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小说一个男生得到一个龙形耳环之后就掉头发很厉害怎么办还有后宫情节

[经历]讲一个自己的梦境,可能和2012有关_直播贴,发现你身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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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业10多年,熟悉这个行业所有品牌操作、内幕!只回答问题,产品、化妆品业内人士职业规划也可以问!别找我帮忙买产.....
我也是刚过来两个多月一切还在逐渐熟悉中现在在莫斯科这边上学大家有什么关于俄罗斯的想知道的可以问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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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本来想在自己的一个帖子顺着就把自己这个可能和2012有关的梦给说了,可惜帖子被封了,只好重新开个帖讲了。有缘人愿意看就看了。    这个梦大概是几年前做的,最近突然想了起来,可能是需要share的时候了。    梦境中我在大街上游转,看到很多人在围观,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于是也凑过去看,原来是些宣教的,大致于讲一些大家应该平和处世,行善积德,只要虔诚于他们所宣讲的信仰,就可以去往天堂或者极乐世界。    很多人被说服了,所谓趋之若鹜。那些宣教的看上去的确非常善良,很有亲和力,娓娓道来的感觉让人很舒服,而且偶显神通,表明他们的确不凡,但我却发现他们的元神并不是人类,而是异生物。    于是我就直接说他们并不是人类,他们的宣教可能有问题,然而我的怀疑遭到了信众的群起而攻之。没有人相信我所说的。无奈中我离开了人群,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变成异类者的信徒,我感到一种强烈的威胁正在逼近。    梦境切换,异生物(外星人or异族)来袭,一场惊心动魄的人类保卫战被迫开始,我也只能拿起武器跟着上了战场,从单纯的角度,异生物的武力并不强大,然而人类面对异生物的进攻却迅速失去了战斗力,我们的队伍节节败退,大量的人在一天天的死亡,很多的士兵补充上来,然而等待他们还是死亡。据说是异生物散布了一种让人迅速丧失战斗力的病毒。    我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活着回来了,于是残留的人类开始反省,为什么这种病毒对我没有效果。我们经过分析,恍然大悟,这种病毒是要和人类的宗教信仰相结合才能发挥效果的。很多年前,这种异生物就开始伪装成人类向人类传播所谓的宗教信仰,这种宗教信仰本身就是病毒的另一半,当和病毒的另一半结合时,人类就失去了战斗力,成了任由异生物宰杀的无力反抗者。而我之所以能够幸存,是因为我对各种宗教信仰的强烈质疑,我的体内并没有病毒的另一半。所以异生物的病毒对我就没有了效果。    虽然我们明白了这一点,但残存的人类内心深处已经种下了对异生物所传宗教的信仰,也就是说病毒的一半已经植入体内。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接触病毒的另一半。    于是我领着大家躲进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堡垒,将所有的门窗封闭,与异生物物理隔绝。我突然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这里有这个堡垒。这时我们面临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大家需要吃喝,怎么办?于是我们开始对这个堡垒内部四处查看,看有没有吃的。奇怪的是此刻我又神奇地发现了一个地洞,我们进入了地洞,发现里面储藏了大量的粮食和水。此刻我才恍然大悟,这个堡垒及这个地洞其实我是在当年无法阻止人类信仰宗教而为自己提前准备的。所以我能找到这个最后的堡垒和暗藏的地洞。    几天过后,异生物的另一半病毒可能因为长期无法与人类的体内病毒相结合,大面积的死亡。残留的人类彻底放弃了对异生物宗教的信仰,从而产生了足够免疫力。异生物因此失去了与人类作战的优势,我们冲出了堡垒,赶走了异生物,开始重建家园。    在走出最后的堡垒的那一刻,看到满目疮痍、山河破碎的景象,突然感到心酸,人类宁愿去信仰异于自己的外生物化身的神佛上帝,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最终在外生物来袭时不堪一击。人类会因为这次惨痛的教训而觉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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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讲一个自己的梦境,可能和2012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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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一年级
我离她略略远些,语气恭谨地回道:“小主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小主日后是服侍皇上的人,奴兮怎么能担当起‘小姐’之名呢。小主貌美如花,奴兮想即便没有外人左右,小主也必然会脱颖而出,受圣上恩泽。”
  她听了我敷衍的话脸上有些失望,但是听到后面的几句话才稍有宽慰。
  皎月咳了咳,对挽霞说道:“奴兮小姐也是自有难处的,我们不要为难她了。就是今日奴兮小姐替我们解围,也可以看出是热心肠之人,妹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说完,笑着对我说,“以后还望奴兮小姐多多提携。”
  我点头回礼,心中暗叹此女子真是长了一张巧嘴。
  我指着远处那群赏桃花小主中落在最后,身着花白色绣梨花雅致长纱裙、肩披淡黄帛的女子问:“那是哪家的小主?”
  我注意到刚才吵架时,只有她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既不附和也不劝架,一副置身事外事不关己的模样,重要的是那些高傲的小主却并不排斥她甚至是对她有些敬畏。她那句提议也说得极是时候。
  我曾偷偷地观察她,发现她的容貌娇艳美丽,身段高雅端庄,一举一动都显得极有涵养。
  皎月顺着我的指向看去,“啊”了一声,回答说:“奴兮小姐说的是国子祭酒家的小姐呀……”
  我在通往凤仪宫的长廊上,迎面看见姊和一名女子挽着手有说有笑着走来。
  我们彼此都微微一愣。
  姊旁边的女子正是那天穿紫衣的小主,再看她腕上戴着的龙凤镯,我心知她便是善善所说的那个表姊了。
  我后来打听了她的身世,她是上府折冲都尉(正四品)家的嫡小姐,闺名叫扶柳。
  扶柳的长相不可谓不漂亮。她又极会穿衣打扮,掩饰了下肢略略短小的不足而把自己身上的其他的优点更加彰显出来。这也是为什么即便在美女如云的小主中,她依然能夺目出众的原因。
  我于礼先唤了一声姊。
  姊淡淡地应了一声。
  扶柳笑着冲姊说:“这就是你那个庶出的妹妹吗?”
  姊点了点头,“她是爹爹的二房夫人生的。”
  扶柳笑得妩媚:“哦?那也算是我的妹妹了。那日,我还以为她是新进宫的秀女呢。”
  姊好奇地问:“你以前见过奴兮了?”
  扶柳嗯了一声,依然笑着说:“贵妹的心肠实在是好得不得了呢。那日,挺身而出为一位同是庶出的小主打抱不平。其实我也不是小气量之人,那日本来也就没打算计较什么……贵妹便冲出来了……不过我看到贵妹的行为,倒让我想起了一个成语,嗯,叫什么来的……”
  姊掩嘴浅笑:“表姊可是想说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扶柳叫了一声,与姊相视而笑:“正是!嗯,同病相怜……”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我在一旁冷笑,莫非真以为仗着太后的一对儿龙凤镯子,便以为可以在宫中横行吗?什么话都可以说得出口?
  这种小人竟是吃不起尊敬的。
  即使你不去得罪她,她反而偏偏要主动来招惹你。
  我只是微微一笑,说:“小主说得不错。因为我总是被人欺负,所以那日看到挽霞小主她们的情况就不免激动失礼些。”
  扶柳挑眉:“哎呀,你这样的脾气可不好。你这样的身份总要隐忍些,否则若是得罪了身份高贵的人,可是要吃大亏的……”
  我恭谨地回答道:“多谢小主关心。不过那样的情况可能不会出现了。”
  扶柳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欺负我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扶柳明显一惊:“不在了?什么叫不在了?”
  我轻描淡写地说:“就是不可能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凭什么,你能说出那么自大的话呢?”扶柳不屑地一笑。
  我笑:“谁让我是庶出呢?谁让我有个好娘亲呢?”
  扶柳想必也听说了皇上和我娘亲的事,她的脸色微微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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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语气变得有些冷了:“最后只能说那些人太不知天高地厚,小主你说呢?”
  扶柳没有说话。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对姊说:“小主即便是小主却是服侍皇上的女人,姊不会连这点尊卑都分不清吧?以后还是不要公然叫‘表姊’的好。太后一向重礼,姊这么做恐怕不能向太后讨喜吧?”
  姊的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松开了扶柳的手。
  我得意地一笑,向扶柳略略欠身,款款离开。
  我来到皇后的凤仪宫时,看见已经有两名女子端坐在椅子上喝茶了。
  其中一名是见过的,便是那位国子祭酒家的小姐戚氏。
  今天,她穿了一件淡绿色绣青竹纹的衣裳,梳着雅致整齐的斜云髻,插着质地很好的一支白玉簪子,小巧的耳垂上坠有一对儿皎皎的珍珠耳环,给人一种清新雅致的感觉。
  那么另一位,一定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姐秦氏了。
  秦氏穿着通体白纱衣,袖子和衣角末端绣着几只翩翩飞舞的紫蓝色蝴蝶。她头上只随意插了一支古色的木簪,却并不显寒酸反而衬得极有情趣。她通常都是略低着头微微蹙眉的模样,眼波盈盈,显示出了一种苍白凄楚之美,极易惹人怜爱。
  我们坐下说话时,她们的话都不多,大多数都是皇后问什么便认真地作答几句。
  可是给我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在我看来,秦氏不语是因为她生性内向羞涩,无话可说;而戚氏肚有经纶、满腹城府,却善于内敛自律,不愿多答。
  向皇后告辞出来时,戚氏竟险些晕倒在地。
  我眼明手快,上前扶住了她。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语气虚弱地说:“谢谢奴兮小姐了。”
  皇后从上面走下来,要宣太医。
  戚氏婉拒道:“怎么敢劳师动众……不过是这几日刚进宫还不大习惯,睡眠不实罢了……回去歇歇便好了。”
  这样的事情倒也时有发生,皇后最后也没有再坚持,只是临走时送了戚氏一支人参,百般叮嘱方才让她离去。
  一个月,小主们经过宫中年长资深的姑姑们教习后,便可以正式侍寝了。
  小主们皆有了美人、才人等封号,于是从秀房中搬离出来,分别被安排到各宫中。
  我以为第一个侍寝的一定是那才貌家世皆数一数二的戚氏。
  可是没想到竟是扶柳。
  我虽知道她一定会早些受到皇上的召见,只是万万没想到会是第一个。
  原因是戚氏病了,据太医说她的身体孱弱以致不能承恩,于是敬事房暂时把她的名字勾掉了,每日的银盘上也不会放她的绿牌子。
  第二天,扶柳被封为柳婕妤,皇上一时恩宠无比。
  柳婕妤的优势在于她很会伪装自己,懂得如何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示出来,她也许不是最聪明的也并没有多少天赋,但是她善于讨巧卖乖赢得男人的欢心。
  有一阵子,皇上迷上了水墨丹青,柳婕妤便下了苦心学习,虽然只是略懂些皮毛,但是她摆出的这种姿态着实让皇上喜爱了一番。
  得了势的柳婕妤一方面加紧讨好太后,另一方面便是压制下面的小主。
  她虽日后必不与我相善,但是现在却是没有气力和时间对付我的。
  她最先压制的是那位中书舍人家的小姐。
  那小主真可谓是一名让人惊为天人的貌美女子,是柳婕妤远远不及的。
  若不是自动请愿去匈奴,连王昭君那样沉鱼落雁的女子尚且要在掖庭静默一生,一位新受宠的妃子想要埋没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主又有何难呢?
  其实手法也很简单。
  不过是对敬事房的太监恩威并施,在银盘上绿牌子的顺序上做了手脚。
  那么多牌子总是有几个放在孤僻的地方不容易引人注意的,例如第一二位,例如倒数三四位。有时候,更甚的是干脆以各种理由压下了她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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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再把她赶到离皇上寝宫最远的宫殿去,那么那位小主真的可能是永无天日了。
  皇上习惯性挑中间靠前的牌子,柳婕妤好像也发现了这一点,便把一些依附于她姿色不及她的小主们的牌子安排在那里。
  对于这样的事,皇后怎么会不明了呢,但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因为她也不希望那些娇艳如花的小主们引起皇上的注意,打乱了她好不容易维持的后宫秩序。
  可她也不可能任由柳婕妤骄纵独宠,戚氏无法承宠,她便安排了秦氏在皇帝身边服侍。
  皇上很偏爱楚楚动人的秦氏,这由封号上便能看出来。
  虽然柳婕妤与秦氏家世相当,但是秦氏却被封为莞充媛,位列九嫔比柳婕妤要高上一级。
  无奈莞充媛愚笨,不懂周旋心计,有时候也不免吃亏于柳婕妤,所以大体来说两人势力相当。
  如此我不免为那个戚氏惋惜了,若不是身体孱弱,以她的家世,以她的美貌聪慧,定会深受皇帝青睐,且远非莞充媛、柳婕妤所能及的。
  我担心莞充媛终非柳婕妤的对手,也许终有一天皇上会厌倦了她娇柔的样子。
  但是扶持谁呢?中书舍人家的小姐是万万不能考虑的,只因皇后和丽修媛似乎都对她有所戒备忌惮,我也不能碰触这个霉头。其他小主容貌才智皆高于柳婕妤的,也不过寥寥可数……
  我斜靠在矮几上正冥思苦想着,婷仪进来说:“小姐,外面有个叫挽霞的才人要见您呢。”
  我挑眉,哦?她来做什么呢?
  “让她进来吧。”我起身整理好刚才坐乱的衣袍。
  挽霞略带拘谨地走了进来,我大大方方地与她打招呼,她小心地回了。
  她坐下环视四周,倒吸了一口气,样子越发小心谨慎了。
  婷仪麻利地端上了茶和水果、点心,挽霞起身忙不迭地向婷仪点头感谢。
  婷仪见了她的样子,走时低头哧哧地笑了。
  我见了连连摇头,挽霞再不济也是个主子呢,婷仪只是个奴才却敢嘲笑于她,不过是仗着我的权势罢了。
  不过我略略一想,自己不也是仰仗着皇上的宠爱才能在这宫中这般得意吗?看来人都是一样的呀。
  我微笑着问:“才人到我这儿有何贵干呢?”
  挽霞红了脸,小声地说道:“上次多亏奴兮小姐解围……所以特意绣了几个荷包送给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奴兮小姐若不嫌弃……”说着从怀里掏出几个颜色各异的荷包。
  我走到她面前接了过去,做工精细倒也是上品。
  我冲她笑了笑,说:“我很喜欢呢。谢谢你。”
  她松了一口气,也冲我甜甜地笑了。
  此后,挽霞便常常以各种借口到我的小雅斋来。
  我又怎么不知道她的心思呢,只因皇上常常到小雅斋来,她这么做也无非是抱着能在这里一遇皇上的愿望罢了。
  她长得也很吸引人,获得皇上的恩宠也并非不可能。但是她却不是那种能维持长久宠爱的女人,最起码她的实力是万万不能和柳婕妤相对抗的,我更加没兴趣帮她,所以我也只当做不懂她的心思,看她每日傻傻地到我这儿等皇上了。
  看到她却让我想到那名叫皎月的小主。
  我曾私下托人打听过她的家世:她的父亲谏议大夫刚正不阿、敢言直谏,皇上虽有时恼怒于他,但言语间却流露出赞赏之意。她虽庶出,但是她的娘亲却是最受宠爱的小妾,她也是谏议大夫十分疼爱的孩子,自幼她父亲便请了许多老师教习她琴棋书画。她的娘亲身出官妓,那么她想必也是略懂歌舞风情的。
  那天,我看见挽霞身着一袭带有墨竹图案的白衣,十分漂亮。最新颖的是那竹子不是绣的反而是直接拿墨汁画上去的,显得越发的新奇。
  我颇有兴趣地问:“这竹子是你画上去的吗?很好看呢。”
  挽霞回答说:“不是……是托皎……是托朋友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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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竟存了这样的小心思,是怕被别人抢了风头吧。
  我装作无意地说:“我记得那时还有个叫皎月的小主,她现在可好?”
  挽霞有些紧张,回答说:“也是被封了才人的,现在和我住一个宫呢。”
  我点了点头,说:“总是才人来拜访我,于理我怎么也要回访的。”
  挽霞有些局促,说:“只怕我那儿简陋……”
  我笑了笑:“才人过谦了。”
  次日早上,我携了几份精致实用的小礼拜访浣清宫。
  与挽霞寒暄了好些时候,我便找借口到皎月住所去了。
  只见她穿着淡粉色的裙袍,上面的花纹是用彩墨画上的梅花。
  我暗暗赞叹,若是想要在丝绸上作画,委实需要一定的笔力,何况画得如此形象逼真呢。
  我问:“才人懂作画?”
  皎月知道我指的是她衣袍上的花纹,回答说:“并不精通的。只是闲着打发时间罢了,让奴兮小姐见笑了。”
  我掩扇而笑,说:“皎月才人真是谦虚呢。不过我着实喜欢,不知道皎月才人能不能也为我画一件?”
  皎月回答说:“承蒙奴兮小姐看得起。只怕画得不好……”
  “才人说哪儿的话。那么便这么定了,我这就叫宫人把我的袍子送过来。”
  不一会儿,形单捧着我的衣服过来了。
  皎月问我需要什么图案。
  我说想要杏花蝴蝶的图案。
  皎月略有为难地说:“那恐怕要花费一些时间了。”
  我问明天早上可否画完。
  皎月说可以。
  我向她道了谢,临走时嘱托说:“那就麻烦才人亲自去送一趟了。我那儿有几幅大家的水墨画,很想与才人一起欣赏呢。”
  我用清晨的露水,亲手给皇上泡了一杯金盏花茶端到皇上面前。
  皇上端起轻轻地啜了一小口,微微地闭上了眼睛,良久睁开眼,赞叹道:“好茶。口齿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我轻轻抿嘴一笑:“皇上过奖了。”
  皇上笑着说:“朕听朱公公说你这儿新制了一种好茶,大早上便赶过来,果然不虚此行。”
  我装作天真地说道:“听闻柳婕妤情趣高雅,宫中交口称赞,想必对茶艺也是极精通的。皇上可以叫她泡茶给您喝呀。”
  皇上哑然失笑,又品了一口茶,说:“她哪懂什么茶艺。每次我去那儿上的不过都是些碧螺春、玉观音什么普通的茶罢了。”
  这时花溅泪走进来,向皇上和我先后躬身禀道:“浣清宫的才人来找小姐了。”
  我装作为难地说:“哎呀,不巧圣驾在此……”
  皇上好奇地问:“你与新进宫的秀女有来往?”
  我回答说:“并不曾有多少交往的。只是那才人画得一手好丹青,更甚者能在衣服上作画呢。我见那样的衣服十分别致新颖,便央求她给我的一套衣服上画了一幅。”
  皇上来了兴趣,挑了挑眉:“哦?在衣服上作画?”
  “是。”我点了点头。
  皇上浅笑,说:“让那才人进来吧,让朕看看她是如何在衣服上作画的。”
  我心中暗暗高兴,脸上却是庄重的表情,吩咐花溅泪说:“你快去把才人请进来吧。”
  花溅泪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白纱帘被掀开了。
  映入眼前的却是一副娇小玲珑的身体。
  那人在皇上面前恭谨地一拜,用甜美的声音奏道:“浣清宫才人挽霞拜见陛下。”
  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是挽霞,不应该是皎月吗?
  皇上转头问我:“她便是那个会在衣服上作画的女子?”
  还不待我回答,挽霞便抢先说:“她今早身子有些不舒服,便由臣妾代她来送衣服了。”
  皇上点了点头,然后眯起眼睛审视起眼前娇小可爱的女子。
  今日,挽霞穿了件水红色的唐裙,披着同色长长的丝帛;浓密的发丝挽成一个螺髻,插以银质团花步摇;脸上画着精致的桃花妆,朱唇上的一点樱桃红显得娇艳欲滴;她的脸颊上蒙上了两层淡淡的红晕,看起来愈加娇媚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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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暗中叹了一口气,挽霞你真的就那么想获得恩宠吗?
  但是事已至此,我除了帮她还能怎么做呢?
  她并不是个心地很坏的女子,只是她那份想要争宠承恩的心思竟然这般固执强烈……我又能责备她什么呢……她只是满足了自己的愿望而已。
  我笑着对皇上说:“挽霞才人的荷包做得极好。她前几日送我的几个,我现在还珍藏着呢……皇上不若也叫才人给您做一个……”
  皇上兴致勃勃地笑着问挽霞:“是吗?”
  挽霞红了脸,小声地回答说:“如果陛下不嫌弃,臣妾给您做一千个一万个也愿意……”
  皇上听了她这略带冒失的话,非但不以为忤反而开心地笑起来,拊掌连声说好。
  是夜,皇上掀了挽霞的牌子。
  我问皎月:“你为什么不去?”
  皎月不语。
  我继续追问道:“其实你猜到了,到了那儿会发生什么事,是不是?”
  皎月淡淡地回道:“是,是我叫挽霞代我去的。”
  听了她的话,我涌上了一股怒气:“挽霞她根本不可能获得皇上长久的宠爱!况且以她的才智根本不足以对付后宫那些满腹城府的妃嫔!你这样根本就是在害她,你知不知道……”
  皎月突然抬起头直视着我,说:“奴兮小姐在宫中过着无忧的人上人生活,又怎么能体会我们这些人的苦处呢……受皇上的宠幸是这后宫每一名女子的梦想,哪怕短暂到只有一分一秒……我们也会不惜一切抓住这个短暂的梦。无论如何,总比在这暗无天日的后宫被冷落一生,甚至连自己的夫君都不曾见过一眼来得好吧……”
  我被她的话一震,良久说不出话来。
  “那么……既然这样想,你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
  皎月摇了摇头:“挽霞其实不坏,她也是可怜人哪……她的家里都指望着她能出人头地借此攀龙附凤……前些日子,她的家人来信,我看都把她逼哭了……”
  “可是……”毕竟这种宠爱不过昙花一现的呀。
  皎月笑了笑:“事在人为啊。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的不是吗?说不定挽霞能怀上皇子,待她的儿子长大被封为亲王,她以后不也就有了依靠吗……”
  她又说出来一句让我吃惊的话。
  的确,事在人为,以后发生什么事谁都不敢保证……
  我就这样判断挽霞不能长宠也不免武断。
  “那么你也不想被冷落一生对吗?”我认真地问她。
  皎月微微一笑:“这个自然。”
  挽霞被封为恬美人一个月后,皎月有宠。因皇上对她父亲的格外看重,破格提拔为皎婕妤,入住莞充媛的蝶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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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与权禹王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那道英气勃勃的浓眉。
  尽管他的脸长得不及权禹王般精致,却另有粗犷豪爽之美。
  (奴兮)
  有了牵制柳婕妤的力量,我的心才稍稍安稳下来。
  有一天,我经过月桂宫,无意中看见大门敞开着,庭院不远处的小亭子中有一抹天蓝色身影。
  一阵风儿吹来,吹落了亭中石案上的纸张,有几张竟飞落到门槛前后。
  我上前拾起,雪白的宣纸上写有几行流畅娟秀的小字。
  我定睛一看,正是李白的《长干行》: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
  五月不可触,猿鸣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再拾起其他的几张,写得也都是这首诗。
  这时,亭中的女子走过来捡纸,我们抬头一看,彼此都略有一惊。
  原来是被封为茗婕妤的戚氏。
  茗婕妤一直无宠,因为她总是拖着一副病恹恹的身体。刚开始,众人还颇为关心常常看望劝慰她,皇后也请了许多太医为她诊治,怎奈她依然反反复复的不见好,时间长了,大家倒也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她的门庭也渐渐冷落起来。
  我看着眼前茗婕妤姣好的面容,又是一阵感慨,这样的美貌不伴君侧真是可惜了。
  何况她的家世那样好,得天独厚。
  茗婕妤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笑着寒暄道:“这不是奴兮小姐吗?”
  我向她一拜,说:“刚才正巧路过。”
  然后,我瞥见她手里拿着的几张宣纸上写的也是那首《长干行》,便好奇地问:“婕妤也喜欢李白的诗吗?”
  茗婕妤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是极喜欢的,尤其是这首《长干行》。”
  我来了兴致,高兴地说:“是吗?我也是爱极了他的诗赋的。”
  茗婕妤好像也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那奴兮小姐最喜欢青莲居士的哪首诗呢?”
  我想了想回答说:“我最欣赏的莫过于《将进酒》了。笔酣墨饱,情极悲愤而又狂放,语极豪纵而又沉着……读起来痛快淋漓,使人心中涌起万丈豪情……”
  茗婕妤好像也被我的激昂感染了情绪,轻声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真真好诗,难怪世人赞其诗曰,‘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我深以为许,点了点头。
  茗婕妤说:“我好像和小姐很有缘分呢。如若不弃,不妨到里面喝杯茶吧。”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姿态优雅大方。
  我也没有客气,笑着说:“那就叨扰了。”
  从房间的装饰来看,便知茗婕妤是一位很有品位深谙情趣的女子,她的举止仪态处处显示大家闺秀风范,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出高贵典雅的气质,不由得让人赞叹。
  我们坐下说话,无论是论诗品画,引经据典皆相谈甚欢,彼此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茗婕妤闺名唤作“静梳”,今年也不过二八年纪,只比我大了两岁。
  临走时,她送了我一本唐朝珍藏版的《李太白诗集》。
  过了几天,我又回送了她一张李白真迹字墨。
  就这样,我和茗婕妤的交往多了起来,我们常常一起作诗弹琴,一整天待在一起也不知疲倦。
高中一年级
我竟有了生平的第一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
  我与巫朗哈穆王子真正熟稔,是在我向他学骑马之后。
  那段时间,京城里的贵族小姐们开始流行穿着特制的飒爽女猎装骑马打猎。
  我看着十二皇子骑着高头骏马威风凛凛地在猎场驰骋,早已羡慕多时,这样的好机会我当然也不会错过。
  我央求十二皇子教我骑马打猎,没想到他一脸坏笑地说:“女孩子家骑马太危险,前些日子就听说乌姬从马背上摔下来,手臂上划破了一个口子还险些落下疤痕。奴兮,你若是想骑马我带着你便是了。”说着从马上向我伸出手来。
  我脸一红,呸了一声,说:“我才不想和你共乘一骑呢。”
  十二皇子的笑意更浓,故意皱眉道:“那就没办法了呀。”
  我不服气,说:“你不教我,我也能学会的。”
  十二皇子挑眉,明显不相信的样子。
  “打赌。”我说。
  “赌什么呢?”
  我想了想:“输的人要学小狗叫。”
  十二皇子露出为难的表情,毕竟他已经行过元服礼算是大人了。
  “你怕输了?”我故意这么说。
  十二皇子咬了咬牙,同意了。
  “不过奴兮我可不让你学小狗叫。”
  “那你要我做什么呢?”我好奇地问。
  十二皇子神秘地一笑:“我赢了再说。”
  我思来想去,只好去找巫朗哈穆。
  他是在草原上长大的人,骑术一定很高。
  他刚开始不答应,说:“我凭什么要帮你呢?”
  我说:“帮助我,你自然也有好处的。你外出的时间,我可以和侍卫们说延长些,当然也包括不用他们看护。”
  纵然这个条件是不公平的,他也有些心动,因为我知道他现在最缺少的就是自由。
  为了自由,他终于答应下来。
  我们先到养马阁去选马,他为我挑选了一匹白色的小母马。
  我见了十分欢喜,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它的皮毛。
  巫朗哈穆笑着说:“你们女子骑马也不过是玩玩罢了,只看外表。其实称得上好马的只有那边的才算……”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边的几匹高头大马正嘶声长叫,看起来有些怕人。
  我壮起胆子说:“那么我便要那边的马……”
  他摆了摆手:“你刚开始学骑马总要挑温驯的才好。”
  我说:“它们若不听话,可以驯服它们。唐太宗曾有一匹烈马,武则天就这样驯服它,她说:‘要治这匹马,只需给我三样工具:一条鞭子,一个锤子,一把匕首。我先用鞭子抽它,不服便用锤子打它,再不服就一刀把它杀了。’”
  巫朗哈穆先是一愣,继而说:“傻瓜,怎么能这样想呢。马也是通人性的,你待它好它自然就会报答你。马是有尊严的生灵,若是像你所说,它不仅不会屈服你,最后你可能什么也得不到……当然人也是这样。”
  我愣愣地听着他的话,他伸出大手抚了抚我的头,笑着说:“走吧,我们去试试你的马。”
  他叫我踩着马镫把我扶上了马,自己竟然也一个翻身坐到我后面了。
  我惊叫一声,问:“你怎么也上来了?”
  他也吃惊地说:“否则我怎么教你啊。”
  他也不顾我的反对,将缰绳拉到我手上,自己朝马肚子踢了一下,马儿就奔跑起来。
  骑马的感觉真是很惬意啊。
  我从马背上看猎场,感觉视野更加宽阔,有清爽的风儿不断从我身边掠过。
  我正沉浸在美好的意境之中,突然耳边有不满的声音传来:“喂,你听没听我说话啊?”
  他的话一下子把我拉回了现实。
  “啊?你说什么?”我回头问他。
  我猛然一回头,我们的脸相距不过咫尺。
  我们都惊住了。
  他盯住我的眼睛,口中喃喃道:“你的眼睛会闪出银色的光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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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我并未听得清晰,便又问了一句。
  他一愣,别开了脸,语气又变得凶了:“我说让你抓好缰绳。一会儿掉下来我可不管你。”
  我听了只有乖乖地抓住缰绳,一心一意地按着他的教导操作起来。
  过了几天,我开始可以蹩脚地自己骑马了。
  平心而论,巫朗哈穆算是一个好老师,我没想到他竟出乎意料地耐心教我。
  我终于不用和他同乘一骑了。说实话,他每次坐在我后面,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皮毛味道,总是让我感觉有些异样。
  这天下午,他打了一只野鸡。
  我说:“上次跟你说过了,春天是不能打猎的呀。”
  他一边利落地拔下鸡毛,一边说:“就因为春天不能打猎所以猎场才没有人,没有人看见的事就当是没发生的事吧。”
  我有些无奈,翻身从马上下来,走到他面前,看着地上的一堆五颜六色的鸡毛问道:“你要做什么呀?”
  他一边收拾一边回答说:“烤鸡吃啊。”
  不一会儿,他生上了火,将那只拔得干干净净的野鸡架在上面烤。
  我在离他很远的火堆旁坐下,我缩着身子看着眼前跳动的火苗,他不时翻着被火烤黄的野鸡,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与权禹王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那道英气勃勃的浓眉。
  尽管他的脸长得不及权禹王般精致,却另有粗犷豪爽之美。
  我想权禹王了。
  我喜欢他身上那股奇楠香的味道,像是蜂蜜般甜甜地溢满心头。
  先前不觉得什么,可是越是将近夏天,越是觉得时间愈发的难熬。
  我正这样想着,一股浓浓的香味飘了过来。
  我抬头一看,巫朗哈穆已经熄了火,将烤好的野鸡拿了下来。
  他把烤得有些发黑的野鸡凑到鼻前,赞叹着说:“真香!若是带些油来就更好了。”
  他瞄了我一眼,把鸡腿撕了下来,递到我面前。然后又走回去坐下来自顾自地吃起来。
  我犹豫地看着那有些发黑的鸡腿,样子虽然难看,但是确实又散发出香味。
  我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小口,在嘴里慢慢咀嚼,的确不同凡响,与平常吃的那些膳食相比,另有一番味道。
  我咽下一口,小声说:“好吃。”
  他抬头看我,笑着说:“你是一个诚实的人,比那些惺惺作态的小姐们好。”末了他加了一句,“很可爱。”
  我微红了脸,低头不语,一小口一小口地咬鸡腿。
  待我们吃完了,他拍了拍手,说:“我们再转一圈就回去吧。”
  我回答说:“好。”
  他看了我一眼,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我诧异地问他笑什么。
  他连连摆手说没什么,我们上马吧。
  我蹬上了马,总是感觉不对劲,再一看,他又在看着我笑了。
  我有些恼怒,问他到底在笑什么。
  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狡辩说:“你们这儿不是有首诗,说什么男子看到美人就心悦,我一悦就笑啦。”
  我又气又恼,索性转过头不理他了。
  骑完一圈,我下马正要和他告辞,他却拉着我到了水边,冲我笑:“你看看这水里有好玩的东西呢。”
  我好奇地俯下身去,看向平静的水面。
  水面上映着的是我的影子,可是却怎么看也不协调,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脸上多了两道小胡子!
  我呀了一声,慌忙从袖子中抽出绣帕使劲地往脸上擦。
  他在旁边笑着说:“好啦,已经擦掉了,再擦脸就肿了……”
  我对他怒目而视。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他挑了挑眉,说:“现在也不晚哪,反正这个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看见过。”
  我看着他那副无赖的样子,虽恼怒却无话可说。
  突然旁边的树林里有奇怪的声音传来,我好奇地说:“王子,那边好像有人。我们去看看。”说着我转身向那方向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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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朗哈穆从后面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低声说:“别去。是野合。”
  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巫朗哈穆又邪又魅的低声在我耳边说:“你不懂吗?就是……”
  不待他说完,我猛然想起了什么,脸上也腾地红了。
  我掩住耳朵,大声说:“我不听我不听。”
  巫朗哈穆又直起身子,笑得很得意。
  他转身:“我们走吧。可不要打扰了别人的好事。”
  我曾看见巫朗哈穆读《孙子兵法》,读得专心致志,连我走到他跟前也没有发现。
  于是,我从草地上拔了一把草,纷纷扬扬地撒在他的书上。
  他诧异地抬头,发现是我,冲我笑了笑。
  “今天不能陪你练马了。我的腿受伤了。”
  “哦?怎么受伤了呢?”我好奇地问,也带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他叹了口气,合上书说:“你们这儿的女人,麻烦。”
  我轻笑,说:“你说的一定不是我。”
  他也笑了笑:“好自信的口气。的确,不是你。你应该用棘手来形容吧。”
  我也没接他的话,只是找了块儿干净的草地坐下,问:“你也看《孙子兵法》?”
  “你们汉人的繁文缛节令人讨厌,不过这部兵法却值得一看。”
  我偏着头认真地问他:“你想当可汗?”
  他明显没有料到我会这样直白地问这个问题,先是一愣,然后严肃地点了点头:“是,我想当未来的回纥可汗。”
  他又继续说道:“我会成为回纥最英明的可汗。我要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国家……我不会像父王那样轻信小人,每日只知道与女人享乐……我要励精图治,让我的子民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我看着眼前紧握拳头、慷慨激昂诉说自己理想的男子,暗暗地生出一些敬佩来。
  但是,我也有一些怜悯他了,他现在毕竟身在千里之外呀……
  听说,回纥可汗很喜欢他宠姬生的小儿子……
  我轻声说:“那么,你就好好加油吧。”
  他吹了一声口哨,调侃道:“哎呀呀,这是从奴兮大小姐口中说出来的吗?”
  我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你真没正经。”
  他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奴兮小姐的话,我记在心里了。谢谢你。”
  我被他看得有些窘,忙着起身:“我要走了。”
  在我已经走了很多步后,他大声地喊道:“奴兮,你是个好女人。你要是再温柔点,我就娶你!”
  我站住,回头瞪了他一眼。
  他没有一丝羞愧,反而呵呵地笑了。
  我来到月桂宫看茗婕妤时,正碰上她的贴身侍女玲珑端着喝完的药碗出来。
  她看见我向我屈膝请安,我略略点了点头。
  我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叫回了她。
  看着药碗里残存的薄薄一层棕黑色药汁,我端起药碗,放在鼻前闻了闻。
  我神色一敛,眯起眼睛盯着玲珑问:“这是你家主子喝过的?”
  玲珑毕恭毕敬地轻声回答:“是。是主子刚刚喝完的。”
  末了,玲珑有些紧张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我若无其事地把碗安安稳稳地放回托盘,淡淡地说:“有没有问题是你们这些下人应该为主子操心的吧,我懂什么。只是觉得味道偏苦,应该加些蜂蜜才是。”
  玲珑乖巧地点了点头,回答说:“奴婢记下了。”
  “你去做事吧。”
  她又向我行了个礼,方才离去。
  我推门而入,看见茗婕妤正懒懒地斜靠在矮几上吃着蜜饯。
  她见了我便又立刻端正了身子,笑着说:“哎呀,没想到如此失仪的事被你看见了。”
  我笑着坐到她身边,自己先摆出了一个随意的姿态,说:“对我何必如此见外呢,你尽管靠着吧。”
  听了我的话她复又放松下来,靠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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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细观察她的脸色,问道:“身体可好些了?”
  她的脸有些黯然,叹了口气,说:“还不是老样子。”
  我一副玩笑的口气说:“这药,不喝也罢。说不定最后反而好了呢。”
  聪明的茗婕妤一下子从我的话中听出了什么,她吃惊地说:“你是说……”
  旋即,她又摇了摇头:“不可能……为我诊治的太医周大人虽然尚年轻,但是人品端正决不会做出这等卑劣事来。他怎么可能害我呢?”
  我暗暗点头,她口中所说的周仲道周大人在宫中的确口碑甚好。我曾不着痕迹地试探过他几番,这人倒真有几分傲骨。
  “那么是不是在煎药时做了手脚?”我问。
  茗婕妤回答说:“我也曾考虑过这一点,所以特意把此事交给玲珑负责的。”
  “婕妤怎么就那么相信玲珑就不会是做手脚的人呢?”
  茗婕妤又摇了摇头:“玲珑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她自小就服侍我,不会背叛我的。”
  我笑了笑:“婕妤这时怎么也糊涂了?宫中变数太多,谁能保证她就能始终如一呢?婕妤还是小心点好。”
  只因宫中知道我会药理的人甚少,所以我也不便和她深说。她如此聪慧,想必以后会多加防范。
  她深思般点了点头,继而又佯怒地说道:“刚刚你还说我见外,你口口声声叫我‘婕妤’不正是大大的见外吗?上次不是说好要叫彼此的名字了?”
  我笑嘻嘻地向她赔罪,唤了声:“静梳姐姐。”
  她这才转怒为喜,冲我说道:“前儿个家里托人给我送来了些物什,其中我娘亲做了些小吃给我,你一定也会喜欢。”
  我掩嘴而笑:“今日我若不唤你一声姐姐,你恐怕未必舍得给我。”
  茗婕妤得意地一笑,说:“当然啦,今天你可是认了个好姐姐的。”然后她向外面唤了一声:“芸儿,把小点心端上来。”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了,可是进来的却不是芸儿,而是一名陌生的宫娥。
  那宫娥把点心端到我们面前,跪下说:“奴婢小娥侍候。主子怎么忘了,芸儿姐姐不是昨日被换到浣清宫了吗?”
  茗婕妤刚开始也有些吃惊,听了她的话突然醒悟过来,她挥了挥手说:“我一时倒是忘了。你退下吧。”
  我惊异地问:“怎么,芸儿被浣清宫的妃嫔要走了?”
  茗婕妤点了点头,说:“昨日在花园里碰见恬美人,她见芸儿聪明伶俐,十分喜欢,便把自己身边的小娥和我换了。”
  我听了暗暗皱眉,恬美人这么做是为了何意?
  恐怕她是没有大智慧的。不过是为了向茗婕妤炫耀一下自己的地位,满足最无用的虚荣心罢了。
  这般愚蠢的行径,莞充媛不会做,柳婕妤不会做,皎婕妤更不会做,偏偏你一个美人目光短浅不知天高地厚。
  现在茗婕妤无宠是因为身体孱弱,但是人家身体一旦好了呢?你该以何自居?现在不与你计较,恐怕以后便是算总账的时候。
  即便这些可以暂时不论,后宫妃嫔们最忌讳随意调换仆人,万一芸儿留恋旧主当了奸细,恐怕你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我不动声色地说:“我与浣清宫的恬美人也算是有些交情的,明日我便叫她把芸儿送回来吧。”
  茗婕妤反而无所谓般地笑着说:“也不要你这样费心了,免得让外人觉得我小气。只是处了这么长时间,也生出几分感情,一时还不习惯罢了。但是我这儿冷清倒也用不了那么多人,芸儿这么一去也不用再随我受苦也算是好事……”
  听了她的话,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又坐了一会儿,嘱咐她几句要好好保养身体的话,方才离去。
  我来到浣清宫,恬美人欢欢喜喜地接待了我。
  我看着她忙上忙下吩咐着给我端茶水、上点心,心想恬美人虽然为人自私小气,但对我委实是不错的。
  不一会儿,茶水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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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眼一看,正是那名叫芸儿的宫娥。
  “到这儿还习惯吗?”我短短地问了一句。
  芸儿低着头,回答说:“新主子对奴婢很好。”
  我喝了一口茶水,说:“既然换了主子,便要尽心服侍,这也是做奴才的本分。做好了,美人自然会好好赏赐你;若是做错了什么,恐怕你的旧主子面上也无光,反而会让人嘲笑教导不周。”
  芸儿轻声回答说:“奴婢谨遵小姐教诲。”
  我点了点头,叫她退下做自己的事去了。
  我向恬美人寒暄,问:“美人最近可好?”
  恬美人环视四周,于是忙碌着的宫人们都放下手中的活儿识趣地退下了。
  她露出一副哀怨的神情,说:“这一个月内,皇上召幸我不过才两次,柳婕妤四次,莞充媛四次,皎婕妤却有六次。”
  我听了有些无奈地摇头,皎婕妤才是你的依傍。皎婕妤有宠,你必然也不会受到冷落,你又何必和她争风吃醋呢?
  恬美人见我不语,更加凑近了我问:“奴兮,你说如何才能比皎婕妤更有宠幸呢?我知道你是一定有办法的。”
  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盯着她头上的玫瑰花簪说:“皇上说过玫瑰轻浮少涵养,你还是换下来吧,皇上不喜欢的。”
  恬美人听了我的话,只是如我所言闷闷地摘下了玫瑰花簪,却终究没有理解我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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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话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说,以后娶了我的人将成为九五之尊的皇帝?
  我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因为我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十二皇子)
  若是赢了,我要跟奴兮说让她嫁给我。
  可是,当我看见奴兮甚是得意地在我面前策马奔驰,我竟有些怔忡。
  奴兮,除了不会刺绣外,这世上可还有能难住你的东西?
  她转了一圈,到我面前勒住缰绳,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她笑吟吟地对我说:“十二皇子,我赢了。”
  我轻咳了咳:“奴兮,你不会真的要我学小狗叫吧?”
  “君子可是要言而有信的呦。”奴兮故意严肃地说。
  她直直地盯着我,我知道无法反悔,又清了清嗓子,喉咙里试图发出个“汪汪”的声音,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
  我有些窘迫地看着她。
  她看了我的样子哈哈地笑:“十二皇子,你脸红了。”
  我尴尬地说:“我真的叫不出来。”
  她良久才停止了笑,自己一个翻身上了马,回头跟我说:“十二皇子,若是你能追得上我的话,我便不叫你学小狗叫啦。”
  待我反应过来时,奴兮已经跑出很远了。
  我蹬上我的黑色骏马,抽了一下马鞭,马儿便飞速地驰骋起来。
  不一会儿,我离奴兮越来越近了。
  她不时地回头看我,抽着马鞭越跑越快。
  我笑了笑,自己紧跟着,一下子冲到她面前。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我揽着腰整个人携到了我的马上。
  她吃惊地“呀”了一声,回头看我。
  “我追到了。”说完也不待她挣扎,把她紧紧地拥在怀中,纵着“黑风”飞奔起来。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有耳边呼呼的风声。
  她在我的臂弯中,显得极乖顺,我能闻到她发上那若有若无的兰花香。
  奴兮,奴兮,你可否听到我心脏有力的搏动声……
  你是我的宝物。
  我们并排默默地走在草场上,黑白两匹马儿被牵在后面跟着。
  奴兮低头迈着小步踩着脚下翠绿的小草。
  突然,后面的马儿低声嘶叫了一声,我们都回过头去看,原来它们早已变得耳鬓厮磨亲密无间了。
  我说:“他喜欢她。”
  奴兮,你应该听得懂的。
  她复又低下了头,低低地回了一句:“嗯。”
  我却无法从这句话中揣测她的意思,我看她却看不见她的表情。
  今天的气氛有些沉闷,奴兮早早地就告辞了。
  我叹了口气,却发现扇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旁。
  我略有吃惊地问:“扇雉,你什么时候来的?”难道刚才的一幕她都看见了?
  她却答非所问地说:“我也很想骑马的呀……十二皇子,你也带我骑一圈好吗?”
  我正想拒绝,却听见她又加了一句:“就像你带着奴兮那样……”
  原来她终究是看见了。我摇了摇头,歉意地说:“我不能。扇雉,对不起。”
  她浑身轻颤,喃喃地问道:“为什么?”
  我别过头去:“你不是她。”
  她的眼圈有些发红,语气中甚至带有哭腔:“为什么?她有什么好?”
  “扇雉,你也是好女孩,可是……”
  她打断了我,大声地喊出来:“她有什么好!那样目中无人的人……”
  我愣住了,从来没有想过一向温婉的扇雉,竟也会说出这样怨恨的话来。
  是啊,我喜欢奴兮哪里呢?
  是她那绝世无双的美貌吗?不是那样的,即便她变得丑了,我也要她。
  我喜欢的是她整个人,喜欢她的一颦一笑,喜欢她的咄咄逼人甚至是她的自私任性……
  喜欢她的一切。
  “扇雉,我希望你能幸福,但那个人不是我。你应该去找寻你真正的幸福……”我认真地和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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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雉笑了,笑得有些凄惨。
  “我的幸福?我的幸福……我在六年前找到了我真正的幸福,可是你让这幸福没了……”
  我愧疚地再说了声对不起。
  她没有回答,自己默默地转身离去。
  (奴兮)
  我无法确定对十二皇子的心意,我只知道我们自小便是在一起的。
  当然,我也来不及仔细思考与十二皇子的关系,因为权禹王要回来了。
  纵然觉得时间那么难熬,但是终究是向前行走着的。
  当权禹王第三封信到来时,他告诉我五天后便会抵达京城了。
  于是,心中仿佛长着千万朵五颜六色的花儿,时不时地会绽放开来。
  度日如年。
  我总算能深切地体会这个词的含义了。
  今天便是最后一天了,明天他便要回来了。
  我整天都坐立不安,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我怕我整晚会睡不着觉,幸好太后今晚举行晚宴才得以让我转移注意力。
  在宴席上,我表面上依然是得体的举止,实际则心不在焉。
  不知何时,我突然听见太后在上面笑着说:“扇雉也该到出嫁的年龄了。可有意中人?哀家会为你做主。”
  我惊讶地看向太后,复又望向姊,看见的是她摆出一副娇羞的神态。
  她低头小声地说:“太后取笑扇雉了。”
  太后又笑了起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本是世间常事。哀家也就是你这么大的年龄就嫁给先皇了呢。你也不必一味娇羞,说说有没有你看上的王孙贵族,哀家定会好好地给你备一份嫁妆。”
  姊依然是羞涩的神态,眼神却是瞄向十二皇子的。
  我在心中冷笑,果然。
  然而,十二皇子目不斜视,只默默地喝酒。
  我却听见姊说:“扇雉心仪权禹王已经多时,望太后成全。”
  我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她刚才说了什么?
  太后好像也有些吃惊,问已经跪在下面的姊:“扇雉,你想嫁给权禹王?”
  姊低头回答说:“是。”
  太后挑了挑眉:“四皇子允文允武,潇洒倜傥,的确易惹少女爱慕。你们郎才女貌倒也般配。只不过他已有正妃,扇雉你若是嫁过去恐怕只得做小了,这你也愿意吗?”
  姊轻声说:“扇雉愿意。听说权禹王这半年再未纳任何妃子,每夜独寝。扇雉希望能和他共结连理,安慰他丧母之痛。”
  太后动容连连点头:“真是好孩子,哀家没白疼你。就凭你这份心意,哀家今日就在这儿准了你。明日老四就回来了,给他一门好亲事,也好让他高兴高兴……”
  姊向太后深深地磕了一个头,语调平静地说:“谢太后成全。”
  待人群散尽,我拦住了姊。
  “为什么?”我盯着她的眼睛逼问。
  她笑着哼了一声,“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你明明……”
  “是,”姊打断了我,“是你抢走他的不是吗?你抢走我的,我也要抢走你的……”
  我身体一震,继而又摆出满不在乎的表情:“什么我的?你恐怕是猜错了……”
  姊得意地笑了:“我看见了。那天他牵了你的手,你却没有抽回……你还敢说没什么吗?”
  我再次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我那天竟忘了,姊会回头找寻十二皇子,我竟忘了……
  姊又继续挖苦地说道:“你没想到吧?若是不想被人发现,便不要在他面前露出那副傻傻的表情……笑话,你也会爱?你配吗?”
  我紧紧地咬住了嘴唇良久才松开:“就为了这个?就为了让我痛苦一时,你就把自己嫁给不爱的男人?”
  姊的眼神突然变得冷酷:“是让你痛苦一辈子,奴兮我了解你。你会痛苦一辈子的。你以为太后把我嫁给权禹王后,还会让他娶你吗?”
  姊看见我苍白的脸放肆地笑起来,我第一次听到她竟发出如此尖厉的声音,让我止不住地颤抖、让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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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近我恶狠狠地说:“是你逼我的,即使要下地狱,我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她带着报复般的快感笑着走开了,而我却愣在原地挪不开步子。
  一直沉默寡言的姊竟忌恨我到如此地步。
  我被她的沉默寡言骗了。
  我竟忘了,她是我的姊,她的身上流有一半和我同样凶残的血液……
  我掩住脸,面部因为痛苦而有些扭曲。
  我该怎么办?
  我等了他半年,他回来了,却成为别人的男人。
  我前一刻还那样痴痴地等着他。
  前一刻我还欣喜若狂。
  而现在……
  “小小姐,权禹王在外面说要见你……”善善禀道。
  我木然地盯着雪白纱帐上绣着的纷飞的蝴蝶,久久没有说话。
  “小小姐……”善善又试探地问了一句。
  “让他走……”我有气无力地说。
  善善又试着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叹了口气退下了。
  不一会儿,便有重重的脚步声传来,然后是那股浓郁含蓄的奇楠香味道。
  他来了。
  “为什么不见我?”
  我默默不语。
  他的语气有些急切了:“奴兮,你不知道这么多天,我马不停蹄地赶路就是为了早些见到你吗?你不知道半年的日日夜夜我是怎样熬过的……奴兮,告诉我,你怎么了?”
  我依然没有说话,却有一滴泪水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他走到床榻边坐下,将我轻轻地揽入怀中,把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语气间满是温柔怜爱:“告诉我,想我吗?”
  我埋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然后轻声地抽泣起来。
  “你是别人的了……你要娶别人了……”
  “你不要我了……”
  他叹了口气,将我更加拥紧,说:“傻奴兮。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可是太后她已经……”
  “我不会娶她。今晚,父皇不是要给我接风洗尘召开宴会吗,我会奏请皇祖母的。奴兮,相信我……”
  我抬头看见的是他坚定的眼神,内心突然也涌起一股力量。是呀,一切都是姊一厢情愿不是吗?权禹王是不会娶她的。
  他看着我笑了:“你看你的眼睛肿肿的,快去梳洗一番吧。出去看看我给你带回什么礼物了?”
  我又埋下了头,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袍,喃喃地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不能抛弃我,不能离开我,要永远在我身边……”
  我抬头望着他的眼睛,想要确定他的心意,他的眸子有流水一般的柔意。
  他用一只手轻轻地盖住了我的眼睛。
  四周顿时变得黑暗,但是听觉却变得敏锐起来,我甚至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
  “奴兮,你听到了吗?”
  “什么?”
  他将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我能感觉到他心在跳动:“它在说爱你,说一辈子不离不弃。”
  我动容,“是一辈子吗?”
  他松开了手,我看见他在我面前庄重地点了点头:“是一辈子。”
  下午,我们一直在一起。
  他陪我玩一种叫“画中画”的游戏。
  “画中画”是由两人或多人共同完成一幅画卷的游戏,一人画大背景,其余人画背景中的细节。
  这种游戏不仅新奇有趣且情趣高雅,所以最近在宫中颇受欢迎。
  他展开一张细长的画卷,首先点墨画了一座小亭。
  我在亭子的中央画了一架古筝。
  他看了看我,我们彼此会意地笑了,他又从亭子延出一条羊肠小道。
  我低头想了想,在小路的半中间画了一只遗落的绣花鞋。
  他一愣,然后伸手轻轻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调皮。”
  他在路的两侧画了许多葱郁的树木,我在其间穿插了几枝盛开的花朵。
高中一年级
路的尽头,他画了一小块儿波光粼粼的湖泊,我添了半片风姿艳丽的芙蓉。
  他微微一笑,在湖上浮了一只木舟。
  我在他的小舟上画了一位坐在船边赤脚打水的少女。
  他笑着问我:“那一只鞋呢?”
  我掩嘴而笑,回答说:“你只管画吧。”
  他想了想,在水面上画了一对儿相依相偎的恩爱鸳鸯,然后盯着我看。
  我知道他的意思,微微红了脸,提笔在鸳鸯上方画了另一只绣花鞋。
  他这时竟像小孩子一般嚷嚷起来:“她为什么要拿鞋打散鸳鸯?”
  我装出一副不满的语气,认真地说道:“她本来满怀欢喜的来和心上人赴约,心切得甚至路上跑丢了一只鞋而不知。可是左等右等心上人还迟迟不来,她感到很委屈失望,再看到湖上美满恩爱的鸳鸯,心生怨恨嫉妒,就索性拿另一只鞋驱散它们啦……”
  他露出了然的表情,于是在岸边画了一位吹玉笛的翩翩男子。
  他笑着和我解释说:“其实那男子早就在那里等她了。只是他没有船,于是只有在湖边等着心爱的女子。他看到心爱的女子后便吹起了玉笛,希望她能听懂他的心意。她可以听懂吗?”
  我在他灼热的目光中感到一阵羞涩,转过头去。
  他的大手覆上了我的手,我的心扑通一声,猛跳了一下。
  “看着我,奴兮……”他说。
  我惴惴不安地回过头看他,迎上的是他那坚毅英挺的脸庞。
  他把我的手握得紧了些,慢慢地,慢慢地凑近了我……
  他的嘴唇轻轻地贴住了我的唇,柔软而温润。
  我睁大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炙热而浓烈。
  他轻声地问我:“你吃了什么?”
  我无法思考,只是结结巴巴地回答说:“含……含香圆北宋《圣济总录》对含香圆有具体的记载:含香圆,是采用鸡舌香、藿香、零陵香、甘松香、当归、桂心、木香、川芎、香附子、肉豆蔻、槟榔、白芷、青桂香、丁香、麝香共十五味药研为细末,加蜜炼制成如同榛子大小的糖丸,使用方法是“常含一糖丸,咽津”。对口腔和牙齿有良好的卫生保健作用,类似于今日的口香糖。。”
  他轻笑:“好好吃。”
  说完,他将我纳入怀中,加重了吻,我先是痴痴的,后来竟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仿佛有呛人的花香袭来,让我眩晕。
  我抵在他胸口的手在微微地颤抖,但是心中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和甜美。
  这便是幸福吗……
  我不舍得放手。
  晚上,我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
  花了好些时候梳成精巧华美的落蝶髻,插了一枝合时令的茉莉花;拿珠链缠绕在发上并将中间的白玉坠在额上;手腕上戴着紫贝坠和玉镯等首饰,行动之间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身着蒙眬的天蓝色衣裙,颜色由下摆渐进,上衣有颜色洁白的茉莉花和五彩缤纷翩翩飞舞的蝴蝶。腰环水晶腰带,余端自然垂下更为锦衣增添了色彩。
  一切装扮完毕,我从梳妆镜前起身,此时连一向见惯我的宫人都不由得发出了低低的赞叹声。
  婷仪跪下为我最后整理裙褶,口中赞道:“小姐美若天仙,无人能及。”
  我来到畅乐殿时,权禹王看见了我微微一惊,继而露出赞赏的目光。
  我们都入了座,他看向我冲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是要奏请太后推拒和扇雉的婚事了。
  他刚要出席起身,却在这时听见皇后笑着寒暄说:“这姐姐已经有了好着落,再过些日子妹妹可也要谈婚论嫁了。”
  太后在上面点头说:“是啊,孩子们都长大了。皇后,你回去看看哪家大臣的公子与奴兮相配,也替她寻个好婆家……”
  大臣家的公子,太后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皇后刚想点头应承,皇上接过话来说:“我们的奴兮以后可是要嫁给皇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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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语气却是严肃的。
  在场的众人莫不变了脸色。
  那么皇帝的话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说,以后娶了我的人将成为九五之尊的皇帝?
  我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因为我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权禹王不能说要娶我了……
  不只是他,所有的人都不可以说娶我,否则将是谋逆的大罪。
  这句话委我以至上的荣华富贵,却决定了我的命运只能是等着那未来皇帝的出现,然后将自己嫁给他。
  这是怎样的讽刺?
  我看向权禹王,他的脸色有掩饰不住的苍白。
  我咬住了嘴唇,心中感到阵阵的绝望。
  他看着我却慢慢地平静下来,他冲我微微地点了点头,眼神里表达的是一种坚定的力量。
  他出席跪在大殿的中央,朗声奏道:“皇祖母,孙儿自从母妃去世后一直心烦意乱,暂且不想谈及婚事,望太后收回成命。”
  太后刚才就因皇上所说的话而有些不满,现在听了权禹王要拒绝婚事更是变了脸色,不悦地说:“这么说,四皇孙是不满意哀家为你准备的婚事啦?”
  权禹王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回答说:“孙儿不敢。皇祖母对孙儿的疼爱之情,孙儿自然铭记于心,只是孙儿愚笨恐怕不能给扇雉小姐幸福。况且孙儿后室繁多,难免委屈了她。还望皇祖母再为扇雉小姐另择佳偶良人……”
  太后依然是不肯罢休的神情:“哀家既然已经答应扇雉,又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权禹王是故意想让哀家失信于人吗?”
  太后特意叫了“权禹王”,明显在施加一种压力。
  权禹王还要辩解,太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权禹王进退维谷,却没有退下的意思。
  我看了冲他连连摇头,示意他什么也不要说了,再下去只会对他不利。
  可是,我看见他直挺挺地跪在大殿中央,一动也不动。
  四周是众人揣测的窃窃私语声,还有各种各样幸灾乐祸的目光。
  我突然涌起一阵心酸,却生生地把眼泪憋了回去。
  我什么也不能做,我能做的只是坐在席上默默地看着他。
  我甚至不能露出任何悲伤的表情,那样会害了他。
  我只能面无表情。
  不知道这样僵持了多久,皇上在上面叹了一口气。
  我突然涌起了一丝希望,皇上会为他向太后求情的。
  这时姊却出席跪到权禹王身旁说:“扇雉不想让太后、权禹王为难,这桩婚事扇雉就斗胆请太后如权禹王所愿解除了吧。”
  太后略略一惊,问道:“扇雉,这可是你一生的幸福啊!你可要想好了。”
  姊的语调有些凄凉,说:“谢太后如此关爱扇雉。但是扇雉想婚嫁之事终究是你情我愿方能圆满,扇雉也不想强人所难……”
  太后的眼里闪过一丝感动,叹了口气,语气不无遗憾地说:“你们都起来吧。罢了,罢了……”
  权禹王和姊纷纷起身,拜恩。
  我暗暗地松了口气,可是当姊经过我的坐席时,她的嘴角却不易察觉地微微翘起。
  我的心又突然一沉,她为什么笑?
  然而很快,也就在当天夜晚,她就给了我答案。
  宫中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
  宫人们欢欢喜喜地把我迎入屋内,声声说着恭贺小姐的话,脸上莫不洋溢出荣耀的神色。
  是了,我的地位代表着他们的利益。
  我将是这偌大宫殿的女主人,他们也将随之成为奴才中的主子,成为宫中人竞相巴结的对象。
  我坐到梳妆镜前,面无表情地把一支支珠钗摘下来。
  待把最后一枚发卡卸下来时,黑顺的发丝顿时披落下来,如同流泻的瀑布。
  我盯着铜镜中的人,发丝黑如油墨,而脸色却有些苍白。
  这时镜明笑嘻嘻地进来了,跪下讨好说:“恭贺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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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盯着铜镜,口气淡淡地问:“何来之喜?”
  镜明极认真地回答道:“只有嫁与天子,才不枉费小姐的绝世容颜和聪慧天资。”
  我一挑眉:“哦?那么依你所言,那个人会是谁呢?”这才是我真正急切想知道的。
  镜明低吟了一下:“这个奴才就说不准了。皇长子南赢王,立有军功的权禹王,聪明过人的清翎王和母妃有宠的十二皇子,可能性都很大。他们各有千秋,互有优劣,恐怕一时还无法下定论……”
  我冷冷地一笑,这样的形势我又何尝不知,但我想知道的是那个最后的答案。
  “不过……”镜明的声调低了下去,“至于最后谁能荣登大宝,就全看小姐的意思了。”
  我的心微微一动,口上却说:“我怎么可能决定神位呢?”
  镜明有些奸诈地笑了,一字一顿地说:“小姐虽然不能决定谁来得神位,却能左右谁得不到神位。”
  我眯起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镜明,他说的没错。也许提携某人是件难事,但是若要诋毁某人就容易多了。
  我随手从梳妆台前抓了一支象牙镶金的簪子,打到他身上,喝道:“放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以后不要再说!”
  镜明不动声色地将弹落到身旁的簪子拾起,恭恭敬敬地捧在手里,向我一拜。
  “谢小姐恩赏。”
  我刚刚睡下,善善突然冲进来,神色紧张地说:“小小姐快去看看吧,大小姐要自杀呢!”
  我一愣,姊,自杀?
  顾不得多想,我匆匆地梳妆好,赶到姊的孝荨轩。
  屋里已经有几名女眷在了。
  太后半是责备半是怜惜地问姊:“傻孩子,你怎么做这样的糊涂事?”
  只见姊披着长发,穿着白色的袍衣,手握的是三尺白绫。
  她早已泣不成声,声音断断续续地回答说:“扇雉并不想惊动大家,没想到……甚至惊扰了太后,扇雉无地自容……请太后便不要为扇雉劳神费心了,扇雉不值得……”
  太后听了这话更是多了一分疼惜:“哀家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父亲为国捐躯,你自小丧父,哀家不疼你谁疼你呢。告诉哀家,受了什么委屈,哀家都为你做主……”
  姊依然抽泣着,只是说让太后回去安寝,否则自己内心不安,却对因由不提半点。
  但是太后依然猜到了些,问道:“可是今天退婚一事让你心神忧郁?”
  姊神色一变,马上回答说不是。
  这样的反应分明说明:她在意的就是这件事。
  这时姊的贴身侍女跪下惴惴不安地禀道:“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奴婢服侍小姐多年,小姐的心思,奴婢也略略猜到了些……”
  太后让她继续说下去。
  那侍女说:“小姐平日里阅读《烈女传》、《闺范》等书,对其中的贞节烈女常常赞不绝口,自己也是按着那样的标准严格要求约束自己的。今日被男方退了婚,且不说像小姐这般注重名节的女子,就是民间的乡野村姑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是深以为耻。俗语说,‘一女不事二夫’,小姐虽然和亲王尚未成亲,但是也曾有过太后的金口玉言。经过此事,小姐恐怕连别的公子也无法下嫁了……小姐又一向善良,可能不忍太后和亲王为难,才想一死了之的吧……”
  这时姊打断侍女说道:“不要再说了……”
  太后听完这话已经有所了然,温柔地拍了拍姊的后背,带有几分愧疚地说:“是哀家当初失言,哀家竟未想到这一层。”
  姊摇了摇头:“扇雉是不想让亲王为难,所有的痛楚扇雉一人承担就好了……”
  太后感慨般地说:“老四若是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分。这样好的女子他不要还想要谁呢?哀家在这儿就给你一个承诺,明天便让钦天监卜算吉日让你们完婚。”
  姊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扇雉这样反复,亲王会瞧不起扇雉的。还望太后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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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这不关你的事,当初哀家就不赞成他退婚。哀家回头会和老四说的,但凡他有些孝心,也不该再违背哀家的旨意。”
  姊又推托了几次,但见太后意志坚定才点头应承下来。
  她背着太后看我,我看见了她眼中尚未褪去的泪水,但是她却对我笑了。
  和宴会上一样的笑容。
  我的脸色苍白。
  我终于知道她的笑意味着什么。
  是得逞的得意。
  而我,在太后面前却束手无策。
  她冲我说:“奴兮,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你不为我祝福吗?”
  太后和众人回头看我。
  我愣愣的,在众人逼视的目光中,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那句话一字一顿说出口的,“祝……你幸福……”
  姊光明正大地笑了,说:“谢谢你,你是个好妹妹。”
  末了,她又加了句:“我也替权禹王谢谢你的祝福。”
  三日后,权禹王和姊完婚。
  这是钦天监算出的最近唯一的好日子。
  那是一个喜气的日子,和晴肜帝姬出嫁时一样,放眼望去宫中到处是一片火红。
  太后选我亲自为姊执衣摆。
  我走在姊的后面,为她提起宽大火红的婚袍,眼睁睁地看着她和权禹王拜天地。
  他们对拜,姊低下了头,我透过她看见了在对面拜堂的权禹王。
  他象征性地弯身,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站在姊后面的我。
  那眼神太过复杂,有愧疚、有痛楚、有绝望。
  我们互相盯着彼此。
  但是姊又抬头直身,我便再也看不到他的视线。
  我和他两情相悦,本来站在前面的应该是我。
  我只是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难道对上天来说,这也是奢望吗……
  为什么我就不能幸福?
  难道就像姊所说,我不配吗?
  他们拜完堂后,我找了借口匆匆地离去。
  我疯也似的跑回小雅斋,路中磕磕绊绊倒了不知多少次,但是我连衣裳的尘土尚来不及拭去,便站起来接着跑下去。
  我不知道我在跑什么。
  只是感到心中一直在流血。
  我极其狼狈地跑回小雅斋,发饰掉了,头发乱了,衣裙被刮破了。
  宫人们看见我都呆了。
  我来到梳妆镜前,将上面的饰品悉数全都摔到了地上。
  还有铜镜。
  我狠狠地将铜镜砸到地上,铜镜发出了一种绝望的咣当声。
  上面的夜明珠滚落下来,蹦到跪倒一片的宫人中央。
  宫人们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小姐……”
  我凄楚地笑了,女为悦己者容,我现在还要这些有什么用?
  我恨,我恨,他穿着红袍竟更加英俊,却不是为我而穿……
  我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我手脚忙乱地猛地打开各个抽屉,善善在一旁看得心惊,小心地问道:“小小姐要找什么?奴婢帮您找……”
  我却只是一味疯狂地搜寻,终于在书案上一摞宣纸的夹层里找到了那幅画。
  我呆呆地看着那幅画,大滴大滴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滴落下来,洇湿了墨迹。
  竟是如此不吉。
  到最后还是他在岸边,我守水上,我们相隔两地,终究有缘无分。
  宫人们早已在善善的命令下悄悄地退下。
  我浑身瘫软地坐在地上,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一串串掉落下来。
  我一直流泪,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最后累得躺在冰冷的地上枕着那幅画睡了过去。
  睡梦中,仿佛听到了滚滚的雷声和暴雨冲刷屋檐的声音。
  又仿佛听到笛子悠扬哀婉的声音,断人心肠。
  似远又近。
  我又梦见我在哭泣,原来人在梦中也能哭泣。
  早上被一股阴冷潮湿的雨气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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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撑起身体,发现手下的那张画早已蒙上了斑斑泪迹,有好多地方已经模糊不清。
  我望向窗外,发现好多昨日开得正好的花儿都凋零了,各色的花瓣漂荡在水洼上。
  善善捧着一件新衣裙进来了。
  她走到我面前,说:“小小姐更衣吧。”
  她什么都没有问我,只是像平常那样跪下为我穿衣。
  我木然地任由她忙上忙下,最后还是问道:“昨夜下雨了吗?”
  善善嗯了一声,然后一顿,又接着说:“昨晚有人吹了一夜的笛子。声音哀伤悲戚,让人听了忍不住落泪……”
  我沉默,心中却有种难以言说的滋味。
  早上去给太后请安时,看到了那一对儿新人。
  姊装扮得依然很喜庆漂亮,身着大红的裙子,默默地站在权禹王身边。
  权禹王身着一身墨色的衣袍,目光依然深沉,看不出喜怒。
  太后略略有些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只是和姊、柳婕妤等说笑了几句。
  太后对权禹王说:“你以后可要好好待扇雉。这样贤德的女子,你不要辜负她……”
  权禹王向太后一拜,沉声说:“是。”
  姊拿挑衅的眼光看着我。
  我别过头去。
  我们向太后告辞后,在外廊上权禹王竟大步走到了我身旁,借着宽大的袖子在下面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语调有些模糊地唤了我一声:“奴兮……”
  我一时竟有些发急,他疯了吗?这儿这么多人。
  我伸出手狠狠地推开了他,没想到他竟随之倒了下去。
  我看着倒在地上的权禹王,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再看他面色潮红、呼吸不稳的样子,原来是感染了风寒。
  我慌忙地想扶起他,可是姊一个箭步冲到我前面,叫着:“王爷,王爷……”
  然后,她吩咐自己身边的宫人将他搀扶起来,带着他离开。
  我愣愣地看着权禹王离去的背影,却完全没有我可以插手的地方。
  傍晚,我去了怡景宫。
  姊被太后请去一起用晚膳了,暂时不会回来。
  我走进那间被装扮得喜气红火的房间,心中却感到阵阵的悲凉。
  他躺在床榻上,呼吸平稳,除却眉宇间的那分凝重,脸色却好了许多。
  他睡觉时便是这样的吗?
  少了平时的淡漠和低沉,现在平和安宁的有几分像孩子。
  我就这样看着他,良久。
  我走到他的床榻边,跪坐在下面,枕在床沿上。
  床上有他温暖的气息。
  屋里静静的。
  那一刻,我的心柔软无比。
  请让我静静地陶醉在这一瞬间。
  以后,可能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为了我逝去的爱情……
  之后的两天,我再也没有看见权禹王。
  后来他走了,当然还带走了他新婚的小妻子。
  他没有再来找我,甚至连道别都没有和我说。
  在他离开的一个月后,我竟然收到了他的信。
  那封信干净的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张白纸。
  我知道这不是“此处无声胜有声”的意境,是因为他已经给不起我任何承诺了。
  他只是在告诉我,他没有忘了我。
  我手中拿着那张白纸,仿佛有千斤重。
  我一点点将它撕成碎片,抛向天空。
  我爱他,我依然爱他。
  却有什么已经改变了,永远无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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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婕妤,你真的以为我那么宽宏大量吗?你以为我是你想得罪便得罪,想拉拢就拉拢的人吗?
  你以前与姊沆瀣一气,现在我的一腔怒火该向谁出?
  (奴兮)
  宫中上下对我越发的恭谨客气了,甚至连柳婕妤这样的人都亲自上门来讨好巴结我了。
  的确,待皇上驾崩后,她们作为太妃是需要仰仗我的。
  她下午来时满面笑容的,带来了不少礼物。
  她坐下左右环视,连连赞叹咂舌。
  她笑道:“奴兮小姐真是兰心蕙质呢,连屋子都整理得如此精致……”
  我应承道:“婕妤情趣高雅宫人皆知,我怎好在您面前卖弄呢。”
  她又笑了笑,说:“奴兮小姐过谦了。谁不知道你聪明伶俐深得皇上厚爱,恐怕我日后也要仰仗你呢。”
  我淡淡地说:“奴兮不比姊,奴兮不过庶出,人微言轻,哪能帮得上婕妤呢。再说,婕妤深得太后欢心,还愁在这宫中无立足之地不成?”
  柳婕妤有些尴尬:“话也不是这么说的……”然后咳了咳继续找话题说,“我看小姐最近门庭若市,有不少妃嫔们上这儿来走动呢。”
  我露出一个笑容:“这倒不假,最近的确热闹。昨天我还碰到中书舍人家的小姐呢……”
  果然柳婕妤变了脸色,因为一旦中书舍人家的小姐有宠,第一个要报复的便是她了。
  当然我是不会举荐中书舍人家的小姐的,这么说不过是吓吓她罢了。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试探着问道:“那她和你说了什么?”
  我故作高深地一笑,口上却说得随意:“只是寒暄了几句。”
  末了,我挑眉问:“婕妤好似很关心她?”
  柳婕妤忐忑不安地回道:“是啊……都是一起入宫的秀女嘛……”
  我脸上淡淡的,不置可否,低头随意摆弄着扇上的玉坠。
  她又在我这儿磨了些时候,可能终感无趣,最后怏怏告辞。
  待她走后,我不屑地扫了一眼桌上的礼物,对宫人们说道:“你们分了吧。”
  然后,我走到小檀木桌前,将她刚刚喝过的青玉茶杯扔出屋外。
  柳婕妤,你真的以为我那么宽宏大量吗?你以为我是你想得罪便得罪,想拉拢就拉拢的人吗?
  你以前与姊沆瀣一气,现在我的一腔怒火该向谁出?
  恬美人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不由得感慨,看来皎月说的是对的。命运难测。
  太后和皇上都很高兴,毕竟自从丽修媛生下一位帝姬后,这个宫中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新生命诞生了。
  我去看望恬美人时,见到她满面春风,眉眼间掩饰不住得意的神色。
  我向她说:“好好保重自己。”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言语间甚至喜极而泣:“没想到我竟这么幸运,现在皇上宠爱有加,家父最近也升了官职……”
  我看到她欣喜的样子,最终没有忍心将残酷的一面告诉她。
  怀孕也就意味着将近一年无法侍寝。而一年之后,皇上也许早已对生过孩子的妇人失去了兴致。
  宫中是有不少因为怀孕而失宠的例子的。
  若是生了皇子也就罢了,倘若生的是帝姬,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当然诞有皇嗣的妃嫔最终还是高人一等的,所以总体来说怀孕依然是一件荣耀的事。
  我问她:“你可做了万全的准备?”
  她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回答说:“食物都是找人先试吃的,也不敢再随意用香囊了……”
  我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我起身要告辞了,她躺在床榻上在后面追问道:“奴兮,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我回头,顿了顿说:“皎婕妤一定会帮你,让你把孩子安安稳稳地生下来,你应该好好谢谢她。”
  是的,我不希望她们之间有任何芥蒂,她们应该结成最牢固的战线,成为我抵抗柳婕妤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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