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工作现在分开很怀恋应该听樱木花道失恋那首歌歌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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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这样的时候,越应该听一些欢快的歌曲,让自己开心起来!我个人喜欢刘若英的歌,静下心来,细细品味,还有最近比较火的《我的歌声里》也不错啊,希望你能喜欢,早点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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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像一个渔夫厌倦了鱼腥 (作者:新鲜旧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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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阮志伟在市医院转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传染科病房,七年前只有几间小平房的中医诊所全都变成了迷宫一样的大楼,阮志伟一直记得黄医生的窗子下面长着一棵好大的桂树,每年秋天都细细碎碎的开满了花,呵,那香气多少年都不能忘。而现在又是秋天了,闻得见一树一树的清香,却都不是当年的那一棵。“请问这里是传染科病房吗?”阮志伟推开一间病房,小心翼翼地问躺在门旁边病床上的那个小女孩。“那么大的字看不见吗?”好凶的小女孩,虽然阮志伟还是没有看见哪里有字,但却不敢问了,闷闷说了一句:“火大伤肝。”谁知道竟然被小女孩听见了,她又喊起来:“我就伤肝,就伤肝,关你什么事,我肝硬化,你不服气……”女孩喊着喊着就哭起来,呜呜呜的,弄得阮志伟手足无措。小女孩一边哭还一边踹床,床头挂着的小卡片摇晃了一下便掉在阮志伟的脚边,阮志伟帮她拣起来,他终于看见她说的字了:传染科7病区5号病房桑离。阮志伟又仔细看了一下,呵,还真的是桑离,只是不再是七年前胖嘟嘟红扑扑的样子了,变得那么瘦弱,那么单薄,像是一个原本红彤彤的苹果被削去了皮,栀子花一样惨白。桑离还在哭,还在闹,阮志伟就站在她的旁边嘿嘿嘿嘿地笑,她居然认不出自己了。他笑,她就哭得更厉害了,什么人呀,幸灾乐祸。2.阮志伟的假期有半年那么久,是因为他有七年没有回国了,他每天都去医院陪着桑离。可桑离却觉得,所有的人都是因为可怜她,来陪她渡过最后的时光,她就变得特别特别坏脾气,拿茶杯砸阮志伟,把他掐得姹紫嫣红的。时光好象一下子就回到了七年前,那时候阮志伟十四岁,桑离十二岁,可桑离却告诉所有人阮志伟是她的弟弟,阮志伟也不敢申辩,怕被拧耳朵,只能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桑离,她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她叫他欺负谁,他就欺负谁,打不过也要上。桑离就奇怪,那天怎么会没有认出阮志伟呢,其实他一点都没有变,还是从前那样呆呆的,就知道嘿嘿嘿嘿地傻笑,在英国呆了七年,一点也没有变绅士。桑离还记得读初一的时候,阮志伟是数学科代表,有一次老师让他讲一道题,ABC三个选项,他先问了一个同学,选A,不对,他又问了一个同学,选B,还是不对。于是就叫桑离来回答,桑离说,选C。班里都笑翻了,他还在那里傻乎乎地夸桑离聪明呢。阮志伟每天推着桑离去医院的小花园里晒太阳,好多病友都悄悄地问桑离,阮志伟是不是她的男朋友。桑离就笑:“是我弟弟啦。”然后走出去好远,还听见别人在说:“还好不是她的男朋友,多好看的女孩儿啊,弟弟怎么这么显老呢?”3.那天桑离又闹情绪,把喝了一半乌鸡汤全洒在阮志伟的脸上,那么烫,阮志伟也不敢吱声,只是难过地嘀咕:“你心肠怎么这么硬呀,我对你那么好,你却这样对我。”不知道是阮志伟嘀咕得太大声,还是桑离太敏感,她又听见了,呜呜呜地哭着喊:“我就是心肠硬,怎么了,我肝还硬呢,我肝硬化……”阮志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可桑离还是哭到停不住。阮志伟站在医院的阳台上难过得哭出来,秋天突然就来了,风变得好凉好凉,好象要一下子吹到人的心窝里一样。他又给从前的旧同学打电话,是他们无意间在同学录里说起桑离的病情的,他知道后便不顾一切地赶回来,她却这么对他。不知道是因为难过,还是因为和桑离接触太多了,阮志伟也感染了肝炎病毒,住进了隔壁病房。桑离只要仰起头,就能看见阮志伟在另一间病房的另一扇窗子后面冲她做着各种各样的鬼脸,逗她开心。她很努力很努力想要笑出来,想让他看见,却还是笑出了眼泪。每天看着医生在隔壁病房围着阮志伟忙不停,桑离都不忍心看下去,她和他是一样的病,他一定和她是一样的心情,只是桑离更多了一份内疚,那天看见阮家伯母哭得晕死在医院的走廊里,桑离感觉自己的病情好象一下子就加重了,好心疼好心疼。4.那天阿爸突然高兴地告诉桑离,医院找到与她相匹配的肝源了,而且是志愿捐献的,不需要钱呢。桑离第一反应就是阮志伟,如果有了肝源,他就有救了。阿爸笑着说:“不用担心的,有两份肝源呢,而且你的肝源也不一定和他匹配啊。”桑离坐起来,看见阮志伟隔着窗子朝她做着胜利的手势。阮志伟也找到了合适的肝源,两个人的手术是同时进行的,进病房的那一刻,桑离看见阮志伟躺在另一张手术床上,应该已经被麻醉了,他闭着眼睛,睡得那么安详,嘴角还有一朵笑容,桑离想,如果再近一点,也许还能听见他嘿嘿嘿嘿的声音呢。手术很顺利也很成功,到冬天的时候,桑离已经能坐起来,她看见另一个病房的阮志伟也已经能坐起来,还能做各种各样的鬼脸,桑离第一次觉得他的鬼脸多搞笑啊,她就笑啊,笑啊,阮志伟赶忙收起搞笑的表情,他怕她笑得太厉害伤到伤口。桑离老吵着要去隔壁病房看阮志伟,可医生不肯,说是要等到春天就可以了。于是桑离就开始天天盼着春天会来,阮志伟也在盼,雪下了,雪化了,暖暖风吹来,桃花,梨花,杏花,百花,全开了,春天挡都挡不住。5.阮志伟终于可以过来看桑离,他摸摸桑离的伤口说:“愿我亲爱的小心肝儿能够茁壮成长。”桑离一把把他的手打掉说:“你好肉麻哦,不要忘了,你是我弟弟才对。”阮志伟又嘿嘿嘿嘿地傻笑。阮志伟推着桑离在迷宫一样的医院里找了很久,终于找了从前长在黄医生窗子下面的那棵桂树,它变得好大哦,只是秋天已经过去了,没有花开。阮志伟说:“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老拿我当肉梯,站在我的肩膀上摘桂花,你妈妈做的糖桂花特别好吃,和着糯米粥,现在想想都好甜呢。”桑离骂他馋猫。医院来了新的病友,又老是问桑离阮志伟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啊。桑离不知道怎么回答,就也学着阮志伟嘿嘿嘿嘿地傻笑。阮志伟为什么长得这么显老啊,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己的弟弟呢。半年好象一下子就过去了,阮志伟要回去英国了。那天阿爸突然坐到桑离床头,像是要说什么,还没开口,眼泪就先流了出来。桑离撒娇:“阿爸好没出息哦,大伟又不是走了不回来了,我都没有哭,你哭什么嘛!”阿爸摸摸桑离的头说:“傻孩子,你知道你的肝源是怎么来的吗,是阮志伟割给你的,其实他根本没有得肝病呢,他是怕你难过……”6.阮志伟飞去英国的那天,桑离坚持要去机场送他,医生不肯。她趁医生不注意偷偷就跑出去了,穿着病员服沿着机场高速拼命的跑,可还是没能赶上飞机,阮志伟明明知道桑离不能来,却还是不停地回头,希望能看见她。刚好遇见从前病房的病友也来送机,就听见她不停地感慨:“这对姐弟,多像是一对情侣啊。”阮志伟就笑,什么姐弟嘛,其实他一直都当她是自己的小妹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飞机呼啸着掠过蔚蓝的天空,桑离站在高速公路的中间,拼命地仰起头,飞机飞得那么高那么远,一直飞到了云中间,她看不见。机场大巴一辆一辆穿梭而过,却没有一辆肯为她停留,巡逻的交通警察拿着小喇叭在喊:“危险,危险……”桑离真想抢过警察手里的小喇叭对着天空喊一声哥哥,不管阮志伟能不能听见,她都是他一直宠爱,一直呵护的小心肝儿。飞机飞过海洋的时候,阮志伟突然感觉自己的胸口隐隐约约的痛,他想一定是心电感应,是自己种在桑离身体里的另一半小心肝儿在生根,发芽,茁壮生长……1999年,整整一年我都是蜗居在一个叫槐泗的小镇写字,其实那个时候我刚刚和女朋友分手,根本找不到任何灵感,只是整夜整夜的做恶梦,常常是一个穿了白色婚纱的女人,光了脚在车流汹涌的汶河路狂奔,我总是想努力看清她的脸,可是梦了整整一个世纪末,我能记得的还只是她及肩的发,只是发的颜色在每个夜不停的变幻,情人节是玫瑰色的,感恩节是深咖啡色的,平安夜是浅紫色的,而圣诞节却又是海蓝色的。汶河路的最南端是苏北医院,我从前女朋友工作的地方,汶河路的最北端是一家来自台北的影楼上花轿,从苏北医院到上花轿一定会经过斗南村,就像从上花轿到苏北医院一定要经过BCC一样,第一次见我女朋友的时候,我就是在斗南村买的香水百合,然后穿过汶河路,在BCC的吧台对面的高椅上等她,我有预感她会迟到,果然。我一个人玩司诺克,进最后一个球的时候,她在我身后鼓掌,然后将朗姆汽酒瓶口的那片橙塞进我嘴里。很酸。到岁末的时候,稿费已无法维持我的生活了,我很怀恋印石的手磨咖啡和黑牛排,我吃牛排三成熟就可以了,就像我喝咖啡不需要加奶和方糖一样,我喜欢原始的味道,我是一个疯狂念旧的人,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病态,我一直保存着一叠22路的公车月票,也一直感动着这样一句话:下一站,苏北医院。最后一次听这句话的时候,车没有到苏北医院就翻了。还好我没有事,我真的没有一点事,在进手术室之前,我一直微笑着对女朋友强调,手术结束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一直到现在。冰箱里只乘下最后一杯泡面的时候,我决定去计程车公司上班,开一辆95年的夏利,我一直在想这辆车如果可以过得了今年的年审,我就一辈子都不再想以前的女朋友了,年审过得很顺利,但我却依然想她,其实我是一个很不守诺言的人,我过要过她幸福,给她快乐,给她汽车,房子,存款,可是我能给她的也就是偶尔的一张稿费单。我每天午夜12点收工,从市区到槐泗会经过茅山坟场,我以前做常常会梦见这里,我是个怕黑的男人,这个时候我会找一盘翻版的麦克,杰克逊的卡带,把音量调到最大,第一次见女朋友的时候,BCC的DJ就有放这段音乐,我看见很多人都在弹簧地板上拼命是甩头发,玫瑰色的,深咖啡色的,浅紫色的,海蓝色的……日,我第一次拿薪水,很晚的时候我去了印石,我第一次吃全熟的牛排,第一次喝加了奶和方糖的咖啡,我决定去习惯一种生活,就像一种没有她的生活已经习惯了我一样,其实我也该兑现一次我的诺言了,我决定忘记她,就像放弃写字而去开计程车一样的忘记她。离开市区的时候我开始想,我一定要在到达槐泗之前忘记她,忘记她。经过茅山的时候我习惯的放了麦克,杰克逊的卡带,一个穿了白色婚纱,光了脚的女人在我车前面一直的狂奔,梦一样。车开过她身旁的时候我看清了她的脸,是她。我送她去苏北医院,她的同事告诉我一年前我做截肢手术的时候大出血,血库里没有我要的B型血,刚刚好她是,验血的时候才知道,她有血癌。后来她偷偷离开了我,她整天穿着那件说是你最喜欢的白色婚纱在茅山坟场里寻找,她说看看自己的坟前有没有一束香水百合。我习惯的拍拍了自己的右腿,这条假肢一直是我错怪她的理由。那辆载着果酱的卡车开过东风街75号的时候,小熊满满正站在趴趴熊杜比的背上,攀着窗棂,很努力地爬出绿色的木格子窗,然后沿着落水道和爬墙葛的藤蔓慢慢地滑下去。杜比流着泪挤在狭小的窗,拼命的对满满挥手。满满也含着泪,在卡车驶过阁楼的时候,跳下去,滚落在车厢外裹着的绿毡上。这是一辆开往西湖镇的卡车,满满从那里来,现在她要回去了,寻找维尼。从前,满满和维尼,呆在同一座玩具厂,她们剪裁自同一块绒布,流过同一条生产线。是寒冷的冬天,她们互相依偎在一只硬皮纸盒里,被运到小镇的玩具铺,可是因为下雨的时候,维尼被淋湿了,又没有阳光,维尼美丽的长毛绒便纠结在一起,长满褐色的霉点。后来满满被一个女孩买走了,带去了另一座城市。满满一直记得,她走的时候,维尼躲在厚重的货架后面,用忧伤的眼睛偷偷看着她,欲言又止,让人好心疼。满满找到从前那家铺子,只是维尼已经不在了。铺子里的伙计说:“你是满满吧,维尼昨天被一个男孩子买走了,那个男孩子留着很长的头发,背着大大的画夹,外套和围巾上沾满油彩。维尼走的时候,说有一个叫满满的布偶一定会来铺子里找她,所以就留一封信给满满,铺子里没有信笺,那个男孩子便从画夹里拿出一页纸给她写,就是这张。”满满接过伙计递过来的信,“你知道我在等你吗?”潦草的字,歪歪扭扭地写在一页不曾着色的画稿上,画上,是大片大片的木棉花和一间木头的房子。满满的泪滑出琉璃做的眼睛,她固执地以为,只要找到画里的风景,就能找到维尼。满满的出走,让东风街75号的阁楼不再平静,趴趴熊杜比一直偷偷喜欢着满满,他喜欢她的眼睛,那么忧伤,像是写满思念,每天晚上他都是抱着满满入睡,没有了满满,他的心像是掏空了一样寂寞。那扇绿色的窗一直关着,杜比等待着那辆装满果酱的卡车开过,带他去遥远的西湖小镇,寻找满满。载果酱的卡车每天天黑之前都会开过西湖小镇,杜比就站在卡车开过后的路边,夕阳在他身后一点一点沉下去,他说,满满,如果因为维尼,你要离开我,那么,就让我陪你一起寻找他好吗?七月流火,杜比踩着小小的脚踏车,载着布偶满满,碾碎一地阳光,寻找画里华丽的风景,寻找燃烧的木棉,木头房子,背画夹的少年。满满喋喋不休地对杜比说起她和维尼的爱情,从前,在西湖镇的玩具厂,她和维尼依偎在冰冷的硬皮纸盒里,仓库的屋顶千疮百孔,连漏进来的星光都是破碎的,一个大雨的夜,维尼把满满深深地埋进自己海藻一样的长毛绒里,为她遮风挡雨,风雨过后,维尼便得了奇怪的皮肤病,大把大把的毛绒开始发霉,脱落……满满说着说着就掉下眼泪,杜比心疼地去拭她的泪,才发现,满满身上被泪水打湿的地方,已经开始发霉,脱落。杜比疯了一样把她牵到阳光底下。满满便站在阳光里落泪,杜比也落泪,满满,你已经没有了维尼,不要再让我也没有你好不好,你没有了维尼,你还有我,可是我没有你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却始终没有关于维尼的消息,满满每天都在哭泣,身上的长毛绒大把大把的脱落,杜比心疼得发疯,却又不知所措,只能每天骑着小小的脚踏车,穿山越水,为心爱的人寻找丢失的爱情,有时候她好羡慕维尼,无论在哪里,都有一个人牵肠挂肚地真心爱着自己。杜比在去西湖镇玩具厂打听维尼消息的时候,偶然听见玩具厂的工人说,玩具布偶身体里的棉絮有着不一样的功能,有的控制动作,有的控制呼吸,有的控制语言,有的控制思维,如果把控制思维的棉絮抽空,那么布偶就会丢失记忆。杜比想,如果抽掉满满身上那块控制爱情的棉絮,那她不就可以忘记自己的最爱的人了吗?与其痛苦,不如忘记。如果这样一直流泪,一直发霉和脱落,总有一天,她会死掉。也是一个大雨的夜,杜比趁满满睡着的时候,轻轻剪开她的胸膛,找到那块代表真爱的棉絮,抽空,然后把自己的身体也剪开,抽出自己身上控制语言和呼吸的棉絮,填进满满空落落的心。那一刻,杜比的心也空落落的,他掏心掏肺来爱的那个人,却要掏心掏肺去忘记另一个深爱的人。满满醒来的时候,大雨已经停了,天边亮了七彩的虹,她茫然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杜比,疑惑地问,你是谁啊……她终于用选择性失忆忘记了自己最爱的人,可是她又怎么知道,原来自己最爱的人就是近在眼前掏心掏肺地爱着自己的杜比,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发现。她忘记了自己最爱的人,也就忘记了杜比。满满和杜比又爬上装满果酱的卡车,一路上杜比不停的掀起绿色的油毡眺望,阳光漏进来,照亮满满微笑的脸庞。杜比心疼地看着这个心里装满自己语言和呼吸的人,满满害羞地转过头去,不小心打碎了盛果酱的玻璃瓶子,鲜红的番茄汁溅满了那幅未曾着色的画,寂寞的木棉一下子燃烧起来,一色绯夏。1.是因为新年吧,海底世界突然变了颜色,不再是满眼的深蓝,粉蓝,土尔其蓝,而是一天一地喜庆的红。小绿今天也穿一件红色的对襟的唐袄,可惜她的身材没有曲线,远看着像是一支鞭炮。她握着小喇叭,声音也是鞭炮一样清脆:“大家一个跟着一个,不要掉队,现在我们去二号表演馆。”很远的,小绿就看见阿卡坐在门前的石级上,裹着一件橘子色的长睡袍,光着腿,人字拖扔在一边,一个人闷闷地吸一支烟。小绿朝他打招呼,他也没精打采:“七喜生病了,我暂时不用参加表演。”七喜是一只三岁的母海狮,它刚出生的时候浑身白毛搁浅在近海,被渔民当作火星物种入侵送来海底世界,是阿卡把它养大。小绿安排游客坐好,告诉他们海豚表演之后在二号馆后面的海滩结合,那边有一尊海盗辛巴达的雕塑。阿卡还在抽烟,小绿走过去,踢掉他的人字拖:“你只穿着泳裤不冷吗?”阿卡紧一紧睡袍,不说话。小绿贴着他,两个人并肩坐在石级上,今年冬天居然连南方也下雪,冷得小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阿卡抱一抱她,说:“六号馆有魔术表演,最近是魔术主题月,游客都不看海狮,看魔术师了。”小绿惊喜:“真的吗,能不能把我变成一只小海狮?”阿卡看她一眼:“你已经很像海狮了。”小绿捶他:“要死,我已经在很努力减肥了。”小绿气得忘了时间,一群游客围着辛巴达等到两眼冒火,等到小绿赶到,已经有等不及的游客单独行动了。在海底世界想要找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小绿急得想哭。有游客提醒她:“刚刚二号馆有工作人员派宣传册,他们会不会按图索骥,去看魔术表演了。”阿卡和小绿赶紧跑过去,啊,两个活宝果然在那里,而且居然跑去台上,魔术师抖动着一只巨大的黑袋子,将两个人罩进去,然后猛地抽掉,他们都不见了,舞台上空空如也。小绿站在过道里等他们,可是等了很久都不见他们回来。小绿着急:“会不会他们真的消失了?”阿卡笑:“你弱智啊,怎么可能,只是表演而已。”但是,演出都已经结束了,观众已经散场了,工作人员已经从帷幔后走出来收拾道具了,那两个游客还没有出现。小绿挤过去找刚刚那个魔术师,他正在卸妆,擦掉眼睛上白色的四角星,小绿拍拍他的肩膀:“你把我的游客变去哪里了?”其实他的眼睛根本不需要画星星,已经很亮了,此刻正无辜地一眨一眨:“你的游客?”小绿解释:“就是刚刚配合你的两位观众,这么高,这么胖。”小绿拿他做范本,七手八脚地比划。他也比划着解释:“我不是胖,我是穿着道具,这样看起来滑稽一点。”小绿不理他是胖还是瘦,她着急的是她一胖一瘦的两个游客。他终于明白了小绿的意思,耸一耸肩膀,事不关我的表情:“他们从升降机下来,便从后台走了,具体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啊。”他说闽南口音的普通话,拖长长的腔调,温柔又可爱。她喊:“什么魔术,原来你们用升降机骗人。”她说得很大声,周围还有来不及走尽的游客,他赶紧来捂她的嘴巴。他的手很大,一下子便把她的脸覆盖,让小绿第一次觉得瘦脸成功。阿卡在另外一区终于找到那两个游客,该死,两个人居然躲在一丛花树背后接吻。小绿埋怨他们,他们还振振有词:“死胖子,是你先把我们丢给海盗的好不好。”他们居然说小绿胖子,而且还要加一个“死”字,小绿委屈得哭了,阿卡气她,游客也气她。一团的人等了他们一晚上,决定惩罚他们,他们选择表演节目,合唱一首歌,《你最珍贵》。天啦,要死,两个男人对唱:明年这个时间约在这个地点……到底是谁在惩罚谁。2.小绿从小就喜欢旅行,她喜欢这样走在路上的感觉。大学时候,她选择了旅游专业,可以免费旅行,还可以拿薪水。不过她最讨厌在一条线上跑来跑去,听说社里有在一条线上跑到退休的,真的很可怕。在海洋馆,居然又遇见那个魔术师,他穿黑色的燕尾服,戴黑色的礼帽,脖子上圈长长的羽毛围巾,妖娆地走来走去,摊开手,让大家检查他的手心手背。他喊:“现在我们要邀请一位观众到台上来,参与我们的表演。”所有的观众都踊跃举手,可是他却走到小绿面前,很绅士的鞠躬,然后温柔地说:“这位美丽的小姐,我可以邀请您参与我们的节目吗?”原来,他也认出小绿了。他优雅地抖动着那只巨大的黑色袋子,然后将自己和小绿统统罩进去,小绿悄悄问:“难道你要和我一起消失吗?”他赶紧来捂小绿的嘴巴:“小声一点,周围都有话筒。”小绿的声音观众没有听见,到是听清楚了他的声音,大家哄笑起来,一致认为小绿就是魔术师的助手,只是站在人群里假装被邀请罢了。音效师换了一首悠扬的小夜曲,他被误会,被看穿,却依然围着黑色的袋子故弄玄虚,拿着黑色的手杖指啊指,然后刷地揭开黑色的袋子。观众席一下子死一般沉寂,刚刚的大活人真的消失了,却剩下一颗脑袋留在舞台上。小绿带着哭腔喊:“该死,我卡在升降机里了。”观众确认台上的脑袋还活着,立刻爆发满堂大笑,有人在踢椅子,有人在吹口哨,是谁丢上来一只咬了一半的苹果。工作人员七手八脚地拆开舞台。小绿一直在小声地哭,他蹲下来安慰她。小绿摇摇头:“对不起,是我太胖了,害你演砸了。”小绿和魔术师坐在海边一艘废弃的蓝色舢板上聊天。他还穿着刚刚的燕尾服。他说:“我的家乡在兰屿,离台北很远的一座岛屿,很开心那边被文明遗忘了,所以还保持着许多原始的风貌,向海的山坡每年夏天都会开满海芋”也许是因为白天的事情吧,今夜他有点落魄,人落魄的时候,很容易想家。他又说:“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像一只猴子一样到处跑来跑去的表演,不过我想赚钱,我想在岛的最南边盖一栋房子,然后每天打鱼。要知道,在兰屿,有鱼腥味的男人才最有魅力。”小绿挪了一下位置,虽然他穿着燕尾服,她却闻见了淡淡的海水的味道,她想,他的胸膛一定藏着一座海洋吧。3.旅行团要换去下一个景点了,在大巴上,小绿突然发现自己的包里被塞进了一只熊宝宝八音盒,眼睛会随着节奏一动一动,曲子是一首日文歌《知床旅行》。小绿激动得差一点从座位上跳起来,记得小时候,外公从北海道回来,带给她一只一模一样的八音盒,也是这首曲子,伴随她整个童年。一定是那个魔术师悄悄藏在小绿背包里的吧,一下子就觉得他亲切起来,而且他有魔法。车里有游客听出来曲子的旋律:“《非诚勿扰》里,最后邬桑在车里唱哭的,就是这首歌啊。”晚上回旅馆,小绿给魔术师打电话:“喂,你今天晚上有表演吗?”他似乎正在准备,电话那头闹轰轰的,他说:“有啊,不过我的部分很早就可以结束了。”她说:“今天晚上团队自由活动,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电影演到一半的时候,他才赶过来,抱着一杯爆米花,猫着腰,在黑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找她。小绿已经买过爆米花了,于是他便把自己的搁在一边,和她吃同一杯,有意无意的,她的指尖碰到他的指尖,他反过手,握住她。她挣扎了一下,又不敢乱动,害怕会打翻杯子里的爆米花,虽然还有另外一杯。电影的最后,那首《知床旅行》被唱起,邬桑把车停下来痛哭。小绿转过脸去看他,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脸。小绿躲了一下,他的吻就落下来。小绿死死地咬紧嘴巴,隔着包,握紧那只熊宝宝八音盒。他来捏她的鼻子,你摸到了一脸眼泪。他赶紧坐回自己的位置,说:“对不起。”小绿把背包抱在胸前,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说:“我叫阿卡。”小绿惊得差点跌坐在地板上,疑惑:“什么?”他也疑惑:“我叫阿卡。”小绿哭了:“为什么?”“不为什么,我一直叫阿卡。”“不许你叫阿卡。”“那我叫什么?”小绿想了很久。“你叫邬桑。”“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看上去很好欺负吗?”小绿问他。“没有啊,我没有欺负你,我喜欢你。”小绿苦笑:“我很胖的,我会卡在升降机里。”他抱抱她:“我就喜欢胖的女生啊,而且,我准备订做一部大一号的升降机。”就是这个时候,阿卡的电话过来,他问:“怎么你那头有人在哭?”小绿解释:“是邬桑在哭。”阿卡又问:“邬桑是谁?”“我在看电影,邬桑是一个角色。”阿卡明白过来,准备挂电话。小绿问:“你找我什么事?”“啊啊啊,都忘记了说,我打电话是告诉你,七喜不是生病,她是怀孕了。”阿卡在电话那头笑得开心极了。从电影院回酒店的路上,他问她:“我是邬桑,那我是什么角色?”小绿也不知道,所以没有回答。月光里,两个人的影子匍地而行,始终隔着一些距离。他伸出手,拉拉她的手。她没有拒绝:“我从小就很胖,可是手却很瘦。”她给他看胳臂上翠玉的镯子:“这是我六岁时候戴的,到现在还是很合适。”小绿喜欢别人牵她的手,可以把自己好的一面让别人握紧。那天晚上,邬桑留在了小绿的房间,一整夜,就那样拉着手,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小绿总是对未知的地方充满向往,兰屿那片向海的山坡真的开满白色的海芋吗?她看过宁夏的向日葵花海,看过婺源的油菜花海,还没有看过海芋花开成海。4.九月,邬桑在近海表演海底脱逃术,他很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在深海表演脱逃。他问小绿:“你说我能成功脱逃吗?”小绿安慰他:“一定可以的,我在岸边等你。”他哭了,把脸埋进小绿细弱的手掌:“可是,我逃不脱你的掌心,答应我,如果我能活着浮出海面,嫁给我。”他翻出一只盛满明信片的铁盒子,盒子里面有一枚干了的玫瑰**,**上嵌着一只很老式的戒指。小绿不说话,把脸埋进他的头发,两个人叠在一起。手机响起来,是阿卡,他说:“你知道吗,上次那个台湾魔术师会在旧港口表演深海脱逃术,我定了票,我们一起看哦。”那天晚上回家,小绿发现自己从小一直戴的翠玉镯子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果然,有得必有失。表演的那天,天高云淡,阳光和煦,邬桑穿着黑白格子的袍子,戴着大波斯菊一样的彩色头发,鼻子上粘着乒乓球一样的红鼻头,在海滩上又蹦又跳,做着鬼脸,很开心的样子。却没有人在意他白色四角星的眼睛里藏着恐惧。工作人员缚住他的双手,用厚重的铁链锁起来,然后装进一只透明的玻璃箱子,巨大的缆车吊着他,沉入水底。小绿和阿卡坐在岸边的岩石上,小绿有些紧张,她的额头布满密密的汗珠。阿卡安慰她:“没关系的,魔术而已。”小绿知道是魔术,她是紧张,该如何开口对阿卡说分手呢?她答应他,在他出水的那一刻,给他答案。司仪在读秒,故意紧张兮兮地营造气氛,音效师推上去心跳般的鼓点,灯光暗下去,所有的心都楸紧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阿卡下意识握紧小绿的手,小绿好几次鼓起勇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出水时间已经到了,缆车上的工作人员急切地喊:“完蛋了,缆车卡住了。”司仪慌了,音效师慌了,灯光师慌了,工作人员也慌了:“救生员在哪里,蛙人在哪里?”观众人群里有人不屑:“他们在玩噱头。”小绿站起来,哭着喊:“是真的,这是阿卡第一次表演。”她说阿卡的时候,旁边的阿卡看了她一眼,好象忽然明白了什么。他踢掉脚上的人字拖,扑通一声跳下水。岸上的工作人员匆忙把钥匙丢给他。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呼吸,心跟着不自觉的读秒。蛙人也赶过来,一只一只跳下水,可是被救出水面的却不是邬桑,而是阿卡。医护人员还没有赶到,海洋世界的禽兽医生找来一海狮追逐的皮球,把他躺在上面,他喝进太多的水,肚子像是另一个球。邬桑在一旁,手足无措,海水顺着他涂满油彩的脸庞一直流过大波斯菊的彩色假发,乒乓球一样的红鼻头歪在了一边,禁锢他的铁链滑落在尖尖的靴子旁边,这的确只是一场魔术,被观众看透的噱头,连爱情都蒙蔽。小绿站在人群外,握紧的拳头抓紧裙摆,哭得颤抖。透过人群的缝隙,她看见阿卡渐渐回温的身体,像是退了冰的鱼,开合着嘴。禽兽医生又喊:“谁是小绿?快过来,他废话很多呢。”阿卡还没有完全清醒,紧紧握着禽兽医生的手喃喃不休,医生把小绿的手交给他。他握得死死的,小绿怎么也挣不脱,渐渐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听不见,只剩下嘴巴一张一合,医护人员宣布死亡的时候,掉下了眼泪,他到死,一只手紧紧握着小绿的手,一只手紧紧握着救人的钥匙。他不知道,那只是魔术,不需要钥匙就可以打开。蛙人分析,阿卡是因为跳下水的时候,来不及脱掉身上的衣服,睡袍被水流冲得翻转过来盖住脑袋才溺毖。小绿从小到大都很胖,所以从小到大她都在减肥,试过许多方法,跑步,呼啦圈,过午不食,吃这样那样的减肥药,针灸,按摩,可是从来都没有瘦过,阿卡走后,她却突然就瘦了,瘦得厉害,瘦得走路都摇晃。星星黯淡,月光冰凉,她坐在海盗辛巴达的靴子上,心里贼洗过一般空荡。邬桑穿着燕尾服,站在不远的地方,他在海滩埋下了布景,只要他用黑色手杖指一下,海滩便会开满白色的海芋,可是,此刻他却撑着手杖,哭到崩溃……喧嚣的婚礼,司仪把漂亮的芭比娃娃举在灯光里,他开始报新娘的手机号码,第一个打通的那个人便可以得到这个芭比。小非手忙脚乱地翻手机,等她找到的时候,新娘的手机已经响了,很好听的铃声,《我愿意》。打通电话的那个男人举着手机跑上去,司仪让他唱一首歌才肯给他芭比,他嘴笨笨的,不肯唱。司仪说:“谁帮他唱,礼物分一半。”小非举手,唱了两句《我愿意》。众人鼓掌,可是芭比只有一个,该给谁呢?婚礼结束之后,一路上,那个男人一直跟着小非。小非急了,把手里的芭比砸在他的脑袋上。她喊:“你真不是个男人,和女人抢东西。”那个男人不说话,捡起地上的芭比转身走了。看着他走出去好远,小非觉得不甘心,她又追回去,抢过男人手里的芭比狠狠地砸在地上,踩两脚。她说:“我得不到的,谁也得不到。”那个男人蹲下来捡地上的芭比,蹲了很久都没有站起来。他哭了,把脸埋在膝盖里,旁若无人的哭到崩溃。小非也蹲下来。她说:“你怎么了?”那个男人说:“你听过一首歌吗,《婚礼的祝福》,我觉得那首歌就是写给我的,唱给我的。”小非走的时候,那个男人还在哭。她劝不住他。打开电脑,BAIDU,下载。是陈亦迅荒凉的声音:我的请贴是你的喜贴/你要的一切/如今都变成我的心碎/你总是太清醒/我始终喝不醉/在场的都知道/你我曾那么好……小非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新娘是他曾经的恋人,难怪他那么熟悉地拨通她的电话。小非觉得,这多像是小说呀。她遇见了小说里才会有的那个人。2.阳光那么好,小非在旧楼的天台,拿着小刷子拼命地刷受了伤的芭比。芭比的脸上一道一道全是小非的球鞋印,像是哭过的痕迹,小非一定要刷掉它。只是她找不到那个男人了,新郎是她的旧同学,可该怎么开口问呢,难道说,你认识你老婆的那个旧情人吗,你能把他的电话给我吗?那天,几个同事在做一个智力测试。有人问:“一对姐妹在母亲的葬礼上,遇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她们都喜欢上了他,没过多久,妹妹就杀死了姐姐,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妹妹是怕姐姐和自己争。”只有小非说:“妹妹想在姐姐的葬礼上再遇见那个男人。”同事惊叫起来:“小非你好变态呀。”小非说:“这有什么,爱一人,就要爱到死。”小非的手机里还留有婚礼那天司仪报出的新娘的手机号码,她跑到新郎家的楼下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她在短信里这样写:那么多年的感情却只换来一个芭比,我不甘心,我要去另一个世界等你,我一定要等到你。只是一小会儿,新娘便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打车,小非打车跟着。幸福小区3幢306,小非又看见那个男人了,打开门,抱着新娘哭,新娘也哭,然后推开他,跑掉了。他追不上。小非上去按门铃,那个男人惊得张大了嘴巴。小非说:“这个芭比,你还要吗?”小非终于洗干净了芭比,抱在怀里,有洗衣粉和阳光的香味。那个男人说:“你怎么会找来这里?”小非说:“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坐一下吗?”他的家很小,但是很干净,门口还有一双粉红色的拖鞋,毛绒绒的,一定是她留下的吧。小非想了一下,没有穿。她宁愿光着脚。3.小非终于知道,他叫马哲。她每次去找马哲,都要想一个借口,比如说,褒了汤送过去。比如说,家乐福的红提好便宜,她买多了。比如说,她看中一件很漂亮的男装外套,却不知道该买给谁。马哲说:“小非,你到底想干吗?”小非说:“我喜欢你啊,你傻吗,你看不出来吗?”马哲说:“你别傻了,我没车没房,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小非说:“我有啊,我养你啊。”小非挖一大勺西瓜塞过去,马哲紧闭着嘴,西瓜汁涂了满脸,红红的,像是受了伤。小非问马哲:“你和她为什么要分手呀?”马哲说:“我们产生了一点小分歧,我希望她视金钱如粪土,她希望我变粪土为金钱。”小非又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参加她的婚礼啊,多伤心呀。”马哲说:“我们曾经约定,再苦也要一起走进婚礼的殿堂,最后我们还是一起走进了,只是新郎不是我。”小非还想问什么,马哲的眼泪已经掉下来。小非说:“对不起哦,我知道我不该问的,可是我又想知道。”季节转秋,风转冷。老是光着脚跑来跑去,小非感觉有点冷,于是去家乐福的时候,便为自己选了一双特别漂亮的米奇拖鞋。那双粉红色的,那么刺眼,被她丢进垃圾桶。马哲回来的时候,小非蹦啊蹦的要他看:“漂亮吗,漂亮吗?”他笑笑,不说话。一转身发现粉红的拖鞋不见了,他咆哮起来:“那双红拖鞋呢。”小非说“被我丢进垃圾桶了。”他冲去翻垃圾桶,垃圾桶已经倒掉了,他冲去垃圾房,垃圾房也清空了,他又冲去垃圾场,坐在臭气熏天的垃圾中间找了一整天。小非也不知道说什么,就陪着他,一起找。旧楼的天台,阳光不见了,小非又开始刷那双拖鞋。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保留着。难道,他还期待着她再回来吗?4.小非绻在房间里听歌,SONY机一圈一圈地转。马哲在敲门。他说:“你走吧,我们不适合。”是王菲的《我愿意》,听得小非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她抽出CD,折断,然后朝着手腕一道一道划下去,断成两半的《我愿意》全模糊了。血顺着门缝一直流到客厅,马哲疯了一样冲进来。小非问他:“你爱我吗?”他慌忙点头。医院里,同事都说:“小非你是不是傻了。”小非笑着说:“爱一个人,就要爱到死。”小非终于如愿。她可以为他擦地板了,她可以为他煲汤煮菜了,她看见漂亮的男版鞋可以骄傲地问有没有42码的了。她觉得,这就是幸福吧。马哲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说话,不笑,偶尔地会躲在卫生间偷偷哭。每次马桶不停地冲水,小非都去偷听,他的哭声那么压抑和绝望,冲都冲不掉的忧伤。那天看世界杯,小非看见劳尔,每次进球都会狂喜地亲吻自己的结婚戒指。这个动作让人好感动。小非说:“马哲,我听说今年是没有立春的,也就是戒指年,恋爱的人都要戴一颗戒指保护自己的爱情。你能不能也送我一颗戒指。”马哲不说话。小非回家的时候,去和他说再见,看见他在房间的电脑里BAIDU“戒指年”。小非高兴坏了,她喜欢银质的尾戒,不知道会不会和他送的一样。5.快过年了,戒指年就快过去了。可马哲始终没有给小非买戒指。小非就想,那我自己去买吧,情侣戒那一种。两个人都不买,爱情谁来保护呢。小非去精品店的时候,居然看见马哲了,他也在选戒指,每一款都试一下,那么小心,那么精心。小非圈圈自己的无名指,她还没戴过戒指呢。马哲买完戒指,匆匆打车走了,小非隐在人群里,他没有看见她。小非也匆匆打车,远远地跟着。车停在一幢楼下,马哲抱着装戒指的纸袋坐在台阶上抽烟,一根又一根。小非远远地躲在小花圃后面看着。从中午一直等到太阳落山,楼上终于有人下来了,是那个新娘,他的旧情人。小非猜到了。那个女孩子看见马哲,想要躲,已经来不及了。马哲追过去,把手里的戒指递到她的面前。他说:“今年是戒指年……”她摊开手,让他看她的无名指,闪亮的钻戒,大得盖住手指关节。她说:“没有位置了。”马哲还在坚持。两个人拉扯着。她想甩开他的手,他不肯松手。女孩子急了,狠狠地推开他,他踉跄着朝后退,手里的戒指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去,沿着石板路一直滚到小非面前。他追过来,楞在小非面前。小非说:“马哲,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我也知道,我逃不开,所以我就在等,等有一天你把我伤透了,我便可以决绝地走出你的视线,永不回头。”小非说完就走了,真的没有回头。过年的时候,小非突然想起那个芭比,是她唱歌得到的,那本来就是她的,她要拿回来。马哲看见她,有些惊讶。他说:“小非,不要走好吗,你走了,我好象不习惯。”小非说:“不可能了。”马哲说:“你不爱我了吗?”小非说:“爱你的时候,我是真的爱你,现在我不爱你了,也是真的不爱你。”她抓着芭比要走,他堵在门口不让,就那样僵持着。外面,新年的钟声一下一下撞响,有烟火呼啸着开满天空。小非说:“你真的不让?”马哲不说话。小非转身冲进房间,打开窗子,纵身跳下去。在医院的时候,同事们都说:“小非,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你不是说,爱一人,就要爱到死吗?”小非笑笑说:“是啊,但是一旦不爱了,就死都不爱。”&&&&&&&&&&&&&&&&&&&&&&&&&&&&&&&桑离逃离幻雪天堂的时候,是春天,涧边的血樱零乱而妖娆地开满株,释在漫天飞舞的樱**里,心疼地吻她的睫毛,然后转身挥起冰剑砍下自己的翅膀,血晶莹地泼泼溅溅。释用幻术为桑离按上翅膀,温柔地说:“飞过这涧,便是凡世。”&&&“是,我的王。”桑离回答。棕色的眸溢满飘洋过海的忧伤。在幻雪天堂,每个人都只有一个翅膀,只有拥抱才能飞翔。而释是幻雪天堂最年轻的王,他不能与她一起逃亡。&&&再回首,火光冲天,焰火帝国已经占领了整个幻雪天堂。释站在城头,火红的三棘剑穿心而过,长风猎猎,灌满了释黑色的幻术长袍,他捂着心痛的地方,朝着她微笑地倒下去。&&&释的翅膀在肩头,渐渐没有了温度,羽毛像是三月的血樱**,在风里无声无息地散落。桑离栖落的地方叫做凡世。她一睁眼,便看见他,忧郁的眸在深深的眼窝里清冷得溢出水来。&&&“你终于醒了!”他想要过来扶她,伸出的手却停在空气里,只是嘴角温柔地牵动:“你睡了整整十年了,我娘说救你回来的时候,我才七岁,只有这么高……”他慌乱地比划着,生怕她不明白。&&&“七岁?”她忽然就想起释,遇见释的那年他也七岁,比他比划的要高,穿着黑色的幻术长袍微笑地站在占星台上,他的身后,月华如练。占星师微笑地说,王,离月亮最近的那颗星子下面,住着你心爱的女孩。&&&那个女孩便是桑离。&&&桑离栖落凡世的地方,叫做桃源。其实凡世和幻雪天堂一样,充满了战争,而桃源是没有战争的,所以凡世的人说桃源是天堂。桑离奇怪地想,如果这里是天堂,那自己从前居住的天堂又是什么地方?&&&桃源与幻雪天堂只隔一道深深的涧,桑离终日在涧边眺望,却飞不过。&&&救桑离回来的妇人是桃源部落的首领,那个男孩是她的孩子,叫哲生。桃源的神婆说,桑离是天神赐给哲生的妻,只是她的心被西域焰火帝国的三棘剑刺穿,只有采集朝南向阳开放的桃花,熏制成泥,疗补心创。才能唤醒沉睡的桑离。于是在哲生七岁那年,他娘便对他说,孩子,这是你的妻,是要与你过一生的人。他不知道“妻”的意义,却知道她是要与他过一生的人。于是十年如一日,在崖间奔跑,为她熏制花泥。她看着他,仿佛看见他日日守在床前,燃着小小的炉子,一瓣一瓣小心翼翼地熏着桃红,烟火和期待把他的眸熏得忧郁而清冷。“我愿意做你的妻。”她一开口,忧伤便在心底潮水一样涌。她想起释,她曾是他的妻,他们的婚礼曾是幻雪天堂最大的盛典。天堂的子民用雪樱**铺满了整座城堡,然后亲眼看着他们在水晶殿前交换了胸膛里跳动的心脏。可是他与她,已是一段痛彻心肺的回忆。她的胸膛里跳动着他的心,他死了,她的心便也跟着死了。嫁于谁,又有何区别。她换去缀着桃红蕾丝的楚楚长裙,用肥大的粗布衣裳遮住自己的翅膀。然后和桃源部落的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一窝儿女,过简单而安静的日子。从没想过释的出现。&&那日在涧边,桑离一回头,释就站在她可以看得到的地方。还是从前的模样,只是在旧的伤口上,又长出了一只新的翅膀。释在涧的那边拼命地扇动着翅膀,羽毛像是幻雪天堂一落千年的大雪,忧伤地飘着,而他只是单翼的天使,没有拥抱,无法飞翔。&&涧的这边,哲生拖着一双儿女跌跌撞撞地跑在崎岖的田埂上,他的手里是这季最新鲜的桃。桑离猛地转身,挽起哲生,牵着儿女,朝着桃源深处走去,她走得坚定而决绝,她怕一停步,眼泪就会忍不住流出来……而释依然在涧那边的天堂拼命扇动翅膀,他想告诉桑离,他没有死,三棘剑刺穿的心脏是她的。可他又怎会知道,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你就站在她的对面,她却看不见你,因为是另一个人用了十年,为她填补了心创。那一季,猎人横行,草原上到处都是黑洞洞的枪口。一整个秋天,我都绻在灌木丛下面的洞穴里,头顶的芦荻花一蓬一蓬地开了,因着风过,雪一样飘远了,而我却寸步难行,我腿上的枪伤开始一点点溃烂。小灰每天去湖边含来清澈的湖水帮我清洗伤口,然后敷上嚼烂的剑茅草,锋利的齿叶划烂了小灰的舌头,鲜血凝在唇角。小灰是另一个洞穴里的另一只獾,我被猎人打伤后,它一直在照顾我。草原上的那座湖是唯一的一座湖,猎人们隐藏在芦苇里,树丛里,茅草堆里,所有的枪口都瞄准了这座小小的湖,因为他们知道,所有的小动物都会在这里出现,因为它们要喝水,要生存。枪声和凄厉的哀号笼罩了整个草原。每天深夜,小灰都会去湖边含水为我清洗伤口,我趴在洞穴里,看着小灰的身影在无边的暗夜里小心翼翼的躲闪着远去。更远处,是彼此起伏的枪声。我睡不着,总觉得周遭都是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我很害怕。脚步声越轻,越害怕。小灰每天都能回来,又每天都要出去,回来了就一定要再出去,而出去了就不一定能再回来,所以我感觉到小灰为我清洗伤口的时候,舌头总是微微的颤抖。我说,你害怕吗?它说,我不怕,我轻轻的抖是给你按摩伤口呢,舒服吗?我说,不舒服,我疼。它说,那我轻点。我说,那也不行,是心疼。白天的时候,我们就一起蜷在小小洞穴里,那个洞穴是我夏天的时候掘的,很小,两个人一起钻在里面就满满当当的了。小灰便又开始掘,因为一到冬天,所有的獾都要把自己养得胖胖的,用肥厚的脂肪来抵御寒冷的侵袭。小灰怕冬天的时候,我变胖了,就住不下了。冬天就快来了,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变胖,我怕我变得胖乎乎的,小灰就不喜欢我了。每天晚上小灰都会出去找水和食物,它想在冬天来临之前就把我养得胖胖的。它怕有一天,他出去了,就回不来了,没有人抱着取暖,会冷。在这个枪声四起的季节,所有的小动物都没有明天。小灰出去了,两个人越冬的洞穴便变得异常的空旷,寒风在每个角落里迂回。我守在暗黑的角落里等天亮,我知道,也许我的等,除了天亮,什么也等不到。而我们就是这样的等待里,简单的相爱,我们期待着春暖花开,期待着有一窝儿女,然后在冬天来临之前,把他们养得胖胖的。可是冬天来了,小灰却走了。那天我守在洞口,远远地看见小灰疯了一样往回跑,矮灌木的叶子在身后落了一地,可就快到洞口的时候,他却突然朝另一个方向跑了,然后我就听见了很轻很轻的脚步声,轻得让人害怕,两只大大的黑靴子踩着细碎的叶子停在我的洞门口,再然后枪就响了,我看见小灰踉跄着倒下了,身体不停地颤抖。泪水一下子涌出来,我疼,是心疼,仿佛那冰冷的子弹穿透的不是小灰,而是我的心脏。那双大黑靴子又停在小灰身边,只一会儿,又转身走远了。我拖着枪伤的后腿爬过去,小灰已经闭上眼睛了,风把它黑色的毛羽吹得翻翻腾腾。冬天来了,可它却来不及把自己养胖了。我轻轻把自己的脸贴在它的脸上,也许暖一暖,它就会醒了。我这才发现,它的牙咬得紧紧的,嘴里鼓鼓的,都是湖水,这是它含回来,为我清洗伤口的。啪。枪声又响了,我一翻身,滚进洞穴里,那双大黑靴子转了一圈又走了,我的伤口旁边又多了一个伤口。小灰不在了,原本两个人越冬的洞穴变得空落落的,就算我把自己养得再胖也填不满了。小灰就躺在不远处的草丛里,风把它头顶的芦荻花都吹散了,不断不断的飘落在它的身上,像是下了无边无际的雪。我拖着身体再一次爬过去,咬着小灰的尾巴一点一点的往回拖,我想把它拖回它自己掘的洞穴里,冬天来了,我们都没有把自己养胖,那个洞穴又太空旷,我怕它会冷,也怕自己会冷,所以我想把它拖回来,可以拥抱着取暖……冬天很快就过去了,猎人们都走了,其中一个猎人到处夸耀自己有多聪明,说自己打死了一只公獾,然后又用那只公獾,引出了另一只母獾,只是倒霉得很,不知道为什么冬天的獾也那么瘦……开始在BBS里发些心情文字的时候,便认识了桑离,她常常跟随我的文字,只说喜欢。有些感动,便在以后所有的小说里嵌进桑离这个名字。常常都是悲情的结局。那个时候我在一家网络公司做编辑,我的办公室在那幢32层写字楼的顶层。我常常趁煮咖啡的时间,把脸紧紧贴着透明的落地玻璃窗。看天。我从不向下看,因为那个时候的心情坏得想坠楼。我租住在城市的边缘,每天早晨我会乘22路公交车,穿过大半个城市。我习惯在站牌下面的IC电话亭给桑离打电话。她说她会洗了脸,梳两个很蔻的发髻,然后抱着sy-lily坐在房间里等我的电话。有时候中途她会放下电话去关房间的门,我说不用了,我习惯听洗衣机的震荡声,有家的感觉。桑离便笑。sy-lily是一只很可爱的博美犬,有一次它不小心掉进洗衣机,桑离抱它去医院的路上,它一直闭着眼睛,医生说它的眼角膜脱落了,再也看不见了。我曾在电话里和它聊过,它总是汪汪的叫着,桑离说sy-lily从来都是快乐的,它会钻在拖鞋里和我跳恰恰,它尽管看不见,却可以感觉到什么地方是温暖的。站台透明的雨棚下面有一个很大的灯箱,是“积姬仙奴”香水的广告牌,一只可爱的黄色博美犬,闭着眼睛在吻一个性感的女人。我问桑离,是不是也用“积姬仙奴”。桑离在电话那头说,今天她穿了亚麻色的纯棉布的直筒裙和蓝印花布的对襟小褂。她是一个对香水和化纤过敏的女人。我们谁都不习惯在网络里聊天,我在BBS里发完早已存在文档里的文字之后,便会去某个文学网站看杜拉斯或是村上春树的小说,或是去联众打俄罗斯方块。桑离说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文学的人,却单单喜欢我的文字。她常常把我的文字读给sy-lily听,读着读着,眼角便湿了。她已经分不清小说和现实里的桑离了。而那个时候,我们除了每天的电话之外,便只是在我的文字风花雪月了。日子总是淡淡而来,又淡淡而去。忽然有一天,桑离在电话里说爱我。我沉默。22路车滑出站台的时候,我看见电话听筒摇晃在风里,那个上面也许还有我指尖的温度。阳光斜过透明的雨蓬,安静而明亮的在“积姬仙奴”香水广告牌上流淌。她说她对爱情,就像对香水和化纤一样过敏的。我靠在临窗的位置上,原木条的椅子,散发着淡淡油漆的香味。车里放王菲的CD,淡淡幽怨的歌声在车厢里寂寂流淌。22车穿过这个城市最繁华和最落寞的地方。那一天我没有去公司。每一个站牌我都在想,我是不是该下了。风很大,那些绿了整整一个冬天的桉树的叶子,却在春天,开始大片大片的飘落。拐过街角的时候,我去一个路边摊相命。我想用这种古老而愚蠢的方式,给自己一个答案。我在又一个22路的站牌给桑离打电话,长长的沉默和洗衣机的震动之后,桑离说,我们见面吧。我坐22路车,前牌靠窗的位置。我还是去了。桑离穿亚麻色的纯棉布的直筒裙和蓝印花布的对襟小褂,梳两个很寇的发髻。怀里抱一只安静的黄色博美犬。我们一站一站的坐下去,没有谁说话,车里依然放王菲的CD,阴暗的声线泪水一样流淌。最后一个站台,桑离没有回头,便下了。她在电话里平静的说,如果我是sy-lily,我一定会爱上你。但小说和现实终究是离的很远的。我怕我会对你的爱情过敏,像是香水,或是化纤。是的,小说和现实终究是离的很远的。我重复着。煮咖啡的间隙,我依然习惯把脸紧紧贴着透明的落地玻璃窗。看天。我从不向下看,我怕会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坠下去。透明的落地玻璃橱窗映出我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痕,像是一道下坠的弧线……那个清晨,蜻蜓看见蝉的时候,惊讶得差点从枝头滑落,她不可思议地揉着被刺到生痛的眼睛。融融的阳光里,那只蝉通体通明,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他的触角滑过两滴露珠,像他的眼睛,水晶一般清澄剔透。他身后的绿叶子,层层叠叠,像是厚绒毯,而他则是绒毯上精美绝伦的一件艺术品。你真是上帝的杰作。蜻蜓忍不住赞叹。可是蝉却不理会她,隐在绿叶深处,因着风过,若隐若现。蜻蜓绕着蝉飞一圈,再飞一圈,喃喃地说:“我就喜欢沉默的你,不像是其他的蝉,总是在枝头唱乱七八糟的歌,说乱七八糟的话。我觉得,我们早就应该遇见了。”那是一只多么漂亮的蜻蜓,她也是金色的,她也有一双水晶一样透明的翅膀,还有水晶一样闪亮的大眼睛。她总爱低低地飞过雨后初晴的池塘,她喜欢看自己倒影在水面的影子,轻盈曼妙的舞蹈。她固执地以为,只有金色的蝉才配得上她金色的爱情。唉,只是,他是一只多么不解风情的蝉,面对蜻蜓闪烁的眼睛,执著的舞蹈,一点也不动心。他只是静静地趴在最高的枝头,那样的傲慢,那样的不屑一顾,又或是,有着淡淡的落寞。他有着怎样的爱与哀愁呢?蜻蜓忍不住猜想。这样忧郁的蝉,让她更心动。夏天的雨,总是来得骤然,让人措不及防。暴雨中,那只金色的蝉被风吹落,他翻翻滚滚,他皱紧眉头,他从最高的枝头落进了浑浊的水洼,又飘进了杂乱的水草。蜻蜓顾不得狂风会折断自己的翅膀,追过去,可是她的力气太小了,他被卡在了一截折断的枝桠之间。蜻蜓问他:“你痛吗?”他不说话。蜻蜓问他:“你饿吗?”他不说话。蜻蜓问他:“你爱我吗?”有风吹过,他似乎轻轻点了点头,蜻蜓幸福得快哭了。她说:“谢谢你。”她的身体是那么的纤细,她的翅膀是那样的脆弱,可是她却飞上了最高的枝头,为他汲取最甘甜的露珠。雨停了,风依然哗啦啦吹过,绿叶深处,一只蝉忍不住掉下眼泪。他扇动着翅膀朝着蜻蜓喊:“傻瓜,那是我的壳,他不会吃东西的。”蜻蜓停下来,她有点生气了,她说:“你看你黑乎乎的,而他是金光闪烁的,他怎么会是你的壳呢,你少做梦了。”蝉还想解释,可是蜻蜓根本就不想听,她飞远了。蝉只能在身后大声喊:“他真的只是我的壳,知了?知了?”那真的是一个忧伤的夏天,很多风,又很多雨,金色的蝉蜕被卡在水洼里的枝桠间动弹不得,蜻蜓每天含来露珠,折来枝叶,可是他都不肯吃,总是那样忧郁的眉眼,很多心思一般。而蜻蜓也不肯放弃,她立在枝桠上,收起了翅膀,什么时候,她的眼睛也蓄满了忧伤。那只蝉飞下来,他还是叫蜻蜓傻瓜,他说蜻蜓是他见过的最傻的傻瓜,傻得让人心疼。他说:“以后我帮你去汲取露珠,还有新鲜的枝叶汁液,我们蝉最爱吃了。”蝉舔了舔舌头。他觉得自己好象喜欢上了这只傻乎乎的蜻蜓。风里雨里,蝉来了又去,每天给自己的早已经褪却的壳喂向阳的雨露,新鲜的柞树汁。其他的蝉全都笑坏了:“你傻不傻呀,你的壳也没有生命,他不会吃,不会喝,没有疼痛,不会想念,他是空心的。”蝉总是回答:“知了,知了。”却还是陪蜻蜓一起欺骗自己,装做不知道。夏天的阳光越来越猛烈,越来越灼热,慢慢的,水洼干涸了,慢慢的,折断的枝桠枯萎了,一阵风过,蝉蜕被吹出去好远,翻翻腾腾,没着没落。蜻蜓兴奋地追过去:“快看快看,他会飞了,他飞起来了。”可是,一辆车驶过,蝉蜕被碾成了尘埃,飘散在风里,阳光底下,细细碎碎地闪烁,像是一片眼泪飘过。蝉说:“你相信了吧,他真的只是我的壳,你为什么只喜欢我的壳,而不喜欢我呢?”蜻蜓摇头,不肯相信:“他不是壳,他不是空心的。”蜻蜓飞远了。蝉还在一遍一遍解释,一遍一遍地问:“知了?知了?”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时候我们喜欢的,只是爱情金碧辉煌的壳,而和爱情里的那个人是没有关系的。七七发现,那片云朵,她好象也很不开心,她在和另一片云朵吵架。一阵风吹过,她变换了形状,像是一个生气的人拎着裙摆,跺着脚,张大了嘴巴,骂什么也不解气。而另一片云朵,飘成了一只猫咪,蜷曲着,折起了尾巴,闷声不响。七七翻了个身,阳光泼泼溅溅,晒得她全身懒洋洋。啊啊啊,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就是这一小片时间,那两朵云吵得更凶了。她们飘在了一起,纠结成一团,七七已经分不清楚哪一片是裙摆一样的云朵,哪一片是猫咪一样的云朵。暖暖风吹过,七七真的要睡觉了。可是头顶的那两片云朵还在吵不停,她们一片飘成一个埋头暴走的女孩子,一片飘成一个迟疑着要不要追赶的男孩子。在辽远的天空,像是一幕爱情皮影戏。哎呀,就在七七肚子咕咕叫的时候,那片挨骂的云朵飘成了一只巨大的骨头,肉嘟嘟的那种,而且,因为阳光斜过,他变成了淡淡的绛紫色,哈哈,酱味的。他在哄那片生气的云朵,可是那片云朵很有骨气,看见骨头也生气。那片云,她是真的生气了,她越走越远,越走越难过,越走心情越沉重。灰黯的心情甚至遮挡了明媚的阳光。很大的一片阴影重重地投下来,七七趴在中央,原本只是不好的心情变成了超坏。而且,那片云变得越来越低,七七害怕她砸到自己。啊,该死,真的砸到自己了,是雨滴。原来是那片云开始哭了。七七一骨碌爬起来,幸好合欢树的叶子的层层叠叠,七七只被砸了一小下,一点点疼而已。只是倒霉得很,明明想晒一晒太阳,居然遇见云在吵架,还哭成一场雨。还好,还好,只是一小片雨,眨一眨眼睛,来不及烦恼,太阳便又重先钻出来。可是,七七找不到刚刚那片生气的云了,就是那片拎着裙摆,跺着脚,面对骨头依然大暴走不停留的云朵。天空变得更加空旷,只剩下另一片小小的云朵,他被风吹成了一只忧伤得不知所措的小兔子,来回地打转。他很难过,只是少追了一步,她便不见了。七七看见合欢树的枝头,臃懒地垂叠的叶片,一颗大大的水滴在阳光底下滚来滚去,摇摇欲坠却又不肯坠。她一定就是刚刚那片生气的云朵,她因为心情沉重,从天空跌落到了树梢。她还在难过吗?她的样子变成了一颗眼泪。天空的那朵云,他一定是急得疯掉了,在风里纠结着,不停地变幻着模样。刚刚还是一付垂头丧气的模样,一转眼,又开始踮脚张望。七七也着急,真是笨蛋。她就在你一低头的地方啊,你快低下头看啊。说他笨蛋,他还真的飘成了一只蛋的形状。天边居然出现了彩虹,从云端一直到合欢树的树梢。天空的那片的云朵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疾速地划过。七七第一次这么近地看见云的模样,他的脸因为沮丧而变得有些狰狞。他掠过远处的楼群,街道,小树林,他变成了落叶的模样,被风卷着,失去了方向。风里,那片变成了水滴的云朵,她焦急地在枝头滚来滚去,好几次险些跌落下去。可是她不想,她不敢,她怕渗进土地,他就再也找不到她了。她一定已经不生他的气了,可是她变成了一颗水滴。他已经不认识她了。风吹云低,他们好几次擦肩而过。在他心底,她还是一片云的模样。其实,她们真的就是两片恋爱的云朵,不,应该是一片。只是她们老吵架,所以偶尔会被风吹散。今天她们吵得太厉害了,其中一片越飘越远,可是他没有像从前那样追过去。她很难过,明明知道云是可能哭的,可还是忍不住。辽远的天空,那片丢了一半的云,他一定也忍不住想哭了。他变得低低的,越来越沉重。又是一阵风过,一场太阳雨,他落在了合欢树的另一片树叶。太阳那么好,她们还会被一点一点蒸发,回到云端,可是她们还会变成同一片云朵吗,如影随行,无拘无束,万水千山飘过。七七忘记生气了,她站在大雨里打电话,她说,我不生气了,我原谅你了,你也原谅我好不好?电话那头的人不说话,淡淡地唱起歌:春夏秋冬,有多少人会走,春夏秋冬,有多少人会留,看过一场过云雨,你是否会想起我……最后一次接到阿唯的电话是1997年的儿童节,他问童童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任童童哭,依稀听到线的那头在放我的《红豆》,挂了电话,泪刷的下来,我架了阿唯留下的鼓在天台上拼命的砸,童童也砸。后来我到处跑,灌歌,躲记者,再后来认识阿锋,同是圈中人,彼此都听说过对方,没有见过而已,在电视和报纸看过他的样子,一个清清爽爽的大男生,在圈子里也蛮活跃的,娱乐版常常有他的消息,听过他的歌,也看过一些些他的戏,蛮不错的。阿锋追我的方式很老土,站在楼下大弹吉他,唱刘文正的歌,那样子,像是每个大学校园里都有的音乐男孩,那时候心情坏得想撞车,于是便一个人躲在城郊的一幢旧房子里,关于阿唯的回忆像是满涨的潮汐,让我无法呼吸,哪怕是住在北京的老胡同,我也心甘如饴,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后来我让阿锋陪我去离城市很远的酒吧买醉,我常常莫名其妙的哭,莫名其妙的闹,莫名其妙的笑,莫名其妙的疯,莫名其妙的抓狂,莫名其妙的莫名其妙,我觉得自己像是受了枪伤的兽类,想要找块雪地撒野,阿锋整日整夜的守着我,陪我哭,陪我闹,陪我疯,陪我笑,陪我抓狂,陪我莫名其妙的莫名其妙。电视,报纸,网络,把大段大段的版面和时间从我和阿唯的婚变新闻里腾出来,然后捕风捉影的抄作我们莫名其妙的恋情,我不想解释什么,我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阿锋,就这样任流言变成诺言。我莫名其妙的渴望更多人知道我和阿锋在一起,我装做若无其事和这个应该叫我阿姨的男孩子出入于公共场合,任狗崽队去浓墨重彩的大肆渲染,我像是个不顾一切的孩子。后来有记者采访阿唯,问及此事,他淡然一句,他们不会在一起很久,我泪如雨下,他知道我还爱着他,我好开心,他知道我和别人在一起,他不伤心,我好伤心。关于我和阿锋,还有阿唯的故事,不断的出现在电视,报纸,网络,然后又不断的被人忘记,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也不管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我们都过着无论是想要,或是不想要,但都无法拒绝的日子,其实故事本该就是这样,从下笔的那一刻,便注定了结局,像是从含苞,便注定了凋零的寂寞。从小芝出现的那一刻,我便知道,又是一朵花要开,所以在我从报纸上看到他和阿锋在一起的消息时,我很惊讶,惊讶自己为什么在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消息时,一点都不惊讶,平静得不像是自己。后来阿锋从我住的地方搬出去,我没有问他理由,他也没有解释,平静得像是刚刚看完一部与自己无关的爱情电影,而落幕从开场的那一刻便注定,无需惊讶,无需怀疑,更无需哭泣,因为落幕以后,距离再一次开场便更近了。在后来的日子里,有意无意的在电视,报纸,网络里知道一些关于他们的消息,知道他们分开了,还惹上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官司,不知道是他告了她,还是她告了他,问身边的朋友,朋友笑着说,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他搞了她,还是她搞了他,反正与爱情无关。某一天,翻开娱乐版,看见有我和阿唯的照片,仔细一看,却是我和一个主持人去酒吧喝酒的时候被人偷拍的,他叫涛文,和阿唯长的好像,电视,报纸,网络又在浓墨重彩的大肆渲染我和他莫名其妙的爱情,面对流言,我不解释,更不辩白,受伤的女人最怕身边留白,圈外的女人是这样,圈里的女人为什么不可以这样。流言,其实就是某个流经你的诺言,有时爱情,只是徒有虚名。2003的夏天,天最热的时候,江源背着相机在校园里寂寞地走。突然听见后面有人拉长了哭腔喊她的名字:“江源,你站住,你等等我……”江源停下脚步,回头看,一个圆脸短发的女生抽抽答答地朝她追过来。江源刚想问:“你叫我吗?”女生却越过她,扑向前面一个男生的怀抱。原来,他也叫江源。他们两个人热切地抱在了一起,江源看见女生踮起脚咬男生满是青春痘的鼻子,滑稽又令人感动的场景。江源打开相机,天太黑了,闪光灯闪过,两个人立刻惊得停止拥吻,愤怒地看着她。江源连连摆手,解释:“创作的冲动,创作的冲动……”女生坚持要看江源的记者证,然后惊奇地喊:“喂,她也叫江源。”茫茫人海,两个江源胜利汇流,真的是值得庆贺的事情。男生到是很豪爽:“相逢何必曾相识,我请你吃饭吧。”反正江源也无聊,便陪他们走了很远的路去师院那边吃烤肉。女生一直拉着她的手,讲这讲那。江源才知道,他们都是自己的师弟师妹。大四了,男生一直找不到工作,所以想回河北正定老家,女生不肯。路边摊摆在一排不知名的道旁树下面,巨大的树冠开满了细碎的小白花,偶尔风吹过,一阵**雨。江源和那个女生喝橙汁,男生喝啤酒。酒入愁肠,男生开始说他的老家正定多么多么的好,安逸的古城,生活指数也不高,开一家画廊或是工作室再合适不过。女生争辩不过他,把手里串肉的钢钎狠狠地朝他砸过去,跑掉了。男生追了几步,追不上,又狼狈地走回来。钢钎刺着了小手臂上,渗出血来。江源问:“你没事吧?”他说:“没事。”他靠在树上继续喝酒。江源犹豫着,说:“那我先走了。”他没有说话。可是江源想要站起来的时候,他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街对面的音像店在放一首伤感的歌,低低的,清冽缠绵,如晚风拂过头顶的**。江源重先坐下来,静静地听。他松开江源的手,后退一步,说:“对不起,能不能陪我喝完这一杯。”他仰起头,一饮而尽,眼泪顺落嘴角。他看江源的眼神充满了无奈和绝望,让人心疼。2.采访回来的第二天,本来是要整理的照片的,可江源却又莫名其妙地跑去了美院,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似乎是有所期待的,在图书楼又遇见他。江源喊:“江源。”他们同名,所以江源喊这个名字的时候觉得无比的别扭,但是又觉得亲切。他扛着一只巨大的编织袋,全都是乱七八糟的书,准备去毕业跳蚤市场。他停下脚步,扭过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天我喝醉了,本来应该我请你的。”江源说:“没关系。”江源又说:“桐城日报那边缺一个摄影记者,要不我推荐你去?”他放下肩膀上的编织袋,兴奋地问:“真的吗,那我请你吃饭。”他几乎要跳起来了。江源也跟着傻笑:“你不会又装醉吧?”其实江源根本就不知道桐城日报缺摄影记者,说完之后,她就有点后悔了。她厚着脸皮给师兄打电话,巧了,那边居然真的缺一名摄影记者,而且很急,师兄对江源是千恩万谢。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明明是阴错阳差,却又像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为了谢江源,那个男生请她吃烤肉,还是师院门口的那个排挡。吃饭的间隙,有卖花的小女孩儿跑过来:“大哥哥,大姐姐这么漂亮,买朵花送给她吧。”是很大朵的栀子花,温润的月牙白,肥硕而芬芳。叶端还有一根别针,可以别在衣襟。他笨手笨脚地帮她,灯光太暗,好几次都别不住,慌乱中,江源感觉到他的手突然碰到自己的胸,又触电一般闪开。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两个人都不说话。偶尔有风吹过,头顶的小白花,一朵两朵,落在了桌子上的啤酒杯里。他一口喝掉。他说:“这是槐花,很清甜的,只是别处的槐花都开在五月,只有这里,夏天也会开。”槐花初放,空气里弥漫着模糊的花香,他羞涩的笑容,散乱的眼神,时光好象又退回到了初恋。那天他们一直坐到天微微亮,开始喝之前,还是面对面坐着的,到后来,江源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他轻轻地环着她。仲夏的夜也有淡淡的凉,月光沁人肌肤。3.他叫她江源,她也叫他江源,很奇怪的感觉,像是照镜子。于是他叫她师姐,她叫他小师弟。他去桐城日报的第二周,独立拍了一组照片,他想先给江源看一下。在暗房里,江源用镊子将照片一张一张晾起来,他站在江源的旁边,一张一张分析,光影,角度,焦距……很突然地,他抱紧她,重重地吻过来。她没有挣扎,甚至没有惊讶,好象一直在等这个拥抱,到是他,紧张得颤抖,笨拙地咬痛了她的嘴唇。那天他们抱了很久,就那么僵硬地站在暗房的角落,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用尽全力的拥抱。头顶的照片,湿漉漉的滴水,江源看见他偷拍了她的样子,微笑的侧脸,胸前一朵硕大的栀子花。那以后,江源还是喜欢在校园里来回地走,只是不那么寂寞了。有时候,她看他打球,有时候,他们一起去图书馆看书,有时候他们互相拍一些照片。他很木讷,不爱说话,可是他爱听她说话。她以前也不爱说话,可是在他面前,却有说不完的话。说她的童年,她的中学,她的爸爸,她的外婆,她家的小院子,好象要把二十几年来,生命里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他。那个夏天,也因此而变得特别的漫长,好象许多事情都发生在了那个夏天,接吻,拉手,拥抱,快乐,甜蜜,满足。当然,还有失恋。江源还是喜欢去师院门口的那家排挡,她喜欢那几棵花树,什么时候去都有花开。那天,他们快乐的喝酒,大口的吃肉,也不知道说到哪里,他突然说:“我们分手吧。”江源楞了一下,马上说:“好。”她甚至没有问为什么。她喝完杯子里的酒就扭头走了。隔一天,桐城日报的师兄打电话过来,他说:“江源,上次你介绍过来的那个小师弟不是你男朋友吗,我最近天天看见他和另一个女孩子在一起。”江源笑笑,挂了电话。后来才知道,因为他不用回正定老家,从前的那个女生又回来和他重新开始了。挂了电话,江源趴在桌子上哭了很久,抽屉里还压着最起初的那张照片,那个女生踮起脚咬他的鼻子。因为光线不好,画面微微泛黄,很久远的感觉。4.师兄很是义愤,不久后,那个男生便离开了桐城日报。走的时候,他来和江源告别。已经是午夜了,江源从暗房出来,看见他的背影,在那样暗的长街的转角,久久站立。江源靠着暗房的门,远远地看着他。他等不到江源,便拿相机胡乱地拍,报社大楼的绿山墙,小花圃,走廊,楼梯,宿舍楼。拍完之后,他又抱着相机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抽了一支烟。江源也打开相机,她怕他发现,没有开闪光灯,所以拍出来的照片,全都是黑黑一片,偶尔闪过一点光亮。时间一晃,又过了两年。这两年,江源遇见了一个不错的男孩儿,他们准备结婚了,可江源还是会常常想起他。想起那些夏天的午夜,槐花开了又落,想起那些凌晨的微光,梦来了又去。江源总觉得,他们还会再见,最少一面。2007年春天,突然接到他的电话,没头没脑的说:“江源,我要结婚了,我想见你最后一面。”江源想说:“我也要结婚了。”可是她没有说,而是轻描淡写地说:“那好吧。”这么多年了,听见他的声音,江源还是会忍不住心跳。桐城开往正定的大巴,一直在放一首歌,低低浅浅,熟悉的旋律。2003年的夏天,师院街对面的音像店也曾放过这首歌,清冽缠绵,如晚风拂过**。车里的一个小女孩儿一直在玩皮球,听到这首歌也突然安静下来,笑笑地听,似乎她也明白。她手里的皮球骨碌碌地滚出去,一直滚到司机脚边,司机伸出脚来踢。就是这一刹那,汽车突然失去方向,冲向山崖,天崩地裂。江源醒来的时候,车里一片狼藉,但是那首歌还在放:春夏秋冬,有多少人会走,春夏秋冬,有多少人会留……消防员担心地对她说:“姑娘,你要勇敢,我们只能帮你截肢。”听着那首歌,江源睡着了,痛了很久的心,突然不痛了,仿佛是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靠着他的肩膀,微微的隔夜凉,如霜轻覆大地,一切被静静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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