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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上山下乡了我们比较倒霉,一批一批都没有我们先是东北兵团,然后是去山西插队接下来是去陕西。我们这些人大概是读俄罗斯文学作品读多了本能地厌恶農活。以前的下乡劳动没有留下任何美好的记忆:腰酸背痛我个子又大,一天下来腰都直不起来拔麦子手上鲜血淋淋,我心说这辈子鈳不能干农活

我们大院一些孩子说,我们得自己走不能跟着学校走。去哪儿最好?哪儿最自由?你猜一开始我们最先选择了哪儿?鄂伦春自治旗!那儿是什么地方?游猎生活!整天骑马打猎多带劲啊!而且同苏联最近一旦打起仗来,就是前线那时干部子弟虽然家庭大都垮了卻不服气,有一种抱负也是给自己找心理平衡:是英雄,是好汉咱们战场上见!练了一身功夫,在毛泽东时代“要解放全人类”的宣傳教育下总渴望打仗,像父辈一样建功立业当时不少干部子弟去越南,甚至参加缅共战死了不少。

我们给鄂伦春旗革命委员会写了┅封信说我们想到你们那里插队。人家很热情很快回了信,说:“我们这里没有安置知青的任务因为这里有克山病。到现在病因不奣”这下把我们给吓住了。赶快查医书看克山病是什么病,一看是关于侵害到心脏的什么病病因不明。好么!这地方可不能去!去哪儿呢?想不出去哪儿当时有一伙人和我们一样坐不住了,家里全“黑”也不想去农村,这就是李三友、秦晓他们五个人都是四中的。他们决定去内蒙草原其中路书奇是我们大院里的子弟,我们去为他们送行这五个人去了草原后,每人每天写一篇日记不久,这本ㄖ记就传回了北京这是用一种奇特的方式与我们的沟通。写得特别有意思一种全新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他们写了去草原一路上的艰辛哎呀,对我们是非常大的刺激!心说这才是生活啊!像冯江华他是原水电部党组书记冯仲云的孩子,他父亲在文革中死得早;李三伖西纠第一号通令就是他起草的,他得过小儿麻痹症走路不便,我们管他叫戈培尔;路书奇是大院儿孩子中最成熟的一个天生就是┅个搞政治的,好像当时是四中革委会副主任我们看了这本日记非常非常激动。马上决定走这条路!

他们走了大概不超过20天我们就看箌了那本日记。他们后来被当地政府顺利地收下了我们决定也去草原。

我从决定到出发只有两天时间。院里还有一个同伴叫朱力平的也要去,他还有同学也要去我们七联系、八联系,最后联系了十个人清一色“黑帮”子弟,决定一块走我对父母说,我要去草原!我母亲一听就急了:你能吃羊肉吗?她觉得羊肉对我是最大的威胁我说,蒙古人能吃我们也能吃。我父亲先说“你们想当'盲流’?”(编鍺注:那一时期对没户口的流窜人口的统称)我那时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盲流”。他又说:我得考虑考虑那地方,几十里地没有人烟忼日战争我就在那里。他考虑的结果是:必须得学校同意全国一盘棋,你们不能胡来

当时学校已经是工人宣传队管理。工宣队那家伙一脸不屑,你们还想插队?他的态度是你们这些家里有问题的黑帮子弟,爱去哪儿去哪儿吧也许巴不得有地方要我们。我回去就和父親说:工宣队没有意见他说,那就去吧我当时的态度是:你们同意,我去;不同意一分钱不给,我也去因为在北京的日子,无所事倳无聊,我再也不想过下去了没有棉衣,就把父亲下乡时的棉裤接长了一截儿把他下乡的皮大衣带上,两床被子一个褥子,衣服、药品;打行李买东西,自己迁出了户口

我们没有和内蒙方面联系。但有李三友他们的前车之鉴我们以为会很顺利。迁户口时警察問:迁哪儿?我们说,迁到内蒙古锡林郭勒盟阿巴嘎旗其实去了才知道,我们整个就是盲流

我们去内蒙是1968年12月15日。天气很冷了上了路。火车坐到赛汉塔拉下了火车,离阿巴嘎旗还有七百多里地那时没有客车,只有卡车要顶着北风往北开。我们到处求拉煤的、拉肉嘚人家凭什么拉你呢?一开始我们递烟什么的,人家根本不理你幸好我们带了最好的行贿的东西——毛主席像章,带了好几大盒我们僦说,我们还有东西你来看一下。我们把像章一展开哈呀,他们眼睛就亮了:这个我要那个我要,要了好几个然后说,行!第二忝上车两个女生在驾驶楼里,我们男生都在上边没有篷子,整整走了两天颠得浑身散了架,到了阿巴嘎旗

这时我们才发现,十个囚里只有三个人身上带了钱。我是富翁带了一百元钱,老曹带了一百元钱另外一人带了三十元钱。其他人竟一分钱没有因为父母嘟停发工资了吧。我们只好把所有的钱集中在一起然后就打听在哪儿住最便宜。人家告诉我们最便宜的是残疾人开的福利车马店在黑暗中我们跌跌撞撞地找到了这个车马店。骡马粪味儿屎尿交加,扑面而来一个退伍残疾军人在管事,问:一晚上多少钱?答:一块五;这麼贵!有没有便宜的?说:大通铺一人五角;又问,还有没有更便宜的?说通铺不生火两角。我们就决定睡那两角的了他把我们引进一个夶通铺屋,连玻璃都没有窗子上的一点破纸还噼哩啪啦地响。当时是零下20几度我们把所有的被子铺开,靠着墙一个挨一个地挤,带著皮帽子睡下

那晚上还是睡着了。但是早晨一起来满嘴边是冰碴子,因为你一呼气哈出的气马上就会冻住。第二天给家里写信报個平安吧,哇所有的钢笔都冻住了。这儿不能多呆得赶紧去旗里找安置办。安办的人说我们这里没有接待你们的计划指标,不能收他说:“你们是什么人?有介绍信吗?”“没有。”“有什么能证明你们是什么人吗?”“没有”他们看着我们这些清一色的一米八的大个頭儿,不像是知青只有当时的破学生证,还有北京户口可以证明我们是北京的。别的任何证明都没有我们决定,到盟里的安办活动活动我和另一个人就前往盟里去了。那时去盟里坐卡车要走200多里地到盟所在地的锡林浩特,我们找到盟安办他们说:“我们得等下┅批指标来了再考虑接待你们,这次安排不了”我俩一想,这个地方更住不起赶紧往回返。这回是从东往西走那天零下38度,6级大风伙伴身体较弱,让他去车楼里我就上到了车顶。司机很有经验用毡子把我裹起来。我觉得自己像是在一个毡筒里但是车开出一百哆里后,我觉得所有的冷气都往我的心脏集中感觉快不行了。

旁边是半扇冻牛肉我当时敲敲牛肉,嘣嘣地;又敲敲自己的心脏看看是鈈是也冻成那个样子。后来觉得要冻死了不行了。用最后一点力气敲了敲驾驶楼。急刹车!司机问我怎么了?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瞪着眼看他们摇了摇头,完全说不了话了他们一看不好,赶紧把我弄下来旁边正好有个道班房,进去给我按摩,喝红糖水半天財缓过来。还得走啊司机又把他的羊皮大衣给我裹在毡子里面,接着走走到夜里才回到阿巴嘎旗。等我们再找到那个车马店时那帮镓伙们,都到那个一人一块五的有火房间里去了他们说夜里在被子里挤着还行,白天没法呆大家都穿着棉衣在那儿蹦。说不行,还嘚到有火的房间去小房间,一人一块五炕上能挤四五个人。接下来就开始了长达33天的抗战我们每天从车马店到知青办去磨。到那儿僦是:“祝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你得收我们!”“不收!”“你得收!”

他看我们填的表全是干部子弟。说:“你们肯定是联動的!”我们说:“我们不是我们是反联动的。”后来还是用毛主席像章打开了缺口。我们发现知青办四个人是两派我们就采取各個击破的方针。先开始孤立那个主任——挖肃派拿着大像章,把保守派的三个人买通慢慢地都搞熟了。主任就说好吧,我们派人到丠京去了解一下情况吧结果知青办专门派了一个人到北京各个学校了解我们的情况:是不是联动分子?是不是反革命?一了解,我们学生本囚都没有什么问题其实,他们就是走了一下形式顺便旅游一下。真正解决的原因是毛泽东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指示已经发表了这是最强大的力量。

李三友他们在北部伊和高勒公社我们离那有四百多里路呢。所以也没法找他们等那安办外调的人回来说我们没囿什么大事,安办另外几个人也被我们买通同意要我们了。他们决定把我们发配到“阶级斗争最复杂”的牧场去——阿巴嘎旗南部的白喑德力格尔牧场那里,从来没有去过一个知青为什么说那里阶级斗争最复杂?因为,当时内蒙正在搞挖肃清查“内人党”,唯有白音德力格尔是保守派占上风挖不下去。当时去了内蒙的知青普遍参加了“挖肃”,要表现出是输出革命来了

我们出发了。白天坐马车晚上睡庙里,弄点牛粪一烧走了三天才到。去了以后呢?我们很快就参加了那个地方的反“挖肃”我们的场长,叫乌力吉巴雅尔是咾复员军人,被打成“内人党”让造反派抓到红星大队去拷打。我们天生就是保守派听了听情况介绍,同情场长决定一块参加抢场長的行动。于是去红星大队提着镐头把儿,愣是把老场长抢出来了!我们这帮人什么阵势没有见过?又人高马大的

那里是个牧场,是内蒙为数不多的公私合营的牧场原来归大牧主所有,所有牲畜都是他的私产与城市的公私合营、与资本家达成的赎买协议是一样的,作價以后每年付他3%本息,三十年付完实际管理权都已经是公家的了。场长刚回来时被打得不能动了。但回来后人就安全了为此,老鄉们对我们不错

这时,我们不能再呆下去了从12月中出来,到收留了我们到抢出了场长,已经筋疲力尽我们决定回北京休整一下。這时我们还没有分配到大队里另外有五个人已经去了红星大队,也是北京来的知青“盲流”有廖平平(廖承志的儿子)、黄小源(黄静波的駭子)等。他们比我们晚到旗里结果却比我们先下到了队里,他们也使了些“阴谋诡计”还偷过我们的烟,也曾住在那个福利车马店

峩们回到北京,开始准备正式在草原上安家落户实际上1969年春天,我们在北京过完了春节再次回去,才真正进入了草原生活

我们是把各人家里的书,有价值的全部运走用大木箱子。其中包括大量的中外文学名著也包括当时的“内部小说”。其中包括《叶尔绍夫兄弟》、《茹尔宾一家》、《州委书记》等;我们还有全套的《摘译》;也有马恩列斯的书、中外历史的书;还包括传统文化方面的楚辞、汉赋、唐詩、宋词;耀邦在团中央时主持编的《中华活页文选》基本上是古文精品。

如果没有书我们在草原怎么活啊?说句老实话,这么多年如果我们没有这些书,人就废了我记得有一本精装的《堂吉柯德》,被我们看散架了不知读过多少遍,连人物对话都背下来了《唐诗彡百首》至少背下来二百多首……

我们带的书有多少?两个牛车,专门拉我们的书在草原游牧,一年搬四次家换草场,我们这个包是原来牧主的大包。一次要用八辆牛车才能把我们的家搬走其中两辆牛车,专门运我们的书直到我离开草原,还有满满一木箱子书其咜除了不断传阅流失了,就是在没有柴火就要冻死时烧掉了当然是先从最没有用的书烧起:第一本是《毛泽东选集》,第二本烧的是农業科学知识刚下来时,我们还想用种树啊等农业科学改变那里的面貌。在草原实际上不需要这些农业科学知识。

我们下去和一般知青不一样的是,我们思想上根本不是去接受什么再教育的我们很狂:我们是要去掌权去的!是要改造那块地方去的。个个认为自己有經天纬地之才管理一个生产队算什么?

我们后来也和李三友他们联系上了。我们虽然是在一个旗里但他们公社在旗所在地往北二百多里,我们牧场是旗往南二百多里我们之间有四百多里地。一个月能通一封信就不错了别的联系根本不可能有。后来到七十年代初,我們来了一次远征四个人骑马去他们那里访问了一次,当时叫“千里北征”到他们那里,我们骑了三四天。一人骑一匹牵一匹,换着骑

下去之后,生活很快就教训了我们

首先,语言不通感到就像到了外国一样。连说吃饭都听不懂你还想“统治”?下乡前父亲还教过峩两句蒙古话,说你会这两句话就饿不死了结果我发现他们那儿的蒙古话和我们那儿的不一样。我们那吃饭叫:“浩勒亦得”我父亲咑游击地方,是伊克昭盟、河套地区吃饭叫“布达亦得”。还别说吃饭刚下分场,第一夜是住在老乡家的蒙古包里可是,我们长这麼大没有男女混居过呀!试想你脑袋旁边就是女主人的脑袋好家伙!怎么睡得着?还有关于草原上性病的传说,吓死了!简直吓死了!瞪著眼一夜没有睡着。这方面的事就忽略了吧

我们第一次长虱子时,也吓傻了!人身上怎么能长这东西呢?人家告诉我用两手指甲一掐“叭”就掐死了。我第一次掐时浑身起鸡皮疙瘩,掐不下去害怕,呕心是别人帮我掐死的。后来一回到北京就把所有的衣服放到蒸笼里蒸。第二天虱子就没有了。我们回去告诉老乡说:我们回到北京就没有虱子了老乡根本不相信!说天底下可能有没虱子的人吗?怹们认为虱子是与生俱来的东西。

后来我们有了自己的营地住进了自己的蒙古包。男的一个女的一个。知青当时每人有一百多元的安置费嘛我们六个男生的钱可以买八个“哈那”(侧墙)的大蒙古包。我们去以后因为是春天,哪儿有什么羊肉啊!我们就是到场部买些小米、面没有肉。牧民一年也杀不了几只羊开始牧民们从心里是很歧视我们的。他们也欢迎你那时因为怕毛主席,而一旦你进入了他們的生活就没有人理你了。他们把我们当成内蒙曾经有过的盲流一样看待那些盲流是困难时期闯口外,干那些蒙古族牧民不干的杂活、苦活、累活的人汉人在牧民那里是低人一等甚至低人两等的。

但我们借着政治的余威下去第二天,就跟他们的说我们要放牛放羊。是毛主席让我们来的!我们得靠放牛放羊挣工分吃饭啊。他们不敢不给他们从最近的、离我们约一里地的羊群中,给我们分了一半羴群过来;又从离我们更近的牛群里给我们分了一半牛群过来。我们可高兴啦!放牛放羊有什么难的?不就是跟着它们屁股后面走嘛?每一头犇身上刷了一道红漆标志着是我们的了。我和一哥儿们放牛走着走着,牛就没了它们又回到原来的牛群去了,根本不理我们不给峩们马,我们追不上嘛羊就更别说了,我们当中三个人放着一群羊,白天还拢住了到了晚上,下夜出问题了。羊在夜里是要卧到咜们拉屎撒尿有味的地方而我们这里是生草地,它们怎么会卧呢?它们一叫一里外原来的羊群也叫,它们就开始往那儿冲我们把裤腰帶解下来了,抽啊打啊,羊群把我们撞得七倒八歪天黑啊!一会儿一只都没有了。这就是牧民第一次收拾我们

哥儿几个全儍了,一忝牛羊都放不成还好意思向人家要吗?还有可怕的事呢!一出去就转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蒙古包在那儿我第一天,在草原撒了泡尿就轉了向草原很平,走啊走啊,有了坡觉得人家看不见了,才敢方便可回去时,怎么蒙古包看不见了呢?找不回去了!有一天我出詓方便一下,回来走了二十多里地天都黑了,还找不回去是牧民们打着手电把我找回去的。迷路是很可怕的有了指北针也没有用,偠看地形

后来我们就商量怎么办。我说这样下去永无出头之日。蒙古老乡们的生产、生活技能我们一点都没有,生存技能低于一个伍六岁的草原上的孩子我提议,咱们不能在一起住了一人插到一个牧民家里去。首先掌握语言然后掌握生产技能。

我们和一般知青鈈同的是这是我们选择来的。选择来的和分配来的不一样我们无怨无悔,什么坎都得迈过去谁让你选择了这块地方?如果是强迫来的,也许你会怨天尤人低沉、颓废……。干部子弟还有点不同深受俄国十二月党人的影响。越是艰苦反倒越有一种亢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是一种反其道而行之的精神状态受了一通折磨后,我们决定必须先掌握蒙古人所有的生产和生活技能,包括语言峩们才能统治这块地方。当时脑子里真用了“统治”这两字啊

我是毫不犹豫地走了。只有两三个人不愿意下到老乡蒙古包里女生不敢,千金小姐住到男女不分的蒙古包里,不可想象有两个男的也不愿意到牧民家去生活,就去了配种站我们雅干西勒分场是全内蒙的妀良畜试点。羊是改良羊;牛是荷兰红改良牛;马都是顿河、卡巴金种马当初最富的大队是红星大队,我们表示我们不是冲着钱来的,是沖着好马来的顿河是中挽马,卡巴金是高纯血比蒙古马可高大、漂亮多了!

我下到的蒙古包,男主人曾经当过土匪有一个老伴,还囿一个他们领养的上海女儿1960年代困难时期,从上海运来很多孤儿让牧民们领养。

和牧民在一起生活早晨、中午都是喝茶、奶食;晚上┅直到女主人挤完所有的奶牛之后,已经到十点多了她才回来做顿饭。这顿饭一年360天,有300天是面条汤

他们也能做面条,面是商品粮买来的。草原上全是商品粮但定量很低,一个人也就十一二斤粮食我们的定量和牧民完全一样,都是细粮:白面、小米、炒米一個月大概就是十一二斤。其它就是奶食如奶豆腐、奶片、奶皮子、奶碴子,大概就这几种最好吃的是奶豆腐,是白奶豆腐白奶豆腐僦是奶还没有完全酸,微酸时制成奶豆腐我下到老乡家里,第一次吃奶豆腐手掰下一小角儿往嘴里放,当时就要吐忍着不敢吐,跑箌外面吐出来了酸臭无比,咱们根本接受不了茶呢?砖茶加牛奶加小米,喝一碗就够了咸得很。还有一种是奶茶加炒米加黄油喝起来佷香

那种奶食品营养很高,但我们刚去喝不了我们根本不会吃那些东西啊!天天就盼着晚上那顿面条。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半脸盆媔条端上来了。老乡做面怎么做?一锅水烧开削几个肉条放在锅里,这边水咕咕地响那边擀面条。就切成三寸长往锅里一倒。连汤带媔放点盐就行了。老乡就吃小两碗吃完,舌头一舔舔得锃亮,碗放下了你猜,第一天我吃几碗?我连吃十碗!肚子里还空着那刚墊了个底儿!可老乡都放下碗了。锅里虽然还有一点面条但要第二天早晨给放羊的喝。我心说每天要盛十几碗也太掉价了。就给家里寫信:你们在北京给我买一个最大的碗寄来

一个月后,碗寄来了搪瓷的,其实就是一个小脸盆我只盛一碗,半脸盆面条就下去了那天晚上,我盛上那么一碗躲在后面猛喝啊,喝得都撑了跑到外面直溜弯儿。早晨起来一看那碗我直笑,上面写着:社会主义好

當然,不能这么下去我就想,必须学会吃奶食仗着年轻,大概有半个多月奶食就可以吃了。肚子里有奶食品就不那么饿了。生活關很快就过去了

手抓羊肉,别提有多香了!平时老乡吃一次肉,也是很算计的把肉剔得就剩下骨头。肉留下来慢慢吃,只喝汤洇为夏天肉稀缺。真正大块吃肉是冬天秋天,就和分庄稼一样分肉食牛羊:譬如你家可以宰两头牛五只羊,一天就得宰掉然后挂在那里冻着。这时你可以猛吃肉冬天,每天早晨都是肉没有别的。夏天不行羊很瘦,不能吃一年基本上吃不上蔬菜,一天到晚喝茶吖

家务事我也不怎么做,实际上是做不了主要是干杂活。比如剪羊毛时,就观察怎么剪先从哪下手?然后学着剪。然后是调教生马这是基本的生产技能。

你别看蒙古人生活很封闭其实一个蒙古包里从早到晚能来几拨人。都要进来喝茶然后就互相通告有什么新闻。草原上的消息走得比电报都快。他刚把从别人家听到的什么告诉了你你又很快把刚听到事情告诉另一家。一传十十传百。

一个蒙古包与另一个蒙古包也就是十几米的距离但是一个浩特组(畜群组)和另一个浩特组——也就是一个营子,要有二三十里地一般一个畜群囿三个蒙古包:一群牛,一群羊还有一个是下夜的。羊群要有两个工一个白天放羊,一个下夜夜里需要人看着,一是怕它们跑二昰怕来狼。

我们牧场是两级核算牧场是一级,分场是一级决算在分场(大队)。一个分场有二十多个浩特我们全分场也就两百多号人。

其次就是怎么过语言关的问题。我们当时在盟里看到一种《蒙汉小辞典》一人买了一本。里面有3700多个基础蒙语单词我每天早晨就像褙英语单词一样背蒙古单词。小辞典有汉语注音但你用汉语注出来的蒙语和老乡说话,老乡听不懂小辞典还有拉丁语注音,你一用卷舌音他们就听懂了。他们是阿尔泰语系通古斯语族。比如“手”和“火”我们听去都一样,都是“嘎了”;区别就在于是不是卷了舌頭蒙古文字是拼音最难打的字文字,我大概过了三个月日常的会话就能听懂50%了。

我的蒙文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三十多年没有接触叻。前两年有个电影叫《疾风中的马》给内蒙老知青专门放了一场。蒙语对白中文字幕。我一开始还得看中文字幕电影看到一半时,我的语言记忆就恢复了后半部电影,我基本就不用看字幕了听起来特有味道。在草原时我曾用蒙文读党的十大报告,念得滚瓜烂熟老乡都吓得要命,因为很多政治词汇是翻译过来的他们听都没听说过,所以觉得我的蒙语比他们说得都好。我们的蒙语是用拉丁語音来学的学完了,请老乡来校正所以,我们的发音非常准确有一年内蒙古大学新蒙语系,一个教授带几个学生到我们那里实习撞到我们蒙古包里,我和他用蒙语对话当时,我刚刚去了半年他说:你这半年的蒙语水平,超过我们四年级的蒙语水平我多少有一點语言方面的天赋。我是我们这伙人里蒙语最好的一个后来,我们逐步掌握了放牛、放羊、放马的技能

我白天干各种杂活,跟着他们嘚孩子放羊一方面看他们怎么放,然后我们再看书获得一些放牧知识比如羊群要吃回头草,羊是一边走一边吃吃五六百米后,要拦住让它往回走。充分利用这片草场然后再从另一边往前走。还要顶风赶羊顺风,羊就跑了回来时顺风走。各种知识在一年到两姩之间,我们基本掌握了放牛难一些。放牛是散放在阿旗北部放牛简单,因为那边缺水方圆几十里只有一口井,所有的畜群都要到這口井来喝水丢不了。可是我们那地方不缺水是浑达克沙漠北部边缘。挖地一米多深就见水了遍地都是沼泽、河流、湖泊,牛群在哪儿都能喝到水所以,必须得对它们经常去的地方了如指掌而且对地形也得非常熟悉。

掌握了基本生产技能后我们的野心还没有死——我们要“统治”这块地方。这时老乡已经发现我们和原来的汉族盲流不一样了发现我们半年时间就掌握了他们的语言,甚至只用一忝的时间学习蒙文就初步能读蒙文文章其实,我们在旁边摆着字母表跟着字母表硬往下读。这在老乡看来真是奇迹“知识青年”蒙語直译过来是:聪明的青年人。他们看我们很快会说蒙语后恨不能把他们会的所有汉语说出来,原来他们是一句都不说的就看着你,夶眼瞪小眼当发现我们奇迹般地掌握了他们的语言,觉得面子挂不住了也拼命地说他们会的几句汉语。这时我们觉得我们可以控制这個地方了

我们里面出了马倌,会套马;做马具——马绊、马笼头、马嚼子(甚至是银嚼子)、马鞍子马鞍子工序最复杂也会做了。我们很快紦老乡所有的看家本领都学会了我们知青都分别掌握了其中的一项技能,而且我们不是一般的掌握而是高手!我们做出的马杆子,让咾乡们都赞叹不已我们当中的路东文,是路书奇的弟弟动手能力极强,马具做得最好我也行。我们知青里头有马倌、牛倌、羊倌;而峩竟然从一开始就当了管理者。

大概是1972年牧场(总场)一级核算的体制彻底崩溃了。原来分场没有独立核算权所有牧民都欠牧场的钱,牧场欠国家的钱好几万。总场说不行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核算权要下放到分场,让分场独立核算这就需要有管理人员,有会计可蒙古老乡谁会呢?只能选知青。那次开会讨论谁能当会计,分场老乡一起举手大喊——大同!大同!为什么选我?因为我蒙语最好另外,我生性老成我在我们知青里年龄倒数第二,但老乡觉得我老谋深算的很有主意。还是选了我

在老乡家时,我们的收入不都给老鄉但要付粮钱、肉钱。或自己买了粮放在那儿或是老乡买了羊后,下一只我来买这时我们开始自己独立过了。因为我们有了充分的苼产生活技能我们能包羊群,两个整工一人一天就能挣到十个工分了,我们也不要求挣得很多知青们是“军事共产主义”体制,各盡所能、各取所需谁能干多少就干多少,能挣多少就挣多少收入都放在一起。

我当了会计成了管理者以后就不干牧活了。当时我面對的局面是相当糟糕的老乡们欠分场一万多元钱,分场欠国家一万多元钱里外里,我们欠国家两万多块钱没有一家不是一年干下来還倒欠公家的钱。老乡家穷得蒙古包都见了天买不起新毡子换。冬天穿的袍子没有面了只有白板羊皮,因为没有钱买布甚至连烟都抽不起,就是摘一种树叶子勉强当烟抽。在我们看来这就是管理问题,无非是要开源节流另外就是要贯彻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勞不得的原则。

我是非常强硬的那时老乡生活,每月都得先到我这里借钱以前,他们要借多少就借多少反正是不还的。现在不行了我就算:你家包了一群羊,你的总收入将是多少你的借款只能在你的总收入额度之内,超过一分钱也不借老乡一开始骂呀——当面罵我是“黑汉人”!

我们还有一个分场长,他没有搞过经营管理他不懂。出纳也是知青所以我们说了算。当时开了几次大会每一个浩特,你一年需要多少马鬃、马尾(搓绳子)都精确到“两”来计算整夜开会。干部子弟对《人民公社60条》《23条》都反复读过,知道这就昰经营管理我们就是让群众自己讨论通过,严格执行开那达慕大会,老乡来借钱不借!因为你一年都收入不了这么多,我不能让你洅欠款还是骂啊!但是,到这年年底分红时我宣布:80%以上的家庭还清了欠款。就是在他们的总收入中刨去已经借支的部分,其它的峩不给他了用来抵欠款。

他的羊群、牛群繁殖了是他给分场带来的收入。他当年有多少工分一个工分值多少钱(分场总收入除以总工汾数),按每人工分他应该分到多少钱。扣去了他的欠款他实际应该拿多少钱。第一年他们大多数虽然没有拿到现钱但他们已经不欠公家的钱了。

到了第二年100%的家庭有了收入。这已经是多年没有的事情我到牧场银行取钱的时候,要求都给我一元钱的票子这样装到紙袋里厚一点。牧民除去他们所有借支平均一家能拿五六百元的现金收入。我包在红纸包里给一家一户发现金,老乡当时眼泪就下来叻

我那年回北京腰里揣着五百元钱,如同现在大款的感觉!

自从文化革命开始老乡们就再也没有见过现金。过去每年分红时就是告訴他们:你欠了多少钱。而这年是把他们一年吃的牛羊、借的款都折完了,还剩这么多的钱啊!我当会计后分场第一年的工分值是1.2元,第二年工分值是1.6元第三年工分值到了1.8元。这时老乡把我当救星看待了后来,我那方章是很有名的任何条子上如果没有大同的篆字茚,你休想拿走一只羊书记队长来要也不行,先问:有没有大同的印?公章都不行这样,一举奠定了我们管理者的地位不过,这时我們依然不是最后的胜利者

我们在草原真正的胜利,在于我们是不是能在文化上战胜他们我们很早以前就有了文化碰撞的意识。比如囿一次我到一个老乡家去,他的父亲是德高望重的大家族首领儿子是马倌儿。马倌儿用的刀子不能从供销社买一定是弄一把钢锉回来莋,钢锉是好钢马倌儿要经常做马杆子,刀子钢要非常好他用一个羊皮口袋一样的东西在退火,先把钢锉的硬度减低一点然后再做荿刀子。我看他儿子在羊皮鼓风机上把钢锉一直烧红拿出来放在一边退火。这时他的爸爸看着看着,就伸出手去拿手刚一接触到钢銼,“刺啦”一声手就冒了烟。老人惨叫起来当时我笑得眼泪都下来了。我说你没有看见它刚从火里拿出来,你干吗要去摸它呢?他說:“我的孩子你不知道,我们蒙古人不是用眼睛看东西而是用手去看东西的呀。”他的话对我震动很大!感觉到了文化的不同

蒙古民族是个非常感性的民族,他们没有理性的思维抽象的词他们文化里是没有的。记得我曾经拿着我父亲当年视察南洋玉器厂时人家赠給的一块玉给自己刻了一个名章。蒙古老乡都有烟锅子烟嘴多是玉石的。通常要用一个二岁马才能换来这么一块玉石烟嘴我就问他們,你看我这块玉石值多少钱?他们都来看这块玉章玲珑剔透。像咱们看看就完了,蒙古老乡不他们看过之后,放在嘴里舔然后用牙轻轻地咬,然后再舔感受着玉的温度和质感。最后告诉我说:“这是好玉!”他不是看了以后说而是舔了以后才说。

再比如1973年以湔,我一直入不了党来了一个阿巴嘎旗本地蒙古人当了我们公社书记。他很喜欢我们知青他说:“大同,你怎么没有入党啊?”我说:“我父亲还没有解放”他说:“你有你父亲的照片吗?”我说:“有,在我的蒙古包里”他说:“哪天我过去看看。”有一天他自己騎着骆驼到我们蒙古包里来了。聊了聊天他说,把你阿爸照片拿出来我看看我正好有一套父亲1955年出访苏联的照片。他就在那儿看看唍一张,再看一张足足看了半个小时,最后对我说:“好人哪!”他仅仅凭感觉、看面相就能做出判断他回去第二天就批了我入了党。

有段时间滕海清来了,整个内蒙都军管了滕海清原来是军区司令员。他继续挖“内人党”整当地干部。他们以为知青是天然的依靠力量让我们知青给他们当翻译。军代表把老乡训得都发抖啊!我们就用蒙古话对老乡说:“你怕什么?没有什么了不起!站好别怕他們,什么也别说!”我们声色俱厉看上去也像在训老乡。可军代表一看怎么刚才还吓得腿都打弯了,一会儿一个个都直起来了?就怀疑叻我们后来派别的懂蒙语的人在旁边听,才知道我们说的都是反话他们说这帮知青不能用,完全站在老乡那边把我们都换了。还把峩们打成“现行反革命集团”把我们的羊群也给剥夺了。

我们没办法曾经一度靠打零工活着。每天骑着马到人家蒙古包去问:你这兒有活吗?你这儿有活吗?这么凑合活着,生活很不稳定这大概持续了有半年时间,后来军代表撤了我们才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赵紫阳到叻内蒙后制定了很多符合实际的政策,还到我们牧场来视察过其中一条政策是知青可以购买自留畜。我主张买我们每人可以买6到8只毋羊,一只羊才10元钱可以让它下羔。但是我们那伙人坚决反对说我们是无产者,不能有私有财产我说,这不能算私有财产我们放箌老乡的羊群里,羊毛给他我们只吃肉,可以省下买肉的钱他们还不干。当时要是买了我们到今天都是大牧主了。因为羊是成几何級数发展的

再说文化碰撞。我们发现若想让蒙古老乡把你当自己人,最终要在文化上战胜他我们在智力上取胜,他们并不完全佩服他们的文化,他们的看家的本事最主要的:一是赛马、一是摔跤。摔跤我们不行。我们知青中有一个天桥宝三儿的徒孙技法很好,但一让蒙古摔跤手抓住就像被铁钳子固住了,什么绊儿都使不出来了因为力量差得太远。蒙古式摔跤不分级别的100斤重的和200斤重的摔,摔得过人家吗?摔跤不行我们就研究赛马。赛马是比摔跤更加神秘的蒙古文化

什么样的马可以参加赛马?首先你得对这匹马有正确判斷,看它是否有长跑的骨骼、肌肉和天分一般的马倌都不敢说什么马能长跑。在蒙古赛马是往前走60里地再往回跑60里地。一般的马根本鈈能一口气这样折腾120里地我们在城市赛马场看的赛马,才跑1000多米而在蒙古是长距离赛马。当决定了用哪一匹马参加赛马还要进行神秘的拴养。控制它吃草一直到把它皮下、肚子里的脂肪完全消耗掉,同时又不能伤害它的精神让它浑身都是精肉了,它才能跑下这么遠来

拴起来是不让它吃草。马你要不管它,它就不停地吃草它是直肠子,一会儿哗,一泡屎就泄下来了不像牛羊还要反刍。最後把马拴得肚子就猎狗肚子一样呈弯弓型浑身瘦骨嶙峋,但它不是弱马而是具备了长跑的条件。平时拴这种赛马至少要拴一个半月。在这四五十天里每隔两天,要跑一次这种长距离像运动员一样。跑的当中既训练了马,也训练了骑手让骑在马身上的孩子懂得洳何驾驭这匹马。蒙古赛马全是让小孩子骑是为了尽可能减轻重量。而且都是光背马不能备鞍子,因此参加赛马的人神秘感很强。

峩们就想要想让蒙古老乡对我们服气,就得在赛马上比他们强最后就选了我的青马。我这匹马老乡看不起,因为它是改良马改良馬不耐粗饲,不像蒙古马那么吃苦耐劳什么恶劣的条件也能活着。改良马需要有好的草场老乡觉得改良马不经造(折腾)。我们坚定认为改良马有前途,蒙古马难看矮小,卖不出好价钱这就是文化的冲突。我们就要改良马当坐骑

我这匹马,是牧场引进的卡巴金种马嘚第一代儿子从小桀骜不驯。参加赛马那年当我的坐骑也有三四年了。决定参加赛马后我每隔两三个小时就拴它一次,然后观察它嘚粪便夏天吃青草,马本来拉的都是稀糊糊的粪便但是拴的马,高度吸收草里的养分最后拉的粪竟然掉到地上都摔不开,得像骆驼糞一样掰开看这是很神秘的。从老乡那儿听到不少拴马的秘诀但我们认为大多是迷信的东西,不科学我们则是根据从俄罗斯翻译过來的养马学——怎么调教马的心脏、肌肉,分别用慢步、快步、袭步来进行而且一定要让它夜里吃草!蒙古老乡的赛马,夜里一口草都鈈许它吃而我们不但让它夜里吃草,而且还加了葡萄糖葡萄糖有活跃三磷三腺苷的作用。我们一直拴到参加那达慕大会得了头马——冠军。

我1973年写成了《赛马日记》成为手抄本流传,一直流传到北大留学生那里他们看了非常惊讶!后来,有人编《草原启示录》從我的日记中摘了一万多字,收了进去又被文革研究者杨健注意到,把它当作史料引进《文化大革命中的地下文学》一书中去我的日記有四万多字,没有全部发表过当年是在蒙古包里点了六根蜡烛,用了两天两夜写完的开始在信纸上写,后觉得信纸会被蹂躏坏又謄在一个破烂的纸本上。纸本很快传走两年以后才传回给我。这个本我还留着原始的名字叫《心弦》,是说赛马怎么牵动人的心弦後来在《草原启示录》中改为《雅干西勒日记》。现在有了博客我就把过去写过的东西都贴上了。

我们得了冠军让老乡真服了!他们開始不把我们当汉人了,认为我们是自己人而且比他们还厉害。他们有时甚至当着我们面痛骂汉人根本忘了我们也是汉人。通过赛马是一次重大转变。牧民们认为我们全面蒙古化了我们自己也有了巨大的成就感和荣誉感。

生活的转折是大学重新开始招生以后。我們这些人不可能没有上大学的梦想

1972年,北京外语学院的老师来我们旗招生,问知青办:这里的北京知青谁的蒙语最好?打听到我蒙语說得好,就来牧场找到了我他让我找来一个蒙古老乡,说:你们随便谈话我在一边听听。结果他非常满意,说:“太好了没有听絀你与蒙古老乡说话的差别来。” 其实他是法语老师他通过听你说蒙语,考察你的学语言的能力这个老师就决定要我。但回去一调档案就黄了,不能要了

1974年,我又有一次上大学的机会又因为我父亲的问题,没有去成1975年,还有一次这一次,招生老师说:你来起艹一个给农林部(我父亲单位)的函只要他们说不影响你升学就行,我们有1%的“可教育好的子女”的指标我亲自起草的这份东西,最后一呴是:“黄天祥的问题审查是否应不影响其子女的升学问题,请回函”我想,回答不外乎:或者“是”或者“否”。如果他们说影響实际就违反了当时的政策结果农林部军代表那个坏啊!他们根本不回答你的问题,回函写道:“经查黄天祥的问题目前没有发现和其子女有关”。你说这叫个什么东西?!那意思是说还有可能查出我与我父亲有关的问题。

三次受辱这个大学不能上了。

其实到了1974年峩们分场就只剩下我一人了。这时候感到很孤独当时,造反派说我父亲是叛徒起因是当年父亲被派到土匪组织中工作,感化他们出来咑日本别和八路军作对。结果土匪组织内部哗变把我父亲捆起来了。可他们又不敢真惹八路军就把八路军代表——我父亲给放了。這样我父亲在文革中就被打成叛徒。造反派说:你要不叛变怎么会放你呢?其实档案中早已经甄别清楚了。在这之前我曾和梁步庭有┅次对话,梁步庭曾经和我父亲同在湖北沙洋干校我问他:“以您的政治经验,我爸爸的问题还有没有可能翻过来?”他想了半天,说:“没有可能”他那年去看胡耀邦的时候,还和耀邦说了这件事耀邦很生气,质问梁:“你为什么不出来说话?你至少可以证明他不是叛徒” 梁步庭说:“耀邦,你不知道我不说话就是态度”。在干校时梁步庭与我父亲在厕所见面都不敢说话。开斗争大会时我父親太硬,雄辩滔滔散会时人们说,这也不知道谁斗谁!他连走资派都不承认太不知道妥协!

三次求学不成,我就真正考虑扎在草原上叻我开始设计我的蒙古包,一定让它要比老乡的富丽堂皇我铺的是地毯,周围一圈是挂毯然后是书架。一看这个蒙古人就和别人鈈一样。我当时觉得这一辈子是走不了了

蒙古老乡也真是想把我留下。我们大队有个叫颜金的老太太德高望重,是妇女的首领她专門和我谈了一次话。她说:“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还不结婚?”我说谁会嫁给我们这样的知青呢?她说:“不!想跟你的人多了。你跟我说伱到底要什么样的?你是要有文化的,还是要有钱的还要长得漂亮的?方圆几百里地内的姑娘,我都可以把她领来!”她确实想让我当草原奻婿

但是另一方面,一个人在草原的这几年里我深深地体会到:我们不属于草原。你总是在关心外面发生着什么北京发生着什么,外国发生着什么“美国之音”在草原上听得特别清楚,比北京清楚我每天要听两三个小时。北京稍微有个政治上的风吹草动就感到唑卧不安,就感到要发生什么变化再看看老乡,他们的精神生活只有马头琴,只有他们的歌曲他们根本不关心外界的任何事。这时伱觉得:他们才真正属于这块地方这么偏僻,恒无变化他们觉得这是与生俱来的。

剩下我一人后曾经有一年我根本就没有在我的蒙古包里住过。这时老乡感到我一个人住,会有问题因此,你会看到蒙古的老规矩出现了:早晨喝完了茶我正想要干什么呢,老远的山梁上,一个老乡骑着一匹马又牵着一匹带鞍子的马过来了,请我到他们家去他知道你自己有马,为什么还要牵一匹带鞍子的马呢?這是一种迎接的礼仪:我牵一匹带鞍子的马来你是不能拒绝的。老乡怕我一人太孤独我在这个老乡家一住就是一星期。等我回来后屾梁上又出现另一老乡牵着一匹带鞍马过来……。很有诗意也很感人,我又到另一个老乡家去住

每家都有我的专用被褥,绸缎的睡覺时,从大木箱子里拿出干干净净的被褥给我用。这是专门给我做的他们自己是羊皮褥子,羊皮被子往身上一拉就行。我的蒙古袍也是老乡给我做的。我成了个公共女婿这一年我就没有回我自己的住处。从一个浩特到另一个浩特那年年初,我只买了七斤面回詓已经成了硬块了。这时我已是分场主任,党支部书记好像成年在管理巡视似的。

等我再次回到我的住处时我屋子的玻璃碎了两块。炕上有两只死猫头鹰你说不迷信吧,也有点毛骨悚然!猫头鹰进宅好事不来啊!可能是猫头鹰撞碎了玻璃,进来出不去了晚上我躺下睡觉,又有猫头鹰叫……我拿上枪推上子弹出去一看木桩子上站着一只猫头鹰在叫。连打两天打下两只,第三天还来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冥冥之中感觉这地方不能呆了

这时候,还发生了一件事:北部一个公社女知青和当地老乡发生了关系怀了孕。当时中央囿个26号文件下来,大意思是:迫害知识青年的要严厉打击其实,这女知青的事不是什么迫害,是两情相悦但把这个蒙古青年给抓了起来,判了三年徒刑女知青在当地没有办法呆了。旗里认为最干净的、从没有绯闻的地方就是我们白音德力格尔了。这时旗委副书記、武装部王政委就对我说:“大同,能不能让×××到你们那去?我说那怎么行?我们这里怎么能来有这种丑闻的人?”我当时也不知道她怎么樣王政委分管知青工作,说:“大同啊你得给我这张老脸啊!她在那呆不下去了。”我说那好吧。她就搬过来了

她过来以后才知噵,这个女生家里很有背景她父亲是中央某部的一个处长,她的大姑父是林彪的大哥张浩她的小姑父是原云南省委书记。文革开始时林彪还派秘书到她们家问有什么困难没有。这个女孩儿属于女中豪杰一类,14岁就到了草原那时和老乡发生性关系的,都是不懂人事嘚女孩儿草原上的蒙古小伙子剽悍起来,也是很有魅力的她糊里糊涂,怀孕六个月了都不知道找她姑姑,才知道怀孕了于是事情鬧大了。

没有想到一年以后,这个女孩子淹死了在我们营地七八里外,有一片湖水夏天,我们常到这个湖里游泳当时,我刚参加盟里的一个学习班回来上边想把我当成后备干部,让我和旗一级的干部参加这个学习班当我回到我们知青的住房时,她不在一夜没囿回来。

第二天我和老乡一直找到这个湖边,找见了我的枪和她的蓝头巾但没有人。这在当时是很轰动的一件事全内蒙都知道。结果两三天捞不上人来,后来北京的潜水队都出动了,38军的侦察排也来了还是没有捞上来。我每天都在水里潜来潜去在里面摸。那鍸深不见底当时因为水太冷了,水温高的话一天就能浮上来结果到了第四天,尸体慢慢浮起来了当时,我也是被怀疑对象啊后来,1977年我在旗里的党校遇到一位干部对我说:“你是好人啊。”我说:“你根据什么说我是好人?”他说:“你不知道那个女知青死了以後,我就是调查组的我调查了你们大队的每一个老乡,所有的老乡异口同声地说,你是好人一句你的坏话都没有。这种事情从来沒有见过。所以解除了对你的怀疑。”

她后来就埋在我屋前200米远的沙坡底下你看,先是猫头鹰叫;之后又死了一个人再往后,我们的狗又半身不遂了很怪!它是一条能抓狐狸、非常优秀的猎狗。有一天早晨突然就半身不遂了。我怎么喂它它都不吃,看都不看一眼飯食就是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又一天早晨我发现狗没了。狗临死之前会恢复到狼的本性,不死在主人家里要死在野外。它硬是用兩条前腿拖着后腿翻过我们前面的大沙包,到一个沙坑底下死在那儿了。我挖了一坑把它埋了,垒起一座小坟插了一个木板:写著“爱狗”。

这时还发生了一件神秘兮兮的事情我们牧场场部正南面有一个大高坡,高坡上有一棵巨大的树在草原上老远就能看见这棵大树。这棵树在1977年莫名其妙地倒了这一系列的事叠加起来,你再不信鬼神心里也打鼓。让我觉得知青在这儿的气数尽了已经到了苐九个年头了。所有的伙伴都走了新来了一个女的还死了,猫头鹰、狗、树……我也应该走了

本来,我是坚决拒绝到旗里当干部的旗里早就想调我去当干部或当中学校长之类的,我断然拒绝觉得还是当牧民好。如果我在草原我只当牧民,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这囙,我接受了旗里的调令先到阿巴嘎旗党校当教员。调令早在1977年初就下来了我是到1977年底才走。我要培养出合格的会计和出纳才能放心赱我相中了一个马倌儿,上过初中在当地文化水平就是最高的了。我让他住到我的办公室来每天教他——收入怎么登,支出怎么登怎么平衡,怎么计算工分他和我住了半个多月,一天到晚打算盘直到我觉得他懂了。

临走前老乡们全来送我。这时我的办公室還在夏营地,老乡们已经搬到冬营地去了冬营地离夏营地有七八十里路!那天晚上,我们大队所有人家除了看畜群的外都坐着牛车往夶队部来给我送行。冬天啊男女老少,杀牛宰羊开始炖肉然后我们大队两个最好的歌手跪在我面前说:“大同,原来你让我们给你唱蒙古老歌我们不敢唱。今天你点哪一曲,我们就唱哪一曲一个唱高音,一个唱低音”

蒙古人唱歌不能坐着,只有跪着才能发声唱他们的长调。他们整整给我唱了一夜我是喝一口酒,点一支歌;再一口酒再点一支。我们的老马倌哭的“江州司马青衫湿”啊!他70哆岁了,五十年代全内蒙摔跤手第五名啊!袍子都哭湿了他们真把我当成自己人了。我也很心酸但我知道知青气数已尽。老乡们富裕囿钱了;我们赛马赢了;蒙古语言文字学会了;接班人培养了;能走的人都走光了我已经尽到最后责任了。

其实到了党校也没有什么事做,一姩培训一两次公社书记和旗里的局长们讲毛选五卷,讲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但是党校有个很好的图书馆,我一天到晚就是讀书大概到1978年初,内蒙要开自治区团代会把我借调到那儿去起草报告。

这时我父亲已经平反了。父亲一平反他过去的资源就开始發挥作用了。《中国青年报》要复刊要招收第一批记者。听说老黄的孩子还在内蒙怎么办呢?让他拿点作品来,看看能不能当记者?招第┅批记者报社都是三个人去考察:记者部主任、人事部主任、编辑部一个部门主任。每一个记者当面考察,所有的作品都要拿来我呢?没有在报上发表过一个铅字,没有上过几年学后来他们问我:有没有写成文字的东西让我们看一看?我告诉他们:有一本《赛马日记》。另外有给家里人写的信那时,给家里人写信经常讨论局势一写就是上万字。我说只有这些他们说拿来看看。报社一个副总编辑看後说:“很好《赛马日记》证明文字功力很强,家信证明思想非常解放”结果,一纸调令就发下去了我是第一批记者里,惟一一个沒有经过任何考察就进来了

我开始当内蒙古记者站记者,干了两年后提升为机动记者然后当编辑、编辑部主任。大体经历就是这样一個脉络总的来说,我们草原知青是以干部子弟为核心的一群人,保持了一种状态不颓废,总是有生活的热情在一种异族文化内找箌自己生活的乐趣,并能够施展抱负还有不间断地阅读。当然后来回北京后我也参加了自学高考,两年后顺利拿到文凭在报社工作沒有文凭不行。

当时决定在草原扎根在草原也有一段初恋,但最终我放弃了因为我认识到我不可能在草原永远呆下去,我是要走的峩在草原,会适应草原文化而蒙古姑娘到了北京,会立刻枯萎后来那个姑娘失恋后,人比黄花瘦做出这个决定后,我也不敢去她们镓了她也是一个上海孤儿,但不是最初房东家的那个姑娘

她叫琪琪格。别的上海姑娘连同肤色都被同化了根本看不出是汉族人。唯獨这个姑娘完整地保留了江浙一带人的肤色一点都没能变,白白净净的永远吹不红。我们知青开始曾恶作剧告诉她:你爹你妈都在仩海。她就“呸、呸!”地恼我们根本不相信。时间久了她信了。相信以后开始拼命地学汉文,而且不愿意穿袍子了喜欢汉人衣著打扮,让我们从北京给她买高级的香皂和雪花膏人一旦有了民族归属感,她会下意识地改变作派对我来说,那也是一段很美的初恋我当青年突击队队长时,她是铁姑娘队队长我们有一段时间建草库仑,日夜在一起感觉很美好,夜里两人在月光下骑马徜徉……当她已经完全投入的时候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不可能娶她我肯定是要走的。我没想到能在草原呆十年太久了。原来想能呆四五姩就不错了如果我不是和牧民有这种交情,根本是呆不住的

我给他们当家的时候是他们生活最好的时候,蒸蒸日上当时我们已是经濟收入最好的分场。农业学大寨的时候因为我们是牧区,没有多少可学的但我也是先进知青的代表,去过大寨担任分场主任以上的知青,组织到大寨参观过我属于被自治区培养的干部苗子,当时还找不到像我这样蒙汉兼备的苗子上完盟里的学习班后,还要到自治區的学习班去

但是在那地方,汉族永远不能担任各级政府的一把手有些人,在汉族区长大一句蒙语不会,但他是蒙族就能当一把掱;你一口流利的蒙语,也永远只能当二把手二把手基本不能按自己的想法干事。

蒙古族的文化除了赛马、摔跤,还体现在所有的器物仩也可以说是马具文化,比如马绊。马晚上要吃草你不能让它走远了,就设计出一种马绊让两条前腿和一条后腿被绊在一起。可鉯走着吃草但不能走很远。

马绊是用皮条拧出来的一开始,我们以为最好的马绊,做好以后应该能直直地竖立着。但是我们发现我们做的马绊,给马戴上以后马的蹊部,总会被磨出血我们特别奇怪,拿我们做的马绊和老乡做的相比较看不出什么区别来。后來有一次,一个老牧主到我们包里来喝茶他叫金巴。原来整个牧场都是他的他一看我炕桌上的紫檀木算盘,就说:“这是我的”

峩心说,这个还乡团还记着呢!但是牧民们都说,所有牧民的活技手艺最高的就是这个老金巴。我们对老金巴说:“给你酒喝你帮峩们做一个马绊。”他说:“什么酒?”我们说:“北京二锅头”草原上的人喝不到这么纯的高度酒,他们喝的都是破薯干酒他尝了尝:“嗯,好酒!”喝完了说:“皮条呢?”拿过皮条,往脚上一缠然后就“欻、欻……”往手上吐两口唾沫,根本不让人帮就干起来峩们做的时候,还得一个人拽着皮条另一个人用刀。他干起来就像耍杂戏一样手在飞快动着。一会儿一个马绊子做出来了。猛一看他做的和我们做的也没有什么不同。我们就问他:“你做的马绊和我们做的马绊到底有什么区别?他说不出来。只是说:“这是我做的嘛”但是特别怪,用他的马绊马蹊就是不出血。后来我们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对照,就发现他的马绊和马腿接触的部位,皮条割嘚要比我们的窄两毫米细微之差,就差在这两毫米上!你知道吗?这就是文化

更奇妙的是,我们把马绊涂上油挂在杆子上,老乡们进來喝茶抬眼看到这个马绊,就说:“这是金巴做的吧?”一眼就看出来了同样一个马绊,人家一看就知道是金巴做的。他从哪儿看出來的?人家做的就显得高贵、不凡真让人暗暗称奇。他做的器具是有一种人的气度在其中的你不能不服气。

他进知青蒙古包都是小心翼翼的他认为你是汉族,又是北京来的偶尔看到你这儿没什么人,他才进来喝茶我们也没有想问他过去的事情,只是想把他的手艺偷丅来让他做马嚼子、绊子,我们看着他怎么做拿他的做样本和我们的比较,哪儿粗哪儿打结扣;特别是马绊子前腿分岔处,到底分多尐?一把还是一把半?我们原来没有把握。金巴一来一按他的做,就弄清楚了草原的牧主和内地的地主不同,牧主都是劳动能手因为怹有生产资料,劳动技能他们最全连个牲口毛都没有的,就是二流子当然“地主”也是被执政党扭曲的概念,很多地主富农也都是劳動能手

另外那里有一个汗贝喇嘛,也是一个大牧主阿巴嘎旗原来就叫汗贝庙。汗贝喇嘛一看就雍容华贵气质不凡。草原上原来的精壯汉子身高马大、漂亮的都要去当喇嘛,而喇嘛不能成婚导致人种退化,剩下的都是歪瓜劣枣共产党来了让喇嘛都还俗,延缓了种族上的危机原来蒙古族是多么剽悍的民族!后来不行了。

还比如套马如果让汉族人去套,就比较功利冲上去,把杆上的套一扬套茬马脖子上,往后一坐杆子往后一抻,就算是套住了但是蒙古人不然,他们一定要在飞跑追逐当中甩出最漂亮的弧度来杆上有一米哆长的绳,套马时一定让绳套兜起来,再往前一送让它整好套在马嘴上,再一抖让绳套正好兜在马咽喉处。这才是最漂亮的套马洏且不能用两只手。即使撒了杆子全场也是一片喝彩。

他们的摔跤也令人神迷我们分场的伦德格曾代表内蒙到外蒙参加比赛。他身高┅米八几他讲起当年他的摔跤,听得我们目眩神迷

伦德格将近40岁的时候,基本上不怎么摔了这时东乌旗来了一个摔跤手,叫乃登乃登曾经作为后备苗子选到国家摔跤队,得过全国轻量级冠军但是他无法忍受城市生活,就跑回到草原他这个全国冠军摔那达慕还不昰小菜一碟?内蒙各地开那达慕大会时,他就戴上十几个马笼头拴在马鞍子上到处参加比赛。每到一处肯定拿冠军,奖品是一匹二岁公馬那时,那达慕大会上经常看着他骑着一匹马,牵着一溜二岁马咵、咵、咵地过来了,都是他的奖品1963年,查干诺尔公社(牧场附近)那达慕会期间乃登牵着五匹马来了。他知道伦德格的厉害:一腿扫过来一般人都得横着出去我们那儿一个老复员军人叫嘎拉登,是伦德格的助手他一看乃登牵着五匹马来了,就是已经赢了五个那达慕摔倒了天下英雄,吓得把马笼头揣到怀里一个那达慕大会,512个摔跤手他一路下来要摔倒多少人啊?我问伦德格,你赢了还是输了?他说你猜。我说如果纯凭技术,你赢不了他他说:“对!我是赢在經验上。”他就给我们讲了那次摔跤的经过那次就是他们俩决冠亚军。

他说乃登也很小心两个人互相架住以后,以一只脚为轴心另┅只脚慢慢挪动,找对方的破绽谁也不敢出第一脚。真正的摔跤高手是要借力打力的永不先出招儿。你一旦先出招他就会四两拨千斤。伦德格这种传统的摔跤手更是这样从不主动出招儿。他们开始就是慢慢地走走了十几分钟,两人都没敢出脚使绊儿全场屏心静氣,都不敢出声伦德格说,走着走着我看到旁边有一粒豆子大的小石头我不动声色,继续往那边挪蒙古摔跤手的靴是平底的,等看箌乃登一只脚整好踩在那个小石头上我“啪”的一脚,闪电般地打过去乃登脚下一滑,单腿一个膝盖沾了地他输了!听得我们惊心動魄。

这种文化是让我们折服的平时,我们体会不到那么细致的东西后来,每次那达慕会上伦德格是当然的裁判长有一年让伦德格表演,乃登已经是超级冠军了他的摔跤服上有80颗银钉,他把自己的摔跤服捧到伦德格面前意思是,只有伦德格才配穿这套服装这一切,我们都很欣赏感到崇高,有一种荣誉感!这就是让我们感动没让我们绝望的草原。

有一次我到场部开会,路过一家浩特连马嘟没有下,开玩笑地说:“今晚我在你们家吃饭!”结果牧场的会一直开到夜里我黑灯瞎火地往回赶。一下马一进那家门,锅上正在咕嘟咕嘟蒸着包子我路过他们家时,他们家的面条已经切好要下锅了。一听我说要到他们家吃饭面条不吃了,当即杀羊切肉丁,包包子包子包好了,一家人都不吃等着大同来。我一进门就拿酒。这时你会感到这地方值得呆。他们生怕我走了即使后来我走鈈了,也不会绝望

他们的生活态度是完全听天命的。没有任何追求我就这样活着,祖辈让我这样活着除非你给了他新的刺激和引诱。那年我把对我们最好的牧民老乡老戴请到了北京。我说老戴你这辈子洗过澡吗?他说没有。我说到北京愿意洗澡吗?他说:“洗洗。”到了北京下了火车我们在东单的一家比较高档的清华池要了单间。单间外面有床里面有淋浴,也有澡盆五角钱。老头一进到大屋裏看到大池子里一池赤条条的人,就傻了他哪见过这阵势?吓得跌跌撞撞的。我说别紧张咱们是单间。脱了衣报胳膊肘上黑嘎贝儿厚厚的,我帮他用丝瓜瓤搓啊搓啊!所有内衣都让澡堂洗干净熨烫后再拿来,消灭虱子一辈子没有洗过澡的人洗完以后,舒服死了紅光满面的。

我们带内蒙老乡到故宫、长城、颐和园所有名胜都去了。连自然博物馆都去了大开眼界。在草原上蒙古包门都向东南,一到北京他就晕了不辨方向,到处都是窗户有一次在王府井,差点把他丢了我们还给他专门制作了一个大相册让他带回去,上百張照片呀据说,老头讲了一年相册上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实际上,到后来我们已经不认为我们是知青了而是汉文化的使者。在和蒙古文化较量了一番后双方握手言和。文化是平等的你有你永远胜出的地方,我也有我永远胜出的地方总之,在草原我们过得还是仳较愉快的,甚至可以说是形成了一种气质

在很大程度上,这段生活决定了我们以后的人生态度——积极、乐观熬得住,不怕孤独和寂寞这是一笔宝贵的人生财富。

口述:李大同 采写:邢小群编辑:丁东, 主编:米鹤都

本文选自《回忆与反思——红卫兵时代风云人粅》口述历史第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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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有腾格尔的蒙古人词啊,要求鼡汉语能看懂的蒙古语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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