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法藏寺释容嵩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

《印光法师文钞--宗教不宜混滥论》释传印讲记&&序分
《印光法师文钞—宗教不宜混滥论》
(因讲经者每喜谈宗而发)
释传印讲记
净土宗第十三祖印光大师()造(宗教不宜混滥论),包括其中原注的文字,共为3557字,字字皆从其修修实悟的大光明藏中、大般若心地流出。对于如何是宗,如何是教,为甚么不可以互为互滥的所以然,以及其中的修学利害关系等问题,都作了详尽、周到、明晰的发挥,都切中我佛教法门中长久以来的积弊。令人彻见何为是,何为非,以及其利害,洞若观火;令人直观理事如实之正义,犹如拨云见日。本论真正是与诸佛祖同一呼吸,同一语言,实堪永作人天眼目,长为法海导航。
传印自上世纪1984年,于中国佛学院,滥竽教坛以来,每趁所授课目结束,而课时犹有多余这际,作为补充教材,便为学僧讲解此论。计:1986年3月间,为“82级” 学僧;1991年6月间,为“88级” 学僧;2002年6月间,为“99级” 学僧;2003年5月是旬至6月中旬,为“01级” 学僧,皆各讲一遍。此外,2004年春节期间,应邀辽宁省普兰店市星台镇清泉寺的尼众佛学院,亦讲一遍。
江西庐山东林寺,于2005年与江西省南昌市师范大学合办“研究生班”
,由本寺代住持大安法师主持。大安法师以下,研究生全体人员,精进修学,精诚可感。传印由京返寺,诸位诚意殷切,请以法施。传印自分,实无所有。又实不得已,于是又将印光大师此论双手捧出,贡献给大家。
在讲解过程中,尽管我讲得枯乏无味,可是,大家去都始终如一地踊跃倾听,兴致不减;又承本寺《净土》编辑部连载《讲记》;而每期讲稿,都由中国佛学院可潜法师和象本法师用电脑打印并电传发送。这皆令我由衷地、深深地感动不已!由衷地、深深地感谢无量!由衷地、深深地恳诚祝愿:吾侪今时,在此娑婆,共习此论,他日莲池,定同海会,金色花开正是时!
庐山东林寺方面和中国佛学院方面,皆有人希望把连载于《净土》的《讲记》,印成一册,以便利有缘人们的阅读。这使我一方面为感动不已!另一方面,私衷却深觉未安!为甚么?传印一介庸愚,道眼未明,讲解此论,率皆信口开河,支离芜蔓,诚恐违背论旨原意耳!不当之处,所不能免也。唯有惶恐,和南作礼,乞望诸方善知识,莫吝教正。至幸,至祷!
《讲记》之前,先将印光法师著《宗教不宜混滥论》正文列出,俾便先行通读正文,然后方阅《讲记》。
2007年3月23日传印叙于中国佛学院
《宗教不宜混滥论》
(因讲经者每喜谈宗而发)
印光法师著
释传印讲记
大安法师,诸位法师、居士同学:东林寺同江西师范大学合办佛教研究生班,是个创举。这在本寺历史上是没有的,目前在佛教界也不多。北京市佛教协会所在地的北京广化寺,三年前同人民大学哲学·宗教学系合办了一个研究生班,已经毕业。由人民大学派遣专职教授来指导完成了三年的学业。其中若有会外语的,还可以按照有关规定进行学位申报及考试。这是我国佛教界伴随着国家改革开放以来出现的新事物。这次由大安法师运作,同江西师范大学合办的东林寺研究生班,也是属于这种性质。我非常高兴!诸位参加这个班来修学,意义非常重大,无论是对佛教界的自身建设,或者对日益进步发展着的广大社会来说,都是一件具有非常重大意义的事情。
大安法师打电话告诉我:这个学期到八月二十日,也就是农历的七月十五,佛欢喜日,就要结束。在学期结束之前,希望我回来给大家讲几次课。传印听到这一消息,深受鼓舞,觉得义不容辞。虽然体力、精神已经不济,我还是要力所能及地来给大家介绍一点与佛法有关的东西。
序 分(传印试为科判)
如来说经,诸祖造论,宗教二门,原是一法。从无可分,亦无可合。随机得益。随益立名。上根一闻,顿了自心,圆修道品,即名为宗(此约后世说,当初但只闻圆顿教耳)。中下闻之,进修道品,渐悟真理,即名为教。及至像季,法流此土,人根聪利,多得闻持。率以记诵讲说为事。衲僧本分,向上一著,实悟亲证者少,说食数宝者多。以故达摩大师特地而来,阐直指人心之法,令人亲见本来面目。后世名之曰宗。既见本来面目,然后看经修行,方知一大藏教,皆是自己家里话。六度万行,皆是自己家里事。是以宗之悟解为目,教之修持为足。非目则无由见道,非足则不能到家。是宗教之相需而不相悖,相合而不相离也。至于南岳天台,其究竟指归,大略皆同。故传灯指月二录,皆列二师于应化圣贤科中。而高僧传不列于义解,而列于习禅。是古之具眼知识,以宗教为一贯矣。
及至曹溪以后,禅道大行。不立文字之文字,广播寰区。解路日开,悟门将塞。故南岳、青原诸祖,皆用机语接人。使佛祖现成语,无从酬其所问。非真了当,莫测其说。以此勘验,则金鍮立辨,玉石永分。无从假充,用闲法道。此机锋转语之所由来也。自后此法日盛,知识举扬,唯恐落人窠臼,致成故套,疑误学者,坏乱宗风。故其机用愈峻,转变无方,令人无从摸索。故有呵佛骂祖,斥经教,拨净土(如此作用,南岳思大师两句道尽,曰超群出众太虚玄,指物传心人不会。认做实法,则罪同五逆矣。)以此语言,剿人情见,塞人解路。根熟者直下知归,彻悟向上。机生者真参力究,必至大彻大悟而后已。良以知识众多,人根尚利。教理明白,生死心切。纵未能直下了悟,必不肯生下劣心,认为实法故也。
今人多是少读儒书,不明世理。未穷教乘,不解佛法。才一发心,便入宗门。在知识只为支持门庭,亦学古人举扬,不论法道利害。在学者不下真实疑情,个个认为实法。或有于今人举处,古人录中,以已意卜度出一番道理,总不出按文释义之外,便自谓彻悟向上,参学事毕。即处知识位,开导后学。守一门庭,恐人谓非通家。因兹禅讲并宏,欲称宗说兼通。谈宗则古德指归向上之语,竟作释义训文之言。讲教则如来修因克果之道,反成表法喻义之说。以教破宗,以宗破教。盲引盲众,相牵入火。致使后辈不闻古人芳规,徒教其轻佛凌祖排因拨果而已。古人语言,绝未晓了。衲僧本分,何曾梦见。
今将宗教语言意致,略为分别。用冀唯得其益,不受其病也。何谓宗何为教。演说之,宗教皆教。契悟之,宗教皆宗。教固有宗,宗亦有教。教家之宗,即实相妙理三德秘藏,乃宗家之衲僧本分向上一著也(此对宗说,故以体为宗。若就教论,即名为体。教中之宗,乃是入体之门,不堪与宗之向上一著对论)。教家之教,即经论所说文字语言,及法门行相。无不皆诠妙理,皆归秘藏。亦犹宗家之机锋转语,种种作用也。但教则未悟亦令解了,宗则未悟不知所谓异耳。宗家之教,即机锋转语,扬拳竖佛,或语或默,种种作用,皆悉就彼来机,指归向上。是转语等,乃标向上真月之指。非转语等,即是向上真月。倘能依指观月,则真月直下亲见。所见真月,方是宗家之宗。今人以机锋转语为宗,不求契悟,唯学会透。是认指为月,不复知有真月矣。异哉!
又教则三根普被,利钝全收。犹如圣帝明诏,万国钦崇。智愚贤否,皆令晓了,皆须遵行。有一不遵者,则处以极刑。佛教有一不遵者,则堕于恶道。宗则独被上根,不摄中下。犹如将军密令,营内方知,营外之人,任凭智同生知,亦莫能晓。以此之故,方能全军灭贼,天下太平。军令一泄,三军倾覆。祖印一泄,五宗丧亡。
未悟以前,只许参究话头,不准翻阅禅书。诚恐错会祖意,则以迷为悟,以假乱真,即名为泄,其害甚大。大悟之后,必须广阅祖录,决择见地,则差别智开,药忌明了。尚须历缘锻炼,必使行解相应,方可出世为人,宏阐宗风。今人不教人力参,而为人讲演。使其开解路,起卜度,以已见会祖意,依稀仿佛,想个义理。全体是错,便谓就是。直饶不错,只是泥龙画饼,岂能致雨充饥。所以宗须真参,方有实益也。未开眼者,闻其讲说,喜出望外。其有具眼者,必痛彻骨髓矣。如此宏宗,徒有大损,毫无实益。何异以军令往告敌兵,相邀共战,其不自殄灭者鲜矣。由是假充悟道者,不胜其多。坏乱佛法者,实繁有徒矣。
又教则以文显义,依义修观,观成证理,令人由解了而入。故天台以三止三观,传佛心印也。宗则离文显意,得意明心,明心起行,令人由参究而得。故禅宗以直指人心,传佛心印也。又经教所说因果修证,凡圣生佛,事理行相,历历分明。若能修因,自然证果,超凡入圣,即众生而成佛道矣。既得此事,则不涉因果修证凡圣生佛之理,岂待外求。宗门所说,总归本分,不涉因果修证凡圣生佛(此理即也)。若得此意(此名字及观行初心也),定然依此不涉因果修证凡圣生佛之理,而起修因证果,超凡入圣,即众生而成佛道之事矣(此观行至究竟也)。
所以古德大悟后,有三次七次阅大藏经者(汾州无业,三终大藏。育王知微,大慧杲门人,禁足于上塔院十余年,七终大藏,见育王山志)。有以坐看为不恭,跪读行披立诵者(栖贤湜三终大藏,皆如此)。有毕生持一部法华者(永明寿,首山念)。有看经唯恐打差(差音叉,去声,异也)。贴帖子于方丈门首,曰看经时不许问话者(仰山寂)。有持观音圣号者(明教嵩,日诵十万观音,世出世间经书,不读而知。又华林觉常念观音,遂感二虎常相依附)。有持准提咒者(金华俱胝和尚)。有日课百八佛事者(永明寿,一部法华,亦在百八之数)。有对立像不敢坐,对坐像不敢卧者(大通本,又凡食物以鱼胾名者,即不食)。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者(百丈海)。至于念佛求生西方,则多不胜数也。良以百丈乃马祖传道嫡子,其开示有云,修行以念佛为稳当。又所立清规,凡祈祷病僧,化送亡僧,皆归净土。故五宗诸师,多事密修也。多有久历年所,躬行苦行(如沩山作典座,雪峰作饭头之类)。无非欲圆满六度,自利利他。类皆重法如宝,轻身似尘。绝不似今人之轻慢古今,亵渎经论也。
是知宗为前锋,教为后劲。其所办一事,其所说一法。但以语言施设,门庭建立不同。门外汉不知其同而不可合,异而不可离之所以。妄用已见,强作主宰。不是互谤,便是混滥。互谤之过,愚或能知。混滥之愆,智犹难晓。盖以归元无二,方便多门。宗家方便,出于格外,所有语言,似乎扫荡。未得意者,不体离言之旨,唯噇出酒之糟。在宗则开一解路,不肯力参。在教则妄学圆融,破坏事相。唯大达之士,双得其益。否则醍醐甘露,贮于毒器,遂成砒霜鸩毒矣。
教虽总明万法唯心,然须就事论事,事理因果,毫无混滥,原始要终,不出唯心。宗家的实商量,亦复如是。若举扬向上,虽指世间法法头头为问。答时总归本分,绝不就事论事。所谓问在答处,答在问处。纵有似乎就事说者,意则在彼而不在此。若认作就事者,即白云万里矣。的实商量者,禅书不录。所录者皆属本分话。若欲知者,必须广阅群书。否则看万善同归集,及净土十要中禅匠著述,亦可见其梗概矣。
克论佛法大体,不出真俗二谛。真谛则一法不立,所谓实际理地,不受一尘也。俗谛则无法不备,所谓佛事门中,不舍一法也。教则真俗并阐,而多就俗说。宗则即俗说真,而扫除俗相。须知真俗同体,并非二物。譬如大圆宝镜,虚明洞彻,了无一物。然虽了无一物,又复胡来则胡现,汉来则汉现,森罗万像俱来则俱现。虽复群相俱现,仍然了无一物。虽复了无一物,不妨群相俱现。宗则就彼群相俱现处,专说了无一物。教则就彼了无一物处,详谈群相俱现。是宗则于事修而明理性,不弃事修。教则于理性而论事修,还归理性。正所谓称性起修,全修在性,不变随缘,随缘不变,事理两得,宗教不二矣。
教虽中下犹能得益,非上上利根不能大通,以涉博故。宗虽中下难以措心,而上根便能大彻,以守约故。教则世法佛法,事理性相,悉皆通达,又须大开圆解(即宗门大彻大悟也),方可作人天导师。宗则参破一个话头,亲见本来,便能阐直指宗风。佛法大兴之日,及佛法大通之人,宜依宗参究。喻如僧繇画龙,一点睛则即时飞去。佛法衰弱之时,及夙根陋劣之士,宜依教修持。喻如拙工作器,废绳墨则终无所成。
教多显谈。宗多密说。宗之显者,如达摩云,净智妙圆,体自空寂。马祖云,即心即佛。百丈云,灵光独耀,迥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本自圆成。但离妄念,即如如佛。此则与法华、楞严诸大乘经,毫无异致。总之六祖前多显,六祖后多密。愚人不知宗教语言同异之致,每见宗师垂问,教家不能加答。遂高推禅宗,藐视教典。佛经视作故纸,祖语重愈纶音(纶音即圣旨)。今之欲报佛恩,利有情者。在宗则专阐宗风,尚须教印;在教则力修观行,无滥宗言。良以心通妙谛,遇缘即宗。柏树子,干屎橛,鸦鸣鹊噪,水流花放,欬唾掉臂,讥笑怒骂,法法头头,咸皆是宗。岂如来金口所说圆顿妙法,反不足以为宗耶。何须借人家杠子,撑自己门庭。自家楩楠豫章,何故弃而不用。
须知法无胜劣,唯一道而常然。根有生熟,虽一法而益别。然则教外别传之说非欤?曰,言教外别传者,令人于指外见月也。又宗家提持,超越常格之外,名为教外别传。然此四字,埋没多少豪杰,今为破道。对教说,则曰教外别传。机锋转语等,亦是教。对宗说,则曰机锋转语外别传。庶不至孤负佛祖,徒造口业矣。若真佛教不能传佛心印,则已得别传之迦叶、阿难、马鸣、龙树,当另宏别传之法,何用结集三藏,注经造论为哉!宗须教印者,如木须从绳则正也。
予尝劝一狂僧念佛。彼言衲僧鼻孔,三世诸佛尚摸不著,用念佛作么。予曰,若真摸著三世诸佛摸不著的鼻孔,尚须步步随著三世诸佛脚后跟转。倘不随三世诸佛脚后跟转,则摸著者非衲僧鼻孔,乃阿鼻地狱铁床铜柱上火孔也。达摩云,二百年后,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说理者多,通理者少。智者示登五品。南岳示证铁轮。故知今人于宗教二门,开眼尚难,何况实证。其有慈悲愿深,生死心切者,宜随远公,智者,永明,莲池,专致力于念佛求生净土一门也。
书至此,不傍不甘者呵曰:佛法广大如法界,究竟如虚空,妙性圆明,离诸名相。安用汝许多啰嗦①,分疆立界为?予应之曰,妙性虽离名相,名相岂碍妙性。虚空法界虽无疆界,疆界岂碍虚空法界。吾欲舍东往西,必须定南辨北。庶几方向不迷,措足有地。又恐已见错谬,欲请正于达人。中跛夫之路程,非轮王之舆版(舆版即地舆图)。
【①啰嗦,按原文为“落索”二字。】
若夫通方开士,过量大人,世法全是佛法,业道无非佛道。祖意教理,佛经禅录,本自融通,有何混滥。尽吾之智,不能测其境界。竭吾之力,不能窥其藩篱。吾之鄙论,姑就吾之鄙机言耳。子何以迦楼罗王飞腾,用责于蠓螟蚊蚋,而令其齐驱也哉!
近代印光法师(1861年-1940年)的著作大家都很重视。其中有一篇论文,《宗教不宜混滥论》最重要,现在给大家作一个介绍。印光法师被尊为净土宗第十三祖,并非徒然。我们知道,凡被尊为祖者,都是有一定条件的。佛教中各宗派都是一样,要以心印心,以心传心,这是先决条件:大彻大悟,悟佛心灯,传佛心印,名之曰祖。印光法师通过他的修行,已经大彻大悟,但他从不显露,从不标榜自己是开悟的人。
印光法师是陕西人。俗家姓赵,儒家门第,从小读书,对于孔孟的书已经是很精透了。因缘成熟,善根发现,就信仰佛教了。信仰佛教就发心出家,二十一岁拜师剃度,受具足戒。后来因“六月六”晒经,发现宋王日休居士的《龙舒净土文》,一见之下,觉得契理契机,由此笃信净土。在北京住过龙泉寺、红螺寺。在龙泉寺当过行堂(伺候僧众吃饭的差事),也当过典座(俗谓食堂管理员)。后来到红螺寺,红螺寺在怀柔县,是净土宗第十二祖、嘉庆年间彻悟禅师的道场。
时有普陀山化闻和尚来到京城奉请大藏经,需要人帮忙。大家推举印光法师。化闻和尚把藏经请回普陀山,印光法师也随着护送到了普陀山。住法雨寺闭关,现在闭关纪念堂还在。总起来说,印光法师从二十岁出家,笃信净土法门以后,一直到法雨寺藏经楼闭关,三十年间,始终没有离开过这一句佛号。“都摄六根,净念相继,得三摩地,斯为第一”
,印光法师做到了。这个时候大约是民国开国前后,正是辛亥革命,清朝结束了,民国开始的时候;这个时候,印光法师道业成就了。我们从他的历史,从他的《文钞》,详细地研究,可以决定得出这个结论来。这个时候,他的年龄大概是五十二三岁。
印光法师是公元1861年生,1940年圆寂,寿八十岁。
现在给大家介绍的论文,就是那个时候写的,他自己的大事已办,悲天悯人,不忍坐视佛教界的问题存在下去,于是,写了这篇《宗教不宜混滥论》。用“常惭”的笔名,发表在上海的《佛学丛报》上。
关于写这篇论文的动机,印光法师在论文标题下面说:“因讲经者每喜谈宗而发”
,就是针对当时的弊态而有的放矢的。这种弊态便是将宗与教互相混滥,以假乱真,瞎却人天正眼,葬送法身慧命。
这篇论文不长,共3557字,还是连注合计的。可是,绝非等同于一般文章,每多闲言碎语。印光法师的这篇论文,结构严谨,逻辑性强,节节相扣,句句互应,并无一字一句多余之处。这篇论文高揭义理,皎明如拨云见日;指陈利害,剀切胜剖腑呈心。我们应当把这篇文字看作是佛祖的纶音,因为这绝非凡庸者所能吐露;这的确是明心见谛者的语言,绝非分别情识者所堪匹拟的。
我们应当怎样正确认识和对待印光法师在论文中提出来的问题,这是事关住持法道、化导众生的重大问题。的实为人天眼目、正法眼藏之所系!因此,这篇论文非常重要!
在讲解这篇论文之前,依天台教家芳轨,用五重玄义的方法,先为说明,俾便大家对本论有一个概要的了解。五重玄义即:释题、显体、明宗、论用、判教。在这里须注意,五重玄义第三、明宗的宗,与本论“宗教不宜混滥论”
的宗,又有所不同。五重玄义的明宗,是说明该经或论的“宗趣”
的,这个宗趣是趣归所显之体的途径。这在论文中,印光法师已有注明。
五重玄义第一、释题。
《宗教不宜混滥论》论文收在《印光法师文钞》原版正编第二册第九页至第十二页(双面为一页)。所有佛经和论文标题依人、法、喻三种成份结构,本论题名是以单法为题。首先须解释一下题名当中的宗和教这两字的含意。当然,这是论文的核心重点,在论文中已经有详尽的说明。在这里,这是论文的核心重点,在论文中已经有详尽的说明。在这里,由于是初接触论文标题中的这两个字,只是对于还不熟悉佛法常识的人提示一下。这里所说的宗教,不是一般社会科学所说的“宗教”
一词。这里所说的宗,是指明心见性的禅法。这里所说的教,是指佛的教法,是要你明心见性的种种方便教法。明心见性的宗与使你明心见性的教法,这两者不可以混为一谈。前者是目的,后者是趣向目的的手段。譬如一个流浪的人,要想归还自己的家,正在路上走着,还没有到家,便不可以说自己已经到家了。如果这样,将半路作家,那他就可能永远也回不了家。家譬如宗,路途譬如教法,两者目的是一,然而,两者却不是一码事。绝不可以将回家之路混同为家,或者有意无意地把自己装扮成到家的样子,自欺欺人。所以,宗与教,绝不可相互混滥。以上,略释题名。
五重玄义第二、显体。
本论是建立在大乘佛法、无上一乘的基础之上的,以真如实相为体,是不言而喻的。真如实相,即你我现前一念不可思议的心性。这介尔一念的心性,不落时空,不拘方圆,其大无外,其小无内,竖穷三际,横遍十方;诸佛悟之,成就无上大菩提道;众生迷之,轮转无尽六道生死。佛法东传,为办此事;达摩西来,也只为此。印光法师此论,高树正法幢,昭明如日月。吾人何幸,得覯此论,岂可不倾心投靠、拌命皈依!
五重玄义第三、本论的宗趣(明宗)。&&&&&&&&&&&&&&&&&&&&&&&&&&&&&&&&&&&&&&&&&&&&&&&&&&&&&&
本论的宗趣,即藉以达体的方法,是教人摆正宗与教的关系,切诫理事颟顸。宗如目,教如足;宗教相成,以趣正觉。依宗明心见性,顿开正眼;仍须依教修持,断除烦惑。前者为理,后者为事。理可顿悟,事须渐修,是乃万圣必由之路。切不可执理废事,陷于邪外。论中不厌其繁,多举古德芳躅典型,这是铁的论证。
五重玄义第四、论用。
本论谆谆教人参须真参、悟要实悟,开显如来正知正见。步随西天东土诸大祖师之班,生信发愿,效法文殊、普贤诸菩萨,以华藏为境,以菩提大愿念佛为行,求生阿弥陀佛极乐世界,即生了办,上品往生,顿证法身,圆成佛果。如论文云:“其有慈悲愿深,生死心切者,宜随远公,智者,永明,莲池,专致力于念佛求生净土一门也。”
这实为画龙点睛的心要之笔。如永明禅师拣别禅与净土的《四料简》说:“有禅有净土,犹如戴角虎;现世为人师,来生作佛祖。”
冠于群经的《华严经》结归在此(详见《普贤菩萨行愿品》),也就是一大藏教的如来教法归结在此。所以,真参实悟,传佛心印,求生净土,得不退转,实为本论莫大的妙用。
五重玄义第五、辨析教相(判教)。
本论所宣说的是如来的圆顿究竟的教法,是三世诸佛的心要之法,是一切众生转凡成圣的指路明灯。若论教相,似当属于五时(华严、阿含、方等、般若、法华涅槃)当中的由方等陶冶而至般若时分。
如上,五重玄义,若详论,则太费时间。所以,在这里,至为简略地作一说明。
现在,解释印光法师著《宗教不宜混滥论》论文的正文。欲解此文,仍须依照西竺亲光论师和东土的道安法师传留下来的芳轨,将一部经或论的文字,分为三分,进行科判,便于讲解和理解。三分便是:序分、正宗分和流通分。
古德讲解经论的这种分判是顺理成章的,并无勉强;完全是依顺着经论文字结构的行文次第,很自然。无论古人或今人所发表的文章,但要表述完整,大致皆然。至于对印光法师这篇论文的分科,限于个人能力,是否合适,则不敢说。为了大家便于理解,仅供参考罢了。
总示宗教名义
(一)宗教不二,因人故名
【如来说经,诸祖造论,宗教二门,原是一法。从无可分,亦无可合。随机得益。随益立名。上根一闻,顿了自心,圆修道品,即名为宗(此约后世说,当初但只闻圆顿教耳)。中下闻之,进修道品,渐悟真理,即名为教。】
如来,是一切诸佛的十种通号之一。通称于诸佛的十种功德称号,如同我们每天做晚课念《礼佛大忏悔文》开头时便念的那样,大家都是熟悉的。
“如来” ,这一功德称号,叫作“ 仿同先德号” 。我们都知道,佛的法、报、化三身,要说这“如来”
一名,便是包含了这法、报、化三身的含义的。
如《金刚经》中说:“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 又说:“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又如《楞严经》说:“生灭去来,本如来藏。性真常中,求于去来、迷悟,了无所得。” 这是从法佛的角度来说“如来”
这一名号的。
如《转法轮经》中说:“第一义谛名如,正觉名来。” 《楞严经》说:“净极光通达” , “明极即如来” 。这是从报身佛来说明“如来”
《诚实论》说:“乘如实道,来成正觉。” 《楞严经》说:“自觉已圆,能觉他者,如来应世。” 同经又说:“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
这是从应身佛来解释“如来” 这一德号的。
或曰“如” ,即是理, “来” ,即是事,事理不二,境智圆融,故名如来。或曰从体起用,是“如来” 义; “如” ,即是体, “来”
,即是用; 如即法身,来即应化。
又,这“如来” 的体性功德,你我大家乃至一切含生,其实皆同时具足,而无有欠少。是即:“随缘不变” ,曰如; “不变随缘”
,曰来。你我终日行事,语默动静,其实无不都是“如来” 体性功德的作用,这就是一切众生被埋没在五阴窟宅之中的所谓“在缠的法身如来”
。如何才能出缠?佛陀应世,达摩西来,不过是为了解决你我的这个问题而已!
在这里,如来即是释迦牟尼佛,公元565年诞生,公元前486年入灭,寿八十岁。故乡在尼泊尔境内,古名迦毗罗卫国,诞生地在兰毗尼园,亦在尼泊尔境内。佛父名净饭王,母名摩耶夫人,佛为太子,名悉达多。若据《梵网经》所记“七岁出家,三十成道”
,便是出家修行经过七年,三十岁成佛。从此开始直至入灭,四十九年间,便是“如来说经” 的过程。
对于释迦如来垂化说经,一代时教,诸宗各家均有周到的判释,皆各有千秋。若依通常较多引用天台宗家,则判释为“五时八教”
,昭如日月,罄无不尽。所谓五时,便是如来四十九年间的谈经说法,依其主要侧重的内容,划分为五个时期。是即:华严时、阿含时、方等时、般若时和法华涅槃时。
如通常有的说是:“阿含十二方等八,二十二年般若谈,法华、涅磐共七年,华严最初三七日。”
然而,须知这并不是决定的说法,这只能大概地说明佛教化众生的一个过程,叫作“别五时”
。因众生根机千差万别,佛则千机并育,对机施教,毫无差失,在五时的任何一时,遇不同根机众生,皆对机地为说五时中任何一时内容的教法,以度脱之。这叫作“通五时”
,不可不知。所谓“八教” 又有“化法” 和“化仪”
的分别。顿、渐、秘密、不定,是为化仪四教;藏、通、别、圆,是为化法四教。
关于总结记述“五时八教” 的典籍,有五代时高丽谛观大师著《天台四教仪》一卷和明末澫益大师著《教观纲宗》一卷。
如《妙法莲华经·方便品》说:诸佛如来,唯以一大事因缘故,出现于世。所谓“大事因缘”
者,便是欲令一切众生开示悟入佛之知见。诸祖造论,亦是为了辅助发明“如来说经”
。诸祖,即西天(印度)东土(中国)历代祖师。悟佛心灯,解行相应,传佛心印,名之曰祖。自灵山会上,世尊拈花,迦叶微笑,百万天人,悉皆罔措,不知所以。世尊对摩诃迦叶尊者说: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于今付嘱与汝。是为初祖。代代相承,递传诸佛心印,是为圆顿法门、大乘教法的“即心即佛”
的心要之法。
诸祖助佛宣扬,为发明诸佛之心要,利益众生,所以著述论典,阐明心、佛、众生三无差别的心要法门,其实质,也就是“佛的知见。”
所以,如来说经,和“诸祖造论” ,其目的都是一样的。
形诸语言文字,即是教;离诸语言文字,方为宗。以语言文字之教为方便,指示离语言文字之宗的究竟。因此,“宗教二门,原是一法”
。譬如游子流浪异乡,经论(教)为之指示还归故乡(宗)的路途,沿路还家,大事了办。路之与家,“从无可分,亦无可合”
游子沿路还家之际,因其各人的能力有差别,到家的时限是不会一样的;有的人力量强,会快一些,有的人因力弱,就慢一些,总是随机得益的。具有大智慧的上根人,一闻便了,即功夫到家。喻如乘飞机者,并不经过地面路程,直截了当,
“顿了自心,圆修道品”
,便到家了——凡譬喻,也只能取其少分相似的意思而已。中下根机的人归家时,喻如乘车或徒步跋涉,沿地面路途行走,只要不迷方向,不半路停顿,也终必会有到家的一天;如是
“进修道品,渐悟真理” 。前者名之曰“宗” ,后者名之曰“教” ,完全是根据不同根机的人而“随意立名”的。
解惑除缚、见性明心,这在佛陀当时以及达摩祖师西来之前,但唯一味“圆顿教” 而已,并无许多啰嗦。
道品,即是由凡达圣之道,循序进修的诸种品类之法,即通常所谓三十七道品法。其名目为:四念住、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觉支和八正道①。&&
【①三十七道法:
1.四念住(处):①观身不净;②观受是苦;③观心无常;④观法无我。
2.四正勤:①未生恶令不生;②已生恶令灭;③未生善令生;④已生善令增长。
3.四如意足:①欲如意足;②念如意足;③进如意足;④慧如意足。
4.五根:①信根;②进根;③念根;④定根;⑤慧根。
5.五力:①信力;②进力;③念力;④定力;⑤慧力。
6.七觉支:①念;②择法;③精进;④喜;⑤轻安;⑥禅定;⑦捨。
7.八正道:①正见;②正思维;③正语;④正业;⑤正精进;⑥正定;⑦正念;⑧正命。】
(二)执教昧宗,达摩直指
【及至像季,法流此土,人根聪利,多得闻持。率以记诵讲说为事。衲僧本分,向上一著,实悟亲证者少,说食数宝者多。以故达摩大师特地而来,阐直指人心之法,令人亲见本来面目。后世名之曰宗。】
佛法由印度传来汉地,大约是公元纪年前后。据《魏略·西戎传》记载:西汉哀帝元寿元年,西域大月氏国使者伊存来汉,向博士弟子景卢口授佛经。元寿元年为公元前二年。
一般认为,汉地更早的时候就应该有佛法了。因为,在西汉前期,汉武帝(刘彻)时就已经构通了西域,见于正史有《魏书·释老志》引《史记·大宛传》说:张骞出使西域到过大夏(今土耳其),元朔二年(公元前126年)还归汉朝,述说与大夏相邻的国家,有身毒(印度)国,一名天竺;并说“始闻有浮屠(佛陀一名的音译异写)之教”
当地,伴随着“丝绸之路” 的开通,商人们的贸易往来,已经频繁起来。不仅有许多带有“蕃”
字名称的蔬果草木、珍禽异兽、宝玩器皿和种种稀奇什物传进我国汉地,其无形的精神文明、宗教文化也同时随之传来,这应当是很自然的事情。
人为万物之灵,作为地球上的主宰者,相互之间的交流,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实际上,佛法传入我国汉地,还要比西汉时代早得多。
隋·费长房所撰写的《历代三宝记》卷一和宋·志磐所撰的《佛祖统纪》卷三十四,皆记述:秦始皇(赢政)时,有来自西域的沙门释利防等十八人,向秦始皇进呈佛陀的经典。当时,由于语言、文字都不通,也没有能够翻译的人。这十八人的状貌碧眼螺发很特别,举动行为和礼节,皆不同于此方。秦始皇其人,疑心忒重,深恐对他的统治造成危害,于是,把他们先关起来再说。秦始皇刑罚严酷,牢狱当然是十分牢固的。可是,就在当天夜里,有“丈六金甲神破其狱门而出之”
。秦始皇“大惊,稽首称谢,给与厚礼,遣送出境” 。《佛祖统纪》更明确记载此事为秦始皇(赢政)四年,是即公元前243年。
如果把这件事情,与印度的有关历史来对照勘查,也可以发现同这相对应的历史事情。
我国的战国时代,适当印度的孔雀(冒利亚)王朝时期。孔雀王朝第三代国王,是著名的阿育王,其文韬武略,大概仿佛于秦始皇。秦始皇统一了中国,阿育统一了印度,其时间比秦始皇统一中国略早四十七年左右。阿育王笃信佛教,以佛法的“正法”
理念治理国家,宣扬佛法,广行仁慈,这一点,秦始皇便无法望其项背了。
印度的历史(见于阿育王时留下来的摩崖石刻文字第十三章)传述,阿育王在即位(据考为公元前268年)后的第十一年(公元前257年)时,曾经派遣由佛教的高僧大德(这些人应是已经证得了圣果的,如阿罗汉等)组成使团,名“正法大官”
,到印度本土以外的诸方国家(例如地中海周边的五个国家)去传播佛法。
当时,正是印度佛教因地域、气候、风俗习惯等关系,逐渐地导致僧团对戒律、教理等理解和行持不一致,开始分成许多部派。谓以上座、大众两大部派为根本,属于大众一系的部派有九个,属于上座一系的部派有十一个;本末共计二十个部派。或云,不止二十个部派,还有更多。阿育王是位热心护持佛教的名王,他把主张不同的大德,随顺因缘,遣往诸方,弘扬法化。
创始于印度的佛教,开始走向国际,便是在这时。
据《善见律毗婆沙》卷二记述,当时,阿育王为了振兴佛法,以非常隆重的礼节,往阿休河山中迎请大德“目科犍连子帝须”
长老来到首都华氏城(今名巴图那),以帝须长老为首,共派遣到十八位大德往十处地方建立法幢,开拓佛教的传布疆域。此中有“摩诃勒弃多”
长老(当然,他率领有许多僧徒)被派遣到“臾那” 世界,据考查,是即阿富汗以西的巴克特利亚(大夏国)地方;还有一位“昙无德”
长老(法藏部的祖师,《四分律藏》的编辑者)偕其弟子被派遣到“阿波兰多迦” 地方,是即位于今巴基斯坦西北部地区;还有一位“末阐地”
长老率弟子被派遣到犍陀罗、罽宾国地方,是即西北印度、克什米尔一带地区。这三位大德弘法的地区,都同我国西域接壤,都有可能来到中源汉地。其历史的时间,也正同前面说过的《历代三宝记》和《佛祖统纪》记述秦始皇会见沙门释利防等十八贤者的历史时间相一致,是即公元前三世纪时,更具体说一点说,便是由公元前258年到公元前243年,约十五年间。由西域到中国汉地,千山万水。十五年的时间,也并非完全是旅途上的时间,还应当包括了随缘随处停留弘法的时间。不过,因秦始皇不肯接受佛教,因缘没有成熟,佛法没有传开。这释利防等十八位大德,破狱而出,当属圣人,则无疑。
然而,还有比这更早的记载,也不可不知。北宋·太平兴国年间,由宋太宗(第二代皇帝名赵炅)组织宰相以下朝廷大臣共十二人,用了两年的时间,编成了一部大部头的书,共五百卷,名曰《太平广记》。这部书森罗万象,是朝廷规定的当世文人必读之书。由于是官方的编纂,书中引用了上自古代下至宋初的历史典籍,有四百七十余种之多。应该承认,这是具有着一定信凭性的文献。《太平广记》第284卷,引用《壬子年拾遗记》一书,记述题为《天毒道人》的事情。其文云:
燕昭王七年,沐胥之国来朝。(沐胥)则申毒之一名也。有道人名尸罗,问其年,云:百四十岁。荷锡持瓶,云:发其国五年,乃至燕都。喜衒惑之术。于其指端,出浮图十层,高三尺。乃诸天神仙,巧丽特绝,列幢盖,鼓舞,绕塔而行。人皆长五六分,歌唱之音,如真人矣……(记述神异多端,此不备记)
考燕昭王,是战国时期。燕昭王七年为周赧王(延)十年,是公元前305年。沐胥,申毒,都是中国历史对古印度的称呼。天毒,即天竺,是同音异写。道人名尸罗,梵语“尸罗”
,些云“戒” ,以及他的神异示现,都肯定明确地说明他是一位佛教的高僧大德。
若以佛为公元前486年灭度,这时是佛灭度后的181年,距阿育王即位还有37年。阿育王是印度孔雀王朝的第三代国王,阿育王的父亲宾头娑罗王在位28年,祖父旃陀掘多王在位24年。这位尸罗道人,便是当旃陀掘多王在位第十五年时来到燕国的。路途五年,是掘多王在位第十年时,便开始出发了。从他的表现可知,他是一位具有神通的阿罗汉。这是佛法传来中国汉地的一个例证;只是,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仅能示现其神异的形迹,而未能开通其教理的传播。
是在秦汉以前,佛法就已经传入中国汉地的史证,搜捡起来,还有不少,不必一一详举。
印光法师在本论中说“及至像季,法流此土” ,这是普遍的一般的说法。所谓“像季” ,就是像法的时期,或像法的晚期。
大家知道,佛法分为三个时期,即:正法时期、像法时期和末法时期。三个时期的特征,主要表现在“教、行、证”
三方面。教,即是佛的教法;行,是佛弟子们依教法去修行;证,是经过修行而有成就,即证果。在这三个方面的表现不一样,所以区别为正法、像法和末法。
具体地说,便是:有教法,有修行,有证果,是为正法;有教法,有修行,无证果,是为像法;但有教法,而无修行和证果,是为末法。这是许多经论中都有记载的。如唐·慈恩窥基大师撰《大乘法苑义林章》卷六说:“佛灭度后,法有三时,谓正、像、末。具教、行、证三,名为正法;但有教、行,名为像法;有教无余(余即行、证),名为末法。”
须作一点说明,参照经论的意思,所谓有无“证果”
一事,并不是绝对的。其意为:正法时期是修行人多数能够有所成就,即证果者多,不证者少;像法时代是修行人证果者少,不能证者多。那么,若据此意,即便是末法时代,也不可绝对地说“没有修行人”
;真正修行人,很少而已。至于证果,就很难谈得上了。
关于正法、像法和末法三个时期的年限,诸经论上说的也不都一致。总括起来,可有两种说法。一说是:正法一千年、像法一千年、末法一万年。一说是:正法五百年、像法一千年、末法一万年。我们一般都倾向于后一说法:正法五百年,像法一千年,末法一万法。
这个问题同释迦牟尼佛的生卒年代是连系在一起的。关于佛的生卒年代,近世以来,早已经成为一门专题研究的科目了。不仅仅国内,世界各国许多专家学者都在抱着很大的兴趣,进行长期周密的几乎是面面俱到的详尽的考证和研究。因为印度人的社会文化、特别是古代印度人,一向是注重出世,而淡漠现世。所以,并不太注重现世历史年代等的记录。加以,印度地处亚热带,以贝罗树叶为纸,多用于刻写经文,不肯把精力用于其他方面。他们看待现世,等同梦幻(摩耶)而已。
根据近世的考证,佛的生卒年为:公元前565年诞生;公元前486年入灭。据此,由佛陀入灭之年算起,到公元14年时,为正法五百年满。这时适当我国的西汉(前汉)时代结束、王莽篡位的天凤元年。从此时开始进入像法一千年时期。
像法时期经过50年,为公元64年,是东汉第二代皇帝汉明帝(刘庄)永平七年。《后汉记》卷十记曰:“初,明帝梦见金人,长大,项有日月光,以问群臣。或(《佛祖统纪》记此人为太史傅毅)曰:“西方有神,其名曰佛。陛下所梦,得无是乎?于是遣使天竺,问其道术,而图其形像焉。”
如果说,在西汉以前,佛法在汉地就已经有所流传,还仅仅是属于民间社会性质的“私传”
的话;那么,从这时开始,中国皇帝遣使求法,这便是属于国家政府性质的“公传” 了。
当时,汉明帝派遣中郎将蔡愔、秦景、博士王遵等十八人出使西域,访求佛法。于大月氏国(现在乌兹别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遇沙门摄摩腾和竺法兰二人,得佛像经卷,载以白马,于永平十年(公元67年)还归首都洛阳。先令居住在相当于现代国家外交部接待处的鸿胪寺,后遂建白马寺以定居,是为汉地有佛寺之始;并最初翻译经典《佛说四十二章经》等。
【 “及至像季,当流此土”
,】这的的确确是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因缘。如长夜之得明灯,如昏衢之有火炬,如迷津之获宝筏,如病者得逢良医。此中深义,实非纸笔语言所能穷尽!
不过,印光法师弘法利生的时代,是二十世纪的前半期。那时,除了一部分佛教历史学者,一般寺院和佛教界,都是信奉早先流传的说法:佛诞生于周昭王二十四年甲寅岁。
此说是我国汉地特有的传说,开始于汉末魏晋。《后汉书·襄楷传》中提到此事。西晋初年,有道士名王浮者伪造《老子西升化胡经》,谓释迦佛是老子令其弟子尹喜投胎转生,引起佛道两家争论。北魏孝明帝召集道士姜斌和法师昙无最辩论是非,最法师举《周书异记》记载谓佛生周昭王二十四年甲寅,时在老子出生之前四百三十年,道士理屈词穷,败北,徙流于马邑。从此,佛生于周昭王二十四年甲寅,遂成定说,流传下来。
现在,有些丛林,每逢朔望和礼,仍然依此佛历纪年。今年是公元2008年,是佛历3035年,这个佛历是由佛诞生当年计算的。便是佛诞于公元前1027年,入灭于公元前949年。按佛法于汉明帝永平十年、公元67年传来汉地,便是949年加上67年,为佛灭后1016年时佛法传来。
&这时,正法的五百年早已过去,像法的一千年也经过去了五百一十六年,是即像法的后半期了;所以,这时是“像季”
,即像法的季世的时期。
【人根聪利,多得闻持,率以记诵讲说为事。】
我国固有的儒家文化,这时已经光大,并及诸子百家,已经是丰富多彩,光辉灿烂;以孔孟儒教的世间法为主,参以老庄,方士仙术也颇为流行。在这个基础上,传来了圆满透彻地阐明宇宙人生究竟谛理的至高无上的佛法,毫无疑问地这对如饥似渴的追求真理的人们,特别是对知识界来说,如同获得前所未有的新的精神食粮,使他们发现了归宿安稳、堪为皈依的新天地。
所以,每当一部经论典籍,刚一翻译过来,便竞相“记诵讲说” ,从而“多得闻持”
。讲说的时候是为了明白易懂,往往参照或利用孔孟老庄诸书的义理概念,加以引用比对,以便触类旁通,这样来理解佛教的经论,是即所谓 “格义”
,其实便把印度佛法加以“中国化” 。这是佛法传来初期必然经历的阶段,是很自然的事情。
佛教经论典籍的翻译,不仅仅是我国文化史上增添了无比珍贵的精神财富,同时也使世界文化史大放光芒。因为,佛教始创于印度,发扬光大在中国,又从中国流传到了朝、韩和日本,以及越南等地。似乎可以说,在世界文化相互交流的历史上,没有一种文化思想的典籍在传译方面,其内容之多,其数量之大,能够超过佛教的。
特别是翻译的质量,可谓世界第一流。佛经的翻译,有民间组织的译场,有国家政府组织的译场,多半以后者为主。每获一部佛经的梵箧,欲将翻译,先由皇帝颁诏,有宰相等官员挂帅组成由数十人或百数十人参与的译场。翻译的程序,至少有八道以啊。计有:
宣梵文:按照原来的梵文宣读,多半由印度、西域大德担任。
译语:把所宣读的梵语翻译成中国的汉语。
笔受:把翻译过来的汉语记下来。
回缀:由于梵文语法与汉语不同,如主语,谓语等次序,要按汉语的语法排列出来。
润文:不仅要求合乎汉语的语法,更进一步要求文字语句要达到优美、通顺。
校堪证义:从文字结构到意义的表达,要校对是否有误。
证禅义:佛经非世俗文字,要考究是否符合佛教纲领性的、原则性的教义。
详定:最终性的审查和勘定。
如上八道工序,每一工序都不是一个人担任和完成的,特别是,从第四工序“回缀”
以下,每道工序都是一大帮人,按现在的说法,是一个组。依佛经论典的部头大小,动辄经过若干年月,才能译成。译成之后,再由皇帝颁诏流通于天下,人们便如承受雨露一般地顶戴受持、
‘“记诵讲说” 。
还有,佛经梵箧的获得,谈何容易!西天东土的大德,不知道吃尽了多少千辛万苦,献出了多少人生难再的宝贵生命。如义净法师所记《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中事迹,震人心腑,不忍卒读。如记《沙门玄照法师》云:
于是重涉流沙,还经碛石。崎岖栈道之侧,曳半影而斜通。摇泊绳桥之下,没全躯以傍渡。遭吐蕃贼,脱首得全。遇匈奴寇,仅存余命。
记《常慜法师》云:
附舶诣中天竺,船覆。舶主令上小舟济之,慜让余人求生,已则合掌面西念佛。念念之倾,舶沉身没,声尽而终。
请看,这是何等悲壮的时刻,又是何等从容不迫的场景!并且,于此可知:古德修持净土法门,如同每日吃饭穿衣,必不可少。义净法师赞云:“轻生为物,顺菩提心。忘已济人,斯大士行。”
记《义辉论师》云:
义辉论师洛阳人也。受性聪敏,理思钩深。博学为怀,寻真是务。听《摄论》、《俱舍》等,颇亦有功。但以义有异同,情生舛互。而欲思观梵本,亲听微言。遂指掌中天,还望东夏。惜哉!苗而不实,壮志先秋。到朗迦戌国,婴疾而亡,年三十余。
记《伤悼道希法师》云:
百苦忘劳独进影,四恩在念契流通。
如何未尽传灯志?溘然于此遇途穷!
义净法师著名的《求法感赋》记云:
晋宋齐梁唐代间,高僧求法离长安。
去人成百归无十,后者焉知前者难。
路远碧天唯冷结,沙河蔽日力疲殚。
后人若未谙斯旨,往往将经容易看!
先人古德追求真理,志凌太虚,气贯长虹,其业绩功德,尽未来际,不可磨灭!
自东汉后期的桓帝、灵帝之世以降,佛经的翻译日益盛多。在这个过程中,一方面随着经论的译出面世,一方面就其学人的爱好和专攻,形成诸多的师家学派,如:诚实师、俱舍师、涅槃师、地论师和摄论师等。
这时,是拉开印度佛教融入我中国汉文化的序幕的时期,这是一个吸纳消化的阶段。相伴隋唐社会经济和文化的繁荣,孕育成就包括禅宗在内的大乘佛教八大宗派,出现佛教与国家社会同步达到登峰造极、相互辉映的辉煌时期。在这当中,达摩祖师的到来,应该说是起到了“画龙点睛”
【衲僧本分,向上一著。】
佛弟子出家受具足戒为比丘,佛制受持三衣,即袈裟。五衣名安陀会,是为常服;七衣名郁多罗僧,礼忏、诵经和坐禅时披著;大衣名僧伽黎,作法会、外出乞食时披著。三衣皆为坏色,谓:青、黑、木兰。破了可以缝补,尤其是大衣僧伽黎,可以多重地缝补。总名衲衣。
汉地较印度寒冷,仅此三衣,则不敷用,便把三衣当作“法服” ,举行宗教仪式时披著,平常则仍著用汉服,即大领衣,破了又补,便是“衲衣”
如永嘉禅师《证道歌》云:“穷释子,口称贫,实是身贫道不贫;贫则身常披缕褐,道则心藏无价珍。”
缕褐,即是粗布的、黑黄色(坏色)的衲衣。心藏无价珍,便是衲僧本分,向上一著,这是人生究竟真谛,至高无上,非一切价值之所能比,故曰“无价珍”
《佛说四十二章经》第一章便说:“辞亲出家,识心达本,解无为法,名曰沙门。”
我们信奉释迦如来的佛法,这是佛法对我们出家佛弟子最根本的要求;这是佛陀开宗明义对出家弟子资格的规定和要求。出家受具足戒为佛法僧三宝之一员,首先要“明心见性”
,你才有资格住持三宝。所谓资格,也就是能力;如晋院升座、上堂说法、领众行道、开示后学第一义谛等。
我这是依照佛法本身固有的精神宗旨来说的,请大家不可误会。我们应该知道佛法本来固有的精神是什么,我们必须明了此义,生起大惭愧心,以“如丧考妣”
的心情,恪勤朝夕,精进办道,庶几可乎!
【实悟亲证者少,说食数宝者多。】
如果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碰到这样一个人,他到大餐厅里去吃饭,坐在那里,只是翻来覆去地看菜单子,在那里研究菜单子:这个菜,用什么料,怎么做;那个菜用什么,如何做……。我们一定会笑话这个人精神有毛病。而实际上,现在且不说把佛法作为社会科学研究的人,就是我们修学佛法的人,也在大多有数犯着这种毛病,纸上谈兵,头头是道,行解不能相应。
譬如一个大博物馆,其中陈列珍宝颇多,纵然经过参观研究获得一些知识,但是却受用不得,因为不属于自己的。
如永嘉禅师《证道歌》曰:“吾早年来积学问,亦曾讨疏寻经论;分别名相不知休,入海算沙徒自困。”
又曰:“亦愚痴,亦小騃,空拳指上生实解。执指为月枉施功,根境法中虚捏怪。”
这都是说,只在文字上做活计,不能实悟亲证。
【以故达摩大师特地而来,阐直指人心之法,令人亲见本来面目。】
东土众生因缘时至,于是达摩大师垂化西来。自灵山一脉相承,传到达摩为西天第二十八祖。达摩大师出身于南印度香至国刹帝种姓。因印度率以婆罗门种姓为贵尚,所以也称“婆罗门国”
。达摩大师是香至国王的第三太子,幼名“菩提多罗”
。斯时,东印度出身的第二十七祖般若多罗,一路行化来到香至国。国王非常笃信佛教,大兴供养,献给般若多罗祖师一颗无价宝珠。祖师看到三位太子在座,有意于度化,便拿宝珠来问:是否还有能够超过这颗宝珠圆明的东西?他的两个哥哥都说:这是七宝中最好的,没有能超过的了。三王子回答说:这个充其量不过是世间宝而已,岂足为上!问及何者为上?便答:法宝为上,智光为上,心明为上。祖师便知是法器,等到香至国王逝世,遂度之出家,为改名曰菩提达摩,受具足戒,付法为第二十八祖。般若多罗祖师对他说:“我灭度后六十七年,你当往震旦(中国汉地),设大法药,直接上根。”
由此可见,达摩西来,实非偶然,其因缘至为深远。达摩祖师曾对二祖慧可大师说:“缘吾本离南印,来此东土,见赤县神州,有大乘气象,遂逾海越漠,为法求人。”
由于达摩祖师来到东土,成就无数众生作佛,其为功德,乾坤日月,也不能与之相比!
达摩祖师来到中国,是当南北朝时代的南朝梁武帝(萧衍)普通八年,公元537年。从海路来,航途费时三年之久,抵中国南海登陆,由地方官上报,广州刺史萧昂驰奏梁武帝,帝遣使迎请到首都,即南京,时称金陵。
梁武帝虽然笃信佛教,作了大量功德,如他自称“朕即位以来,造寺、写经、度僧不可胜纪,” 然而,若论“向上一著”
,尚大远在!因此,达摩祖师毫不茍徇人情,谄媚奉承。而是铁面无私,唯法为重,给他当头棒喝,说他“并无功德”
。这完全出乎梁武帝的意料之外,他因为不明白,不死心,追问达摩:我何以无功德?达摩批评说:你所作的那些自以为不可胜纪的功德,不过是“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随形,虽有非实”
。就是说,这些都是生灭无常的有为之法,虽有善报,待你福报享尽,还归于无。
梁武帝问:“如何是真功德?” 达摩大师告诉他说:“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
不以世求,便是说:这不是用世间法所能求得的。世间法便是指梁武帝所作的“造寺、写经、度僧不可胜纪” 以及他曾先后三次“舍身为佛奴”
,即把皇帝的衣服脱下来去到寺院当佣人有奉侍三宝,伺候僧众,由大臣们用国库大量金钱再去把皇帝赎回来等等这些功德。在达摩祖师看来,即从佛法的究竟看,这些都是世间有为法。如《金刚经》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因与梁武帝问答不契,达摩祖师渡江北上,到河南嵩山少林寺,终日面壁默坐,等待因缘。时有僧名神光者,久居洛阳,博览群书,孔老庄周,无不通达,而愈觉其非为究竟。听说达摩大师在少林,便来“晨夕参承”
,如是经数月之久,而达摩大师仿佛没有看见这个人在身边一样,没有说一句话。直到这年腊月年底天降大雪,厚可没膝,神光待立,没有动过。这时好象达摩祖师受了一点感动,才说:“你久立雪中,当求何事?”
神光悲啼雨泪,说:“唯愿和尚慈悲,开甘露门,广度群品。”
达摩说:“诸佛无上妙道,旷劫精进,难行能行,非忍而忍。岂以小德小智,轻心慢心,欲冀真乘?”
于是神光潜取利刀,断其左臂,置于师前,以表赤诚。达摩至此,方为认可,乃说:“诸佛最初求道,以法忘躯;汝今断臂吾前,求亦何在!”
遂为改法名曰慧可。这就是说,直到现在,才首肯承认他,也就摄授他为弟子,然而,还没有对他有任何佛法的开示。
于是,慧可问曰:“诸佛法印,可得闻乎?” 达摩说:“诸佛法印,匪从人得。” 这个话跟梁武帝问“如何圣谛第一义”
,达摩回答说“廓然无圣” ,其主题精神是一贯的。
慧可说:“我心未宁,乞师与安。” 达摩说:“将心来,与汝安。” 慧可说:“觅心了不可得。” 达摩说:“我与汝安心竟。”
这一段问答,便可以作为印光法师论文中所说“阐直指人心之法,令人亲见本来面目”
的注释的典型事例之一。
【后世名之曰宗。】
自佛世乃至正法时期,本来唯一圆顿教法,而“像季”
以来,学人们只顾寻经讨疏,执指迷月。由于达摩祖师来到东土,使中国佛教冲破文字知解的牢笼,而直指见月,更上一层楼;赋予了核心灵魂,使佛教面貌焕然一新。所谓:
祖意西来,寂寂一苇云冷月;
禅风东播,飘飘两岸蒲梅新。
从此往后的人,便将“宗” 这一概念,对“教” 而言,以为极则,便成为专用名称了。
(三)宗目教足,相需相成
【既见本来面目,然后看经修行,方知一大藏教,皆是自己家里话。六度万行,皆是自己家里事。是以宗之悟解为目,教之修持为足。非目则无由见道,非足则不能到家。是宗教之相需而不相悖,相合而不相离也。】
本来面目,具称“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 。一切众生,皆因一念妄想结构而有生死。这一念妄想,便是缘于“无明” 而生“贪爱”
,于是陷入旷劫以来迄未休止的六道轮回的生死之中。所以,以“无明” 喻父,以“贪爱”
喻母。无明未起,贪爱未生,原无生死可得,这才是你我及一切众生的“本来面目” 。
本来面目,也叫作“本地风光”
。彻见了本来面目,喻如盲人一旦开眼,一片山河大地,尽收眼底,方向因之明辨,路途自是认清,径直还家,不会再走弯路,不会掉坑落堑。如论文所说:“一大藏教,皆是自己家里话。六度万行,皆是自己家里事。”
一大藏教,即释迦如来一代时教普为众生所说经律论三藏教法。一般的说法是:经诠定学,律诠戒学,论诠慧学。这是从其主要精神来说,其实亦三者互诠,叫作“戒定慧三无漏学”
。能令众生断除烦恼、解脱生死、趣向涅槃、证得法身,所以叫作“无漏” 。
六度,梵语“波罗蜜”
,汉译为度;六者,即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修行这六者,能自度度他,圆成佛道。如《大智度论》卷四释迦牟尼佛因地行菩萨道,修六波罗蜜一一圆满,然后成佛。作尸毗王(安稳王),为赎鸽命,剔割身肉,举身上秤,无怨无悔,是布施波罗蜜圆满。为须陀摩王(普明王),许命于鹿足王(斑足王),期以七天之限,供养沙门,为持实语(不妄语)戒,至期赴死,是尸罗(戒)波罗蜜圆满。为羼提(忍辱)仙人,遭歌利王割截身体,不生嗔心,是忍辱波罗蜜圆满。曾为弗沙佛作弟子,一日入山寻师,见弗沙佛入火光定,一心赞佛,忘下一足,翘一足经七昼夜,是精进波罗蜜圆满,超越九劫,先于弥勒菩萨而成佛。为尚阇梨(螺髻)仙人坐禅入定不动不摇,芦芽穿膝而生,鸟在发髻作巢,是禅定波罗蜜圆满。曾为劬嫔陀婆罗门大臣,为王子分封息诤,分阎浮大地为七分,是般若波罗蜜圆满。
所谓万行,一切万善功德皆依一心而庄严。心即法界,竖穷三际,横遍十方,无有穷尽。心无尽故,行亦无尽,故曰万行。
如上所说一大藏教、三无漏学、六度万行,皆是你我及一切众生自性本具的法财功德。佛所说的全是我们自性本具的“自己家里话”
,佛教我们修的全是我们自本具的“自己家里的事” 。只是我们从前迷了,不知道了;现在开悟了,知道了。所以“宗”
如目之开眼,不昧于道;“教” 如足之运奔,就路还家。宗与教,二者不仅不悖不离,而且必须相需相成。
这也是千圣必由的顿悟与渐修的通途。如澫益大师说:&
“不悟妙性(本来面目),无以成修;不事真修,无以显(证)性。” 悟后之修,方为真修。心心息幻尘,步步近佛道。
(四)以例证明,宗教一贯
【至于南岳天台,其究竟指归,大略皆同。故传灯指月二录,皆列二师于应化圣贤科中。而高僧传不列于义解,而列于习禅。是古之具眼知识,以宗教为一贯矣。】
南岳,讳慧思禅师,天台,讳智顗禅师,乃禅观之英龙、教下之鼻祖,今举以论证宗教实为一贯,禅教同归一源。
南岳、天台是山名。南岳山,亦称衡山,在湖南省,天台在浙江省。两位大祖师居住在这两座山,后世尊崇他们的道德,讳法名而以山名称呼之。
慧思禅师事北齐慧文禅师。慧文禅师当初觉得佛法如大海,因缘在何处?自己应以何法为所修学呢?乞求佛的加被,背手探取大藏经典,得禅宗第十四祖龙树菩萨所造的《中观论》。论颂云:“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
慧文禅师由此契悟禅理。所以,天台教下远尊龙树菩萨为初祖,以慧文禅师为第二祖,慧思禅师为第三祖,智顗禅师为第四祖。
慧思禅师(515-577),俗姓李,原籍河南上蔡县(古名武津县),十五岁出家,二十岁受戒,严净梵行,奉持菩萨三聚净戒,修慈忍行,日唯一食,穿粗布衣,冬服艾絮。诵《法华》等经,数满千遍。又阅《妙胜定经》,知“禅那”
功德殊胜,遂往慧文禅师座下受法,开悟“法华三昧” 获知宿命。公元568年(却后十年示寂)率徒众来南岳居止。巡行到衡阳地方的一处林泉,告弟子说:“这里原有古寺,我前生在这里住过。”
发掘其下,果得基址。又往岩下,告弟子说:“我昔时在这里坐禅,值乱世多盗,被贼斩吾首。”
发掘其处,有无首枯骨一具,再寻又找得头骨,遂为起塔以报恩供养。
慧思大师示众法语曰:
道源不远,性海非遥;但向已求,莫从他觅;觅即不得,得亦不真。
又示众偈曰:
顿悟心源开宝藏,隐显灵通现真相。
独行独坐常巍巍,百亿化身无数量。
纵令逼塞满虚空,看时不见微尘相。
可笑物兮无比况,口吐明珠光晃晃。
寻常见说不思议,一语标名言当下。
又示众偈曰:
天不能盖地不载,无去无来无障碍。
无长无短无青黄,不在中间及内外。
超群出众太虚玄,指物传心人不会。
偈语的末后两名,印光法师在论文的注释中,已有引述提示。我们试看,教下祖师之所吐露,与达摩祖师有何差异,真所谓佛祖之道,一以贯之矣!
下面,介绍一下知顗禅师,即天台宗实际上开宗立教的智者大师。“智者” 一号,为隋炀帝扬广所封。炀帝从师求受菩萨戒,师为命法名曰“总持”
,炀帝尊师号曰“智者”。
智者大师(538-597),俗姓陈,原籍湖南省华容县。七岁时,有一天到寺院,听僧正在念诵《法华经·普门品》,便能随之念诵,很熟练。忽然自己忆起《法华经》七卷经文,宛然在心。十八岁时,父母相继逝世,随即出家,二十岁受戒,往依慧思禅师。禅师一见,便说:“昔日在灵鹫山同听法华,宿缘所追,今复来矣!”
慧思禅师为示“普贤道场” ,依《法华经·安乐行品》为说“四安乐行”
①,依之而修,经三七日,诵《法华经·药王菩萨本事品》,药王菩萨过去生中为“一切众生喜见菩萨”
,经文云“于日月净明德佛前,以天宝衣而自缠身,灌诸香油,以神通力愿,而自然身。光明遍照八十亿恒河沙世界。共中诸佛同时赞言:善哉!善哉!善男子!是真精进,是名真法供养如来。”
【①四安乐行:
身安乐行——安住菩萨行处、亲近处,为众生说法等;
口安乐行——于末法中,若口宣说读诵,不乐说他人及经典过;
意安乐行——末世法灭时,受持斯经者,无怀嫉妒、诌诳心等;
誓愿安乐行——以身口意与慈悲俱,发愿流通此《妙法莲华经》。】
智者大师诵至此时,寂尔入定,“十世古今,始终未离于当念;无边刹海,自他不隔于毫端”
,亲见灵山一会,俨然未散,豁然大悟。遂以所悟禀白于师——慧思禅师。慧思禅师告曰:“非汝莫证,非我不识。虽然,这不过是法华三昧前方便的初旋陀罗尼,但是,纵令文字之师假饶千万也不能穷汝之辩矣!汝可传灯,莫作最后断佛种人。”
从此往后,智者大师照了法华,如曦和临万象;洞明法相,似清风游于太虚。凡所说法,皆不立文字,辩才无碍,昼夜不倦。
陈·太建七年(575年),智者大师应圣僧定光禅师召请,来到浙江天台山,居于北峰的“银地” 。定光禅师居处是“金地”
,应即西晋·昙猷尊者曾经值遇五百罗汉示迹的地方,现在还留有“栖真金界” 、“盖竹洞天” 等巨大的摩崖石刻。其地便是著名的“石梁飞瀑”
所在处的方广寺——有上中下三方广寺相毗连。
北峰的银地,即高标天台中心位置的华顶,全山重峦拥绕,形同莲花,这里为中心,故名“华顶”
。智者大师在这里经历了降伏强软两魔的非同寻常的过程。一般皆认为,东土的祖师经历过仿佛释迦牟尼佛成道时的降魔境界者,唯智者大师一人,由其得法华三昧,降魔弘法,道盛德隆故,被后人誉为“东土小释迦”
,并非徒然。
《传灯录》记曰:智者大师,尊奉《法华》为一乘之妙典,荡化城之执教,释草庵之滞情,开方便之权门,示真实之妙理,会众善之小行,归无上之菩提。开权显实,废权立实,会权归实;从本垂迹,因迹显本。将如来一代之说,总判为五时八教,罄无不尽。既明教理,须修观行,依一心三谛,示三止三观。犹恐昧于修性,更阐“六即”
之义①。垂范千古,永为圭臬。
【①六即佛:
一、理即佛——一切众生同禀妙性,从本以来常住清净,觉体圆满,一理齐平。
二、名字即佛——理虽具足,而日用随流,迷昧不知,必假言教外熏,闻名生信发解。教下曰大开圆解,宗门曰大彻大悟。
三、观行即佛——既已闻名开解,要修行三观。圆教外凡位,圆观五阴为不思议境,即五品弟子位。智者大师示居此位。别教十信位、通教乾慧地、藏教五停心及别、总相念。
四、相似即佛——观行功深,发相似用。圆教十信位,慧思大师示居此位。初信断见惑,二至七信断思惑,圆伏无明。别教三十贤位(十住、十行、十回向),通教性地,藏教四加行位(暖、顶、忍、世第一)。
五、分证(分真)即佛——三心开发,得真如用,位位增胜。圆教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及等觉位。通教由八人(忍)地至菩萨地。藏教初、二、三果。
六、究竟即佛——无明永尽,觉心圆极,证无所得。圆教妙觉。别教妙觉与圆教第二行齐。通教佛地与别教七住齐。藏教阿罗汉、辟支佛、菩萨及佛果。】
智者大师临终,预知时至,谢绝炀帝之请,在今新昌大佛寺大佛像前,听诵《无量寿经》,赞四十八愿,庄严净土,令鸣钟磬,于念佛声中,端坐入定而往生。智者大师以“东土释迦”
的风范,垂示后人,从古洎今,台宗大德,无不皆以净土为归。智者大师自灵山法会一脉相承,不忘本誓,不辜佛咐,契理契机,化度无量,使中国佛教大放光芒。
《灯录》,灯能破暗,法可明心,以法相传,譬如灯光,相传不绝。宋代的《灯录》,著名者有五家①。在这里即是《景德传灯录》,宋·道原禅师撰,慧思、智者传记载在第二卷“应化圣贤”
【①宋代五家《灯录》:北宋时三家:1.《景德传灯录》为法眼宗道原撰;2.《天圣广灯录》为临济宗李遵勗撰;3.《建中靖国续灯录》为云门宗惟白撰。
南宋时二家:1.《联灯会要》临济宗悟明撰;2.《嘉泰普灯录》为云门宗正受撰。以上五种《灯录》各为三十卷,中多生复,由临济的普济(大川)禅师,删繁就简,全五为一,名曰《五灯会元》。】
《传灯录》和《指月录》,与《高僧传》不同,前二者但局限于五宗的禅师,后者统收分属于十科的大德高僧。慧思禅师智者大师二人传记载在《续高僧传》②(唐初终南山道宣律师撰),列在“习禅”科中。可见道宣律师为具眼知识。由此确知:宗教一贯,禅教同归。
【②《续高僧传》,唐·道宣撰,共30卷。始自梁代,迄至贞观19年,144年间,收罗高僧291人事迹。分为十科:译经、解义、习禅、明律、护法、感通、遗身、读诵、兴福、杂科。】
二、详明机锋转语
(一)机锋转语的由来
【及至曹溪以后,禅道大行。不立文字之文字,广播寰区。解路日开,悟门将塞。故南岳、青原诸祖,皆用机语接人。使佛祖现成语,无从酬其所问。非真了当,莫测其说。以此勘验,则金鍮立辨,玉石永分。无从假充,用闲法道。此机锋转语之所由来也。】
佛法即是心法,本来离于言说之相。所以,释迦牟尼佛临终在灵山会上曾说:“吾四十九年以来,未曾说过一字。”
因此,若就广而言,佛所说的一大藏教,皆是“不立文字” 的文字。这里,从狭义说,从宗门下“直指见性” 的立场,诸祖“指物传心”
,皆是不得已而有言说,被记录下来,便成为不“不立文字” 的文字了。由此,我们可以体会到:“不立文字” 与“不离文字”
,其实并不是两码事。
曹溪,指禅宗六祖慧能大师,道场在广东省曲江县马坝南华寺。
慧能大师(638—713),俗姓卢,原籍是河北省范阳(现在的涿县),因父亲为官遭贬,徙至岭南新州(现在广东省新兴县)。唐·贞观十二年(638)二月初八,大师诞生,遂为广东新州人了。三岁时丧父,家中一贫如洗,长大后,靠卖柴养母。一日,偶闻市客诵《金刚经》,悚然领悟,询知此经得自湖北黄梅弘忍大师,便萌生脱俗寻师之志。于是设法把老母亲的生活作了一番安顿,便离家北上。途经韶州曹溪,遇到高行士刘志略之姑无尽藏比丘尼,执《涅槃经》文字,师曰:“字即不识,义即请问。”
尼曰:“字尚不识,何能会义?” 师曰:“诸佛妙理,非关文字。” 尼知师高贤,由乡老们请师居当地宝林古寺。
师二十四岁时,唐高宗(李治)龙朔元年(661),来到黄梅五祖弘忍大师座下,其时为居士,人称卢行者。五祖命师在碓房舂米供众,时寺众有七百人,师因体力不足以石系腰,其石尚存,称“坠腰石”
。苦行不觉已经八个月,五祖为考核同居禅侣的禅功,令述心得。上首弟子神秀大师呈偈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五祖览偈,虽知未透彻,但说:“后世若能依此修行,亦能证得圣果。” 劝大家诵持之。
卢行者在碓房闻僧诵偈,便说我亦有偈,请人代书于廊壁,偈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据说五祖见偈,恐怕引起人们嫉妒、加以伤害,遂脱草鞋拭除之,并说此“亦未见性”
,以释众人疑怪。当夜三更时分,祖召入室,为说《金刚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大彻大悟,向五祖启曰:“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 五祖授与衣钵,命疾速离寺过江南逃。
六祖大师自黄梅山得法,辛苦历尽,命若悬丝。因被恶人寻逐,避难于四会(广东)、怀集(广西)二县间,隐遁在猎人队中,约十五年之久。唐·仪凤元所(676),师三十九岁,因缘时至,乃至广东法性寺。值印宗法师讲《涅槃经》,时有二僧见堂前风幡飘动,一僧曰“风动”
,一僧曰“幡动” ,辩论不休。六祖闻之脱口即说:“既非风动,亦非幡动,乃仁者心动。”
大众惊异,印宗法师知非常人,礼请上席,询知是六祖大师,遂为剃发,愿事为师;又请大德智光律师为授具足戒。法性寺即今光孝寺。
翌年(677),六祖四十岁,回归曹溪宝林寺,大宏禅道。先后所说法要,由门人弟子法海编辑《法宝坛经》,东土祖师说法而得称“经”
者,唯六祖大师一人,这可以说是“不立文字” 的典范了。
因时在北方(长安、洛阳)弘化的神秀大师介绍,则天武后和唐中宗(李显)都曾遣使召见,六祖皆称病不赴。将原籍新州故宅改为“国恩寺”
,建“报恩塔” 以酬答国土和父母之恩。唐玄宗(李隆基)先天二年(713)八月初三,圆寂于国恩寺,世寿七十七岁(虚岁)。寂后,遗体不坏,僧俗弟子们迎归南华寺,由弟子方辩为之裹纻涂漆,面貌俨然,一如生前,留传供养,直至今日。唐宪宗(李纯)无和十一年(816),为上谥号曰大鉴禅师,塔曰元和灵照之塔。
按一般说法,由印度传来我国(汉地)的佛教,至此,已经完成了“中国化” 的转型,成为具有中国(汉地)特色的佛教了。禅宗的“一花五叶”
,即五家七宗,全由六祖大师传的法系而展开。
语云:“文以载道” 。芸芸众生,佛祖所度者,皆为迷途凡夫,倘若不假诸语言文字为方便,更别无良策。一般人既非能如孔老对面而“目击道存”
,更不能如同文殊“问疾” 于维摩,大阐“无有言说的不二法门”
。即使是上根利智的人,亦多须假诸言说或动作施为,庶几以明心见性。把这些语言动作,用文字记录下来以传世,便成为语录公案。所谓公案,是用譬喻显示其明心之究竟、见性之透彻,不可改易,不可动摇。公案的原意是指官家公府审判案件的文牍案例,是即律令如铁,剖断是非,而丝毫不讲人情。用喻从上诸祖与学人之间的问答机缘,也只是为了剖断无始以来的生死大事,而不容许任何假籍。故曰公案。学人们往往做不到“一念未生前”
的功夫,往往是“执指为月” ,依文会义,所以呢,便陷于“解路日开、悟门将塞” 的境地了。
因此,六祖下边的两位著名的弟子——南岳怀让禅师和青原行思禅师,为保证学人的真参实悟,使用“机语”
,即机锋转语,来勘验学人。学人如果没有真正的到家功夫,便不能懂得他的意思。这样,金与鍮①、玉与石——真金与黄铜、美玉与石头,即真伪便可立即辨别出来。如是以防止假充悟道,冒滥法门。
【①鍮,表面看像是金子、实为黄铜。】
所谓机锋转语,吾人门外汉,似可以理解为在一定的时空条件下,通过现实生活中某一具体的事情,表现为语言或动作等,摒除分别,超越相对,直透“本地风光”
,若非真实彻悟者,哪怕你满腹经论,聪明伶俐,也是没有丝毫用武之地的。若是彻悟了的,则如同故乡人见了故乡人,无论怎么说也都是心心相印的“本地风光”
如莲池大师说:“古尊宿作家(谓彻悟者)相见,其问答机缘,或无义无味,或可惊可疑,或如骂如谑,而皆自真参实悟中来,莫不水乳投、函盖合,无一字一句浪施也。后人无知效颦,则口业不小。譬之二同邑人,千里久别,忽然邂逅,相对作乡语、隐语、谚语,旁人听之,亦复无义无味,可惊可疑,如骂如谑,而实字字句句皆衷曲之谈、肝膈之要也。旁人固不知是何等语,而二人者,则默契如水乳、如函盖矣!”
(莲池《竹窗随笔· 宗门问答》)
南岳,即湖南衡山。怀让禅师,俗姓杜,山东省金州人,生于唐高宗仪凤二年(677)四月初八。纪年时即爱乐佛经,十五岁辞亲出家,投湖北荆州玉泉寺依弘景律师出家,二十一岁受戒,习毗尼藏。往嵩山参慧安禅师,禅师见是法器,叫他去曹溪参六祖。在六祖左右执侍十五年,第八年时,一日,对六祖说:“弟子已有个入处了。”
祖曰:“是甚么?” 答曰:“说似一物即不中。” 祖曰:“还假修证否?” 师曰:“修证则不无,污染即不得。”
祖曰:“只此不污染,诸佛之所护念;汝既如是,吾亦如是。”
如是蒙印可嗣法,又过了七年,即唐玄宗先天二年(开元元年、713)往南岳山居般若寺。唐玄宗天宝三年(744)八月十一日示寂,寿六十八岁,谥号大慧禅师,塔名最胜轮。
青原,山名,在江西吉安(古称吉州),有净居寺,是行思禅师道场。行思禅师原籍吉州安城,俗姓刘。纪年出家,禅侣们每相聚论道,师辄默然不语,听说曹溪法席,遂往参礼。六祖问:“你曾作甚么事?”
师答:“圣谛亦不为。” 祖曰:“落何阶级?” 师曰:“圣谛尚不为,何阶级之有!”
六祖深器之,令居于众学人之首。承六祖传法后,返回故乡青原山净居寺,大弘法化。唐开元二十八年(740)腊月十三日,升座告众,跏趺而逝。唐僖宗(李儇)加谥号弘济禅师,塔名归真。
南岳、青原用机语接人。例如:
唐开元年中,马祖道一禅师在南岳山住传法院,常日坐禅。怀让禅师识知这是法器,便往问:“大德坐禅图个什么呢?” 道一回答:“图作佛。”
怀让禅师便拿一块砖在他庵前石上磨,道一怪而问之:“磨砖干甚么?” 怀让禅师说:“要磨作镜子。” 道一说:“磨砖岂能作镜!”
怀让禅师遂曰:“坐禅岂能作佛!” 道一更求开示,遂大悟,嗣其法。
祖晚年时,希迁禅师尚为沙弥,向六祖启问:“和尚百年之后,希迁当依附何人?” 六祖说:“寻思去!”
未几,六祖圆寂,希迁终日默坐,首座垂问,希迁说:“我遵祖遗命,在这寻思呢!”
首座告曰:“你师兄思和尚,现在吉州,你因缘在他那里,祖言甚是直截了当,你自迷耳!”
希迁遂往青原山投奔行思禅师。有一天,行思禅师问:“有人道岭南有消息吗?” 希迁说:“有人不道岭南有消息。”
行思说:“若如是,大藏小藏从何而来?” 希迁说:“尽从这里去!” 行思禅师为之印可,嗣其法。
机锋转语,从此流行开来,其宗旨则唯悟乃知,迷人莫晓。南岳怀让禅师系下,传有沩仰、临济二宗,临济下又传有黄龙、杨歧两派。青原行思禅师系下,传有曹洞、云门和法眼三宗。合为五家七宗,构成中国佛教禅宗的主体。
(二)机锋转语的应用
【自后此法日盛,知识举扬,唯恐落人窠臼,致成故套,疑误学者,坏乱宗风。故其机用愈峻,转变无方,令人无从摸索。故有呵佛骂祖,斥经教,拨净土(如此作用,南岳思大师两句道尽,曰超群出众太虚玄,指物传心人不会。认做实法,则罪同五逆矣。)】
宗门下的大善知识、祖师,皆识心达本,亲见本地风光,所以能够任运自如,指物传心,指点学人,医治迷滞,随手拈来,便是法药。总在当下截断学人的妄情分别,有时不惜使用“呵佛骂祖”
等非常手段,一片苦口婆心,意在彻底了当,若是用一般常情理解,则罪过弥天了。
例如云门文偃禅师,值佛诞日,举行佛事,维那举:“世尊初生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顾四方。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文偃禅师曰:“我当时若见,一棒打杀与狗子吃,去贵图天下太平。”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三)机锋转语的作用(功能)
【以此语言,剿人情见,塞人解路。根熟者直下知归,彻悟向上。机生者真参力究,必至大彻大悟而后已。良以知识众多,人根尚利。教理明白,生死心切。纵未能直下了悟,必不肯生下劣心,认为实法故也。】
一般人都是在“情见” 的生活状态中。简言之,情见即是吾人六根六尘起六识的妄想分别。吾人自从无始以来,生死相续,皆因“情见”
不能断绝。今超脱生死苦海,首先要斩断“情见” 。佛法法门无量,目的是一,所谓“断惑证真。”
惑即情见。身为善知识具正法眼的禅师们,大慈大悲,用尽种种可以使用的机锋转语等方法,救拔学人。 “根熟者”
如同白米煮饭,只欠一把火了,烧上一把火,饭便熟了,所作已办。 “机生者”
譬如三冬寒冰,须更等待春暖阳光,才能溶融。
佛家包括禅门讲“知识” 或“善知识” ,都是指“识自心源,明心见性” 的开悟了的人。不可混同于世俗具有学问的“知识分子”
这一概念。
善知识的禅师们使用机锋转语,辨别学人悟或未悟;勘验他是真悟还是假悟。
如莲池大师师说:“参学人有悟,必经明眼宗师勘验过始得。如一僧常于神庙纸炉中宿,有师潜入纸炉,俟其来宿,拦胸把住,便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僧云:‘神前酒台盘。 ’又一僧,人言其得悟,玄沙(师备禅师)故与偕行,至水边,忽推之落水,急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
僧云:‘伸脚在缩脚里。’
云云。此二僧者,非胸中七穿八洞,千了百当,随呼随应如空谷发声,随来随现如明镜照物,何能于仓卒忙遽做手脚不迭时,出言吐语如是的当,如是自在!彼闲时以意识抟量卜度,酬机作颂,非不粲然可观,怎奈迅雷不及掩耳处一场懡罗。可不慎欤!”
(莲池《竹窗二笔·勘验 》)
三、揭示今时弊态
(一)缺乏基础
【今人多是少读儒书,不明世理。未穷教乘,不解佛法。才一发心,便入宗门。】
我国汉地出家为僧,原来有“试经度僧” 的制度,以保证僧人的基本素质资格。如玄奘法师因年龄小,主试官鉴于他抱有“远绍如来,近光遗法”
的大菩提愿,破格录取,终成法门千古龙象。清顺治时,废止了“试经度僧”
制度,什么人都可以出家了,僧人的基本素质失去了保障,泥沙俱下,弊端愈演愈烈,乃至佛门成了流氓懒汉的防空洞,被社会嗤为“寄生虫、废赘之物”
。守本分老实一点的,由于文化底子浅薄,看不懂,吃不透佛经禅典,能到禅堂打坐的,肯进念佛堂念佛的,应该说就是很不错、很了不起的了。自清代中期到解放以前,就是这情形。新中国以来涤瑕荡垢,佛教面貌为之一新。但远远还没达到佛教自身的进步发展着的时代的要求。
(二)为撑门庭
【在知识只为支持门庭,亦学古人举扬,不论法道利害。】
此处的“知识”
,着重指寺院住持,即方丈和尚,他负有住持三宝、领众行道的神圣使命。而作为一所寺院道场,动辄具有上千年或数百年的悠久历史;多少春秋,曾经光辉灿烂过,曾经出现过多少法门龙象。作为后代住持,岂能不力挽狂澜,以图兴隆。即使不济的一些住持也要惨淡经营,因袭老规矩维持现状。“学古人举场”
,即如同作戏一般搞搞样子。至于“法道利害”
如何,那是身后的事,且图眼下脸面上过得去,这也是一种无奈。讲句实话,能够比较如法像样地把“举场”
形式搞起来的,都很不容易了。
莲池大师说:“直饶说得极是,亦只是鹦鹉学人语而已!” (莲池《竹窗二笔·无义味语》)
(三)不起疑情
【在学者不下真实疑情,个个认为实法。】
“疑情” 是参禅的前提。真正谛信生死事大,无常迅速,真实发菩提心,则是生起“疑情”
的动力。无论修持何种法门,真为生死、发菩提心这一点都是一样的。
“疑情” ,并不是一般的狐疑猜想,而是由专注一念乃至一念无生。专注一念的方便,便是看话头,宋元以降,因念佛者多,所以叫看个“念佛是谁”
,当然,话头是很多的,随机随缘去应用,总以要把“疑情” 打成一片方得。按一般解释,“话” 即是念,“头”
即是念之头,即是这一念的未生之前,是谓话头。实际上,这不过是对门外汉的初学者的一种方便说法。须知这现前一念,本无生灭,亦无头尾,即是不许跑念,不许夹杂。如同火车跑在轨道上,若有些许闪失跑念,譬如火车脱轨,便遭倾覆之虞。又如猫儿蹲洞边伺捕老鼠,始终专注,必当捕获。真正参禅的人,疑情既起,欲罢不能,是毫不勉强的。乃至吃饭不知是饭,喝水不知是水,在人烟闹市十字街头,他没有看到一个人,更遑论分别是男是女了。若能如是,工夫落堂,肯定必有触境逢缘、瓜熟蒂落的一天,庆快平生!
否则,疑情起不来,终日妄想纷纭,坐在那里,不是昏沉,便是掉举,唐丧光阴,因循过日,真不如从诵经持咒、礼拜念佛做去的好!
(四)己意卜度
【或有于今人举处,古人录中,以已意卜度出一番道理,总不出按文释义之外,便自谓彻悟向上,参学事毕。】
卜度,即用心思去揣测、捉摸。完全是一种情见分别,是参禅最忌讳的大敌。“自谓彻悟向上”
,便是自己以为开悟了,明心见性了。倘若如是,便成自以为得“上人法” ,这是地地道道的虚诳“大妄语”
,果报极其严重,不可不慎!因为这并不是“增上慢”
者,所谓增上慢者,是由于不明教义教理,不懂修行次第,获得一些轻安境界,便以为是开悟,虽非故意,亦须忏悔。
(五)宗教互滥
【即处知识位,开导后学。守一门庭,恐人谓非通家。因兹禅讲并宏,欲称宗说兼通。谈宗则古德指归向上之语,竟作释义训文之言。讲教则如来修因克果之道,反成表法喻义之说。】
这种人,总是因为有名利心在作祟,追求虚荣的面子。为此,甘心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花费了莫大的精力,甚至是尽了毕生的努力。让一般人看起来,的确是很了不起,兢兢业业地在“上求下化”
,在“广度众生” 。
可是,由于没有“真为生死、发菩提心”
的基础,或者在初期,也发过这种心,随其腊久资深,逐渐地、自学不自学地竟为虚幻的世相所惑,因缘所系,愈陷愈深,终至不能自拔,把自己弄得骑虎难下,不得不把心机都用在弄虚作假、装潢门面上了。深可怜悯,深可哀叹!
“通家” ,谓精通经律论三藏教典的人。 “禅讲并宏” ,即是“宗说兼通”
。讲、说,都是指演教。这是因为六祖大师《法宝坛经·般若品》中,有“说通及心通,如日住虚空”
的偈语,此人欲图作这种人。本意是很好的,惟不可以用虚假装饰,欺哄愚俗。因地不正,果遭迂曲。由于这是关系着法身慧命的大事,所以其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谈宗则古德指归向上之语,竟作释义训文之言”
,这是以教滥宗,把本性无义无味的宗家之语,以己意把它当作教家的语言来牵强附会进行解释。“讲教则如来修因克果之道,反成表法喻义之说”
,这是将宗滥教,把信解修证的事相次第,所谓行布,以己意卜度为抽象的禅理。这种口头活计,全是捕风捉影,毫无实义。
(六)结陈恶果
【以教破宗,以宗破教。盲引盲众,相牵入火。致使后辈不闻古人芳规,徒教其轻佛凌祖排因拨果而已。古人语言,绝未晓了。衲僧本分,何曾梦见。】
“轻佛凌祖” 、“排因拨果” ,是即愚昧痴顽的狂禅者执理废事,走向极端。例如,才听说“唯心净土,自性弥陀”
,便不肯相信“去此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其土有佛号阿弥陀” 的经语。才听说“自心本来是佛,无欠无馀”
或“无得、无修、无证” 等语言,便不肯事修,放任无拘,以为自己一切本来现成了。不别善恶,不顾因果,迷入歧途,堕在魔窟。“衲僧本分”
亦即是向上一著,意为明心见性。“何曾梦见”
,因为侈谈空理,不务实修,菩提路上,南辕北辙,从此长劫沉沦,失却善利。不知再出头来是几时!
以上《宗教不宜混滥论》序分讲义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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