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赵元傑之死　　都说好人有好报，许多实例证明好人也有无好报的时候。　　从赵元傑跟白雪莹和龙飞的交往中我们看到：他风流倜傥，学识渊博，待人和善坦诚，从不摆王爷架子。他同赵元份兄友弟恭，同蓝天郡主亲如姐弟。他的家庭曾令人称羡。王妃卫氏是尽人皆知的贤妻良母，红玉夫人和他伉俪情深。这令赵元份这个当兄长的羡慕死了。天不作美的是，卫氏生了一个儿子允和，一岁多一点出疹子死了，红玉生了个女儿，两岁时也是出疹子死了。赵元傑伤心极了。蓝田郡主曾开导他说，他们现在都还年轻，不愁没有子嗣。果然天遂人愿，红玉又接连两年生了一女一儿。　　皇帝对他五弟家中人丁不旺也非常关心，在赵元傑第三个孩子莒儿出生后，曾到家中探视过。莒儿一周岁后红玉又为赵元傑生了个儿子允中，皇帝更是亲临景和宫祝贺，并带来丰厚的贺礼。在小允中一周岁这天，皇帝又到景和宫探视。　　听说皇帝来了，正手把手教莒儿写字的赵元傑马上带女儿见驾。皇帝说：“听说你在教女儿写字。孩子还小，写字不忙在一时。”　　赵元傑笑道：“反正闲来无事，教孩子写写字也是个乐趣。”　　皇帝说：“允中也周岁了吧。快叫人抱来朕好好看看。”　　赵元傑命人去叫乳母把孩子抱来。　　皇帝从乳母手中接过小允中，逗弄着说：“五弟，你这个儿子又白又胖，真可爱。”　　赵元傑喜不自胜地说：“托三哥的福。允中是上苍对臣弟的最大馈赠。”　　皇帝紧盯着小允中说：“看来允中是有福之人，将来一定能子承父业，有所作为的。”　　赵元傑笑笑说：“允中还小呢。我只希望他健健康康地长大，快快乐乐地生活一辈子。”　　皇帝奇道：“五弟，这话可不像你说的。你一向胸怀远大。今天是怎么了？”　　赵元傑苦笑着说：“三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莒儿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可惜都没能活下来。如今莒儿长这么大了，允中也满周岁了。我想通了，人一辈子还求什么呢，能健健康康地活着就是福啊。”
　　正当赵元傑庆幸儿女健康成长的时候，咸平六年五月汴梁城突然爆发瘟疫。不过这场瘟疫并不十分严重，时间也不长，只持续了一个多月。朝廷及时派人施药，死人很少很少。但就在这很少很少死于瘟疫的人中，不幸的是就有赵元傑的心头肉一岁半的小允中。　　允中之死对赵元傑的打击可想而知。不久前皇帝三哥还亲临景和宫探视小允中，还说允中有福相，将来定能继承父业有所作为。可是转眼之间就被老天爷收走了。老天爷呀老天爷，我赵元傑哪辈子做了缺德事，受到您几次三番的惩罚，最起码连传宗接代的人都不给我留下一个。赵元傑抱着小允中已经僵硬了的小身体就像木雕泥塑的一般，几乎失去了知觉。红玉夫人已经哭晕过去几次了。　　“无常啊，你为什么不带走我赵元傑，为什么一次次夺走我的亲骨肉？”赵元傑捶胸顿足痛不欲生。　　王妃卫兰芬过来劝赵元傑节哀，她说：“王爷，允中已经去了。我们还是早早给他穿戴吧。”见赵元傑没说什么，就伸手来抱孩子。　　赵元傑紧紧护住孩子的尸体，说什么也不让卫兰芬抱走。　　卫兰芬说：“王爷，我知道你舍不得。或许我们和他的缘分只有这么多。王爷，你就不要太苦了自己了。”　　赵元傑哽咽着说：“两年前哽，墨儿走的时候哽，你也是这么说哽。为什么哽，我和墨儿哽，允中哽，还有你亲生的允和哽，缘分都这么短？哽哽哽……“赵元傑边说边哭，鼻涕眼泪洒满襟怀。　　卫兰芬拿丝巾给赵元傑擦了擦涕泪。待赵元傑稍稍平静了些，便从赵元傑的怀里把允中的尸体接过来。赵元傑哭着说：“让我再看看他。”话犹未落，便又号啕大哭起来。
　　允中死后，赵元傑一蹶不振，终日无情无绪，时常一天一句话都没有。王妃卫氏成了景和宫的顶梁柱。一会吩咐下人给赵元傑和红玉炖补品调养身体，一会又跑来安慰赵元傑和红玉，一会儿又看着乳母照顾莒儿吃东西。有一天卫兰芬东奔西走，忽然一跤摔倒在地上。赵元傑看在眼里，急忙走过去把她扶起来，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可要保重身体啊。如果你再垮了，咱们景和宫就没人撑着了。”　　卫兰芬顺势从地上爬起来，显出疲惫不堪的样子说：“王爷，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不求别的，只求王爷你早日振作起来。”　　赵元傑看着卫兰芬有些消瘦的脸庞，眼睛潮湿了：“有妻若此，是我赵元傑不幸中的大幸。”　　而就在这时，乳母突然慌慌张张跑过来，脸上白得像一张纸：“小郡主她……”　　赵元傑的心猛地一沉，顾不得尊卑体统，双手抓住乳母的双肩问：“莒儿她，她怎么样了？”　　乳母带着哭腔说：“小郡主她……从秋千上摔下来了！”　　“摔得重不重？”赵元傑边问边向外跑去。　　“恐怕，恐怕……”　　赵元傑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一口热血喷了出来。　　莒儿死了，从秋千上摔下来扭断了脖子。　　赵元傑抱着莒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和尚参禅入定一样。允中夭折使他痛不欲生，泪水已经流干。莒儿之死使他灵魂出窍，神经麻木，哲人说“哀莫大于心死”。赵元傑的心已经死了。　　红玉抱着莒儿的尸体哭了三天三夜。第四天赵元傑终于灵魂归窍，苏醒过来了。抬头忽见红玉吊死在他的眼前。赵元傑急忙上去抱住红玉的双腿，眼前一黑又昏倒过去。
　　这天，白雪莹起床后还没来得及吃早饭，福生送来一封赵元傑的亲笔信。白雪莹打开信笺，见字迹已不如往日的飘逸潇洒，而是极为狂乱潦草。好在白雪莹今非昔比，对狂草已不陌生，一读之下泪水不由得如泉水般喷涌出来。　　赵元傑在信中写道：“雪莹吾姊敬禀者：吾自知命不久矣，非天不假年，实人祸所致。弟一生自标风流，恃妻贤妾惠兄友弟恭，又有良朋知己，夫复何求？孰知长久以来，与魔鬼同榻，眼前表象直如海市蜃楼虚无缥缈。弟先后有二子二女。长子允和系嫡出，后二女一子墨儿、莒儿、允中皆出于红玉。红玉者翰林李致之内侄女也，识于内府夜宴，一见倾心，遂结百年之好。本拟妻贤妾惠，子息绵延，昌我家门。讵料子女夭亡迭至。先是，余以为墨儿、允中之死系疹疫使然，莒儿殪于秋千乃命该如此。然于枕下发红玉之绝笔，乃知三儿之死皆卫氏所为：朝廷所施之药百施百验，何独于墨儿、允中无效耶？盖卫氏于药内杂以相克之药，岂能不入口成殃命丧泉壤！莒儿固殇于秋千，然吊绳割痕犹在，而割绳之刀与柄接缝中尚有嵌丝在，而该刀系卫氏自用者。弟一世自夸妻贤，尝鄙薄于兄长家有悍妇不得其治。噫！天下之愚钝未有如弟者。呜呼！弟妄自诩一世英明，实则昏聩若瞽若聋。自悔有眼无珠，与蛇蝎举案，尚谓其贤；同魔鬼共榻，犹言我幸。弟反复思量，此生惟吾姊至真，故以实告之，以申弟之悔之痛。弟元傑绝笔。咸平六年七月癸丑。”　　赵元傑停灵于相国寺，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能殡葬。卫兰芬整天守着灵柩哀哀痛哭。这不是假哭，是撕心裂肺般的痛哭。卫兰芬和李淑媛既是一路人，也是两类人。说是一路人，都有一股妒劲，只想一人独占夫君之爱。说是两类人，李淑媛刁蛮成性，不顾体面，而卫兰芬表面斯文，暗藏杀机。李淑媛是既当婊子就不想立牌坊，一意行蛮干，给人以泼妇悍妇的印象。卫兰芬则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给人以贤妻良母的假象。因为自己的自私与歹毒，致使她心爱的想独占的人命丧黄泉，这是她始料不及的，看见她心爱的人服毒后那狰狞可怖的面孔，她痛悔自己不该把事情做得太绝，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种难于言表的自责、自痛、自悔，久之便迷失了心窍，使她患上了失心疯：头不梳脸不洗，满身泥污，忽唱忽叫，忽哭忽笑。白雪莹看在眼里，心想，这也许就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报应吧。这样活着真比死了还可鄙可悲！
　　白雪莹到相国寺是来跟赵元傑的遗体告别的。白雪莹清楚地记得，来宋代三年间，赵元傑从没离开过她的生活，对她爱护照拂有加。赵元傑视她为红颜知己，虽然有些表现让白雪莹觉得稍有过格，但赵元傑从未对她做过哪怕一丝一毫的不端或者说无礼的行为。白雪莹有时甚至想，如果赵元傑不是王爷，如果赵元傑没有家室，以赵元傑学识之渊博，风度之翩翩，举止之文雅，待人之热忱，可谓与赵元份一样，集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于一身，倒不失为使她心仪的那种白马王子。但他与她之间仅仅是朋友与知己的关系，仅此而已。现在魂归泉壤的赵元傑通过绝笔信使他们之间的感情上升到姐弟之情，从今以后她又多了一个亲人，同时也又少了一个亲人。　　赵元傑临终前也没忘记把白雪莹托付给他的四哥赵元份照顾。他在给赵元份的信中简短地写道：“四哥敬启：愚弟不敏，枉自世上走一遭。生无可恋，惟愿吾兄勿以弟为念。外城横桥白姑娘，弟已认作义姊，弟身后托付于兄长照拂。弟明启再拜。”　　赵元份看完赵元傑的遗书后，立即到横桥子白宅来看望白雪莹，泪眼婆娑地对白雪莹说：“五弟临终遗言已认你为义姊。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义妹。我比你大两岁，以后你就叫我四哥吧。”
　　（二十一）宋辽澶渊之盟　　赵元傑死于咸平六年秋。第二年元旦皇帝大赦天下，改元景德。其用意为修德正身以安社稷，使国运昌隆。　　然而无论天兆人祸都预示着与契丹人建立的辽国的殊死决战是不可避免的了。　　其实宋辽之战早在太宗时代就经常发生。太平兴国四年高粱河一役宋军大败亏输，致使传说中有令公杨（继）业碰死李陵碑的故事。杨家大郎二郎战死，尸骨无存，三郎替主死，四郎身陷辽国隐姓埋名被招为驸马，七郎被奸臣乱箭射死，五郎五台山出家当了和尚，只剩下六郎独苗一根。但传说归传说，史实归史实。就像传说中柴郡主被八贤王认作义女，状元媒成就与六郎杨延昭的美满姻缘，实则柴郡主就是本书所介绍的蓝天郡主，其夫君是皇帝赐婚的鸿胪寺卿曾士元。传说有时与史实有别，但也从侧面反映了宋辽战争的惨烈。那以后宋辽正面的大战少了，但边境上的摩擦却从未间断。局部战争也有一些，多半是互有胜负。到了景德元年，辽军大举南侵，眼瞅着就打到澶渊城了，汴梁有岌岌可危之势。朝廷内部分成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张迁都。皇帝犹豫不决。他胆小怕事，不思进取，生怕万一。他老说万一打败了怎么办？为了给自己一颗定心丸，他决定找雍王赵元份，听听他这个四弟的意见。毕竟是自己的同胞手足，能不向着他这个皇帝哥哥吗？　　皇帝来到保和宫，保和宫的人说雍王到相国寺去了。皇帝很纳闷；五弟金鼎玉葬都半年多了，四弟去相国寺干什么？皇帝来到相国寺，见赵元份跟白雪莹谈得正热烈，所谈就是跟契丹人的这场战争。白雪莹的意见和宰相寇准一样，除了打没有别的出路。赵元份本就赞同寇准的主张，听白雪莹这么一说，更坚定了打的主张。　　两人的谈话有一部分被皇帝听见了。皇帝接过他们的话题说：“你们都主张跟契丹人打。历史的经验教训千万不能忘记。契丹人非常剽悍，我们吃的亏还少吗？万一再打败了怎么办？”
　　两人见皇帝来了，赶忙过来见礼。赵元份说：“三哥，如今跟先皇时代不一样。辽国这些年来一直是其国主耶律隆绪的母亲萧太后主事，能耐有限，跟他们决战正是时候。”　　白雪莹从赵元份的话里听出他轻视辽国女主萧太后，便插话说：“民女斗胆再说一句。王爷刚才说的民女都十分赞同。只是听说萧太后十分干练，之所以她能代其子耶律隆绪主事，说明她比耶律隆绪高明得多。我们大宋国固然不能惧怕他们，敢于与之战斗，可也不能轻敌。只有摆正心态才能打好这一仗。”　　赵元份是个实事求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并没有因为白雪莹那篇不批评的批评之言而不高兴。他接着说道：“白姑娘说得很有道理。依臣弟看来，只要三哥御驾亲征，定能鼓舞士气，奋力保家卫国。”　　白雪莹正要补充几句，进一步说服皇帝，这时从外边走进一人，冲白雪莹说：“妹子你果然在这里。”　　白雪莹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耶律远山，便问：“二哥，是你吗？”　　耶律远山哈哈一笑说：“妹子，不是二哥还能是谁。”说着已来到面前。　　白雪莹高兴地拉着耶律远山的手说：“二哥，几年没见，你一向可好吗？　　耶律远山看看皇帝和赵元份，搭讪着说：“我很好。看来妹子的精神也不错。”　　白雪莹问：“二哥，除了看妹子，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些别的事。”　　“这次能住几天？”　　“恐怕这次不能和妹子痛痛快快地喝酒了。我今晚就得走。”　　“二哥来看我，我还没给二哥洗尘呢。”　　“洗尘不急。以后二哥有时间再来看你。”说着，耶律远山又看了皇帝和赵元份一眼。　　皇帝见耶律远山契丹人打扮，且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的样子，心里有些发毛，就问道：“这位壮士，敢问你是……”　　耶律远山看着皇帝说：“二位和我妹子在一起，想必是妹子的朋友。在下耶律远山。他日再来汴梁再请二位喝酒。”然后冲白雪莹说：“妹子，二哥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又冲皇帝和赵元份拱拱手：“告辞了。”转身就走。
　　耶律远山刚刚跨门出寺院门口，皇帝便命门外的侍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几个大内侍卫一齐向耶律远山扑去。耶律远山扑打擒拿的功夫十分老到，三几下就把几个大内侍卫撂倒了。耶律远山打了个唿哨，立刻聚拢来四五条大汉，保护着耶律远山全身而退。　　耶律远山走后，皇帝脸色很难看。他逼近白雪莹：“你说，他究竟是什么人？”　　白雪莹坦然答道：“他是民女认的一位义兄。”　　“好一个义兄！以朕看来，他是契丹人，是辽国派来刺探军情的细作。”　　白雪莹心里“咯噔”一下，她也感到了，耶律远山很可能就是来刺探军情的。但事已至此，怕也无益，依然坦然答道：“他是不是探子民女不知。民女是在极偶然的情况下认识耶律远山的。”　　皇帝说：“你把认识他的经过说给朕听听。”　　白雪莹便将三年前她同龙飞逛夜市，她如何误拍了契丹人一掌，次日去饭店吃早餐，如何又遇到了耶律远山，如此这般说了一遍。最后说：“皇上若以为民女所说不实，可宣郡马龙飞，听他再说一遍，看是否和民女说的有出入。”　　皇帝说：“好吧。带上白姑娘，起驾回宫。”　　赵元份说：“三哥，五弟临终时已认雪莹为义姊，并嘱托臣弟照顾她。我也认雪莹为义妹了。你可别为难她呀！”　　皇帝说：“既然如此，朕就认她为御妹，赐封安国公主。这你该放心了吧。”　　赵元份对白雪莹说：“贤妹，还不赶快谢恩。”　　白雪莹大礼参拜道：“安国谢皇上天恩。”　　回到皇宫，皇帝命人速传鸿胪寺卿龙飞见驾。　　龙飞奉命来到，行礼毕，皇帝命他说说他和白雪莹是怎么认识耶律远山的。龙飞说：“启禀万岁，起因是我表姐误把耶律远山当成小臣，在他肩上拍了一掌，次日去饭店吃饭又遇上了这个契丹人……”如此这般说得跟白雪莹毫无二致。结末又说：“臣曾对表姐说过，这个耶律远山毕竟是契丹人，现在我们大宋在边境上跟契丹人时常闹摩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开战，和契丹人交往很危险。”　　皇帝点点头说：“到底是龙爱卿有远见，眼见着这个耶律远山是来刺探军情，为进攻我大宋做准备的。从今天起御妹留在宫中伴驾。”
　　过了两天，皇帝把赵元份传来，又命内侍把白雪莹带来。皇帝严肃地说：“朕派人查过了：耶律远山是契丹贵族。他的曾祖父耶律昌鲁跟耶律阿保机是同宗兄弟，祖父惕喇与耶律斜轸的父亲撒喇是亲兄弟。父亲耶律横轸死得早，所以耶律远山一直跟着耶律斜轸。御妹，你看耶律远山是不是个危险人物？为防万一，朕就假装把你当作人质，一旦耶律远山的行为危及家国，看他真心待你的样子，也许会有所收敛。”　　白雪莹说：“之前安国不知耶律远山的真实身份，碍于面子才跟他交往的。今后自然避而远之。安国一切听皇上处置。”　　皇帝问赵元份：“老四，你看朕这样处置还算适当吧。”　　赵元份说：“三哥如此处置甚好。臣弟正担心安国贤妹在宫外不安全。如今把她在宫内保护起来，臣弟也就放心了。”　　白雪莹向赵元份说：“可是知不足义塾那些学生怎么办？”　　赵元份说：“国家非常时期，就放一段长假吧，等战争结束后再复课。”　　皇帝望着白雪莹笑道：“朕最欣赏的是御妹公而忘私的精神。你四哥跟朕禀报过，说你把朕赏赐的财帛全部拿来办义塾，为我大宋培育人才。朕应当好好谢谢你。”　　白雪莹赶忙行礼道：“陛下，为国出力乃我大宋子民人人分所应当。皇上如此嘉许，安国愧不敢当。”
　　十月，在与契丹人的战斗中，大宋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先是麟府路率部进入朔州攻破契丹人大粮水砦，接着保州、黄州、威虏军、岢岚军和北平砦都打了胜仗。契丹人派人来讲和，皇帝就派阁门祗侯曹利用去契丹军中见耶律隆绪和萧太后。　　连续打了几个胜仗，朝中拥护皇帝御驾亲征的声音变得大了起来。十月二十七皇帝正式下旨，以雍王赵元份为东京留守。十一月初一，契丹军攻打瀛州，知州李延渥率军反击，杀伤契丹军十万余人。十一月初九，契丹军攻打冀州，败于冀州知州王屿后撤军。皇帝御驾亲征的时机成熟了。十一月二十皇帝御驾亲征，朝野一片欢腾。　　为了以防万一，皇帝把白雪莹当人质带在行在。记住：在与契丹人的战争中，皇帝走到哪里，都把白雪莹带在身边。下不赘述。　　三天后皇帝在澶州韦城县驻跸。　　此时统率契丹大军的是南京统军萧挞览。（按：当时辽国的首都是上京，就是现在的沈阳。这里所说的南京就是现在的北京，宋人称燕京。）他趁与宋朝假和谈之际，率军踏冰渡过黄河。原来直到北宋时候黄河还没有改道，从澶州城中流过向东北折转流入渤海，是为黄河故道。这样澶州就被黄河分为南北二城。古代澶州在今濮阳附近，故址在地图上已经难于找到了。契丹军渡河后，一路挺进，来到澶州城外。宋辽两军形成对垒局势。萧挞览出营探察宋军营防，被宋将张环发现，暗中布下连环弩，数箭齐发将萧挞览射死。　　萧挞览一死，寇准奏请皇帝渡河去慰问守城将士。就在皇帝慰问将士后回到行在的这天夜里，随着北风的呼啸声，一个人避过了皇帝的侍卫，破门而入。皇帝在梦中被惊醒，坐起身一看，来人正是当日在相国寺遇见的耶律远山。耶律远山用刀逼住皇帝，眼里喷出火，说道：“今晚我是特来为萧挞览将军报仇的。狗皇帝，拿命来吧！”说着挺刀就刺。　　皇帝在极度窘迫中想起了白雪莹，说道：“慢着，朕有话说。”　　耶律远山停住手说：“死到临头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皇帝说：“你不能杀朕。”　　耶律远山笑了：“你看我能不能——”　　皇帝说：“你听我说完：你杀了我，你的妹子也活不成！”　　耶律远山一愣：“怎么，你把咱妹子拿来当了人质？”　　皇帝见耶律远山的表情由凶狠变为迟疑，便有恃无恐地说道：“朕早就料到你会来刺杀朕躬，所以用你妹子作人质。你若不顾你妹子的死活，你就动手吧！”　　耶律远山无可奈何地说：“好好好，算你狠。今天我先放你一马。不过你得让我把妹子带走。”　　皇帝轻蔑地一笑说：“你这不是说梦话吗。白雪莹既然是人质，能不着人看管吗。惊动了我的众多侍卫，你还能走得了吗？”　　耶律远山说：“好吧，不带走也行。可不许你为难我妹子。”说毕又破门而出。　　皇帝看这个刺客长得五大三粗，似很笨拙，却身轻如燕，悄无声息，行动快捷。难怪他直接杀进皇帝住室也没被众多侍卫发现。
　　从打耶律远山行刺以后，皇帝就把所有的侍卫都安排在自己卧室的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防卫之森严，真可谓空前少有。但是皇帝却忽略了对白雪莹的防护。耶律远山改变了他的计划。他知道一击不成，再想刺杀皇帝更不容易了，他必须先设法把白雪莹救走，然后再采取下一步行动。于是就在行刺皇帝后的第六天夜里，他打探好众侍卫都护卫皇帝去了，只有几个小兵看守白雪莹，趁着大风雪的掩护把白雪莹劫走。等次日皇帝发现白雪莹不见了。就只有跌足长叹的份了。　　耶律远山把白雪莹带回自己的营帐，让她好好睡一觉。白雪莹又一次感受到二哥对她的真挚感情。但她既然知道了耶律远山的真实身份，不想卷入两国权力斗争的漩涡，就坚决要求离开辽营。耶律远山见实在留不住他这个汉族妹子，便派人把白雪莹送走，远离澶州，远离两军对垒的地方。临走时耶律远山不无遗憾地说：“妹子，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刚强的汉子竟然洒下了几滴眼泪。白雪莹又一次被耶律远山的真情感动了。她拉住耶律远山的手动情地说：“二哥，尽管大宋与大辽是敌国，但你永远是我的二哥。只要两国不再打仗了，我相信我们还会见面的。”耶律远山让人拿来一褡裢金银，深情地说：“二哥真担心你孤身一人，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你那个同伴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了……”白雪莹收下了耶律远山的馈赠。不然她靠什么生活呢？　　可是她该到哪里去安身立命呢？回汴梁去找赵元份吗？她是很想去找赵元份，因为她觉得无论从事业上（办义塾）还是从感情上她都难于割舍赵元份。自从跟李淑媛彻底决裂以后，尽管表面上显得无所谓的样子，而她却敏感地感觉到他的孤独，他心灵的创伤。自从赵元傑自戕之后，赵元份就成了自己的保护神。他支持她办义塾，保护她不受耶律远山连累，让皇帝认她作御妹，封她为安国公主，可是她不能去找赵元份，她怕皇帝知道后再把她拿去当“人质”。和赵元份的关系还是先安 下身来，有机会再说吧。可是不去汴梁该上哪儿去呢？她在风雪中彳亍良久，忽然拍着自己的脑门说：“我怎么把他们给忘了！”原来她想起了住在靠山村的白贵一家人。自己不就是以白梨花的名义认下干爹干娘干哥哥的吗。对，就去靠山村。对她来说，靠山村就是她的世外桃源。
　　宋朝在澶州大获全胜，迫使契丹人不得不同意议和。两国订立了“澶渊之盟”。宋朝胜而不胜，答应每年向契丹人“资助”军费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并在边境上设立榷场，也就是贸易市场。契丹人败而不败，如愿以偿地获得了金与帛的利益，再加上边境自由贸易，牛马羊驼鹿及其皮毛等畜产品，每年也可以获得可观的利润。那还打什么仗！
　　（二十二）大结局　　时过两年，靠山村已不是那个穷困破败不堪的荒凉的小山村了。由于白家的暴发，加上白雪莹临走时再三嘱咐白贵，不能只顾自己一家富，要帮助村里的穷人共同致富。白贵就把村里的庄稼汉组织起来，根据各人特长，种田的种田，打鱼的打鱼，打猎的打猎，搞编织的搞编织，再加上春季养蚕，冬季搞运输贸易，使穷山村变成了富山村，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远近村庄的穷人听说，纷纷迁来落户。而今靠山村已经是四五十户的大村子了。白贵被推举为庄主。　　白雪莹第二次来到靠山村，白家甭提多高兴了。全村人听说白家的干女儿也是白家的大恩人回来了，都纷纷带上礼物来看望。在这里白雪莹又认识了不少普普通通农村百姓朋友。白雪莹对白贵说：“哥，这两年你干得不赖，带领全村人致富。梨花为有你这样的哥哥而骄傲。”　　白老太爷和老安人（主意：境遇不同，身价自然不同。老太爷的称呼不是白家自封的，而是村里人自然而然地叫起来的）说：“就凭你哥那两下子能干出什么成绩，还不是俺们的好女儿出的好主意。”　　白雪莹接着说：“光能致富还不够，还要有文化。我看现如今村里十五岁以下学龄的男孩子也有二三十，女孩子也不下二十。这不，侄儿乐乐也快满周岁了。没有文化就是愚民。现在富了，说不定将来还会穷下去；这一代富了，难保下一代两代不出败家子。所以得办教育，教孩子读书识字，懂得礼节。”　　白贵说：“妹妹你说得不错，是这个理。可先生从哪里找？”
　　白雪莹说：“这两年我在汴梁办过义塾，暂时就由我来当先生。以后慢慢再请别的先生。”　　就这样，白雪莹在靠山村办起了教育，学堂的名字仍叫“知不足”，只不过不叫义塾而叫村塾。　　由于靠山村五业兴旺，虽地处偏僻山区，远离城镇集市，可同外界并不隔绝。朝廷内外的许多大事还是能够听到的。就在白雪莹回到靠山村将近一个月的时候，时当岁末腊尾，一个对白雪莹来说非常不幸的消息传来，朝廷发出讣告，雍王赵元份薨逝了。　　白雪莹听到这个噩耗直如五雷轰顶，被击垮了。之前赵元傑之死令她五内如焚。而今她唯一一个患难与共的知己又撒手人寰离她而去。赵元份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的死怎能不令白雪莹伤心欲绝呢。白雪莹躺在床上整整哭了三天三夜。这一来可把白家男女老少都吓坏了。就连刚刚呀呀学语的小乐乐也拿着绢帕给白雪莹擦眼泪，笨拙地说：“姑姑，姑姑不哭。乐乐要、要姑姑抱。”见姑姑仍然在哭泣，忍不住也大声哭起来。　　刚刚过了年，下了一场春雪。白雪莹的伤痛稍稍有些平复，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一起来不打紧，几乎把她惊呆了：在她面前站着一个不苟言笑的文弱书生，不是别人，竟是传说中，（不，朝廷发的讣告有人从宋州抄了回来）已经死了的雍王赵元份！
　　这一惊一乐非同小可，白雪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不顾在场还有父母兄嫂，扑上去搂住赵元份的双肩：“四哥，这么久你怎么、怎么才来？”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被惊呆的还有白贵、白老太爷和老安人。待白雪莹恢复平静后，白老太爷对赵元份说：“宋育，这几年你到哪儿去了？”　　赵元份说：“老人家，你老怎么知道我改名叫宋育的？”　　白老太爷说：“你本来就叫宋育嘛，怎么说是改名呢？”　　白雪莹被闹蒙了：“你叫赵元份不是很好吗，干吗改名？”她心里很疑惑：难道宋代也有个跟赵元份长得一模一样名字也叫宋育的人吗？　　赵元份说：“你没看朝廷的讣告吗？赵元份已经死了。所以我必须改名，放下架子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　　白雪莹继续想：世上之事真让人难料。原本好好地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却穿越到宋代来；原本有一个尚未确定的男朋友宋育，长相竟然跟宋代的雍王赵元份一模一样，最后又鬼使神差地让赵元份改名为宋育！　　读者也许要问，白雪莹在靠山村，赵元份是怎么知道的？有朝廷的讣告为凭，他是怎么起死回生的？先放下起死回生暂且不表，单说第一个问题。　　原来，白雪莹回靠山村的第二天就写信给时秀，告诉他现在的住所，并说将知不足义塾的校舍和五十亩校田中的二十亩赠送给时秀，另外三十亩赠给福生。时秀从邮驿的公差手中接过白雪莹的来信，拆开看完后，急忙去保和宫给雍王赵元份送喜讯。赵元份听皇帝说白雪莹被耶律远山劫走了，至今下落不明，以为白雪莹凶多吉少，很有可能已经遇害，暗地里洒了不少眼泪。自从跟李氏彻底决裂后，他唯一的慰藉就是还有一个红颜知己，这是他在孤寂中能继续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更因为五弟赵元傑临终时托付他照顾白雪莹，他更觉得自己责无旁贷，这是唯一能安慰五弟在天之灵的事情。如今白雪莹生死未卜，很有可能已不在人世，他觉得有负五弟的嘱托。白雪莹不在了，他活在这个孤寂的人世还有什么意义。正当他胡思乱想痛不欲生的时候，时秀送来了白雪莹的信。赵元份惊喜过望，高兴地连喝十大碗酒，觉得浑身燥热，就晃晃荡荡踉踉跄跄出门去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蔡河边。他又热又渴，俯下身来用手捧水喝，眼下一黑就跌落河里。第二天人们在河滩上两块大石缝里发现了赵元份的尸体。皇帝痛哭了一场，用金棺和檀香木椁把他盛殓起来，待七七后隆重发丧。朝廷的讣告没有假，雍王赵元份的薨逝是千真万确的。然而人死了又怎么起死回生的呢？留下这个悬念，最后自然会明白。
　　就在赵元份起死回生改名宋育同白雪莹团聚的第三天，大龙来到靠山村，给白雪莹送来她盼望已久赖以回到二十一世纪的宝贝如意飞龙。大龙能找到靠山村并不奇怪，因为白雪莹回靠山村不久曾和白贵到大龙家串门，两家约定结为亲戚，把大龙家的妞妞许配给白贵的儿子乐乐，“女大三，抱金砖”，图的是个吉利。大龙也领着他媳妇和妞妞回访了白家。那么，如意飞龙又是在哪儿找到的？其实也很简单：当时大龙上山砍柴，在一颗老榆树旁发现了白雪莹。老榆树靠地面的部分有一个大洞，大到能容下一只猫。榆树本来就枯萎得半死不活的，加上连年干旱，老榆树完完全全枯死了。前几天大龙夫妻带上斧锯把老榆树放倒，才在树洞里发现了如意飞龙。大龙听她媳妇说起过，白雪莹说有一个如意飞龙对她很重要。于是赶忙专程给白雪莹送来。白雪莹高兴极了，赶忙给龙飞写信，告诉他这一天大的喜讯。　　龙飞接到白雪莹的信后立即向皇帝奏报白雪莹的消息，表示愿意亲自走一趟，把安国公主接回京城来。皇帝准奏，赐御用马车一套，星夜赶往靠山村。到了靠山村，见人说明来意，就有人把龙飞领到白家。姐弟见面悲喜交集。龙飞见了宋育一时惊呆了：“王爷您……”宋育说：“王爷已死，我是宋育。”　　白雪莹背地里对龙飞和宋育说：“我们要回北京去。宋育你要有思想准备，有许多事我们先教你适应适应。对你来说需要适应的地方太多了，我和龙飞慢慢教你。希望能在十天半月之后你对北京这个地方能有较为具体的感受，等到了那里以后就不会手足无措了。”　　龙飞还带来一个消息：雍王赵元份过世后，皇帝一怒将李淑媛遣返娘家。李淑媛羞愧难当，一根麻绳结束了她那可鄙的生命。赵元份?宋育听到这个消息什么都没说，只微微叹了口气。
　　十天后白雪莹觉得对宋育的训练小有成就，可以带他回北京去了。于是在景德二年二月十三中午，白雪莹拿出如意飞龙，与龙飞、宋育三人手拉手，在如意飞龙射出的神光笼罩下，再次穿越时空，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北京。临走时白雪莹对白老太爷和老安人以及兄嫂说：“爹、娘、哥、嫂，今世有缘来相会。今天缘分已尽，咱们来世再见吧。”　　白老太爷、老安人、白贵和荷叶见三人被两道白光笼罩后倒地绝气身亡，便放声大哭起来。哭了一气，想光哭也不是个事儿，得赶快料理后事。众人正打算把白雪莹抬到床上去，只见她忽然睁开了双眼，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老安人见女儿活转来了，忙一把搀住，带着哭腔说：“梨花，你可吓死为娘了！”　　只见起死回生的女儿说道：“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众人一听，人还是那个人，怎么说话的声音完全不同：白雪莹原是细声细语，怎么一下子变成粗门大嗓了。但仔细听听，这不就是梨花的声音吗。原来那个自称白雪莹后来自愿把梨花当成别名的人真的不是自己的女儿，现在这个才是自己亲生骨肉。可是明明是一个身体，怎么就成了两个人了呢？　　只见梨花用怀疑的眼光看看在场的每个人，突然问道：“爹，娘，咱家原来穷得叮当响，怎么住上这么好的房子，你们都穿上了这么好的衣裳呢？”　　白老太爷说：“梨花，那年你离家出走后，我和你娘你哥天天到处找你不着。一年后的一天遇到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姑娘，她自称叫白雪莹。听了咱家的事后很同情，就把你的名字梨花作为别名，认我们老两口为干爹干娘。她很有钱，帮咱们盖了新房，临走又留下许多钱，所以咱家才富了起来。你哥也娶了张大户的女儿荷叶做你的嫂子。这不，孩子乐乐都一生日了。”　　白贵说：“妹妹，这几年你到哪儿去了？”　　白梨花说：“那年我离家出走后，又冷又饿，就死在了荒山野岭上。我的灵魂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呢，只见我的身子被人背走了。你说怪不怪，身上穿的衣裳跟我原来的衣裳完全不一样，是另一种从来没见过的衣裳。我就想跟着去看个究竟。这时突然听见一个声音说：‘梨花，找个山洞躲几年，免得魂魄飘荡无踪。你把你的身子借给人家用几年，你家就会交上好运，到时候人家肯定会把身子还给你。’我听了这话，就在一个山洞里躲了起来。今天一早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让我赶快回家，人家今天中午就把身子还给我。我紧赶慢赶，到家一看，我的身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的魂魄就归了窍。就这样又活过来了。”　　大家听梨花如此这般一说，都大为惊异。
　　正在这时，只见自称赵元份改名宋育的人从地上坐了起来。白贵跑过去把他扶起来，问：“宋育，你也活过来了？”　　宋育说：“是啊，我也活过来了。——我说贵子哥，你们家多咱发了财，穿这么好的衣裳，住这么好的房子？”　　白贵说：“你来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今天还问这个问题？”　　宋育说：“我今天才回来，你怎么说我来了好些日子了呢？”　　白贵说：“这可是见了鬼了，大白天说鬼话。”　　宋育说：“之前我可不就是鬼吗。”　　白贵说：“你好好的，怎么就成了鬼了？”　　宋育说：“大哥，你不知道。那年我得知梨花逃婚离家出走，我就到处找她。谁知一找就是四年。这几年我一边打工一边找，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苦了。前些日子听说雍王因为孤寂投河自尽了，朝廷发了讣告。我想，人家是王爷，因为孤寂都不活了。找不到梨花，怕她也早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就跳蔡河自尽了。灵魂出窍后，见尸体被冲到了河滩上，忽然站了起来。我想，那是我的身子，是谁把我的身子占去了，得跟着看个究竟。这时就听一个声音说：‘你跟着他也可以，到了那里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到二月十三中午你赶到白家，他就把身子还你了。你的梨花在家等着你呢。’所以我就这样活过来了。”　　在场的人听宋育这么一说，更加骇异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净遇见借尸还魂死而复生的怪事？正这样想着，只见龙飞一个弹跳从地上站了起来。　　白贵说：“龙飞，你也活过来了？莫非也是借尸与人死而复生不成？”　　龙飞说：“我不叫龙飞，我叫吴思仁，山东临沂人。四年前我进京投亲准备转年会考，路上被强盗打劫，身上只给我留下一条裤衩。我这个样子怎么有脸见人？只好白天找树林或山洞躲起来，晚上赶路。我又冷又饿，走到宋州城外时就昏死过去了。可是当我的灵魂再想归窍时，尸体却慢慢站了起来，也不是只穿一个裤头，上下都有衣裳，是一种很奇怪的衣裳。我想我的身子被他占去，我怎么办？就想跟着他，设法把身子夺回来。就在这时听见一个声音，是一种若有若无的声音：‘吴思仁，你先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四年后那人就会把身子还给你，而且让你毫不费力地踏上仕途，并成就你和永昌郡主的一段美满姻缘。’我想，这样的好事到哪去找？等四年就等四年吧。今晨又听见那个声音，叫我随着旋风走，我就来到了这里，进屋一看，可不我的身子正躺在地上。我连忙灵魂归窍，又活转过来了。”
　　众人一听，一日三换魂，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既然三个人都是这样，也就见怪不怪。白贵对吴思仁说：“借你身子的人叫龙飞，是鸿胪寺卿，还是永昌郡主的郡马。院子里有他乘坐的豪华车马。你就乘车回京城去吧。到了郡主府，记住，你叫龙飞。”　　吴思仁说：“我不会赶车。”　　白贵说：“有车夫，哪用你自己赶车。”便向门外喊道：“张师傅，郡马急着要回家，请你赶快套车。”　　车夫答应一声，很快套好了车，进屋来搀扶着龙飞?吴思仁坐进车厢里,鞭子一甩出了院门，向汴京方向绝尘而去。　　这里白家忙给梨花和宋育办喜事，不在话下。　　如今再说白雪莹、龙飞、赵元份、宋育借如意飞龙的神光，穿越时空回到二十一世纪的北京。
　　且住！通过前面的交代，我们知道白雪莹和龙飞不是肉身穿越，而是灵魂穿越。赵元份的肉身也已留在了宋代。那么他们魂归北京后上哪里去找四年前的肉身？赵元份的魂魄又将归于何处？还有一说，既是灵魂穿越，何以身上穿的衣服，还有手表、手机、钱包、项链、戒指等实物也都跟了去了，这又当如何解释？请读者莫急，听在下慢慢道来。我们这部书乃是科幻神话传奇小说。所谓科幻，比如对于手机功能及充电器的设想即是。所谓神话，如灵魂穿越、借尸还魂行事以及冥冥中未卜先知的声音即是。至于衣物能跟灵魂同在，是借鉴了《西游记》的笔法：孙悟空魂归地府，能从耳朵眼里拿出金箍棒打鬼，猜枚时灵魂出窍能吃桃子留下桃核，还能把金箍棒变成剃头刀把小道士剃成和尚头即是。下面再说白龙二人的肉身。　　前面我们用了绝大多数的篇幅详述了白龙二人魂游宋朝的传奇故事，这是本书的主要内容。现在我们该补叙白龙魂游大宋期间他们的肉身在北京的情况。　　当时在龙飞的图书签售会的现场，为了买到盼望已久由作者本人签售的《追时髦的人》这部网络热播的书，不夸张地说可谓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挤到前面的人自认为都是幸运儿，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书。可是到了正午时分，正当最前面那位老兄拿着一叠现钞准备一手钱一手货的时候，突然两道刺目的白光闪过后，龙飞和他身边的女士便倒地人事不知了。当场就炸开了锅。图书大厦二楼主管经理立即拨打120，叫来救护车，把二人送到一家最著名的医院，初步诊断为缺血性休克“？”连忙组织输液。可是血液输不进去，可见这疑似诊断之不确。所幸心脏尚有微弱的跳动，这是从心电图上看出来的，连血压计都几乎测不出血压来。最后结论是“植物人”，原因不明。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胫而走。两个单位的负责人来了，龙飞和白雪莹的父母及亲朋好友来了。龙飞家就在北京，至亲三口住在一起。白雪莹的父母都是通州区的退休职工，老两口闻讯后把门一锁便搭车来到北京市区。看见人都这样了，哭也无益，只得强忍悲痛悉心看护。经过两家父母协商，决定请人专门护理这两个可怜的孩子。看护十分尽责，每天坚持给病人擦洗身子，按摩并帮助翻身十数次，以促进血液流通避免发生褥疮现象。说也奇怪，尽管几个月不吃不喝，气色却依然正常，就像睡着了一样。
　　龙飞的女友于兰是对外经贸大学的高材生，正在读文学硕士，眼看再过两个月就毕业了。如果论文写得好，答辩获好评，有希望留校任外国留学生的中文教师。但是龙飞的不幸大大地分了她的心，每天早午晚三次到医院探视，也无心细查资料，结果论文勉强通过，答辩无创意，留校的希望泡了汤。于兰干脆连工作也不找，一天到晚守着这个“活死人”。　　白雪莹也有一个没有确定下来的男朋友，名叫宋育，是书画界小有名气的人物。三十二岁，结过婚，无子女。妻子有了外遇，离了婚。白雪莹刚到出版社工作不久，曾经跟宋育约会商讨出版《宋育行草书法选》一书，一来二去有了交往。白雪莹觉得宋育为人正直坦诚，举止文雅，谈吐不俗，一手行书大有启功先生的神韵，印象颇不错。缺点也有：不苟言谈、性格内向，不活泼。宋育对白雪莹的端庄自是爱慕，对白雪莹的学识很赞赏。在决定出版《宋育行草书法选》的那天晚上，宋育请白雪莹吃饭，若隐若现地表达了对白雪莹的倾慕之情。白雪莹没有当场拒绝他，可也没明确表态。当宋育得知白雪莹成了“植物人”之后，就像于兰一样，守在白雪莹的病床边不走了。然而两个多月过去了，白雪莹还没有苏醒的征兆。宋育却耗尽了精力，魂归那世去了。遗体停放在太平间里，只等家人来认领送火葬场火化了。　　日正午12时整，这天轮流看护的是白龙两家的父亲，龙飞的女友于兰，再就是两位护师了。于兰正盯着龙飞的脸瞅呢，突然发现龙飞睁开了眼睛，看见她就笑了。于兰惊喜异常，冲龙飞的父亲大声说：“伯父，他醒了！”　　“龙飞醒了？”两家老人不约而同地向龙飞望去，可不，龙飞正笑眯眯地望着他们。　　白雪莹的父亲固然为龙家高兴。可他多么希望自己的女儿——“爸！”这不是做梦吧，他分明听见久违了的女儿的声音在呼唤他。他转回身来一看，女儿果真醒过来了，泪水忍不住刷地一下流了出来。　　“爸，我这是在哪儿？“白雪莹问。　　“在医院。你已经整整昏睡了三个月了。”　　怎么，我昏睡了三个月了？白雪莹简直蒙了。我明明穿越时空在宋代过了四年多，怎么会躺在医院里昏睡，而且才只有三个月？　　看到女儿大惑不解的表情，白父就把她和龙飞在签售会上突然昏倒在地，被急救到医院，最后被诊断为“植物人”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不信，你看龙飞也在这里，也才醒过来。”　　白雪莹终于弄明白了。她和龙飞不是肉身穿越时空，而是魂游大宋。她是借了那个名叫白梨花的肉身在宋朝生存的。既然如此，这次穿越回来，赵元份?宋育也应该不是肉身穿越。可是他去哪里寄托自己的灵魂呢？思念至此，白雪莹问她父亲：“爸，宋育来没来？”　　白雪莹的父亲哽咽着说：“他他他等不及你，昨天走了。”　　“走了？”白雪莹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人不在了。”于兰解释说。　　“是不是还在太平间里？”　　于兰点点头。　　“爸，快！咱们快到太平间去看看。”　　白雪莹在她父亲和两位护师陪同下来到太平间。只见宋育早已掀开白布单坐了起来。见一干人进来后，问白雪莹：“雪莹，我这是在哪儿？”　　“太平间。”　　“太平间是什么？”　　“就是停尸房。”　　“我怎么会在停尸房里呢？”　　“别问了。快跟我回家去，以后再详细告诉你。”　　白雪莹的父亲和两位护师都被搞糊涂了。人死了一天多了，竟然又活转来了，而且还是刚刚醒过来的“植物人”白雪莹知道他会活过来。说他失忆了吧，还认得白雪莹；说他没失忆吧，连太平间都不知道是什么了！
　　“奇迹！奇迹！两个不明原因的植物人同时苏醒，死后一天多的人竟然又还阳了！”这两条绝对震撼人心的消息传遍了京师内外。　　龙飞和白雪莹又回本单位上班了。以白雪莹为责编的龙飞的第三部网络小说《爱情时代》在北京奥运会期间出版了。　　八月八日北京奥运会正式开幕。经过一系列激烈角逐，各个运动项目的金银铜牌都各有归属。白雪莹是皓迷，她预计王皓获北京奥运会乒乓球男子单打冠军，马琳亚军。龙飞认为马琳毅力比王皓强，每逢大赛总能夺魁，估计与白雪莹相反。结果龙飞笑到了最后。最让他们失望的是刘翔因为脚伤没能参加110米栏竞赛。　　北京奥运会结束不久，网络上出现了一部科幻神话传奇小说，题为《宋游记》，作者：云程、梨花。　　记得曹雪芹大师在《红楼梦》开篇写道：“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非身临其境如何解得其中之味？人死为鬼已属荒唐；至魂游大宋借尸行事更是无稽，况借尸与人己甘寂寞数年而魂归己窍乎！然赵元傑之至诚，赵元份之至爱，均不得善终，能不催人泪下耶？痴非作者与生俱来，实情之所致也。嗟夫！　　《宋游记》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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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士彦 139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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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随风走的泥土 172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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