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皇帝顺序画家刘耀卿具体资料

1-中国古代画论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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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书以代结绳,功信伟矣。至于辨章服之有制,画衣冠以示警,饬车辂之等威,表碇笙龋藻袈谄渲尉撸镌奁湔撸治诳梢苑现!画缋之事,统于冬官,而春官外史专掌书令;其意可见矣。况六书首之以象形,象形乃绘事之权舆。形不能尽象而后谐之以声,声不能尽谐而后会之以意,意不能尽会而后指之以事,事不能以尽指,而后转注假借之法与焉。书者所以济画之不足者也。使画可尽,则无事乎书矣。吾故曰:书与画非异道也,其初一致也。
  古之善绘者,或画《诗》,或图《孝经》,或貌《尔雅》,或像《论语》暨《春秋》,或着《易》象,皆附经而行,犹未失其初也。下逮汉、魏、晋、梁之间,讲学之有图,问礼之有图,列女仁智之有图,致使图史并传,助名教而兴群伦,亦有可观者焉。世道日降,人心漫不古若,往往溺志于车马士女之华,怡神于花鸟虫鱼之丽,游情于山林水石之幽,而古之意益衰矣。是故顾、陆以来,是一变也;阎、吴之后,又一变也;至于关、李、范三家者出,又一变也。譬之学书者,古籀篆隶之茫昧而惟俗书之姿媚者是耽是玩,岂其初意之使然哉!虽然,非有卓然拔俗之姿,亦未易言此也。
  覆瓿集论画
  明朱同撰
  昔人评书法,有所谓龙游天表、虎踞溪旁者,言其势;曰劲弩欲张、铁柱将立者,言其雄;其曰骏马青山、醉眠芳草者,言其韵;其曰美女插花、增益得所者,言其媚。斯评书也,而予以之评画,书之与画非二道也。然书之为道,性情则存乎八法,义理则原乎六书。昔之习书者,未必不本乎此,无他术也。而善书者固不得不同,而亦不能不异。犹耳目口鼻,人之所同,而状貌之殊,则万有不齐也。画则取于象形而已,而指腕之法则有出乎象形之表者,故有儿童观形似之说。虽然徒取乎形似者,固不足言画矣。一从事乎书法,而不屑乎形似者,于画亦何取哉!斯不可以偏废也。吴兴钱舜举之于画,精巧工致,妙于形似,其书法之媚者与笔法所自,本乎小李将军,木石乃劲,虽未之及,而人物居室舟车服御之精巧,殆可颉颃。居吴兴三纯之一,其以是欺,且其《折枝翠鸟》、《翠袖天寒》,别有一种娇态,有非他人所能及者。禅家有五眼,观是画者又别具一眼,不可以没骨律之也。
  子宁论画
  明练安撰
  苏文忠公论画以为人禽宫室器用,皆有常形,至于山石竹木水波烟云,虽无常形而有常理。常形之失,人皆知之,常理之不当,虽晓画者有不知。余取以为观画之说焉。画之为艺,世之专门名家者,多能曲尽其形似,而至其意态情性之所聚,天机之所寓,悠然不可探索者,非雅人胜士,超然有见乎尘俗之外者,莫之能至。孟子曰:“大匠诲人以规矩,不能使人巧。”庄周之论斫轮曰:“臣不能喻之于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臣。”皆是类也。方其得之心而应之手也,心与手不能自知,况可得而言乎?言且不可闻,而况得而效之乎?效古人之迹者,是拘拘于尘垢糠z而未得其实者也。
  书画传习录论画
  明王绂撰(传)
  大约古人能事,施于画壁为多,唐宋所传,不一而足。其作画幛,均属大幅,亦张素绢于壁间,立而下笔,故能腾掷跳荡,手足并用,挥洒如志,健笔独扛,如骏马之下坡,若铜丸之走阪。今人施纸案上,俯躬而为之,腕力掉运,仅及咫尺,欲求寻丈,已不能几,甯论数丈数十丈哉!
  古人作画,其精神贯注处,眼光四射,如兔起鹘落,稍纵即逝,后来作者精心临摹,尚未易究其指归,况率意改作乎?
  高人旷士,用以寄其闲情,学士大夫,亦时彰其绝业。凡此皆外师造化,未尝定为何法何法也!内得心源,不言得之某氏某氏也。兴至则寄生虫超理得,景物逼肖;兴尽则得意忘象,矜慎不传。亦未尝以供人耳目之玩,为己稻粱之谋也。惟品高故寄托自远,由学富故挥洒不凡,画之足贵,有由然耳。唐、宋以下,始有簪笔而供御,专艺以名家者。然或位居右相,驰誉止擅丹青;身本画师,能事不受逼迫,此岂区区一技自鸣者哉!宋立画学,遂进杂流,犹令读《说文》、《尔雅》、《方言》、《释名》等篇,各习一经,兼著音训。要得腹有百卷十卷书,俾落笔免尘俗耳。风会日下,此义全昧。一二稿本,家传师授,辗转摹仿,无复性灵。六朝诸公,都向细润。历唐宋而创为界画,加以金碧,犹存矩E,益见精能。逮夫元人专为写意,泻胸中之邱壑,泼纸上之云山,相沿至今,名手不乏,方诸古昔,实大相径庭已。
  东坡此诗,盖言学者不当刻舟求剑、胶柱鼓瑟也。我能神[象外,方能意到圜中。今人或寥寥数笔,自高简,或重床叠屋,一叶颟顸,动曰不求形似,岂知古人所云不求形似者,不似之似也。彼繁简失宜者乌可同年语哉!
  东原集赠刘草窗画
  明杜琼撰
  河图一画人文现,书画已在羲皇时。鸟迹蝌蚪又继作,象形取义日以滋。肖形求贤在商世,书画从兹分两歧。秦汉画工可指数,笔踪世远不可追。顾、陆、张、吴后先出,六法尽得夸神奇。山水金碧到二李,水墨高古归王维。荆、关一律名孔著,忠恕北面称吾师。后苑副使说董子,用墨浓古皴麻皮。巨然秀润得正传,王诜虽绘能珍奇。乃至李唐尤拔萃,次平彷佛无崇库。海岳老仙颇奇怪,父子臻妙名同垂。马、夏铁硬自成体,不与此派相合比。水晶宫中赵承旨,有元独步由天姿。川钱翁贵纤悉,任意得趣黄大痴。云林迂叟过清简,梅花道人殊不羁。大梁陈琳得书法,横写竖写皆其宜。黄鹤丹林两不下,家家屏障光陆离。诸公尽衍辋川派,余子纷纷不足推。予生最爱最嗜画,不得指引如调饥。友石J樵真仙骨,落笔自然超等夷。葵丘烂漫文鼎润,心醉独数寒林姿。绵州寓意最深远,数月一帧非为迟。我师众长复师古,挥洒未敢相驰驱。溷缣痂也谎幔淳鸵蝗伟肃汀
  匏翁论画
  明吴宽撰
  古图画多圣贤与贞妃烈妇事迹,可以补世道者,后世始流为山水、禽鱼、草木之类而古意荡然。然此数者,人所常见,虽乏图画,何损于世,乃疲精竭思,必欲得其肖似,如古人事迹,足以益人,人既不得而见,宜表着之,反弃不省,吾不知其故也。
  右丞诗云:“夙世谬词客,前身应画师。”盖自道也。右丞诗与李、杜抗行,画追配吴道子,毕宏、韦偃弗敢平视。至今读右丞诗者则曰有声画,观画者则曰无声诗。以余论之,右丞胸次洒脱,中无障碍,如冰壶澄澈,水镜渊s,洞鉴肌理,细现毫发,故落笔无尘俗之气,孰谓画诗非合辙也。世传右丞雪景最工,而不知其墨画尤为神品。若《行旅图》一树一叶,向背正反,浓淡浅深,穷神尽变,自非天真烂发,牢笼物态,安能匠心独妙耶
  文仲书画为当代宗匠,用笔设色,错综古人,闲逸清俊,纤细奇绝,一洗丹青谬习,此卷(《关山各雪图》)盖摹唐人笔也。厮养河阳,衙官千里,信哉此公,神奇莫测矣。
  马远不以画水名,观此十二幅,曲尽水态,可谓多能者矣。全卿家江湖间,盖真知水者,宜其有取于此。
  赵彝斋为宋宗室,画名在前元,虽不若松雪翁之盛,然胸中自有九畹百亩,幽姿秀色,溢出腕指间,亦无声之楚骚也。容轩隐居积学不仕,盖同宗之贤者,其藏此卷,固吾家旧物之可惜,亦气味相投而相好也。
  六如论画
  明唐寅撰
  工画如楷书,写意如草圣,不过执笔转腕灵妙耳。世之善书者多善画,由其转腕用笔之不滞也。
  作画破墨不宜用井水,性冷凝故也。温汤或河水皆可。洗砚磨墨,以笔压开,饱浸水讫,然后蘸墨,则吸上匀畅,若先蘸墨而后蘸水,被水冲散,不能运动也。
  四友斋画论
  明何良俊撰
  夫书画本同出一源,盖画即六书之一,所谓象形者是也。《虞书》所云:“彰施物采,即画之滥觞矣。”古《五经》皆有图,余又见有《三礼图考》一书,盖车舆、冠冕、章服、象服祗嵌E之类,皆朝廷典章所系,后世但照书本言语,想象为之,岂得尽是?若有图本,则仪式具在,按图制造,可无舛错,则知画之所关,盖甚大矣。
  余观古之登山者,皆有游名山记,纵其文笔高妙,善于摹写,极力形容,处处精到,然于语言文字之间,使人想象终不得其面目。不若图之缣素,则其山水之幽深,烟云之吞吐,一举目皆在,而得以神游其间,顾不胜于文章万万耶?世人家多资力,加以好事,闻好古之家,亦曾蓄画,遂买数十幅于家,客至悬之中堂,夸以为观美。今之所称好画者,皆此辈耳。其有能稍辨真赝,知山头要博,树枝要圆润,石作三面,路分两歧,皴绰有血脉,染渲有变幻,能知得此者,盖已千百中或四五人而已。必欲如宗少文之澄怀观道而神游其中者,盖旷百劫而未见一人者与!
  余见车螫上所画,谓是汉人之迹,且云其画法甚拙,顾、陆尚有其遗意,至唐则渐入于巧矣。后见王应麟言曾子固跋《西狭颂》,谓所画龙、鹿、承露人、嘉禾、连理之木,汉画始见于今。邵公济谓汉李翕、王稚、子高、贯方墓碑,刻山林人物,乃知顾恺之、陆探微、宗处士辈尚有其遗法,至吴道玄绝艺入神,始用巧思而古意稍减矣。观此则画家相沿一定而不易,善鉴者可以望而知其年代之先后矣。
  杨升庵云:“按王象之《舆地纪胜碑目》,载夔州临江市丁房双阙,高二丈余,上为层观飞檐车马人物;又刻双扉,其一扉微启,有美人出半面而立,巧妙动人。又云阳县处士《金延广母子碑》,初无文字,但有人物,皆汉画之在碑刻者,不止如应麟所云而已。”然谓美人但出半面即能动人,孰谓汉人之画专于拙邪?盖藏巧于拙,此其所以非后世所能及也。
  刘子玄曰:“张僧繇画《群公祖二疏图》,而兵士有着芒终撸至⒈净墩丫肌罚九凶裴∶闭摺7蛎殖鲇谒纾蔷┗校会∶逼鹩谒宕呛汗鳌R源搜灾遣┕胖恳嗖荒茏饕病!
  昔人之评画者,谓画人物则今不如古,画山水则古不如今,此一定之论也。盖自五代以后,不见有顾虎头、陆探微、张僧繇、吴道玄、阎立本,五代以前不见有关仝、荆浩、李成、范宽、董北苑、僧巨然。
  宋初承五代之后,工画人物者甚多,此后则渐工山水而画人物者渐少矣,故画人物者可数而尽。神宗朝有李龙眠,高宗朝有马和之、马远,元有赵松雪、钱舜举,吾松、张梅岩尊老亦佳。我朝有戴文进,此皆可以并驾古人,无得而议者。其次如杜f居、吴小仙皆画人物,然杜则伤于秀媚,而乏古意,吴用写法而描法亡矣。
  元人又有柯丹丘九思台州人,槎竹石,全师东坡居士,其大树枝干皆以一笔涂抹,不见有痕迹处,盖逸而不逸,神而不神,盘旋于二者之间,不可得而名,然断非俗工所能梦见者也。
  夫画家各有传派,不相混淆,如人物其白描有二种:赵松雪出于李龙眠,李龙眠出于顾恺之,此所谓铁线描。马和之、马远则出于吴道子,此所谓兰叶描也。其法固自不同。画山水亦有数家:荆浩、关仝其一家也,董源、僧巨然其一家也,李成、范宽其一家也,至李唐又一家也。此数家笔力神韵兼备,后之作画者,能宗此数家,便是正脉。若南宋马远、夏圭亦是高手,马人物最胜,其树石行笔甚遒劲。夏圭善用焦墨,是画家特出者,然只是院体。
  倪云林《答张藻仲书》曰:“瓒比承命俾画陈子J《剡源图》敢不承命唯谨。自在城中,汩汩略无少清思,今日出城外闲静处,始得读剡源事迹。图写景物,曲折能尽状其妙趣,盖我则不能之。若草草点染,遗其骊黄牝牡之形色,则又非所以为图之意。仆之所谓画者,不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耳。近迂游偶来城邑,索画者必欲依彼所指授,又欲应时而得,鄙辱怒骂,无所不有,冤矣乎!讵可责寺人以不髯也?是亦仆自有以取之耶”观云林此三言,其即所谓自然者耶故曰聊以写胸中逸气耳。今画者无此逸气,其何以窥云林之廊庑耶?
  王叔明洪武初为泰安知州,泰安厅事后有楼三间,正对泰山。叔明张绢素于壁,每兴至即着笔,凡三年而画成,傅色都了。时陈惟允为济南经历,与叔明皆妙于画,且相契厚。一日胥会,笱骄坝睿迕魑轿┰嗜赵唬骸案拇嘶┚昂稳纾俊蔽┰试唬骸叭绺瞪危俊笔迕髟唬骸拔夜檬灾!奔匆员释糠凵獠换睢N┰食了剂季迷唬骸拔业弥印!蔽」蟹郾剩怕勐渚钌希踩绶晌柚啤=韵喙艘晕衿妗J迕骶吞馄渖显唬横纷诿芄磐迹钥湟晕抟凰妆省N┰使逃弥迕饕蚨抟栽3率媳Υ送及倌辏巧图也怀觥K山叛д⒉珊闷嬷浚嗌苹懦率闲畲送迹壑云湎铝饺詹蝗ィ晕故啦桓从惺潜实亍P煳涔τ劝唬骸坝栉羟椎翘┥剑且灾雇贾睢V罹闯⒌牵涿畲Σ痪≈病!焙笠匀Ч榧涡艘τ饭罚醇敢κ匣穑送妓旄鹅薪印
  我朝列圣宣庙、宪庙、孝宗皆善画,宸章晖焕,盖皆在能妙之间矣。我朝特设仁智殿以处画士,一时在院者:人物则蒋子成,翎毛则陇西之边景昭,山水则商喜、石锐、练川马轼、李在、倪端、陈暹。季昭苏州人,锺钦礼会嵇人,王谔廷直奉化人,朱端北京人,然此辈皆画家第二流,但能贵之能品耳。我朝善画者甚多,若行家当以戴文进为第一,而吴小仙、杜古狂、周东村其次也。利家则以沈石田为第一,而唐六如、文衡山、陈白阳其次也。戴文进画尊老用铁线描,间亦用兰叶描,其人物描法则蚕头鼠尾,行笔有顿跌,盖用兰叶描而稍变其法者,自是绝伎,其开相亦妙,远出南宋以后诸人之上。山水师马夏者,亦称合作,乃院体中第一手。
  沈石田画法从董巨中来,而于元人四大家之画,极意临摹,皆得其三昧,故其匠意高远、笔墨清润,而于染渲之际,元气淋漓,诚有如所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者。昔人谓王维之笔,天机所到,非画工所能及,余谓石田亦然。
  升庵论画
  明杨升庵撰
  画家以顾、陆、张、吴为四祖,顾长康、陆探微、张僧繇、吴道玄也。余以为失评矣,当以顾、陆、张、展为四祖:展,展子虔也。画家之顾、陆、张、展,如诗家之曹、刘、沈、谢。阎立本则诗家之李白,吴道玄则杜甫也。必精于绘事品藻者,可以语此。
  艺苑言论画
  明王世贞撰
  书道成后,挥洒时入心不过秒忽;画学成后,盘礴时入心不能丝毫。诗文总至成就,临期结撰,必透入心方寸,以此知书画之士多长年,盖有故也。年在桑榆,政须赖以文寂寞,不取资生,聊用适意,既就之顷,亦自斐然,乃知欧九非欺我者。少学无成,老而才尽,以此自叹耳。
  人物以形模为先,气韵超乎其表;山水以气韵为主,形模寓乎其中,乃为合作。若形似无生气,神采至脱格,则病也。
  语曰:“画,石如飞白木如籀。”又云:“画竹,干如篆,枝如草,叶如真,节如隶。”郭熙、唐棣之树,文与可之竹,温日观之葡萄,皆自草法中来,此画与书通者也。至于书体,篆隶如鹄头、虎爪、倒薤、偃波、龙凤麟龟、鱼虫云鸟、鹊鹄牛鼠、猴鸡犬兔、科斗之属;法如锥画沙、印印泥、折钗股、屋漏痕、高峰坠石、百岁枯藤、惊蛇入草,比拟如龙跳虎卧、戏海游天、美女仙人、霞收月上;及韩退之《送高闲上人序》、李阳冰《上李大夫书》,则书尤与画通者也。
  画家中目无前辈,高自标树,毋如米元章,此君虽有气韵,不过一端之学,半日之功耳。然不免推尊顾、陆,恐是好名,未必真合。友仁不失虎头,吴仲圭差有功力,仲圭是从北苑、巨然来。
  人物自顾、陆、展、郑以至僧繇、道玄一变也,山水至大小李一变也,荆、关、董、巨又一变也,李成、范宽又一变也,刘、李、马、夏又一变也,大痴、黄鹤又一变也。赵子昂近宋人,人物为胜;沈启南近元人,山水为尤。二子之于古,可谓具体而微。大小米、高彦敬以简略取韵,倪瓒以雅弱取姿,宜登逸品,未是当家。
  画家称大小李将军谓思训、昭道也。画格本重大李而举世只知有小李将军,不得其说,吾尝于徐封所见小李《海天落照图》,其是妙品,后一辱权门,再入内府,闻已就S矣。大抵五代以前画山水者少,二李辈虽极精工,微伤板细。右丞始能发景外之趣,而犹未尽。至关仝、董源、巨然辈,方以其趣出之,气概雄远,墨晕神奇,至李营丘成而绝矣。营丘有雅癖,画存世者绝少,范宽继之,奕奕齐胜。此外如高克明、郭熙辈亦自然。南渡以前独重李公麟伯时,伯时白描人物远师顾、吴,牛马斟酌韩、戴,山水出入王、李,似于董、李所未及也。
  赵松雪孟\、梅道人吴镇仲圭、大痴老人黄公望子久、黄鹤山樵王蒙叔明,元四大家也。高彦敬、倪元镇、方方壶,品之逸者也。盛懋、钱选其次也。忪雪尚工人物楼台花树,描写精绝,至彦敬等直以写意取气韵而已,今时人极重之,宋体为之一变。彦敬似老米父子而别有韵。子久师董源,晚稍变之,最为清远。叔明师王维郁深至,元镇极简雅似嫩而苍。或谓宋人易摹、元人难摹,元人犹可学,独元镇不可学也。余心颇不以为然而未有以夺之。
  明顾凝远撰
  论兴致
  当兴致未来,腕不能运时,径情独往,无所触则已,或枯搓顽石,勺水疏休,如造物所弃置,与人装点绝殊,则深倩冷眼,求其幽意之所在,而画之生意出矣。此亦锦囊拾句之一法。
  论气韵
  六法中第一气韵生动,有气韵则有生动矣。气韵或在境中,亦或在境外,取之于四时寒暑晴雨晦明,非徒积墨也。
  论笔墨
  以枯涩为基而点染蒙昧,则无墨而无笔;以堆砌为基而洗发不出,则无墨而无笔。先理筋骨而积渐敷腴,运腕深厚而意在轻松,则有墨而有笔。此其大略也。若夫高明y伟之士,笔墨淋漓,须眉毕烛,何用粘皮搭骨!
  论生拙
  画求熟外生,然熟之后不能复生矣,要之烂熟圆熟则自有别,若圆熟则又能生也。工不如拙,然既工矣,不可复拙。惟不欲求工而自出新意,则虽拙亦工,虽工亦拙也。生与拙,惟元人得之。
  学者既已入门,便拘绳墨,惟吉人静女,仿书童稚,聊自抒其天趣,辄恐人见而称说是非,虽都未肖,实有名流所不能者。生也?拙也?彼云生拙与入门更是不同,盖画之元气苞孕未泄,可称混沌初分第一粉本也。
  元人用笔生、用意拙,有深义焉。善藏其器,惟恐以画名,不免于当世,惟松雪翁裒然冠冕,任意辉煌,与唐宋名家争雄,不复有所顾虑耳。然则其仕也,未免为绝艺所累。
  然则何取于生且拙?生则无莽气故文,所谓文人之笔也。拙则无作气故雅,所谓雅人深致也。
  论枯润
  墨太枯则无气韵,然必求气韵而漫羡生矣。墨太润则无文理,然必求文理而刻画生矣。凡六法之妙,当于运墨先后求之。
  论取势
  凡势欲左行者,必先用意于右;势欲右行者,必先用意于左。或上者势欲下垂,或下者势欲上耸,俱不可从本位迳情一往。苟无根柢,安可生发?盖凡物皆有然者,多见精思则自得。
  论画水
  木华作《海赋》竟或教以水之前后左右吉之,逐添出数语,乃知关仝有侧作《泰山图》,非横看成岭侧成峰邪?故身在此山不知山真面目,名语也。
  燕闲清赏笺论画
  明高濂撰
  高子曰:画家六法、三病、六要、六长之说,此为初学入门诀也,以之论画而画斯下矣。余所论画以天趣、人趣、物趣取之。天趣者神是也,人趣者生是也,物趣者形似是也。夫神在形似之外,而形在神气之中。形不生动,其失则板,生外形似,其失则疏。故求神似于形似之外,取生意于形似之中。生神取自远望,为天趣也,形似得于近观,人趣也。故图画张挂,以远望之:山川徒具峻削而无烟峦之润,林树徒作层叠而无摇动之风,人物徒肖尸居壁立而无语言、顾盼、步履、转折之容,花鸟徒具羽毛、文采、颜色锦簇而无若飞、若鸣、若香、若湿之想,皆谓之无神。四者无可指摘,玩之俨然形具,此谓得物趣也。能以人趣中求其神气生意运动,则天趣始得具足,如昔人之画,余所见吴道子《水月观音》大幅,描法妆束,设色精采,宝珠缨络,摇动梵容。半体上笼白纱袍衫,隐隐如轻绡遮蔽,复如白粉细锦缘边束,无论后世即五代、宋室,去唐未远,余所见诸天菩萨之像,何能一笔可仿其满幅一片月光,若黄若白,中坐大士,上下俱水,鹄首一望,恍若万水滂湃、人月动摇,所谓神生画外者此也。又若阎立本六国图,其模写形容,肖诸丑类,状其醉醒歌舞之容、异服野处之态,种种神生,得自化外。又见阎大幅《四王图》,其君臣俯仰,威仪侍从,朝拱端肃,珍奇罗列,种种生辉。山树槎,层层烟润。色求形似,而望若堆叠,以指摩之,则薄乎绢素。
  又加李思训《骊山阿房宫图》,山崖万叠,台阁千重,车骑楼船,人物云集,悉以分寸为工,宛若蚁聚,逶迤远近,游览仪形,无不纤备。要知画者神具心胸,而生自指腕,一点一抹,天趣具足,故能省百里于方寸,图万态于毫端。松杉历乱,峰石嶙峋,且皴染岩壑数层,勾勒树叶种种。曹明仲何见以为山水古不及今。客云:此乃文内翰家物。又如周P《美人图》,美在意外,丰度隐然,含娇韵媚,姿态端庄,非彼容冶轻盈,使人视之,艳想目乱。又如周之白描《过海罗海龙王请斋》卷子,细若游丝,回还无迹,其像之晴若点漆,作状疑生。老俨龙钟,
  少似飞动。海涛泅涌,展卷神惊。水族骑擎,过目心骇。岂直徒具形骸,点染纸墨云哉!又见边莺花草昆虫,花若迎风袅娜作态,虫疑吸露飞舞翩然,草之偃亚风动,逼似天成。虽对雪展图,此身若坐春和园囿。又如戴嵩《雨中归牧》一图,上作柳线数株,丝丝为烟起。以墨洒细点,状如针头。俨如一天暮霭,灵雨霏霏,竖子跨牛,墓橐饧保私陨裆赐猓咝沃校烊し啥咭病
  故唐人之画,为万世法。然唐人之画,庄重律严,不求工巧而自多妙处,思所不及。后人之画,克意工巧,而物趣悉到,殊乏古人天趣混成。余自唐人画中赏其神具画前,故画成神足。而宋则工于求似,故画足神微。宋人物趣迥迈于唐,而唐之天趣则远过于宋也。今之评画者,以宋人为院画不以重,独尚元画,以宋巧太过而神不足也。然而宋人之画,亦非后人可造堂室,而元人之画,敢为并驾驰驱。且元之黄大痴,岂非夏、李源流,而王叔明亦用董、范家法。钱舜举乃黄筌之变色,盛子昭乃刘松年之遗派,赵松雪则天分高朗,心胸不凡,摘取马和之、李公麟之描法,而得刘松年、李营丘之结构。其设色则祖赵伯驹、李嵩之浓淡得宜,而生意则法夏、马远之高旷宏远。及其成功,而全不类此数辈。自出一种温润清雅之态,见之如见美人,无不动色。此故迥绝一代,为士林名画,然皆法古,绝无邪笔。
  元画如王、黄、二赵、倪瓒之士气,陈仲仁、曹知白、王若水、高克恭、顾正之、柯九思、钱选、吴仲圭、李息斋、僧雪窗、王元章、萧月潭、高士安、张叔厚、丁野夫之雅致,而画之精工如王振鹏、陈仲美、颜秋月、沈秋涧、刘耀卿、孙君泽、胡廷辉、臧祥卿、边鲁生、张可观,而闲逸如张子政、苏大年、顾定之、姚雪心辈,皆元之名家,足以擅名当代则可,谓之能过于宋则不可也。其松雪、大痴、叔明,宋人见之,亦能甘心服其天趣。今之论画,必曰士气,所谓士气者,乃士林中能作隶家画品,全在用神气生动为法,不求物趣,以得天趣为高。观其曰写而不曰描者,欲脱画工院气故尔。此等谓之寄兴取玩一世则可,若云善画,何以比方前代而为后世宝藏。若赵松雪、王叔明、黄子久、钱舜举,此其士气画也,而四君可能浅近效否?是果无宋人家法,而泛然为一代之雄哉?例此可以知画矣。
  虹桥论画
  明蒋乾撰
  夫画称魏晋,画擅宋、元,此人人知之,至于书中有画、画中有书,人岂易知哉!徐道冲乃临池家而好绘事,持《真赏斋法帖》命余仿《临他合作图》,余愧非真画者,第朝昏盘礴,败笔盈簏,年逾八旬,粗知书道与书通耳。
  输寥馆论画
  明范允临撰
  学书者不学晋辙,终成下品,惟画亦然。宋、元诸名家,如荆关董范,下逮子久、叔明、巨然、子昂,矩法森然,画家之宗工巨匠也。此皆胸中有书,故能自具邱壑。今吴人目不识一字,不见一古人真迹,而辄师心自创。惟涂抹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即悬之市中,以易斗米,画那得佳耶?间有取法名公者,惟知有一衡山,少少仿佛,摹
  拟仅得其形似皮肤,而曾不得其神理。曰:“吾学衡山耳。”殊不知衡山皆取法宋、元诸公,务得其神髓,故能独擅一代,可垂不朽。然则吴人何不追溯衡山之祖师而法之乎?即不能上追古人,下亦不失为衡山矣。此意惟云间诸公知之,故文度、玄宰、元庆诸名氏,能力追古人,各自成家,而吴人见而诧曰:“此松江派耳。”嗟乎,松江何派?惟吴人乃有派耳。
  杂俎论画
  明谢肇涮撰
  人之技巧至于画而极,可谓夺天地之工,泄造化之秘,少陵所谓真宰上诉天应泣者,当不虚也。然古人之画,细入毫发,飞走之态,罔不穷极,故能通灵入神,役使鬼神。今之画者,动曰取态,堆墨劈斧,仅得崖略。谓之游戏笔墨则可耳,必欲诣境造极,非师古不得也。
  今人画以意趣为宗,不复画人物及故事,至花鸟翎毛,则辄卑视之;至于神佛像及地狱变相等图,则百无一矣。要亦取其省而不费目力,若写生等画,不得不精工也。
  宦官妇女每见人画,辄问甚麽故事?谈者往往笑之,不知自唐以前,名画未有无故事者。盖有故事,便须立意结构,事专考订,人物衣冠制度,宫室规模大略,城郭山川,形势向背,皆不得草草下笔,非若今人任意师心,卤莽灭裂,动辄托之写意而止也。余观张僧繇、展子虔、阎立本辈,皆画神佛变相、星曜真形,至如石勒、窦建德、安禄山有何足画,而皆写其故实。其他如懿宗射兔、贵妃上马、后主幸晋阳、华清宫避暑,不一而足。上之则神农播种、尧民击壤、老子度关、宣尼十哲,下之则南山采芝、二疏祖道、元达锁谏、葛洪移居,如此题目,今人却不肯画,而古人为之,转相沿仿,盖由所重在此,习以成风,要以相传法度,易于循习耳。
  瓶花斋论画
  明袁宏道撰
  往与伯修过董玄宰。伯修曰:“近代画苑诸名家,如文徵仲、唐伯虎、沈石田辈,颇有古人笔意否”玄宰曰:“近代高手无一笔不肖古人者,夫无不肖,即无肖也,谓之无画可也。”余闻之悚然曰:“是见道语也。”故善画者师物不师人,善学者师心不师道,善为师者师森罗万象,不师先辈。法李唐者,岂谓其机格与字句哉!法其不为汉,不为魏,不为六朝之心而已,是真法者也。是故减^背水之法,迹而败,未若反而胜也。夫文所以迹也,今之作者,见人一语肖物,目为新诗;取古人一二浮滥之语,句规而字矩之,谬谓复古,是迹其法,不迹其胜者也,败之道也。嗟夫,是犹呼傅粉抹墨之人而直谓之蔡中郎,岂不悖哉!……王以明先生为余业举师,其为诗能以不法为法、不古为古,故余为叙其意若此。噫,此政可与徐熙诸人道也。
  竹雎刍
  明李日华撰
  古者图书并重,以存典故,备法戒,非浪作者,故有《建章千门万户图》,晋张茂先犹及见之,汉成帝视《纣踞妲己图》,班姬因进忠言。又有图蜀道山水归献,而将帅藉以成功者。自顾虎头、陆探微专攻写照及人物像而后给事造极。王摩诘、李营丘特妙山水,皆于位置点染渲皴尽力为之,年锻月炼,不得胜趣,不轻下笔,不工不以示人也。五日一山,十日一水,诸家皆然,不独王宰而已。迨苏玉局、米南宫辈,以才豪挥霍,备翰墨为戏具,故于酒边谈次率意为之,而无不妙,然亦是天机变幻,终非画手。譬之散僧入圣,n肉醉酒,吐秽悉成金色。若他人效之,则破戒比丘而已。元惟赵吴兴父子犹守古人之法而不脱富贵气,王叔明、黄子久俱山林疏宕之士,画法约略前人而自出规度,当其苍润萧远,非不卓然可宝,而岁月渲运之法,则偷力多矣。倪迂漫士,无意工拙,彼云:“自写胸中逸气。”无逸气而袭其迹,终成类狗耳。本朝惟文衡山婉润、沈石田苍老,乃多取办一时,难与古人比迹。仇英有功力,然无老骨。且古人简而愈备,淡而愈浓,英能繁不能简、能浓不能淡,非高品也。
  绘事要明取予。取者形象彷佛处以笔勾取之,其致用虽在果毅,而妙运则贵玲珑断续,若直笔描画,即板结之病生矣。予者笔断意含,如山之虚廓,树之去枝,凡有无之间是也。
  姜白石论书曰:“须人品高。”文徵老自题其《米山》曰:“人品不高,用墨无法。”乃知点墨落纸,大非细事,必须胸中廓然无一物,然后烟云秀色,与天地生生之气自然凑泊,笔下幻出奇诡。若是营营世念,澡雪未尽,即日对丘壑,日摹妙迹,到头只与髹采圬墁之工争巧拙于毫厘也。
  凡画有三次第:一曰身之所容。凡置身处,非邃密,即旷朗,水边林下,多景所凑处是也。二曰目之所瞩。或奇胜,或渺迷,泉落云生,帆移鸟去是也。三曰意之所游。目力虽穷,而情脉不断处是也。又有意所忽处,如写一石一树,必有草草点染取态处。写长景必有意到笔不到,为神气所吞处,是非有心于忽,盖不得不忽也。其于佛法相宗所云:极迥色、极略色之谓也。
  余尝泛论,学画必在能书,方知用笔。其学书又须胸中先有古今。欲博古今作淹通之儒,非忠信笃敬,植立根本,则枝叶不附,斯言也苏、黄、米集中著论,每每如此,可检而求也。
  绘事必以微茫惨澹为妙境,非性灵廓彻者,未易证人,所谓气韵必在生知,正在此虚澹中所含意多耳。其他精刻咳菁αΓ诟吡餍卮渭浜喂匾病M踅楦逼素模晕侥芪亩黄涫性疲骸坝幕暮奚剖椋荡秤心芮佟!币员城笄伲馕翠襟莸讯曰暮骰豢晌椒巧萍咭病
  古人绘事,如佛说法,纵口极谈,所拈往劫因果,奇诡出没,超然意表,而总不越实际理地,所以人天悚听无非议者。绘事不必求奇,不必循格,要在胸中实有吐出便是矣。
  作画如蒸云,度空触石,一任渺弥遮露晦明,不可预定,要不失天成之致,乃为合作。学书如洗石,荡尽浮沙浊土,则灵窍自呈,秀色自现。二者于当境时卓竖真宰,于择用时深加观力,方有入路耳。
  山谷题刘元辅《画马》云:“与物殊绝,笔墨易取,至于庸庸,殆难为工。”尝见写照者,遇买用妫噬瘢揭迷哺ǎ茨衙枰狻K郧а彝蜊郑荞强沙桑枇郑胨挤矫睢
  昔年于京师见马麟画稿,如掌片者数十番,皆草草粗笔,略具林邱,而老韵溢出,正唐人点簇法也。魏、晋以前画家,惟贵象形,用为写图以资考核,故无取烟云变灭之妙,擅其技者,止于笔法见意。余尝得见《古明堂习礼图》、《太常彝器图》,其笔皆有捩转飘瞥之势,盖深忌状物平扁之患,而特以笔端鼓舞耳。及荆、关、董、巨,一以林麓溪濑,远近出没,出奇擅胜,于是水墨宓ぃ史ㄉ灾貌唤惨印
  歙友程松萝y示《耕织图》,就题其后。此宋人作《耕织图》粉本也。自问卜、播种,以至刈获、扬簸;自育蚁、条桑以至络纬、V织而终之以酬愿佞佛、赛神醵饮。树石分疏,屋舍曲折与人物意态,种种俱绝,盖大人意匠经营者。或云出马和之手,验其纸紧薄无帘纹,信宋物也。且所作树枝,有既作而以粉涅之者,删改之意也。画家用粉掩迹,犹写书者以雌黄灭误耳。昔关仁熟得王摩诘粉本一卷,画遂超胜,文徵仲太史尝着论极言粉本之足贵。以其笔墨意路,皆可推寻,而初机信手挥抹,尽出天趣。笃意此道者,自当由此而进以觅古人妙处,此宋元君画史盘礴时所留也。古人不欲以未成L示人,宝秘之念一也。今绘事自元皆取韵之风流行,而唐、宋、唐、隋之法,与天地、虫鱼、人物、口鼻、手足、路迳、轮舆自然之数,悉推而纳之蓬勃溟滓之中,不可复问矣。元人气韵萧疏之品贵,而屏幛卷轴,写山貌水,与各状一物,真工实能之迹,尽充下驷,此亦千古不平之案。具大眼光、大胸腑,实容古今出没者,遇此等物,乃粪埽堆中,偶获先世所遗一颗宝珠也,安暇就浮估时贩,商米肉价于蚤晚间耶?
  东坡先生虽天才卓逸,其于书画二事,乃性所笃嗜,到处无不以笔砚自随。海南老媪见其擘里灯心纸作。……其在黄州,偶途路间,见民间有丛竹老木,即鸡栖豕牢之侧,亦必就而图之,所以逸笔草草,动有生气,彼固一时天真发溢,非有求肖之念也。
  凡状物者,得其形,不若得其势,得其势,不若得其韵,得其韵,不若得其性。形者方圆平扁之类,可以笔取者也。势者转折趋向之态,可以笔取,不可以笔尽取,参以意象,必有笔所不到者焉。韵者生动之趣,可以神游意会,陡然得之,不可以驻思而得也。性者物自然之天,技艺之熟,熟极而自呈,不容措意者也。
  绘事必须多读书,读书多,见古今事变多,不狃劣见闻,自然胸次廓彻,山川灵奇,透入性地时一洒落,何患不臻妙境?此语曩曾与沈无回言之,可相证入也。
  子瞻雄才大略,终日读书,终日谭道,论天下事。元章终日弄奇石古物。与可亦博雅嗜古,工作篆隶,非区区习绘事者。止因胸次高朗,涵浸古人道趣多,山川灵秀百物之妙,乘其傲兀恣肆时,咸来凑其丹府,有触即尔迸出,如石中爆火,岂有意取奇哉!
  赤牍论画
  明李式玉撰
  仆尝执笔学作画,苦不成家,今复阁笔十年矣,安敢妄论此中曲折哉!顾今世不乏名手,而可传者少。便面尺幅,无间疏密;寻丈绢素,实见短长。乃今之画者,观其初作数树焉意止矣,及徐而见其势之有余也,复缀之以树,维作数笔焉意止矣,及徐而见其势之有余也,复缀之以峰。再作亭榭桥道诸物意止矣,及徐而见其势之有余也,复杂以他物。如是画安得佳,即佳又安得传乎?间有一二名手,形摹王、赵、董、倪诸家,亦时工似,然多雷同而少变化,其丘壑布置,千幅如一。此由游涉未远,足不登奇山水,临摹又少,目不见旧稿本,故如此耳。仆家藏名迹虽不广,每见前贤多不同,故以为当今实鲜佳手,纵佳亦不传,世有知者,即不以此言为画苑平章,亦不以为非丹青药石也。
  启美论画
  明文震亨撰
  山水第一,竹树兰石次之,人物鸟兽、楼殿屋木,小者次之,大者又次之。人物顾盼语言,花果迎风带露,鸟兽虫鱼精神逼真。山水林泉清闲幽旷,屋庐深邃,桥往来。石老而润,水淡而明。山势崔嵬,泉流洒落。云烟出没,野迳纡回。松偃龙蛇,竹藏风雨。山脚入水澄清,水源来历分晓。有此数端,虽不知名,定是妙手。若人物如尸如塑,花果类粉捏雕刻,虫鱼鸟兽但取皮毛,山水林泉布置迫塞,楼阁模糊错杂,桥强作断形,迳无夷险,路无出入止一面,树少四枝,或高大不称,或远近不分,或浓淡失宜,点染无法,或山脚无水面,水源无来历,虽有名款,定是俗笔,为后人填写。至于临摹赝手,落墨设色,自然不古,不难辨也。
  老莲论画
  明陈洪绶撰
  自题抚周长史画
  吾摹周长史画至再至三,犹不欲已。人曰:“此画已过周而犹楹我玻俊蔽嵩唬骸按怂圆患罢咭病N峄准茫蚰苁挛淳∫病A际繁局聊埽粑弈埽四涯芤病!笔砸晕难灾=穹蛭恼撸浅致奂崔露R砸槭粑模晕氖羰拢浔妇喟踩萦凶髡咧獯嫫渲行埃孔宰骷艺叱觯鞣ㄖ热弧C恳晃闹粒睾袼蹦蝗粲凶髡咧猓刃杏谇埃岱蚵塾胧拢臀抑ǘ耐鲆印9史蚧霞媪Γ萑荩芮刂囊病W嚼账婢城荡恚骸⑽何囊病G庞诜ǘ戎校把嗪蟆酰贽]矜轶,搏裂顿研,作气满前,八家也。故画者有入神家,有名家,有作家,有匠家,吾惟不离乎作家,以负此橐病
  今人不师古人,恃数句举业丁,或细小浮名,便挥笔作画,笔墨不暇责也。形似亦不可比拟哀哉!欲微名供人指点,又讥评彼老成人,此老莲所最不满于名流者也。然今人作家,学宋者失之匠何也?不带唐法也。学元者失之野,不溯宋源也。如以唐之韵,运宋之板,宋之理,得元之格,则大成矣,眉公有云:“宋人不能单刀直入,不如元画之疏。”非定论也。如大年、北苑、巨然、晋卿、龙眠、襄阳诸君子,亦谓之密耶?此元人黄、王、倪、吴、高、赵之祖。古人祖述之法,无不严谨。即如倪老数笔,都有部署法律。小大李将军、营邱、白驹诸公,虽千门万户,千山万水,都有韵致。人自不死心观之、学之耳,孰谓宋不如元哉!若宋之可恨,马远、夏圭真画家之败群也。老莲愿名流学古人,博览平素画仅至工夫元,愿作家法宋人乞带唐人,果深心此道,得其正脉,将诸大家辨其此笔出某人,此意出某人,高曾不观,贯串如到,然后落笔,便能横行天下也。老莲五十四岁矣,吾乡并无一人,中兴画学,拭目俟之。
  大风论画
  明张风撰
  此事有悟亦有证,悟得十分,苟能证得三分,便是快事。前辈有言:“我所恨者,未具此手,先具此眼。”又云:“眼里有神,腕中有鬼。”都是说见到行不到,乾慧之无济乃尔。
  画要近看好,远看又好。此则仆之观画法,实则仆之心印。盖近看看小节目,远看看大片段。画多有近看佳而远看未必佳者,是他大片段难也。昔人谓:“北苑画多草草点缀,略无行次,而远看则烟村篱落,云风沙树,灿然分明。”此是行条理于粗服乱头之中,他人为之即茫无措手,画之妙理尽于此矣。纯非近日承学家所指之董也。
  善棋者落落布子,声东击西,渐渐收拾,遂使段段皆嬴,此奕家之善用松也。画亦莫妙于用松,疏疏布置,渐次层层点染,遂能潇洒深秀,使人即之有轻快之喜。
  前非胜人处,只在不作怕格,使人即之,每每有意外之乐,所谓老中带媚是也。
  邵村论画
  清方咸亨撰
  半千画士士昼之论详矣,确不可易,觉谢赫《画品》犹有漏焉,但伸逸品于神品之上,似尚未当。盖神也者心手两忘,笔墨俱化,气韵规矩,皆不可端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所谓一切而不可知之谓神也。逸者轶也,帙于寻常范围之外,如天马行空,不事羁络为也。亦自有堂构窈窕,禅家所谓教外别传。又曰:别峰相见者也。神品是如来地位,能则辟支二乘果。如兵法:神品是孙吴,能则刁斗森严之程不识,逸则解鞍纵卧之李将军。能之至始神,神非一端可执也。是神品在能与逸之上,不可概论,况可抑之哉!半斤之所谓神者,抑能事之纯熟者乎总之,绘事清事也,韵事也,胸中无几卷书,笔下有一点尘,便穷年累岁,刻划镂研,终一匠作,了何用乎?此真赏者所以有雅俗之辨也。岂士人之画尽逸品哉,我公精于读书者,必不河汉予言。
  画难言也,余从事于兹有年矣。今之能手,执螫弧而建坛坫者,余皆得事之,即未见其人,未尝不见其所为也。大江南北,太仓两王先生而外,则指首屈渔仙矣。虽未得纵观其所为,即此帙,体备诸家,妙兼六法,胸开天地,气盖古今,真杰作也。觉余二十年来之从事,空费力气,不禁惝然。试问之两王先生,当不易吾言也。
  当今画无匹青溪者,其辣处直逼古人,梅壑爱之,是以近之。此宝晋斋中所以多东坡迹也。
  苦瓜和尚画语录
  清原济撰
  一画章第一
  太古无法,太朴不散,太朴一散,而法立矣。法于何立?立于一画。一画者,众有之本,万象之根,见用于神,藏用于人,而世人不知,所以一画之法,乃自我立。立一画之法者,盖以无法生有法,以有法贯众法也。夫画者,从于心者也。山川、人物之秀错,鸟兽、草木之性情,池榭楼台之矩度,未能深入其理、曲尽其态,终未得一画之供规也。行远登高,悉起肤寸。此一画收尽鸿蒙之外,即亿万万笔墨,未有不始于此而终于此,惟听人之握取之耳。人能以一画具体而微,意明笔透。腕不虚则画非是,书非是则腕不灵。动之以旋,润之以转,居之以旷。出如截,入如揭。能周能方,能直能曲,能上能下。左右均齐,凸凹突兀,断截横斜,如水之就深,如火之炎上,自然而不容毫发强也。用无不神而法无不贯也。理无不入而态无不尽也。信手一挥,山川、人物,鸟兽、草木,池榭、楼台,取形用势,写生揣意,运情摹景,显露隐含,人不见其画之成,宜不违其心之用。盖自太朴散而一画之法立矣。一画之法立而万物着矣。我故曰:“吾道一以贯之。”
  了法章第二
  规矩者,方圆之极则也;天地者,规矩之运行也。世知有规矩,而不知夫乾旋坤转之义,此天地之缚人于法,人之役法于蒙,虽攘先天后天之法,终不得其理之所存。所以有是法不能了者,反为法障之也。古今法障不了,由一画之理不明,一画明,则障不在目,而画可从心,画从心而障自远矣。夫画者,形天地万物者也,舍笔墨其何以形之哉?墨受于天,浓淡枯润随之;笔操于人,勾皴烘染随之。古之人未尝不以法为也。无法则于世无限焉。是一画者非无限而恨之也,非有法而限之也,法无障,障无法。法自画生,障自画退。法障不参,而乾旋坤转之义得矣。画道彰矣,一画了矣。
  变化章第三
  古者识之具也,化者识其具而弗为也。具古以化,未见夫人也。尝憾其泥古不化者,是识拘之也。识拘于似则不广,故君子惟借古以开今也。又曰:“至人无法”。非无法也,无法而法乃为至法。凡事有经必有权,有法必有化。一知其经,即变其权;一知其法,即功于化。夫画,天下变通之大法也,山川形势之精英也,古今造物之陶冶也,阴阳气度之流行也,借笔墨以写天地万物而陶泳乎我也。今人不明乎此,动则曰:“某家皴点,可以立脚;非似某家山水,不能传久。某家清澹,可以立品;非似某家工巧,只足娱人。”是我为某家役,非某家为我用也。纵逼似某家,亦食某家残羹耳,于我何有哉!或有谓余曰:“某家博我也,某家约我也。我将于何门户?于何阶级于何比拟?于何效验?于何点染?于何T皴?于何形势?能使我即古而古即我?如是者知有古而不知有我者也。我之为我,自有我在。古之须眉不能生在我之面目,古之肺腑不能安入我之腹c,我自发我之肺腑,揭我之须眉,纵有时触着某家,是某家就我也,非我故为某家也。天然授之也,我于古何师而不化之有?
  尊受章第四
  受与识,先受而后识也。识然后受,非受也。古今至明之士,藉其识而发其所受,知其受而发其所识。不过一事之能,其小受小识也。未能识一画之权,扩而大之也。夫一画含万物于中。画受墨,墨受笔,笔受腕,腕受心。如天之造生,地之造成,此其所以受也。然贵乎人能尊,得其受而不尊,自弃也。得其画而不化,自缚也。夫受:画者必尊而守之,强而用之,无间于外,无息于内。《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此乃所以尊受之也。
  笔墨章第五
  古之人有有笔有墨者,亦有有笔无墨者,亦有有墨无笔者,非山川之限于一偏,而人之赋受不齐也。墨之溅笔也以灵,笔之运墨也以神。墨非蒙养不灵,笔非生活不神,能受蒙养之灵,而不解生活之神,是有墨无笔也。能受生活之神,而不变蒙养之灵,是有笔无墨也。山川万物之具体,有反有正,有偏有侧,有聚有散,有近有远,有内有外,有虚有实,有断有连,有层次,有剥落,有丰致,有飘缈,此生活之大端也。故山川万物之荐灵于人,因人操此蒙养生活之权。苟非其然,焉能使笔墨之下,有胎有骨,有开有合,有体有用,有形有势,有拱有立,有蹲跳,有潜伏,有冲霄,有蓿邪蹴纾嗅隙耄m瘢衅媲停邢站灰痪∑淞槎闫渖瘢
  运腕章第六
  绘谱画训,章章发明。用笔用墨,处处精细。自古以来,从未有山海之形势,驾诸空言,托之同好。想大涤子性分太高,世外立法,不屈从浅近处下手耶?异哉斯言也!受之于远,得之最近;识之于近,役之于远。一画者,字画下手之浅近功夫也。变画者,用笔用墨之浅近法度也。山海者,一邱一壑之浅近张本也。形势者,T皴之浅近纲领也。徒知方隅之识,则有方隅之张本。譬如方隅中有山焉,有峰焉,斯人也得之一山,始终图之;得之一峰,始终不变。是山也,是笔也,转使脱瓿雕凿于斯人之手。可乎不可乎且也形势不变,徒知T皴之皮毛;画法不变,徒知形势之拘泥;蒙养不齐,徒知山川之结列;山林不备,徒知张本之空虚。欲化此四者,必先从运腕入手也。腕若虚灵,则画能折变;笔如截揭,则形不痴蒙。腕受实则沉着透彻,腕受虚则飞舞悠扬,腕受正则中直藏锋,腕受仄则欹斜尽致,腕受疾则操纵得势,腕受迟则拱揖有情,腕受化则浑合自然,腕受变则陆离谲怪,腕受奇则神工鬼斧,腕受神则川岳荐灵。
  sA章第七
  笔与墨会,是为sA;sA不分,是为混沌。辟混沌者,合一画而谁耶?画于山则灵之,画于水则动之,画于林则生之,画于人则逸之。得笔墨之会,解sA之分,作辟混沌手,传诸古今,自成一家,是皆智得之也。不可雕凿,不可板腐,不可沉泥,不可牵连,不可脱节,不可无理。在于墨海中立定精神,笔锋下决出生活,尺幅上换去毛骨,混沌里放出光明。纵使笔不笔,墨不墨,画不画,自有我在。盖以运夫墨,非墨运也。操夫笔,非笔操也。脱夫胎,非胎脱也。自一以分万,自万以治一,化一而成sA,天下之能事毕矣。
  山川章第八
  得乾坤之理者,山川之质也。得笔墨之法者,山川之饰也。知其饰而非理,其理危矣。知其质而非法,其法微矣。是故古人知其微危,必获于一。一有不明,则万物障;一无不明,则万物齐。画之理,笔之法,不过天地之质与饰也。山川,天地之形势也。风雨晦明,山川之气象也;疏密深远,山川之约径也;纵横吞吐,山川之节奏也;阴阳浓淡,山川之凝神也;水云聚散,山川之联属也;蹲跳向背,山川之行藏也。高明者天之权也。博厚者地之衡也。风云者天之束缚山川也。水石者地之激跃山川也。非天地之权衡,不能变化山川之不测;虽风云之束缚,不能等九区之山川于同模。虽水石之激跃,不能别山川之形势于笔端。且山水之大,广土千里,结云万里,罗峰列嶂,以一管窥之,即飞仙恐不能周旋也。以一画测之,即可参天地之化育也。测山川之形势,度地土之广远,审峰嶂之疏密,识云烟之蒙昧,正踞千里,邪睨万重,统归于天之权、地之衡也。天有是权,能变山川之精灵;地有是衡,能运山川之气脉;我有是一言,能买山川之形神。此予五十年前未脱胎于山川也,亦非糟粕其山川,而使山川自私也。山川使予代山川而言也,山川脱胎于予也,予脱胎于山川也。搜尽奇峰打草稿也。山川与予神遇而迹化也,所以终归之于大涤也。
  皴法章第九
  笔之于皴也,开生面也。山之为形万状,则其开面非一端。世人知其皴,失却生面,纵使皴也于山乎何有?或石或土,徒写其石与土,此方隅之皴也,非山川自具之皴也。如山川自具之皴,则有峰名各异,体奇面生,具状不等,故皴法自别。有卷云皴、劈斧皴、披麻皴、解索皴、鬼面皴、骷髅皴、乱柴皴、芝麻皴、金碧皴、玉屑皴、弹窝皴、矾头皴、没骨皴,皆是皴也。必因峰之体异,峰之面生,峰与皴合,皴自峰生。峰不能变皴之体用,皴却能资峰之形势。不得其峰何以变不得其皴何以现?峰之变与不变,在于皴之现与不现。皴有是名,峰亦有是形。如天柱峰、明星峰、莲花峰、仙人峰、五老峰、七贤峰、云台峰、天马峰、狮子峰、蛾眉峰、琅琊峰、金轮峰、香炉峰、小华峰、匹练峰、回雁峰,是峰也居其形,是皴也开其面。然于运墨操笔之时,又何待有峰皴之见。一画落纸,众画随之;一理才具,众理付之。审一画之来去,达众理之范围,山川之形势得定,古今之皴法不殊。山川之形势在画,画之蒙养在墨,墨之生活在操,操之作用在持。善操运者,内实而外空。因受一画之理而应诸万方,所以亳无悖谬,亦有内空而外实者,因法之化不假思索,外形已具而内不载也。是故古之人虚实中度,内外合操,画法变备,无疵无病。得蒙养之灵,运用之神,正则正,仄则仄,偏侧则偏侧。若夫面墙尘蔽而物障,有不生憎于造物者乎
  境界章第十
  分疆三叠两段,似乎山水之失,然有不失之者,如自然分疆者,“到江吴地尽,隔岸越山多”是也。每每写山水,如开辟分破,毫无生活,见之即知。分疆三叠者,一层地,二层树,三层山,望之何分远近?写此三叠奚啻印刻?两段者:景在下,山在上,俗以云在中,分明隔做两段。为此三者先要贯通一气,不可拘泥。分疆三叠两段,偏要突手作用,才见笔力,即人千峰万壑,俱无俗迹。为此三者入神,则于细碎有失,亦不碍矣。
  蹊径章第十一
  写画有蹊径六则:对景不对山,对山不对景,倒景,借景,截断,险峻。此六则者,须辨明之。对景不对山者,山之古貌如冬,景界如春,此对景不对山也。树木古朴如冬,其山如春,此对山不对景也。如树木正,山石倒,山石正,树木倒,皆倒景也。如空山杳冥,无物生态,借以疏柳嫩竹,桥梁草阁,此借景也。截断者,无尘俗之境,山水树木,翦头去尾,笔笔处处,皆以截断,而截断之法,非至松之笔莫能入也。险峻者,人迹不能到,无路可入也。如岛山渤海、蓬莱、方壶,非仙人莫居,非世人可测,此山海之险峻也。若以画图险峻,只在峭峰、悬崖、栈道崎岖之险耳,须见笔力是妙。
  林木章第十二
  古人写树或二株、五株、九株、十株,令其反正阴阳,各自面目,参差高下,生动有致。吾写松柏古槐古桧之法,如三五株,其势似英雄起舞,a仰蹲立,蝙跹排宕,或硬或软,运笔运腕,大都多以写石之法写之。五指、四指、三指皆随其腕转,与肘伸去缩来,齐并一力。其运笔极重处,须飞提纸上,消去猛气;所以或浓或淡,虚而灵,空而妙。大山亦如此法,余者不足用,生辣中求破碎之相,此不说之说矣。
  海涛章第十三
  海有洪流,山有潜伏;海有吞吐,山有拱揖;海能荐灵,山能脉运。山有屏峦叠嶂,邃谷深崖,m裢回#捌砺叮淘票现粒倘绾V榱鳎V掏拢朔呛V隽椋嗌街跃佑诤R病:R嗄茏跃佑谏揭病:V粞螅VVばΓV茁ワ羝Vㄔ玖凇:3比绶澹O缌耄撕V跃佑谏揭玻巧街跃佑诤R病I胶W跃尤羰牵艘嘤星沂又摺H珏蕖显贰⑷跛⑴罾场⒃浴⒎胶菔蛊宀夹欠郑嗫梢运戳觯贫H舻弥诤#е谏剑弥谏剑е诤#侨送苤病N抑芤玻郊春R玻<瓷揭玻胶6沂芤玻栽谌艘槐室荒缌饕病
  四时章第十四
  凡写四时之景,风味不同,阴晴各异,审时度候为之。古人寄景于诗,其春曰:“每
  同沙草发,长共水云连。”其夏曰:“树下地常荫,水边风最凉。”其秋曰:“寒城一以眺,平楚正杳然。”其冬曰:“路渺笔先到,池寒墨艾圆。”亦有冬不正令者,其诗曰:“雪悭天欠冷,年近日添长。”虽值冬似无寒意,亦有诗曰:“残年日易晓,夹雪雨天晴。”以二诗论画,欠冷、添长,易晓、夹雪,暮之不独于冬,推于三时,各随其令。亦有半晴半阴者,如:“片云明月暗,斜日两边晴。”亦有似晴似阴者:“未须愁日暮,天际是轻阴。”予拈诗意以为画意,未有景不随时者。满目云山,随时而变,以此哦之,可知画即诗中意,诗非画里禅乎?
  远尘章第十五
  人为物蔽,则与广交;人为物使,则心受劳。劳心于刻画而自毁,蔽尘于笔墨而自拘,此局障人也,但损无益,终不快其心也。我则物随物蔽,尘随尘交,则心不劳,心不劳则有画矣。画乃人之所有,一画人所未有。夫画贵乎思,思其一,则心有所着而快,所以画则精微之,人不可测矣。想古人未必言此,特深发之。
  脱俗章第十六
  愚者与俗同识。愚不蒙则智,俗不溅则清。俗因愚受,愚因蒙昧。故至人不能不达,不能不明。达则变,明则化。受事则无形,治形则无迹。运墨如已成,操笔如无为。尺幅管天地、山川、万物,而心淡若无者,愚去智生,俗除清至也。
  兼字牵第十七
  墨能栽培山川之形,笔能倾覆山川之势,未可以一邱一壑而限量之也。古今人物,无不细悉,必使墨海抱负,笔山驾驭,然后广其用。所以八极之表、九土之变、五岳之尊、四海之广,放之无外,收之无内。世不执法,天不执能,不但其显于画,而又显于字。字与画者,其具两端,其功一体。一画者,字画先有之根本也。字画者,一画后天之经权也。能知经权而忘一画之本者,是由子孙而失其宗支也。能知古今不泯而忘其功之不在人者,亦由百物而失其天之授也。天能授人以法,不能授人以功。天能授人以画,不能授人以变。人或弃法以伐功,人或离画以务变,是天之不在于人,虽有字画亦不传焉。天之授人也,因其可授而授之,亦有大知而大授,小知而小授也。所以古今字画本之天而全之人也。自天之有所授而人之大知小知者,皆莫不有字画之法存焉。而又得偏广者也,我故有兼字之论也。
  资任章第十八
  古之人寄兴于笔墨,假道于山川,不化而应化,无为而有为,身不炫而名立,因有蒙养之功,生活之操,载之寰宇,已受山川之质也。以墨运观之则受蒙养之任,以笔操
  观之则受生活之任,以山川观之则受胎骨之任,以T皴观之则受画变之任,以沧海观之则受天地之任,以坳堂观之则受须臾之任,以无为观之则受有为之任,以一画观之则受万画之任,以虚腕观之则受颖脱之任。
  有是任者,必先资其任之所任,然后可以施之于笔。如不资之则局隘浅陋,有不任其任之所为。且天之任于山也无穷,山之得体也以位,山之荐灵也以神,山之变幻也以化,山之蒙养也以仁,山之纵横也以动,山之潜伏也以静,山之拱揖也以礼,山之纡徐也以和,山之环聚也以谨,山之虚灵也以智,山之纯秀也以文,山之蹲跳也以武,山之峻厉也以险,山之逼汉也以高,山之浑厚也以洪,山之浅近也以小。此山天之任而任,非山受任以任天也。人能受天之任而任,非山之任而任人也。由此推之,此山自任而任也,不能迁山之任而任也,是以仁者不迁于仁而乐山也。
  山有是任,水岂无任耶?水非无为而无任也。夫水汪洋广泽也以德,卑下循礼也以义,潮汐不息也以道,决行激跃也以勇,潆洄平一也以法,盈远通达也以察,沁泓鲜洁也以善,折旋朝东也以志,其水见任于瀛潮溟渤之间者,非此素行其任则又何能周天下之山川,通天下之血脉乎?人之所任于山不任于水者,是犹沉于沧海而不知其岸也,亦犹岸之不知有沧海也。是故知者知其畔岸,逝于川上,听于源泉而乐水也。非山之任不足以见天下之广,非水之任不足以见天下之大。非山之任水,不足以见乎周流,非水之任山不足以见乎环抱。山水之任不着,则周流环抱无由;周流环抱不着,则蒙养生活无方。蒙养生活有操,则周流环抱有由;周流环抱有由,则山水之任息矣。
  吾人之任山水也,任不在广则任其可制,任不在多则任其可易。非易不能任多,非制不能任广。任不在笔则任其可传,任不在墨则任其可受,任不在山则任其可静,任不在水则任其可动,任不在古则任其无荒,任不在今则任其无障。是以古今不乱,笔墨常存,因其浃洽斯任而已矣。然则此任者,诚蒙养生活之理,以一治万,以万治一,不任于山,不任于水,不任于笔墨,不任于古今,不任于圣人,是任也,是有其资也。
  宋王孙赵舞斋者,其品峻绝千古,其画妙绝一世。品不以画重而画益以品重也。床亡,隐居广陈镇,山水之外别无兴趣,诗酒之外别无寄托,田叟野老之外别无知契。孤昂肃洁之操如云中之龙、雪中之鹤,不可昵近者也。乃今之大涤非昔之彝斋乎?其人同,其行同,其履变也无不同,盖彝斋之后复一彝斋,数百载下可以嗣芳徽,可以并幽躅矣。两先生之隐德,吾知颉顽西山之饿夫固然耳。且其浩浩落落之怀,一皆寓于笔墨之际,所谓品高者韵自胜焉。吾观大涤子论画,钓玄抉奥,独抒胸臆,文乃简质古峭,莫可端倪,直是一子。海内不乏解人,当不以余言为河汉也。雍正六年戊申秋七月,邱生张沅书于江上之畏庐。
  石涛论画
  清原济撰
  书画非小道,世人形似耳。出笔混沌开,人拙聪明死,理尽法无尽,法尽理生矣。理法本无传,古人不得已。吾写此纸时,心入春江水,江花随我开,江水随我起。把卷望江楼,高呼曰子美。一笑水云低,开图勾神髓。
  名山许游未许画,画必似之山必怪,变幻神奇懵懂间,不似似之当下拜。心与峰期眼乍飞,笔游理斗使无碍。昔时曾踏最高巅,至今未了无声债。
  画有南北宗,书有二王法,张融有言:“不恨臣无二王法,恨二王无臣法。”今问南北宗,我宗耶宗我耶?一时捧腹曰:“我自用我法。”
  此道见地透脱,只须放笔直扫,千岩万壑,纵目一览,望之若惊电奔云,屯屯自起,荆关耶?董巨耶倪黄耶?沈赵耶?谁与安名?余尝见诸名家,动辄仿某家,法某派,书与画天生自有一人执掌一人之事,从何处说起?
  古人虽善一家,不知临摹皆备,不然,何有法度渊源岂似今之学者,作枯骨死灰相乎?知此即为书画中龙矣。
  诗中画,性情中来者也,则画不是可拟张拟李而后作诗。画中诗乃境趣时生者也,则诗不是便生吞生剥而后成画。真识相触,如镜写影,初何容心?今人不免唐突诗画矣。
  此道有彼时不合众意而后世鉴赏不已者,有彼时轰雷震耳而后世绝不闻问者,皆不得逢解人耳。
  盘礴睥睨,乃是翰墨家生平所养之气,峥嵘奇崛,磊磊落落,如屯甲联云,时隐时现,人物草木,舟车城郭,就事就理,令观者生入山之想乃是。
  打鼓用杉木之权,写字拈羊毫之笔,却也一时快意,千载之下,得失难言。若无荆关之手,谁敢拈弄?此道亦然,悟后始信吾言。
  古人立一法非空闲者。公闲时拈一个虚灵只字,莫作真识想,如镜中取影。山水其趣,须是人野看山时,见他或真或幻,皆是我笔头灵气,下手时他人寻起止不可得此其大家矣,不必论古今矣。
  性懒多病,几欲冢笔焚砚,刳形去皮,而不可得。孤寂间,步足斋头,或G倪、黄、石、董真迹,目过形随,又觉数日寝食有味。以此知鞘木难搜索得,未易鄙弃。
  倪高士画如浪沙溪石,随转随注,出乎自然,而一段空灵清润之气,冷冷逼人。后世徒摹其枯索求险处,此画之所以无远神也。
  老友以此索写奇山奇水,余何敢异乎古人。以形作画,以画写形,理在画中。以形写画,情在形外。至于情在形外,则无乎非情也,无乎非情也,无乎非法也。
  一笔突起,连冈断堑,变幻顷刻,似续不续,如云护蛟龙,支股间凑接,亦在意会而已。
  纸生墨漏,画家之一厄也,何能见长?在过三十年后,观此纸又别有意味,世恐未有知之者。
  古人未立法之先,不知古人法何法?古人既立法之后,便不容今人出古法,千百年来,遂使今之人不能出一头地也。师古人之迹,而不师古人之心,宜其不能出一头地也,冤哉!
  作书作画,无论老手后学,先以气胜得之者,精神灿烂,出之纸上,意嫩则浅薄无神,不能书画。多则泛滥,少则精雄。善藏者勿求于纸之长短粗细。古人片纸只字,价重千金者,求之不易也。求之不易则举笔时亦不易也。故有其精神出现于世。空山无人,左右都散,独坐无事,弄笔亦快。以上节录大涤子题画诗跋美术丛书本
  万点恶墨,恼杀米颠;几丝柔痕,笑倒北苑。远而不合,不知山水之潆回;近而多繁,只见村居之鄙俚。从窠臼中死绝心眼,自是仙子临风,庸骨逼现灵气。
  写画一道,须知有蒙养。蒙者因太古无法,养者因太朴不散。不散所善者无法而蒙也。未曾受墨,先思其蒙,既而操笔,复审其养。思其蒙而审其养,自能开蒙而全古,自能尽变而无法,自归于蒙养之道矣。
  笔如削铁墨如冰,冷透鬓眉见小乘。若贵眼前些子热,依然非法不为凭。
  天地浑熔一气,再分风雨、四时,明暗、高低、远近,不似之似似之。
  画法关通书法津,苍苍茫茫率天真。不然试问张颠老,僻处何观舞剑人?
  此道从门入者不是家珍,而以名振一时,得不难哉!高古之如青G、白秃、道山诸君辈,清逸之如梅壑、渐江二老,乾瘦之如垢道人,淋漓奇古之如南昌八大山人,豪放之如梅瞿山、雪坪子,皆一代之解人也。吾独不解此意,故其空空洞洞、木木默默之如此,问讯鸣九先生,予之评订,其旨若斯,具眼者得不绝倒乎?
  笔枯则秀,笔湿则俗,今云阆笔墨,多有此病,总之过于文,何尝不湿?过此关者知之。
  似董非董,似米非米,雨过秋山,光生如洗。今人古人,谁师谁体?但出但入,凭翻笔底。
  画家不能高古,病在举笔只求花样,然此花样从摩诘打到至今。字经三写,乌焉成马,冤哉。
  余画当代未必十分足重,而余自重之。性嫩多病,得者少。非相知之深者不得,得者余性不使易,有一二件即止。如再索者必迟之又迟。此中与者受者皆妙,因常见收藏家皆自己鉴赏,有真心实意,存之案头,一茗一香,消受此中三昧。从耳根得来,又从耳失去,故余自重之也。身后想必知已更多似此时,亦未可知也,知我者见之必发笑。
  林霭欲浮春,岩光动幽照,应知净业人,忘言亦微笑。笔墨乃性情之事,于依稀仿佛中,有非笔墨所能传者,惟吾云逸先生能静讨得之,是以请正。
  古画小横幅,皆无题跋,即有之多在别纸,联缀装裱,况以石溪禅师之笔墨而可轻有所点污耶偶田主人出此索题,敬书一二言,以告后之观者,使其知所爱重云。
  新安之吴子又和,丰溪人也。游戏于笔墨之外,珍重其书而不珍重于画,十余年来人间浪迹者多。每兴到时,举酒数过,脱巾散发,狂叫数声,泼十斗墨,纸必待尽,终不书只字于画之上。今观此纸,气韵生动,笔法直空,欲令清湘绝倒,故书数字其上。
  写画凡未落笔先以神会,至落笔时,勿促迫,勿怠缓,勿陡削,勿散神,勿太舒,务先精思天蒙,山川步武,林木位置,不是先生树、后布地,入于林出于地也。以我襟含气度,不在山川林木之内,其精神驾驭于山川林木之外,随笔一落,随意一发,自成天蒙。处处通情,处处醒透,处处脱尘而生活,自脱天地牢笼之手归于自然矣。
  用笔有三操:一操立,二操侧,三操画。有立、有侧、有画,始三入也。一在力,二在易,三在变。力过于画则神,不易于笔则灵,能变于画则奇,此三格也。一变于水,二运于墨,三受于蒙。水不变不醒,墨不运不透,醒透不蒙则素,此三胜也。笔不华而实,笔不透而力,笔不过而得。如笔尖墨不老,则正好下手处,此不擅用笔之言,唯恐失之老,究竟操笔之人,不背其尖,其力在中,中者力过于尖也。用尖而不尖,地力得矣。用尖而识尖,则画入矣。舟过真州,友人欲事笔,索余再题。
  雨窗漫笔
  清王原祁撰
  论画十则
  六法古人论之详矣,但恐后学拘局成见,未发心裁,疑义意揣,翻成邪僻。今将经营位置,笔墨设色大意,就先奉常所传,及愚见言之,以识甘苦。后有所得,当随笔录出。
  明末画中有习气,恶派以浙派为最,至吴门、云间,大家如文、沈,宗匠如董,赝本溷淆,以讹传讹,竟成流弊。广陵、伯下其恶习与浙派无异,有志笔墨者,切须戒之。
  意在笔先,为画中要诀。作画于搦管时,须要安闲恬适,扫尽俗肠,默对素幅,凝神静气,看高下,审左右,幅内幅外,来路去路,胸有成竹,然后濡亳吮墨,先定气势,次分间架,次布疏密,次别浓淡,转换敲击,东呼西应,自然水到渠成,天然凑拍,其为淋漓尽致无疑矣。若毫无定见,利名心急,惟取悦人。布立树石,逐块堆砌,扭捏满幅,意味索然,便为俗笔。今人不知画理,但取形似。笔肥墨浓者,谓之浑厚。笔瘦墨淡者,谓之高逸;色艳笔嫩者,谓之明秀;而抑知皆非也。总之古人位置紧而笔墨松,今人位置懈而笔墨结。于此留心,则甜、邪、俗、赖不去而自去矣。
  画中龙脉开合起伏,古法虽备,未经标出。石谷阐明,后学知所矜式,然愚意以为不参体用二字,学者终无入手处。龙脉为画中气势,源头有斜有正,有浑有碎,有断有价,有隐有现,谓之体也。开合从高至下,宾主历然,有时结聚,有时澹荡,峰回路转,云合水分,俱从此出。起伏由近及远,向背分明,有时高耸,有时平修欹侧,照应山头山腹山足,铢两悉称者,谓之用也。若知有龙脉而不排开合起伏,必至拘牵失势。知有开合起伏而不本龙脉,是谓顾子失母。故强扭龙脉则生病,开合咳陈对蛏。鸱糁芈┤痹蛏 G彝ǚ锌希止
0-中国古代画论类编-- 2-中国古代画论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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