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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煮马 内容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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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微风轻抚,阳光魅惑,一个令人十分愉悦的大晴天。
  这样的天气适合睡到日上三竿,或者垫上一块花布躺在茂密青翠的草地上小憩,总之,怎么也不适用于我现在这种状况。
  背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一书包足有三十斤重的书,我累得像条狗。向来自诩属骆驼,于是经常几天不喝水;又因为懒,没课的上午总是起得晚,早餐也省了,最直接的后果是导致我现在两腿发软,几乎虚脱,满脑子都是学校北门的鸡煲、烧烤。要不是助教请假,怎么也轮不到我来替袁大头当苦力啊。
  真是趁我病,要我命。
  明晃晃的太阳太热情,我再也受不了了,扯下书包“咚”一声扔到地上,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花坛上,两条腿直直地伸着,摊成一个大字。
  去他的形象。
  大喘气的同时顺带瞄瞄过往的人群,期望能逮到个脸熟的帮手。
  刺耳的轰鸣呼啸而至,我还没搞清楚状况,一辆鲜红色的法拉利堪堪停在距离我的脚边仅几公分的地方。
  我傻愣愣地抬起头,只见一个人利索地跳出车外,向我款款走来。这是神马状况?我有些晕乎。来人很高,还未走到我身边就已经挡住我面前的太阳,他白衣胜雪,一束阳光打在他身上让他烁烁生辉。
  他一路走,我就一路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直到他向我伸出手:“唐唐,我来了。”
  我的小心肝儿,扑通扑通扑通……
  大脑放空,受他清凉嗓音的蛊惑,当我正准备缓缓将手放进他那一看就知道很温暖干燥的手掌心时,冷不防,斜刺里飞出一个东西,啪一声砸到我脸上……
  *********
  “啊!”我蹦起来,捂着脸。
  坐在我旁边的始作俑者翘着着二郎腿,手指有节奏地飞快转着笔,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你大爷的!”我大吼,光顾着表达自己极端的愤怒去了,丝毫忘记此时正在袁大头的课堂上。丫的,就知道是他打我!除了他还有谁舍得碰我这张嫩的像剥了壳的鸡蛋、不施粉黛也能莹润光泽的脸?
  此人将作案工具——餐巾纸递给我,用方圆三排都能听得见的声音说:“你睡觉流口水了。”正经八百,却不怀好意。
  嗡——我的大脑和周围的窃笑同步。条件反射的抬手,擦嘴的同时我心里那个气啊,那个火啊,蹭蹭的,羞耻心、自尊心刷刷刷瞬间全部归位了。虽然我跟大部分男生的关系都很铁,但好歹我也是这城市与区域规划系里的红花一朵吧?虽然我偶尔彪悍了点儿,但好歹我的女性特征还是很明显的好不啦?徐晨这厮大庭广众之下怎能无视我的面子里子,陷我于如此尴尬境地?
  我光顾着居高临下用眼刀杀死徐晨了,没听见讲台上袁大头的召唤。直到他又喊了一声,我才回过神来。惨了,我搅了老袁的课,这回估计会死得连渣都不剩。后脖颈有些发凉。
  老袁清清嗓子:“下面这个问题,我们找一个男同学来回答。唐尧同学——”
  “教授,我是女性。”我不乐意了,又不是头回认识我,搭讪啊?
  “哈哈哈——”班上瞬间炸开了锅。
  徐晨这厮埋着脑袋,看不到表情,不过他抖动的肩膀出卖了他,此刻他一定笑得直抽抽。我瞪他,厥过去最好!
  “哦,是女同学啊,刚才那么精神抖擞的一嗓子,我还以为是男的呢。”老袁推了推他的眼镜,“好吧,唐尧女同学,”随着老袁双手环胸的动作,笑声渐渐平息,四十多人或回头、或侧脸,好整以暇等着看我被收拾,全班第一次出奇地和谐。
  “你能回答我:中国大城市发展比较突出的问题吗?”
  这个嘛,问题多了去了。房价暴涨、工资涨幅跟不上物价、小偷团伙猖狂、国考门槛太高……可是,这些貌似跟袁大头的问题都没啥关系,好歹这是在城规的课堂上。
  “那个,教授,男女比例失调算吗?”
  班里有人开始拍桌子。给你丫一锅就可以上街卖艺了。我斜睨那帮人,对此种无组织无纪律、无修养无风度的行为表示不齿兼唾弃。
  袁大头双臂环抱,右手有节奏地拍打着左胳膊,不算小的眼睛乐得眯成一条缝:“唐尧女同学,你是有多想嫁啊?”
-------------------【2】-------------------
  饶是我再厚脸皮,也抵不住如此戏谑。我低下头,偷偷朝一个方向瞄过去。那人也正看向我,隔得有点儿距离,我也能感受到他眼里按捺不住的笑意。
  就这一眼,我圆满了。
  袁大头最后到底放过我,岔开话题继续讲课。我心里的那个感激之情啊,几乎要当场溢出来。多好的老师啊,这才是为人师表啊,这才是真男人啊,哪像某人?我坐下来之后又瞪了一眼仓蒙,丫毁了我的好梦,我要找机会讨回来。
  说到梦,我陶醉了。梦里的那个青葱白玉般的少年,正在我的大脑里跟现实中的某个人重合。我看到身体里的另一个我像女儿国国王一样玉体横陈,媚眼横飞:“御弟哥哥,你娶了我吧。”
  我将头埋进胳膊里,死死地埋着,就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咯咯地笑出来。
  耳边荡过来一股热气,伴随着低迷沉厚的嗓音:“做春梦了?”
  我抬起半个脑袋,露出两只眼睛,一扫刚才的愤懑,兴致*~*地跟他讨论:“你知道吗,我居然梦到法拉利了。虽然这车好土,整个一暴发户,但主要还是看开车的人。人好,车自然也就跟着身价倍增。”
  “那谁开比较有格调?”
  “不告诉你。”憋死你。
  仓蒙一扬眉毛,一语定下我这个梦的基调:“俗人俗梦。”
  “你懂个屁。”我的火气有一点点被勾回来的趋势。
  他突然把脸伸过来,近得我赶忙往后靠,下意识双手交叉护胸:“你要干吗?”
  “我是不懂,至少我不会只敢在梦里搞暗恋。”
  啊?我惊出一身冷汗,他知道什么了?流口水已经够丢人的了,难道我还买一赠一,附带梦话广播?
  “谁,谁说我搞暗恋?”
  “我有说你吗?”
  “不是我那还有谁?”
  “那你暗恋谁?”
  “我暗恋……”话到嘴边险险刹住车,仓蒙太狡猾了,差点儿被他套出话来。
  “嗯?说啊。”
  不对啊,我回过神,“我暗恋谁了我?就算我暗恋,有你什么事儿?你谁啊你?”嗓门随着连续几个犀利问句的节奏步步拉高,有种胜利的快~感。每次吵架都被仓蒙给绕进去,这次总算让我扳回一局。
  “我是你哥。”
  说到这个“哥”,我想不气都不行了。既然都暴~露了,那我就一五一十交代下历史渊源好了。
  我叫唐思冉,小名唐唐,今年大三,20岁,在南中国一所名字带有“国立”字样的大学里读城市与区域规划。我们学校的前身是一位历史名人首创,地球人都知道,但凡耀武扬威带有“国立”二字的,都差不到哪里去。对了,我就是在炫耀自己的博学多才。
  仓蒙,我的邻居。六岁的时候跟随父母从北方搬到我们老家那个中部城市定居。他爸爸跟我妈妈一个单位,于是,我们两家从小时候起就在一个大院居住,历经几次集资分房都没能把我们分开,不是他家在我家楼上,就是我家在他家隔壁。没办法,生活就是如此狗血。
  仓蒙与我同岁同系同班,这个同班包括从小学到现在。前面说了,我们的父母在一个单位上班,我们同住一栋楼,那我和仓蒙自然就从小一起上学。按说我跟仓蒙有这么深的渊源,那我俩的友谊一定比天高比海深,但是很遗憾,我们并没有按照历史的进程一点点发展,总是逆天而行。
-------------------【3】-------------------
  刚开始的仓蒙就如现在这般人憎狗嫌,我至今仍能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
  那天,我照例被我妈摁在从上海带回来的电子琴旁开始鬼哭狼嚎的练琴生涯,没一会儿,隐约听见院子里一阵喧闹,于是我趁着我妈去方便的间隙踮着我的两条小短腿摇摇晃晃地出去看热闹,一出门,我就瞪大双眼张着嘴看呆了。
  我的视线直接越过一群大人,落在一个小男孩身上。他正蹲在院子里的一棵香椿树下不知道在看什么。我当时看呆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傻傻的行为,而是——他实在太漂亮了,比院里公认的小公主陈小丫漂亮多了。我一时被美色所蒙蔽,将我爸教我辨认蘑菇时的那句“但凡太漂亮的,都是有毒的”警示名言给抛掷到九霄云外。
  我屁颠屁颠跑过去蹲在他身边,示好意味明显:“你看什么呀?”
  他不理我。
  我毫不气馁,再接再厉:“我叫唐思冉,你叫什么名字?”
  还是不理。
  为了获取关注,我豁出去了,站起来挡在他的面前,双手叉腰:“你没上过幼儿园吗?怎么这么没礼貌?”
  他终于抬头看我,我正得意呢,冷不丁被他一把扫坐在地:“你怎么这么讨厌?”
  我打小臭美,第一时间去看身上那件我爸出差给我带回来的白色蓬蓬裙。很不幸,昨儿才下的雨,香椿树下都是泥,可想而知我有多狼狈。两秒钟过后,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妈,妈……”
  周围聊天的大人都围过来,我被一个漂亮阿姨牵起来,翻来覆去地看,“摔着没?摔哪儿了?疼不疼啊?”我被晃得头晕,很想说:阿姨,我不是烧饼。
  “你把人家怎么了?”漂亮阿姨看我没事儿,扭头去教训小男孩。
  小男孩黑着个脸,不过还是老实地回答:“她踩着蚂蚁了,我就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蚂蚁是咱家宠物啊,你那么关心?刚来就给我闯祸,快过来给人家道歉。”
  阿姨,你是我亲阿姨。我装模作样,仿佛受尽委屈似的瘪着嘴,其实心里得意着呢。
  小男孩非常之不情愿。
  前面说了,我之所以能考上那个排名很靠前的国立大学,说明我从小就不是吃素的。两句话我就掂量出当前的形势,并且知道了漂亮阿姨就是小男孩的妈妈。于是,当时的我虽然眼含热泪,但仍然很有礼貌、很诚恳地对漂亮阿姨说:“阿姨,我刚刚就想知道他的名字,所以才不小心踩到他的蚂蚁,我也有错。”
  “看看人家,啊,小小年纪这么懂事儿。”漂亮阿姨拉过小男孩站在我面前,“告诉人家你叫什么。”
  “仓蒙。”噶好的名字从两排咬得嘎吱作响的贝齿里飘出,显得弥足珍贵。
  我抓起他的双手,无视他漂亮眼睛里射出的讶异之光,“仓蒙,欢迎你加入我们大院,改天我把小朋友们介绍给你认识,咱们一起去绿湖公园踢毽子。”
  “我不踢毽子,那是女孩子玩的。”别看仓蒙现在贼精贼精的,当时可傻了,搁我直接说不去。一个不慎,他就掉进了我的语言陷阱里。
  “那我介绍男孩子给你认识,到时候你们一起玩就行了。”唯恐他反悔,我赶紧跟漂亮阿姨还有其他叔叔、阿姨打招呼:“叔叔阿姨再见,我回家了。”
  走老远了还听见仓蒙被训斥:“人家一个小姑娘不计前嫌……”
  我聪明的脑袋瓜又转开了:他这么迟钝,懂什么叫“不计前嫌”么?
-------------------【4】-------------------
  在仓蒙那里扳回一局的骄傲狂喜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弄脏了裙子,我被我妈训了一顿。于是,我从美色中幡然醒悟,决定开始讨厌仓蒙,他就是个扫把星。
  “还在想情哥哥呢?”仓蒙推了我一把。
  我吓一跳,脑瓜子瞬间凉了一片。我最不经吓,但凡别人搞恶作剧吓我,我总能配合他们达到预期效果。我从回忆中摔出来,嫌恶地往旁边挪了挪:“说你是个扫把星你还真一点儿也不含糊。”当然,我说得很含糊——我的饭卡丢了,还没来得及补办,我总不能逞一时口舌之快得罪了款爷吧,他要不给我买饭吃,我不是亏大了?
  仓蒙这次大发慈悲,也没跟我计较,只是看了看表说:“还有两分钟下课。快收拾东西,今儿食堂吃猪脚,晚到就被那帮牲口给抢光了。”
  “真的?”我两眼放绿光,我最喜欢吃猪脚了。“你怎么知道的?食堂大~妈~的女儿拜倒在你的四角裤下了?”
  仓蒙拿眼角瞟我,笑得猥琐:“妹妹,你工作做得太不到位了,哥哥穿的是三角裤的。”
  他成功地恶心到我。
  我和仓蒙趁老袁不在意,一点点地往外挪,终于挪到后门处。我把包背好,臀~部微微离开座椅,两腿也攒上了劲儿,就等铃声响了。
  到点儿了,老袁“下课”二字还没出口,我跟仓蒙就不约而同朝后门奔去。他在我前面,跑得太快,出门时惯性地抓住门槛收一收脚步,以免撞上外面的同学。同学没撞上,我被他这一收,很爽快地跟他的书包来了一次亲密接触,鼻子正好被他挂在一侧的小铜锁给擦着了。我的泪奔涌而出,当着老袁的面又咆哮起来:“你二大爷的!”
  “两个大爷”让我一战成名,流芳百世。
  仓蒙为了补偿我,也为了不让我再继续问候他家余下的大爷,主动要求替我打饭。于是,我心安理得的翘着二郎腿,稳稳地坐在饭堂的椅子上揉鼻子。当两份猪脚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觉得仓蒙的嘴脸也没那么可恶了。
  我两手合十,把筷子夹在两手的大拇指间,学着日本女人的嗲声:“yidadakima——si。”
  仓蒙扒拉着米饭,头也不抬。
  仓蒙最抵触小日本,得,没恶心到他我顿时觉得没劲儿了。
  我抓起猪脚刚准备大快朵颐,突然瞅见一个人朝我们这边走过来。我赶忙把猪脚放盘里,手在桌子底下抹了抹,夹了一筷子青菜就着米饭斯文地吃起来。
  仓蒙的眉头蹙成一撮,狐疑地回头看了看之后,直接将筷子往桌上一摔,“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你骂谁呢?”我不就问候了一下你大爷、二爷嘛,又没说你,至于这么生气吗?再说您老人家的气儿也来得太迟了点儿吧。
  “你看谁呢?”
  “你怎么那么不待见人家啊?”我才发觉仓蒙这么小心眼儿,“人招你惹你啦?”
  “我最讨厌学习好的。”
  我差点儿没喷饭,这什么烂理由?“照你这么说,你也是全民憎恨的对象。”
  我们的对话没有持续太久,那个人端着盘子站在我们身旁,气宇轩昂,自成一片风景。他笑眯眯地问:“这边没人吧?”
  “嗨,屈景晨,你也来吃饭啊?”
  仓蒙白了我一眼,对我谄媚的嘴脸表示不屑:“不然呢?来洗澡?”
-------------------【5】-------------------
  我这人联想力丰富,脑袋转得特快,眼前马上浮现出一副“屈景晨在碗里扑腾”的画面。
  “哧——”我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这么好笑?”屈景晨对我说,“麻烦腾个位置先,我手都端酸了。”
  “哦,哦。”我赶紧把占着座的书包拿起来抱在怀里,“班长,你坐。”
  “哎,哎,”仓蒙拿筷子敲敲桌面,斜着个眼睛瞟屈景晨,“你抱着包吃饭就方便啊?怎么好意思让女孩子让座?”他的普通话字正腔圆,他的嗓音清亮性感,已经有学生不知是被他的哪一样所吸引,频频朝这边侧目。
  我无力地捂住额头。
  屈景晨也不生气,还是笑眯眯地,“那不然你让我坐?”
  仓蒙抿紧嘴~唇,面无表情。我晓得那是他生气的前兆。这家伙近两年越发让人摸不透了,尤其那脾气,跟爆竹似的,一点就着,事前还毫无征兆。我有些紧张,他可别在食堂闹事儿啊,我脸皮薄。
  屈景晨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见仓蒙没动,他直接动手把仓蒙的食盘往里一送,又推了仓蒙胳膊一把:“里面让让,我站这里挡道。”
  我的那个玲珑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七窍此刻一窍也不通。仓蒙啊,你可要争气了,千万别炸。
  仓蒙瞟了眼紧张得要厥过去的我,再扫了眼屈景晨,五秒钟过后终于挪动他尊贵的臀~部,坐在了靠墙的那张椅子上。
  呼——我抹了抹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说实话,我对仓蒙和屈景晨之间的恩怨情仇真是一点儿也不清楚。这俩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好学生坯子,模样端正、根正苗红,难道是蟋蟀投胎转世的?怎么到一起就掐?就我观察,仓蒙的敌意要来得莫名其妙些,所谓“出师必有名”,他完全没有按套路前进。到底是为嘛呢?
  我曾把所有的可能性都顺溜YY了一遍之后得出结论:仓蒙因为得不到屈景晨,因爱生恨,才处处与他作对。与其让他不着痕迹地忘记,还不如让他恨自己来得更深刻。
  回想这两人相处的种种,我越来越觉得自己英明神武。
  我神秘兮兮地把自己研讨出来的结果告诉仓蒙,结果丫没等我说完,就忍无可忍地变身“咆哮马”:“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宁愿跟猪在一起,也不要对着丫那副嘴脸。”
  记得当时我无比同情地看着仓蒙:可怜的孩子一定爱疯了,所以才如此作践自己。
  从那以后,仓蒙对屈景晨的恨意与日俱增。
  从那以后,我更加坚定我的推理。
  可是,我到底要不要推波助澜成全他们呢?
  “想什么呢?”屈景晨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啊,班长,这个猪脚是我好不容易才抢来的,你尝尝。”我将二分之一的所爱都放到他的食盘里。
  “谢谢……”
  “我买的,谢谢。”旁边伸过来一双筷子麻溜地又将这二分之一转移到自己的地盘。
-------------------【6】-------------------
  “仓蒙,”轮到屈景晨斜睨他了,“你还能不能再小心眼些?”
  啪——仓蒙又一次摔筷子了。
  混蛋,丫甩了我一脸菜汁!趁屈景晨的注意力不在我这儿,我赶紧手忙脚乱地抹掉。
  “走先。”仓蒙端起食盘站起身,“让开。”他面无表情。
  屈景晨挑了挑眉,才刚动了动,仓蒙就像是等不及似的,直接从他身后挤了出去。
  “哎,你干吗?不吃饭了?”我问。
  仓蒙回头诡异一笑:“我这人有洁癖,沾不得脏东西。”
  “没听说啊,我怎么不知道?”我喃喃地,眼瞅着仓蒙渐行渐远。
  屈景晨说:“你的猪脚没了。”
  “啊——”我低头一看,继而双手握拳,“这个小人。”
  “要不我再帮你打一份?”
  “好啊。”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顺嘴应下,高兴地都快笑傻了。我发誓,真不是受美食的诱惑,毕竟屈景晨比猪脚要秀色可餐的多。
  每个居心叵测的孩子上辈子都是性情纯良的天使。
  我托腮直直地盯着屈景晨的背影,虽然他只简简单单穿着白色T恤和淡蓝牛仔裤,我仍然觉得他不管在哪里都是一道绝妙的风景。没办法,有些人天生的,气质使然。
  “啧啧,假以时日,怎么得了?”我咂着嘴,这会儿忽然生出一种“吾家有儿初成长”的沧桑。
  没一会儿,屈景晨就把一大份猪脚放我面前:“吃吧。”
  色~诱!红果果的色~诱!不然怎么猪脚看起来个顶个的肉滑汁多?明天我就去把这打饭大妈新买的裤衩给扔了,让她不知羞,公然在我们宿舍后面晒!插起一个猪脚,我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屈景晨问:“你跟仓蒙好像是一个地方的吧?”
  “是啊。”
  “听说你们两家关系特别近?”
  “他爸跟我妈在一个单位,我们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
  “哦,难怪——”屈景晨拖长腔。
  “难怪什么?”
  屈景晨眉眼弯弯,似笑非笑地:“班上谣传说你俩已经订了娃娃亲。”
  噗——到底没忍住,一口汤喷了满桌。“对不住,对不住,真不是有意的。”我几乎想咬舌自尽,今天表现太差,太没有我往日的大家风范了。
  我义愤填膺:“哪个长舌妇造的谣?不怕遭天谴吗?”
  “都这么传,并且传了很久,估计找不到头儿了。”
  “那个,你千万别信啊,这个说法太诡异、太匪夷所思了。”我急着向屈景晨解释,“要是真的我这个当事人怎么能不知道呢?你再看仓蒙对我的态度,可找不出一丝含情脉脉的痕迹啊。还娃娃亲呢,他早就忽视我的性别了。”再说了,我还认为仓蒙对你存有不正当的心思呢。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记得大二的那个暑假,我跟家里说要实习,实则是准备跟学校的一个驴友社团去邻市登山。我妈老奸巨猾,太了解她亲闺女,对一向懒散的我忽然奋发的动机表示深切怀疑,于是背着我打电话询问仓蒙。
  之后仓蒙来找我:“你要实习?”语气中充满了不信任因子。
  “啊,怎么啦?”我大声回答,掩饰我的心虚。没办法,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善于说谎。“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阿姨不相信你,所以托我来问问。”仓蒙坦白的很。
  我愤怒:“就知道我是捡来的。”
  “我也觉得是。不然你怎么一点儿都没遗传到阿姨贤良淑德的高贵品质?”这丫什么时候都不忘落井下石。
  高贵?贤良淑德?我鸡皮疙瘩掉一地:“你穿越回去得了。”
  仓蒙直接跳过这个问题:“你到底干吗去?”
  “我凭什么告诉你?”
  “那行,我来猜猜。”仓蒙单手托着下巴,在我跟前走来走去,“上周二校登山协会举行新队员入会仪式,我记得你特地翘课去凑热闹;周三晚自习,你跟你们宿舍新加入登山协会的汤音音一晚上都在嘀咕登山那点事儿;周四,你借了本《中国登山之旅》;前天,”仓蒙走过来,凑近,“你在网上买了《进~入空气稀薄地带》、《八千米生命高度》,今儿送到了我宿舍了。”
  仓蒙经常在当~当购书,每次要买书之前他都问我需不需要一起买,于是我习惯了用他的账号。
  一失足成千古恨。
-------------------【7】-------------------
  “你到底要去搞什么幺蛾子,还用我说吗?”他笑得妖里妖气。
  仓蒙半天得不到我的答复,是的,我又不可救药的心虚了。当然,我还没有放弃战斗,因为我知道跟这家伙单枪匹马过招的结果就是我有理也说不清,这丫最擅长的就是带着你七绕八绕,绕到你晕头转向不知所云,最后只能卸甲投降。所以当务之急是不跟他多费口舌,速战速决。
  “我就是去登山,怎么了?身份证能证明我早就过了走哪儿都需要人监护的年纪,我又不是去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你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啊?再说你管的着吗?”
  仓蒙皱皱眉,仿佛真的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你是不是女人啊?”
  我靠!
  我蹦起来抗议:“禁止人身攻击!”
  每个说自己不在意的人都是虚伪的,当面云淡风轻,背地气得吐血。我从来不跟自己过不去,所以我一向有意见直接撂桌面上解决,更何况仓蒙的质疑对我本身就是一种侮辱。
  我怒了,揪住仓蒙的衣领,威胁他:“你要敢跟我妈透露一个字,我就请你来当女人。”
  我自认为的恶狠狠对于仓蒙来说不值一提,他见多了我类似的招数,知道我只是虚有其表。于是,在我揪着他不放的同时,他伸手一使劲,反而把我拉进他的怀里,贴着我的耳朵说:“不然,我陪你一起去如何?这样既解决了咱妈~的后顾之忧,也圆了你的美梦。”
  “啊?”
  “你抖什么?至于这么激动吗?”
  “去你的激动!你踮着脚站半天试试。”我猛地推开他,转着脚脖子。看着离自己两三步远的仓蒙腹诽,真是的,没事儿长那么高干嘛。我的心其实有些砰砰地跳,原因不详。
  “这个提议怎么样?”
  “你行吗?”我打量着仓蒙,故意埋汰他,“长得又白又瘦,跟一小鸡子似的,到时候折在山上可没人有多余的精力救你。”
  “不是有你吗?”我的窃喜刚冒一点儿头,仓蒙话锋一转,“你这长得又高又壮的,虎背熊腰的,一看就是个练武的料。”
  言情剧的女主角此时的应景表情应该是凤目陡然圆睁,一口鲜血喷出,紧接着像一片树叶似的柔柔地倒地不起。可这不是八点档,我的身体素质也决不允许我吐血,我只是被气得想吐血了而已。
  “你要实在不愿意我去,也行,不过之后咱妈得到什么消息我就保证不了了。哎,你说她会不会像你小时候那样把你召回去关你禁闭啊?”我九岁的时候一个人坐车跑郊区玩,我妈那次差点儿没疯了。
  “你——”畜生!
  “怎样?答不答应?”
  我默念“深呼吸”,故作平静:“我不是会长,做不了主。”言外之意,你搞定了协会会长再来跟我横。登山是一项有些危险的运动,据我所知,这个会长非常负责任,绝对不会同意一个毫无登山经验的人加入自己的团队。我则不同,我不登山,我只是跟着他们登到半山腰然后就地扎寨好第二天看日出。这个我绝对不会告诉仓蒙。
  他笑了,感觉有些如释重负:“这个你就甭*心了。”
  “哎——”
  “又怎么了?”
  “什么叫‘咱妈’啊?”
  …………
  之后的一段时间仓蒙没有再来烦我,等到出发的当天,我赫然在队伍中发现一身专业登山装扮的仓蒙咧着一口白牙冲我笑时,我的眼珠都要凸出来了。不过我还是要承认,当我看到他的那一刹那,我的心彻底地稳定了。原因还是不详。
  仓蒙步步紧跟,我也没必要再瞒他。午后,大部队继续向山上挺进,我和几个新来的菜鸟在平稳的半山腰安营扎寨。
  我把帐篷包丢地上打开,仓蒙眉眼都带着笑一步三晃的走过来蹲我身边:“跟你商量个事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没带帐篷。”
  “你没带帐篷搁山上来接地气啊?”我冲他吼。
  仓蒙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我这不是没经验嘛。”
  “没经验你还非死皮赖脸的要跟来?典型的吃饱了没事儿找抽型。”我可逮着机会“蹂~躏”他了。
  “这不是有你在吗?”
  又是这句话。我警觉的扭头瞪他,看这张吐不出象牙的嘴这次会吐出点儿什么来。
  估计是有求于人,仓蒙这次满老实:“你看这里我就跟你熟,不如咱俩凑合一晚上?”
  “你想干吗?”我双手护胸。
  仓蒙终于翻白眼了:“我还怕你对我有企图呢。”
  “就你这小鸡子似的身材?”我揭竿而起,不能容忍有人侮辱我的品位。
  “什么小鸡子不小鸡子的,真难听。是什么样的到时候给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怎么看?”
  “暂时保密。”
  我又让仓蒙得逞了。
  同行的几个都是女孩子,别说,有仓蒙在,确实让人安心不少。虽然我们熟得不能再熟,又都不拘小节,可还是等其他人都睡下了,我才让仓蒙钻进我的帐篷里。
  “往里让让,说你虎背熊腰还非跟我争,你看你一个人占了多大的面积?”仓蒙的嘴又开始犯~*。
  “你再说?再说给我滚出去。”
  “行行行,不说了,万一你含恨自刎我怎么跟咱妈交代啊。”
  我一脚踹他小腿上。
  帐篷是单人的,刚开始我还为了避嫌不断的推攘他,之后实在是困极了,鼻息间充斥着仓蒙温暖的气息,平稳的呼吸,我沉沉地睡去。
  “你看,”我对屈景晨说,“他在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宇宙无敌超级美少女面前都能稳如泰山,睡得跟死狗似的,还能说他对我意思?我俩这样还能定娃娃亲?”
  屈景晨睁着黑亮亮的眼睛,一脸无法捉摸的笑意:“我明白了。”
  我嘿嘿一乐,低下头继续跟猪脚奋斗。
  其实我没告诉屈景晨,第二天我是在仓蒙的臂弯里醒来的。当时有种错觉,仿佛就保持这样的姿势到天荒地老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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