点也不在乎这点，他比较有兴趣的是另一方面，那方面她可是强多了。在这之前，费纳只有两次短暂的一夜情，但她们让他感到不安。这回，他对英格丽特是一见钟情。 寿宴两天后，他们一起去野餐，餐后她引诱他，于是他们就在避雨亭中办起事来。英格丽特的床上功夫了得，教费纳意乱情迷，一个星期后就向她求婚。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因为费纳正是所谓的好对象，他在慕尼黑攻读医学，人好又有魅力，而且不久后他就得参加第一次大考。最重要的是，他的认真吸引了她，那种感觉她说不清楚，但是她告诉好友，费纳绝对不会抛弃她。四个月后，她就搬去与他同住。 他们去开罗蜜月旅行，地点是他选的。当后来有人向他问起埃及，他总是说，那是“没有重力”的地方，即便他很清楚，没有人懂他话中的含意。在那里他有如华格纳最后一出歌剧的主角少年帕西法尔，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但他却感到幸福。这也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次有幸福感。 回程的前一晚，他们躺在旅馆房间内，暑气逼人，在这小小的房间里，连空气都像凝结起来。那是一家廉价旅舍，闻起来有水果腐烂的气味，楼下还传来街道上人车往来的噪音。 即使高温炎热，他们还是共度春宵。完事后，费纳仰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下的旋转吊扇；英格丽特抽着烟，翻了个身，单手撑住头注视着他。他微笑着，而她却沉默许久。 然后她开始叙述，叙述她在费纳之前遇到的那些错的男人，个个让她失望透顶，尤其是让她怀了孕的法国中尉。那次的堕胎让她差点赔上性命，说着说着她哭了起来。他大为震惊并拥她入怀，在胸前感受到她的心跳但却束手无策。她信任我，他想。 “你发誓，你会照顾我一辈子，绝不会离开我。”英格丽特颤抖地说。 他说他深受感动，要她放心，不是结婚时在教堂发过誓了吗，和她在一起他很幸福，他愿意…… 她硬生生地打断他，音量加大，这时像金属般单调刺耳的声音又出现了。“你发誓！” 突然间他明白了，这不是爱侣间的对话。吊扇、开罗、金字塔、闷热的木造房间，所有的甜蜜公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将她从怀中推到面前，好看着她的眼睛。然后他说了。他说得很慢，而且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发誓。” 他再度拥她入怀，亲吻她的脸，于是他们又春宵二度。但这回不同，她坐在他的身上为所欲为，他们都很严肃、陌生又寂寞。当她达到高潮时，开始打他耳光。后来他一直盯着天花板无法入眠，然后突然停电了，吊扇也不再运转。
当然，费纳以优异的成绩通过考试，取得博士学位，并在罗特魏尔县立医院得到第一份工作。他们找到一间两房一厅的公寓，浴室内有浴缸，还可眺望森林。 在慕尼黑搬家打包时，她把他的唱片全扔了，搬进新家后他才发现。她说，这些唱片是他和别的女人共有的，她无法忍受。费纳大为光火，为此他们冷战了两天。 费纳喜欢包豪斯建筑设计学派的简约风，她却以橡木和松木家具布置屋内，还挂上窗帘、铺上色彩鲜艳的床单，甚至选用刺绣的杯垫和锡制的杯子，这些他都忍了下来，因为他不愿干涉她。 几个星期后，英格丽特说他拿刀叉的样子妨碍到她。起初他开怀大笑，觉得她太孩子气；但隔天她又这么指责他，再隔天又来一次。因为她对这事非常认真，于是他就改变拿刀叉的方式。 英格丽特又抱怨他都不倒垃圾，这时他告诉自己，两人在一起刚开始总有适应期。然后她指责他太晚回家，八成在外头和别的女人打情骂俏。 诸如此类的指责没完没了，不久后他天天都会听到他太邋遢、他把衬衫搞得脏兮兮、他弄皱了报纸、他很臭、他只想到自己、他说的都是废话、他欺骗她。费纳几乎不为自己辩驳。 不出几年，她开始侮辱他，起初还有点节制，后来越来越变本加厉。她骂他是猪、是猪脑袋，还说他折磨她，接着出现的就是屎粪等级不堪入耳的咒骂和咆哮。他放弃了。夜里他下床读科幻小说，也像大学时一样，天天慢跑一小时，他们已经很久没睡在一起了。虽然有女人对他献身，但他没有接受。三十五岁时，他接掌了父亲的诊所；四十岁时，他满头白发。费纳觉得好累。
费纳四十八岁时，父亲过世；五十岁时，母亲走了。他拿遗产在市郊买下一间木造房屋，附带一座小公园、荒芜的灌木丛、四十棵苹果树、十二颗栗子树和一片池塘，这座庭园后来成了费纳的救星。他遍读所有和灌木、池塘及树木有关的书籍，订阅园艺专业杂志，买下最好的器具、研究灌溉技术，并以他独特的缜密思维，研习园艺知识并付诸实践。于是，庭园欣欣向荣，他的灌木林在附近广为人知，费纳还曾看到外来客在苹果树间穿梭拍照。 平日，他在诊所待到很晚，费纳是一位细心又有爱心的医生，病患都非常尊敬他，在罗特魏尔，他的诊断就是公定的标准。每天，他在英格丽特起床前就离开家，直到晚上九点后才回家。晚餐时间的怒骂轰炸，他沉默地忍下，任由她刺耳的嗓音机关枪似的猛烈抨击。她变胖了，苍白的肌肤在这几年变得红润，颈部也不再紧实，还出现一圈赘皮，随着她骂人的节奏来回抖动。她呼吸变得困难，还得了高血压，费纳却越来越瘦。某个晚上，当他建议她最好去找一位他认识的神经内科医师看诊时，她拿起锅子砸向他，同时痛骂他是只忘恩负义的猪。
六十岁生日前一晚，费纳一直醒着。他拿出已褪色的埃及蜜月旅行照片，英格丽特和他站在金字塔前，背景有骆驼、贝都因人和滚滚黄沙。那是她把结婚相簿丢掉时，他从垃圾桶中捡回来的唯一一张照片，此后，他就把它收在橱柜最底层的深处。 在这个晚上，费纳突然领悟到，他终其一生都得是这桩婚姻的囚犯。他在开罗许下承诺，正是在如今这么艰难的岁月，他才更必须守诺；承诺不是只有在甜蜜期才算数。看着这张照片，他的视线模糊起来，接着脱掉衣服，光着身子站在浴室的镜子前，久久盯着自己看，然后他坐在浴缸边缘，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哭泣。
费纳在庭园工作，这时他七十二岁，四年前他把诊所卖了，但仍一如往常在六点整起床，轻手轻脚地离开客房（几年前他就搬到客房住），英格丽特睡得正熟。九月的一个晴朗的上午，晨雾散去，空气清明中透着凉意，费纳拿着锄头在灌木丛间锄草，那是一个辛苦又单调的工作，但是他很满足，他期待着每天早晨九点半固定的咖啡时间，看着春天种下的飞燕草，他想，晚秋应该会开第三次花。 突然间，英格丽特推开大门，大声咒骂他又忘了关上客房的窗户，简直是个白痴。她的声音极其刺耳，就像金属般冰冷。 即使到后来，费纳还是无法明确地描述当下他在想什么，这时他的内心深处，闪现一道尖锐又冷冰冰的光芒，在这道光芒的照射下，一切都再清楚不过了。 于是他央求英格丽特到地下室来，自己则走室外的楼梯。她气喘吁吁地走进他摆放园艺工具的房间，里面存放他在过去几年间搜集到的好用器具，它们依功能和大小，井井有条地挂在墙上，或放在干净的白铁桶及塑胶桶里，英格丽特很少来这里。她一打开门，费纳二话不说从墙上取下砍树的斧头，那是瑞典制的，手工打造，刚上过油且毫无锈斑。他手上还戴着粗糙的园艺手套，英格丽特沉默下来，呆望着那斧头，无处可躲。他第一斧就劈中她的头盖骨，那是致命的一击；斧头续往下劈至脑部，劈开了她的脸，她在倒地前就已经死了。费纳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斧头从头颅抽出，然后用脚踩住她的脖子，劈下沉沉的两斧分开头部和躯干。法医的验尸报告中记录，费纳为了把手和腿部劈开，又落下十七斧。 费纳呼吸沉重，他坐在平常照料花草时才用的木头矮凳上，凳脚浸在血泊之中。费纳饿了，不知何时他站起身，在尸体旁脱去衣物，走到地下室庭院边的洗手台，洗去头发和脸上的血迹。他把地下室锁起来，从室内楼梯进入屋内，穿好衣服，打电话给警察，报上姓名和地址，一个字一个字说：“我把英格丽特剁了，请马上过来。”这段通话被记录下来，没等对方回话，他就挂上电话，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激动。 几分钟后，警车停在费纳家门口，沿途没有鸣笛和闪灯。员警中有位年资二十九年的警察，他的家人都是费纳的病人。费纳站在庭院门口，把钥匙交给他并说，她在地下室。这位员警知道，最好什么都别问，因为费纳穿了西装，但没穿鞋也没穿袜子。他非常安静。
诉讼持续了四天。刑事合议庭审判长很有经验，他认识审判对象费纳，也认识英格丽特，如果他认识得不够透彻，证人们会补充说明。每个人都为费纳叫屈，都站在他这边。邮差说，他认为费纳“是一位圣人”，能“承受那些折磨”，简直就是“奇迹”。心理医师认为他长期积怨导致情绪障碍，但未达心神丧失或精神耗弱的程度，不符减轻或豁免刑责之条件。 检察官具体求刑八年，他费了一番唇舌描述犯罪过程及地下室的浴血场景，然后他指出，费纳还有其他选择，他可以提出离婚。 这位检察官搞不清楚状况，费纳就是不能离婚。刑事诉讼法最终修正版中，废除了在刑事诉讼过程中，必须宣誓供词为真的誓词。我们早就不相信这种宣誓是有用的，证人若想撒谎，即使宣誓了也不会说实话；况且，也没有法官会真的认为，宣誓就能改变什么，誓言对现代人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不痛不痒。但是，而且正是在这个“但是”中存在着另一个世界，费纳不是现代人，他的承诺是认真的，它贯穿了他的一生，他甚至还成为它的囚犯。费纳无法摆脱他的诺言，否则那就是背叛；而暴力行为是他一辈子困在誓言中，所累积的庞大压力爆发的反扑。 是费纳的妹妹请我为她哥哥辩护的，此刻她坐在旁听席泪流不止，费纳从前诊所的老护士握着她的手。坐牢后的费纳变得更加清瘦，他动也不动地坐在被告席的深色木头长凳上。 此案在事实面上是无从抗辩的，它值得讨论的是属于法哲学上的层面：刑罚的意义何在？我们为什么要惩罚一个人？在最后的口头答辩中，我试着去找到这当中的原因，有许许多多的理论，诸如刑罚有吓阻的作用、处罚坏人可以保护好人、刑罚可以防止犯罪者再度犯案、刑罚可以弥补被害人。我们的法律整合了这些理论，但没有一个是真正适用于本案的。费纳不会再度杀人，他的确犯了法，但罪行有多重就难以判断了。再者，法庭该不该扮演复仇者的角色？那是一段长篇答辩，我叙述他的故事，我想让人们了解，费纳会犯下此案，是因为对他来说已经走到绝路了。我不停地说，直到我相信法官懂了我的意思。当有位参审员点头时，我再度回到座位上。 法院在言词辩论的尾声，都会听听被告的说法，法官也应将他的话列入考量，费纳还有最后的发言机会。他向大家鞠躬，双手交叉着，他不必靠背诵就能说出那些话，因为那就是他一生的总结。 “我爱我的太太，最后我杀了她，但我一直深爱着她。我答应过她，她永远是我的妻子，到我死都不会改变。我违背了诺言，只有带着我的罪过活下去。” 费纳回座后，一语不发地盯着地面。整个法庭寂静无声，连审判长都显出心情沉重的样子。然后他宣布退庭，隔天宣布判决结果。 当天晚上我再次进入监狱探视费纳，我们无需太多言语，他拿出一只皱巴巴的信封，从里面抽出那张他们蜜月旅行的照片，以大拇指抚摸着英格丽特的脸，照片最上层的保护膜早已脱落，她的脸几乎是一片空白。
费纳被判刑三年，逮捕令被撤销，也结束监禁，他可以以开放方式服刑。所谓“开放式服刑”是指受刑人白天可以自由活动，但必须回到拘留所过夜，而前提是其有正当职业。对一个七十二岁的老人来说，要找到新的职业并不简单。最后他的妹妹想到解决办法：费纳登记的新职业是水果买卖，他可以贩售自己种的苹果。 四个月后，有人送一箱十个大红苹果到我的事务所，内附信封中有张纸条写着：“今年的苹果很好。费纳” 来源：摘自《罪行》，台湾先觉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11年7月，初版。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可以查看由南海出版公司出版的大陆版本世相倡导有物质基础的精神生活文章兼顾见识与审美也许长，但必定值得耐心阅读覆盖千万文艺生活家的自媒体组织“文艺连萌”发起者微信：thefa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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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向格雷厄姆学思考，向巴菲特学投资》
如果说一个投资者或基金经理在决定一个企业的价值和投资价值时，市场价格是所考虑的最后一个因素的话，那么应当考虑的第一件事是该企业的基本经济特性。评估这些基本面的方法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许多人采用了一种相对偷懒的方法——把市场价格做为反映企业价值的指标。在所有评估企业价值的方法当中，只有几种方法是确实发挥作用并有很好效果的，这些也正是你所需要掌握的方法。下面先通过一个寓言股市来说明这些方法的基本原理。
●有关苹果树投资价值的讨论
从前有一位聪明的老人，他有一棵极好的苹果树，只需稍加照料每年就可以结出一大堆苹果，可以为老人每年带来100美元的收入。老人变得越来越老了，他打算退隐来享受余生，因此他决定卖出这棵树。这个老人很有经验，他在《华尔街日报》的商业版上刊登了一则广告，声明他将树卖出价最高的人。
第一个人看了广告后出价50美元，他说，这是他把树砍了卖给别人当柴烧所能得到的收入。老人斥责他：“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你出的价格只是这棵树的清算价值。对一棵松树来说，或者这棵树已不再能产苹果了，或者苹果树木材价格达到相当高水平以致把它用做生产苹果还不如做烧材值钱时，你这个价格也许是合适的。但很明显你无法理解这些，因此你看不出我的苹果树的价值远远超过50美元。”
第二个人上门拜访老人，出价100美元买树。她说：“这个价格正是今年苹果熟了以后所能卖出的价格。”
“你对这棵树的认识比第一个人强了一些，”老人回答道，“至少你看出这棵树用来产苹果的价值高于当柴烧。但100美元不是正确的价格。你并没有想到明年、后年及以后各年产出的苹果的价值。因此，，带上你的100美元，走吧！”
第三个购买者是一个刚从商学院毕业的年轻人。他说：“我打算在因特网上卖苹果。我计算过了，这棵树至少还可以产15年的苹果。如果我每年可以卖100美元，那么15年总共是1,500美元。所以我出1,500美元买你的树。”老人叹道：“喔，利用网站？不！你比前两个人更认不清现实。”老人接着说：“很明显地，从现在开始的未来15年中你每年取得的100美元收入，与你现在的100美元是不等价的。实际上，如果你把41.73美元放在银行账户，利息率是6%，每年复利一次，到了第十五年结束，这笔存款的总价值会达到100美元。因此，假设利率为6%，十五年后价值100美元的苹果，折合现值只有41.73美元，而不是100美元。上帝啊！拿走你的1500美元把它投入到很安全的高等级公司债券去吧，你应该重新回学校好好学学财务知识。走吧！”
不久来了一位富有的医生，他说：“我对苹果树懂得不多，单我知道我很喜欢它。我愿意以市价买它。上一位买主向你出价1,500美元买树，所以我想它一定有那个价值。”“医生啊，”老人建议道，“你应该找一位专业的投资顾问。如果存在一个规范的有规律的苹果树交易市场的话，市场价格会告诉你苹果树价值多少。但是，不仅这样的市场是不存在的，即使存在了，把价格当作价值也是和前几个人一样的愚蠢。请带上你的钱，去买一个度假村吧。”
下一位买主是学会计的学生。老人问他：“你愿意用多少钱向我买？”学生首先要求看老人的帐簿。老人的纪录保存得很仔细，非常高兴地把它们拿出来。” 在检查完帐目之后，这位会计系学生说：“你的帐目显示这棵树是10年前你用75美元购入的，并且，你并没有对它提取过折旧。我不晓得这是不是符合公认会计原则，单假设符合，这棵树的账面价值是75美元，我按这个价格买下。”“噢，你们学生们知道的总是很多，”老人话锋一转，“但又很少。确实我的树的账面价值是75美元，但傻子都能看得出它的价值要远远超出75美元。你最好回学校去，看看学校里是否有告诉你如何有效利用数字的书，好好学一下。”
最后一位想要拜访老人的买家，是一位刚从商学院毕业的年人的股票经纪人。或许是为了检验她所学的只是是否有效，她要求先看看帐目。几个小时后，她回来找老人，说她打算依据这棵树的收益资本化的价值来出价。老人大感兴趣，请她继续发表意见。
年轻女士解释道，虽然去年出售苹果获得100美元的收入，但这个数字不是苹果树实现的利润。因为与这棵苹果树有关的还有一些费用，如施肥、修枝、使用工具、采摘、运送到镇内出售的成本。必须有人来做这些事。付给这些人的薪资应该从苹果树的销售收入中扣除，而且这棵树的购买价格或购买成本也是一项费用。该项成本的一部分要分摊到苹果树生命期内的每年当中。最后，还要交税。据此，她得出结论这棵树去年创造的利润为50美元。
“天哪！”老人感到很惭愧。“我还以为靠这棵树去年赚了100美元呢。”
她解释说：“那是因为你没有根据一般会计准则把费用与收入相配比。因为你没有为会计师认定是费用支出的项目单独付款。例如，你买了一辆货车，你把这辆车的一部分时间用在往市场上运送苹果。即使你买车的支出是一次付清，你也应该把这个价款的一部分分摊到以后几年中。会计上把这叫做折旧。我想，你在计算利润时，从来没有考虑这一点。”
“你说得对，”他答道。“愿闻其详。”
“我也翻阅了帐簿中前几年的纪录，发现有些年头这棵树结的苹果比其它年头少、价格时高时低、成本并非每年完全相同。仅以过去三年的平均值来看，我算出这棵树每年的利润约为45美元。但这只是这棵的价值数值的一半。”
“另一半呢？”老人问道。
“另一半比较棘手，”她告诉老人。“我们现在必须算出在这棵苹果树每年产生45美元的情况下，我拥有这棵树具有多大价值。如果我认为这棵树只能活一年，那么我就可以确认它的价值就是他一年的利润。
“但正如你我都认为的那样，这棵树更像一家公司，它会年复一年地创造出利润，那么关键的问题就是要确定一个合适的收益率。换句话说，拿钱投资这棵树，我需要计算我每年取得45美元收入的这项投资的价值。我们把这个价值称为这棵树的资本化价值。”
“你晓得怎么算吗？”老人问。
“我正在试着这样做。如果这棵树每年可以创造出稳定而且可预测的利润，那么它就像美国国债一样，但这棵树每年的利润是变化的，所以我们必须考虑风险与不确定性。如果发生意外伤害的风险很高，我会坚持某一年的盈余在这棵树的价值中占较高的比率。毕竟有一天市场上的苹果可能供过于求，只好降价求售，而使得销售苹果的成本升高。”
“或者，”她继续说道，“某位医生可能发现，每天吃一颗苹果和心脏病有关系。另外久旱不雨可能使苹果树的产量减少。或者这棵树会得病或死掉。这些都是风险。而且我们甚至不知道我们所要面对的成本支出是否值得去支付。”
“你倒是挺悲观的，”老人说。“市场上也有可能出现苹果供不应求的情形，导致价格上涨。请考虑这种情况，我一直以低于人们愿意出的价格来销售苹果，因此你可以在丝毫不减少销量的情况下提高价格。而且，如你所知道的那样，有很多措施可以用来增加产量。靠这棵树也许能种出一片果园。所有的这些都会带来收入的的增加。”
“设法降低你提到的那些成本也可以增加收入，”老人继续说道，“通过缩短从苹果树摘下到市场销售的时间、通过对赊销的管理、或通过把苹果腐烂损失降到最小等手段，都可以减低成本，所有这些做法，都会提高总销售额与净利润之间的关系，用财务术语来说，即这棵苹果树的利润率。利润率的提高进而也会提高你的投资收益率。”
“我晓得所有那些事情，”她请老人放心。“问题是我们现在谈的是风险。投资分析需要冷静面对。我们不能确定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你现在可以拿到钱，我却必须生活在风险之中。”
“对我来说，这样思考是很好的一件事。但是我必须通过预知未来来观察这些事物的未来表现，而不是事后的评论。我的资金也有限，必须在你的苹果树和这条路再过去的草莓园做出选择。我没办法两者都买，买了你的树，就没办法从事另一项投资，所以我必须比较各种机会与风险。”
“为了确定一个合适的收益率，”她继续说，“我必须考察与投资这棵苹果树可比的其它投资机会，然后看我们所讨论的这些因素如何在这棵树身上发挥作用，以此为基础适当调整我的研究结果。最后，依据这些判断过程，我算出20％的收益率对这棵树是比较合适的。”
“换句话说，”她做出结论，“假设过去三年（似乎具有代表性）这棵树的平均利润就是我未来受益的水平，那么我愿意以能给我的投资带来20％收益率的价格水平来购买这棵树。收益率低于20％是不能接收的，因为我可以买草莓来获得20％的收益率。现在，用每年取得的45美元利润除以我的要求收益率20％，就可以得出这棵树的价格了。”
“我不太懂这些计算，有没有更简单的方法？”老人满怀希望地问道。
“有，”她说。“我们可以使用华尔街经常使用的方法，叫做市盈率。计算这个比率，只要以100除以我们想要的收益率即可。如果我们想要8%的报酬率，那么100除以8，市盈率就等于12.5。对于这棵树来讲，我要求的投资收益率是20％，100除以20，得出的市盈率是5。换句话说，我愿意以这棵树每年预期收益5倍的价格来买这棵树。45美元乘以5，得出225美元。这就是我的出价。”
老人把身体往后一靠，说很高兴学到宝贵的一课。她的出价，他必须再思考一番，请她明天再来一趟。
第二天，当这个年轻女人又来到老人那里时，发现老人面前摆了一大堆工作表、各种写满数字的小图标和一个计算器。“很高兴见到你，”他满脸带笑。“我想，我们可以来谈生意了。”
“怪不得你们这些华尔街上的聪明人能赚那么多钱，因为你们是以低于真实价值的价格买别人的财产。我相信我可以让你同意我的观点——我的树的价值要高于你计算出来的结果。”
“但说无妨，”她说。
“你把昨天算出的45美元这个数字，并把它称为利润，或我在去年取得的收益。但我并不认为这个数字能告诉我们什么有用的东西。”
“当然重要，”她反驳道，“利润可以衡量效率和经济效用。”
“没错，”他说，“但它根本没有告诉你，将来你会得到多少钱。昨天你离开后，我查了一下保险箱，找到一些股票，从来没配发股利。我每年都接到他们寄来的报告，告诉我公司受益情况是如何如何地好。现在我明白了，公司受益的增长会提高我的股票的价值，但是没有任何股息我就不会把它们花掉。这和这棵树的情形恰好相反。”
“你算出的利润值是低于真是水平的，因为有些成本我不必支出，例如货车的折旧，”老人继续说道。“在我看来，你算出来的这些利润值，是按照会计的思想做出来的，这种思想没有考虑最重要的因素。”
她觉得有趣，问道：“那么什么东西才重要？”
“现金，”他答道。“我指得是你能用于消费、储蓄，分给你的孩子们的实实在在的钱。这棵树将在数年之内每年都会在扣除成本后还留有剩余收入。因而我们要考虑评估的，不是它的过去，而是它的未来。”
“别忘了风险，”她提醒他。“还有不确定性。”
老人高兴地说道：“好极了，我认为这样我们就能对此做一点讨论了，很可能你和我会就未来可能的收入和成本情况达到一致意见。既然我们可以就过去几年内这棵树的年平均利润是在45美元左右达成一致，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对这棵树未来5年内现金流的预测也达成一致意见呢？比如说未来5年内，有25％的可能性现金流是40美元；有50％的可能性现金流是50美元；还有25％的可能性现金流达到60美元。这种情况下，结果又会如何呢？”
“取其平均值，最佳估计值是50美元，”老人说道。“然后我们简单地认为在这5年之后的10年内，它的每年现金流量平均为40美元。说这棵树还有15年生命，这是事实情况，果树专家告诉过我15年后这棵树就不再能生产了。”
“现在我们要做的事，就是为了得到从现在开始的5年内每年50美元的现金收入和随后10年内每年40美元的现金收入，我们现在要付出多少钱。然后还要把15年末这棵树当作烧材卖得的20美元也考虑在内。”
“很简单，”她承认。“你是想把包括清算价值在内的所有未来现金净流入都折现为现值。当然你还需要确定你的折现率。”
“一点没错，”老人同意她的看法。“这便是我画出图形和拿电子计算器计算的理由。”老人拿出折现表，表中列出了未来时间的1美元，按照各种不同折现率，折现到现在值多少钱。例如，以8%的折现率计算，那么一年后的1美元，折算成今天的价值为0.93美元，因为今天的0.93美元以8%的投资报酬率计算，一年后的价值为1美元。
“你可以把钱存在银行进行储蓄，每年获得5%的利息。但是也可以买美国国债，获有8%的利息（依据实际利率水平决定）。在我看来，这些看起来都像是无风险利率。也即意味着无论你把钱投资到哪里，这个8％的无风险利润率都是你投资的机会成本。采取8%的折现率，只能弥补你投资苹果树而没有投资国库券的那部分资金的时间价值。但是由于这棵苹果树产生的现金流并不是无风险的，因此为弥补该项投资所承担的较高风险，我们就需要使用一个更高水平的折现率。”
“假使我们能达成一致意见，用15％作为折现率来把这50美元的年收入及其他各期以及将来其它的收入折算成现值。这个折现率水平是与该项投资的风险水平相适应的一个折现率水平。你可以用我的邻居昨天卖掉的草莓地的折现率来做一个比较。根据我的计算结果，按照这个15％的折现率水平，预期每年利润的现值之和为268.05美元，烧材价值折现到现在为2.44美元，因此合计为270.49美元。我只收整数270美元。在这个计算过程中，你可以看出我对风险水平做了多大的调整，因为如果我按8％的利率来对现金流折现，那么这棵树的现值会高达388.60美元。”
年轻女士思考了几分钟后对老人说：“你实在有点滑头，昨天竟让我当起老师来。像你平常忙着种苹果，是到什么地方学那么多理财知识的？”
老人笑着说：“智慧来自许多领域中的实践。”
“我对这些实践活动也多少略知一二。现在让我告诉你一些金融高手们告诉我的一些知识吧！”她答道。“无论是按照你所说的折现现金流方法，还是按照我所说的受益资本化方法，如果该两种方法应用得当的话，最终计算出来的价值结果应该是一致的，这点你没有想到吧？”
“当然了！”老人叫道。“那些天才们怎么会错呢！但是更聪明人不仅仅看一下过去的受益数据，而是按照企业的管理者水平来计算未来的受益水平。现在的问题是这两种方法中到底哪一种是错误的呢？”
“在我的计算中，我使用现金而不是收益指标，这是因为我根本就不需要承担像运货卡车的折旧以及其他长期资产支出等成本费用项目。而在你的计算中，为了对这些成本支出做出估计，为了求折旧值，你必须主观推断出它们的生命期，并确定以多快速度来进行折旧。我相这就是导致你计算错误的原因。”
“真不赖，你这个狡猾的老家伙，”女人反驳道。“其实你知道吗，在你的计算当中也存在许多错误之处。当现金流数据很好并稳定时，把它们折现是很容易的，但是如果未来发生一些一次性费用支出时，折现现金流法就难以发挥作用。例如，从现在开始的几年后，这棵树可能需要以此大规模的修剪和喷洒农药等，而这些支出在你的现金流估计中没有显示出来。这种情况下，对人力和农药的一次性支出，就会让你的计算不再成立。”
“我要告诉你的是，”女人越说越来劲，“我只给你出到250美元。我严谨的分析告诉我这个价格也是太高了，但我实在很喜欢那棵树。我相坐在这棵树的树荫下一定是很惬意的。”
“好吧，成交，”老人同意她的出价。“我从未说过我要等待最高出价，而只说过是最合适的出价。”
上述这个寓言故事的寓意是：方法作为工具来看是有用的，但是好的判断并不是仅来自于方法本身，而是来自于经验。但经验又是来自于错误的判断。我们应该仔细研究一下那些所谓的专家们，你会发现在他们甜蜜自信的背后存在大量自相矛盾的地方。一个假设的错误就会让你与实际情况偏离很远，即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最后一点，活到老学到老。
老人与树的寓言故事向我们介绍了几种资产价值评估的方法，这些方法，不论是对单个资产还是一个企业的总体资产的评估，都是可以发挥作用的。最初的50美元出价是基于这棵树的清算价值确定的，清算价值有时也被称为残余价值或残值。很显然地，当对有生产能力的资产、企业、股票等来进行估价时，这个方法是不合适的。
100美元的出价是仅依据这棵树一年的收益确定的，它忽略了这棵树未来时间内的持续收益能力。而希望借助互联网来进行苹果销售的那个小伙子的15000美元出价，显然高估了这棵树的价值，忽视了资金实践价值的概念，只是把未来年份预期可以取得的收益做了个简单相加。这几种方法都不是用于资产估值的正确方法。
医生的出价是参照了其他购买者愿意出的价格而决定的，这个思想产生了基于市场的估价技术方法。但是这种方法发挥效用的前提是：所考虑的资产具有相似性；它们在市场中以规范形式交易；市场相当发达。即使这些条件都达到了，这种方法本身也会构成一个死循环，因为前提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最终当购买者与老人就它们各自使用的方法取得一致意见之后，交易达成了。这两种方法：收益资本化方法和折现现金流方法也是最有意义的两种方法（如果运用的好，两种方法的结果应该一致）。购买者愿意使用收益，因为反映收益状况的会计准则能很好地反映经济现状。老人对这些会计准则不太相信，主要是因为它们要从收入中扣减掉会计折旧，而折旧部分的提取，老人并不确信它是否准确反映了经济现实。
人与人有所不同这是合情合理的，但是通过这则寓言，我们可以看出估价工作并不是一个傻子的游戏。这个最终的买家和老人都相当聪明，他们都承认对商业分析保持情形冷静判断的重要性。当你所考虑的投资类型具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时，你的判断必须相应地更加敏锐。
对一种指数基金或共同基金的挑选，需要至少具备一定的知识水平和判断能力；对传统的股票的选择，要求的条件就更多一些；而对某一种特殊股票的选择，需要的知识和判断能力比前者还要多；对于新上市股票，则要求的更多。以苹果树为例，老人想要卖掉的这棵树就像一种典型的企业，这个企业是成熟的，有生产能力的，并且有多年积累下来的经营轨迹记录。
相反地，另一个极端是那些新创立的网络公司。他们惟一所拥有的记录就是一张纸——表明一棵树等于一包种子的商业计划书。即使评估所需要的所有要素都具备了，执行问题仍然摆在你面前（即如何评估）。在苹果树的例子中，你仍然要对这棵树的可能未来确定一些衡量标准，如种子质量、土壤肥力、肥料多少和耕作程度等。实际中对网络公司的价值评估，要远比这个例子复杂许多。
&面对不确定性因素，模糊的正确远胜于精确的错误，再加点安全边际自然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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