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姓肖,母亲姓胡 2010年10月26日得一子 求高手取名,最好四个字?

  肖战与王一博回到重山阁,用过饭暂歇。今日出去打探的亲兵回来,一一前来禀报。

  因四队亲卫各有巴蜀本地人,对当地行会熟知一二,加之几人早已备好山南东道夔州府所颁过所,上书粮商身份,故一日下来,终谈下一两家粮铺。那几家粮铺的东家,欲面见王一博这位山南东道而来的粮商,再行商议。

  肖战坐在桌前,手拿一只香匙理灰。王一博安静听他们禀报。

  听罢,王一博问那几个谈下粮铺的护卫:“那几个东家,定了何时面见商谈?”

  一护卫递上邀帖:“说是,明日晚,邀主子您于醉春楼一叙。”

  王一博打开邀帖细看,下帖之人乃一家不起眼小粮铺的掌柜,并未说宴上可有渝州粮行的行头。看来,他们并不急于露面,还是打算再试探试探。

  王一博阖上邀帖,问那些护卫中的渝州人:“醉春楼是个什么地方?”

  那护卫答话:“回禀主子,乃是一家青楼,依山而建,三座楼阁,错落有致。”

  肖战拨弄香炉的手顿了一顿,没吱声。王一博欲言又止,片刻,挥挥手屏退那些亲兵。

  遣走那几个侍卫后,赵长留下来问:“那主子可打算赴宴?”

  赵长千悄悄打量肖战神色。肖战自今日从璧山回来,便一直沉默寡言。

  屋里一阵寂静,久久不闻王一博说话。肖战这才抬起眼来看。王一博面露难色,想看他,又不敢,正襟危坐,故作镇定。

  肖战夹了新香放进香炉,压好香灰,盖上炉盖,若无其事道:“你便去呗,正事要紧。明日你若不赴宴,后头如何行事?”

  轻香袅娜飘舞开来。王一博清了清嗓子,道:“那我带上赵长千,叫他看紧些。”

  王一博忽而又改了口:“还是不了,我遣赵长千在巴县探查你父母一事,旁人去办我不放心。”

  “哦?”肖战非阴非阳。

  王一博又道:“你随我去吧,扮作我的随行小厮,宴席上也跟着我。”

  赵长千诧异,不动声色转悠眼珠子偷觑他二人。肖战满腹狐疑看过来:“我?”

  王一博郑重点头:“对,你。”

  赵长千不放心:“主子,我不跟着,万一有事……”

  王一博抬手止住他话头:“只是去见几个小粮商,他们只想谈生意,又不知我身份,想来也不会造次。”

  肖战跟着,能亲眼看着他宴席上如何行事,也能放心些。

  肖战怕王一博是在说笑,又问一遍:“你当真要我跟去?你们那些人谈起事儿来逢场作戏,我在边上,怕不是会耽误你。”

  又在口是心非,王一博心中明白肖战那点小心思,斩钉截铁:“便就这么说定,你陪我去。”

  肖战挑了挑眉头,心满意足。

  王一博心血来潮定下肖战陪同赴宴,第二日还是未改心意,赵长千听令去巴县打听肖战父母遗骨去向,留他二人临晚带上剩下几个护卫赴宴。

  既有赵长千去寻父母下落,肖战便安心打扮,要陪王一博赴宴。

  肖战要扮作小厮,遂换了一身麻布衣裳,束起长发包上头巾,一身不起眼的下人装束。

  王一博左看右看,不满意,叫护卫下楼去买胭脂水粉,再去厨房讨些锅底灰。

  肖战不解:“你要那些玩意儿做什么?”

  王一博抬着肖战下巴,蹙眉对着那张脸细细打量,若有所思:“得给你易容装扮,遮一遮你这张脸。”

  肖战失笑,想挣脱王一博的手:“这也不必吧,我这脸上有什么好遮?”

  王一博固执捏紧他的下巴,不容推脱:“得遮一遮。”

  如今对外他只是个小小商贾,不能如之前那样任意行事,许多时候身不由己,需得万事小心,以免徒增后患。

  护卫拿来胭脂水粉和锅底灰,交给王一博。王一博二话不说,沾了锅底灰拍在肖战脸上,整张脸晕开。肖战登时黑了四五分。

  肖战照铜镜,埋怨:“这也太黑了……”

  王一博不放心,又扭过肖战的脸,拿了铜黛亲自为他画眉,将他眉毛画得粗又粗,粗犷且豪放。

  肖战双手半遮着脸,不敢去看镜子里的自己。王一博拿了铜黛还要过来,肖战直往后躲:“够了够了,已经够难看了。”

  不够。王一博强硬掰下他的手,执意要在他面颊上各添一些麻子。

  全画好,王一博心满意足撂下那些个胭脂水粉,点点头:“这下成了。”

  肖战鼓足勇气看向铜镜,哀嚎不止:“哎呦……我的天爷……哎呦,你这画的……”

  肖战想擦淡一些,被王一博眼疾手快按住胳膊。

  “不准擦。”王一博沉声。

  肖战抬起脸,有些委屈,因那两道粗眉,略显滑稽。

  王一博忍俊不禁,安慰:“好了,忍一忍,一晚上而已。”

  打扮好肖战,王一博放心更衣,带上肖战去邀帖中的醉春楼。此处老鸨亲自在楼下候着,看过王一博手上邀帖,笑吟吟领他去最里一座阁楼的的高阁厢房内。

  入了房内,一年过三旬的男人迎上来,朗声笑:“想必这位便是山南东道而来的王东家,原以为长我几岁,未想竟是个年轻儿郎,真英雄出少年!鄙姓赵,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呐!”

  王一博浅笑作揖:“不敢当,初来乍到,还望指教。”

  “我也就是个掌柜,何谈指教,请进。”

  那赵姓掌柜看见王一博身后的肖战,黢黑的一张面孔,两条粗眉,脸颊上还有麻子。模样实在不敢恭维,看肖战还想往厢房里走,他伸手想拦住。

  王一博解释道:“还请赵兄见谅,这是我的随行小厮,我自小由他伺候惯了,离不得他。”

  赵掌柜眼中掩住嫌弃,扯了扯嘴角:“啊,好,那请,那请。”

  入了里屋,肖战看见屋里还有两位粮商,一人年约四旬,一人已两鬓斑白,各自起身抱拳寒暄了一句。

  观那二人派头,当是比出来迎客的这个更有头有脸,他们两个看王一博年少,便都不动声色端起架势,面上不冷不热地倨傲起来。

  落座后,还是那姓赵的最热络,总和王一博搭话,询问来渝州之后起居事宜,却并不聊生意。另二人默默饮酒吃菜,不太爱搭腔。

  肖战小心翼翼守在一旁,时不时替王一博添菜倒酒。

  酒过半巡,那赵掌柜瞥了一眼王一博身边的肖战,笑道:“真是昏了头,谈了许久竟都没招几位美人相伴。王东家远来渝州,怎能不见见我们渝州城的俏佳人。身边人伺候再好,也不是温香软玉呀。”

  王一博放下唇边酒杯,抱拳:“我并不识醉春楼的美人娇娘,还请赵兄引荐。”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

  赵掌柜拍掌叫来龟公:“请你们醉春楼,这月新来的几个姑娘作陪。”

  座上那两鬓斑白的商人咳嗽一声。赵掌柜了然,嘱咐龟公:“要叫年纪小的,越小越好,我们东家最爱小姑娘。”

  肖战不留声色打量那老头子一眼,又去看王一博。王一博端坐席上,见怪不怪。想来也是,常年风月侵淫,此种荒唐事,王一博自是看得比他多。

  龟公不一会子引来八个姑娘,一个赛一个面嫩,虽都故作镇定,但都藏不住眼底的怯色。

  上座那老翁最先按捺不住,冲一个小姑娘招手:“莺儿,过来。”

  那丹凤眼的小姑娘低着头蹭过去,被他搂进怀里。

  赵掌柜在一旁打趣:“莺儿,你秦伯伯许久不得空来看你,今日你可得好好陪他。”

  肖战看着那姑娘被那男人揽在怀里,心里说不上的难受。看年纪,那姑娘顶多十五岁,依那老头的年岁,做她爷爷也绰绰有余。

  另两个年纪小的被两个渝州富商招走,那赵掌柜招呼王一博挑人。

  王一博客气道:“渝州的美人定是各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我是个粗人,不懂文墨,找个能倒酒的就成。”

  赵掌柜随手一指:“那便是她吧,年纪虽小模样虽好,但不大识字,不过做事认真。”

  那小姑娘向王一博福身,过来靠坐在他手边,小心翼翼替他添酒。

  王一博装着主子架势,冲肖战挥挥手:“往后退一退,候着。”

  肖战放下手里的筷子,弯腰后退,低眉顺眼等着。

  其余醉春楼的姑娘不必陪酒,在厢房当中琴笛歌舞起来。

  那赵掌柜看得高兴,有美人依偎,也喝得高兴,看座上那老者搂着小姑娘厮混得忘乎所以,也跟着沾沾自喜,冲王一博炫耀:“王兄纵情些,不要拘泥。这醉春楼近一年,新来了不知多少新人,豆蔻年华的一抓一大把,能叫你挑花眼,身边这个不够,一会儿多叫几个。”

  王一博有些好奇:“醉春楼竟有这个门路,招买这么多年纪小的姑娘吗?”

  赵掌柜哈哈大笑:“王兄你可知,这醉春楼何来这么多年纪小的好苗子?”

  王一博似笑非笑:“倒是不知。”

  赵掌柜抚掌得意,眉飞色舞:“不瞒你说,这都是我手下人运粮路上眼睛灵光,若遇到灾民之中多闺阁少女,就告知于我,我知会此处妈妈去买人。这饥荒年月,哀鸿遍野,也算给她们个出路。”

  另一个年过四旬的男人也叹:“我也差府里人去灾民之中买了几个收房,都是水灵灵的姑娘,放她们在外头吃苦,真是老天不长眼。”

  赵掌柜笑:“但行好事,但行好事啊。小弟明白哥哥苦衷。”

  肖战听罢心中冷笑一声。

  王一博转动手里酒盏,问道:“灾荒之中,流民四起,州府官员要忙着计户发粮,忙乱之中,她们的户籍都如何迁动?”

  赵掌柜与座上的老翁相视一笑。那老翁抚须不语,吃下怀里姑娘递来的糕点,闭目听曲。

  赵掌柜清了清嗓子,左右看看,敲了敲桌子,神神叨叨:“这就是兄弟你人生地不熟,有所不知了。”

  赵掌柜竖掌要王一博看那老翁:“座上我这位东家,渝州城里,不对,巴蜀地界行商几十载,广结善缘,与渝州官府许多老爷都交情不浅,我们这几个沾了光,宰相门前七品官,自然好办事。”

  三位渝州富商不约而同地笑。王一博似是震惊,小心追问:“那敢问几位,都广结了什么善缘?与哪几位州官交情匪浅?”

  赵掌柜摇摇头,无奈自谦:“我哪有什么善缘?还都要仰仗,他二位。”

  那年过四旬的男人昂首挺胸:“我嘛,也就勉强高攀得上参军事大人,能称个兄道个弟。这位秦东家才是真神通,莫说参军事,就是渝州城那六品的司马老爷、五品的别驾老爷,也是他座上宾。”

  赵掌柜举杯敬酒:“哎呀,依东家这本事,赶明儿那四品的刺史老爷也不在话下。”

  王一博一手支着下巴,一手不紧不慢地在桌上敲,若有所思:“既然几位与州府的老爷都交情不浅,那平日宴客、年节往来,都少不得破费吧?”

  那老翁睁了眼,训诫道:“年轻人,有福同享,方能有难同当,这是做人的道理。”

  王一博颔首听训:“晚辈明白,是晚辈愚钝。”

  这副谦卑模样叫那老翁心满意足,他饮罢一杯酒,道:“往后生意之上多有走动,老夫也带你去赴一赴那些州官的宴,好叫你见见世面。”

  王一博抱拳致谢,笑不达眼底:“仰仗秦前辈了。”

  肖战站在王一博身后不远处,靠在梁柱上,站到两脚酸疼,酒宴终罢。王一博起身告辞,赵掌柜相送。另两个今夜要留宿,敷衍寒暄几句,迫不及待搂着怀里的姑娘去客房。

  肖战临走前偷觑那老翁,他正捉着怀里的小姑娘边走边轻薄,那小姑娘眼眶微红,仍旧强颜欢笑。

  肖战心口堵得慌,一股子呕意涌上心头,默默撇开目光。

  出了醉春楼不远,马车里肖战拧开水囊沾湿汗巾,擦干净脸上,坐着生闷气。

  王一博望着他,片刻,叹息:“知你气恼,我在洛阳时初次去明义坊,也不好受。”

  肖战扔了手上脏了的汗巾子,咬牙切齿:“明明是这些商贾囤积居奇坑害百姓,是那些州官贪赃枉法尸位素餐,害得那些姑娘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他们不思救人救灾,反倒趁火打劫逼良为娼,还一副救人于水火的圣人嘴脸。那些姑娘的父母兄弟死于这些畜生之手,她们还得反受仇人欺辱。这才是真正老天不长眼。”

  王一博默默听肖战怒骂,忽然想起自己曾经也这般愤世嫉俗,理直气壮跪在将军府祠堂里,跪在父亲面前,义愤填膺。

  “明明是圣上要逼宫夺权,是圣上要扳倒太后独揽天下!周家为了圣上破釜沉舟,举族舍命,到头来圣上与太后握手言和不计前嫌,反倒周家非但不能得善终,还要被污造反,死不瞑目!既忠魂蒙冤,老天无眼,为何我不能替他们讨回公道!”

  那时父亲狠狠打了他一顿棍子,恨铁不成钢:“你替他们讨回公道?你有几斤几两!圣旨颁下,盖棺定论,抄家灭族,不容留情!你出去喊冤?说是圣意错判,说是懿旨有假吗?有谁会信!有谁敢信!你可知何为事成以密!何为韬光养晦!你现在出去耀武扬威,一着不慎,你要整个将军府为你陪葬吗!”

  他红着眼眶问父亲:“父亲,不是说为将者,上忠君主下守疆域,无愧百姓,就能万古长青吗?可为何,忠君守土者却总下场凄凉呢?何来万古长青?我们何须还……”

  那时老将军甩上一巴掌,弯下腰来,手指抵着他的心口,苍凉悲愤,语重心长:“你给我记住,是你周大哥宫门前做戏保了你一命,是圣上周旋太后一党保下我王家满门,才使得我宣平府此次能死里逃生。你终此一生,无论如何,不得疑君,不得犯上。我王家,忠君爱国,无愧于心,不出叛臣,不出反贼,子子孙孙,若有二心,定斩不饶。”

  “将来你做宣平将军,做王家家主,既要守住全族,更要守住圣上。今日我所言字字句句,你都要牢记于心!记住了吗!”

  耳边,肖战愤愤不平:“世道不公,若无那些贪官污吏、奸商邪佞,哪会有渝州城如今满目疮痍?”肖战眼角发涩,抹了抹眼睛,委屈道,“若不是他们,我爹娘哪里会没命?我又何至孤苦伶仃举目无亲?”

  王一博心中被勾起几分惆怅,愈渐难解。

  道路颠簸,马车晃了晃,肖战坐不稳。王一博拉他过来,搂在怀里,脸颊贴上那微凉的额头,长叹:“天灾难测,人祸不绝,循回往复,世道多艰。无论富贵贫贱,众生皆苦。万幸,你还有我,我还有你。”

  肖战思及方才宴席上那些好色之徒假仁假义的嘴脸,又感受王一博坚实的胸膛。

  耳畔是王一博沉缓的气息:“放心,我早说过,一定给你,给渝州的百姓,一个交代。”

  听着王一博的承诺,肖战渐渐安心,良久,点点头,无声揽上王一博的脖子,缩进他怀里。

  渝州山重重雾霭浓,雾气遮住月影,不透清明。一驾马车慢悠悠穿行浓雾之中,去向远处阑珊灯火。

  肖战与王一博回到重山阁,赵长千早等着他们,一看他们回来,便禀报今日巴县之行。

  “属下巴县走了一遭,在公子老家的村子打听得村里有几个后生前年因饥荒投靠山匪,跟着那群山贼一路盗抢为生去了外地。去年那群山贼突然回来,在山上安营扎寨。那几个村里后生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些流落外乡安葬的村里人,带回去一同下葬,还在村里立了祠堂。”

  “那他们寻回去安葬的,其中是否有我爹娘?”肖战问。

  赵长千掏出一张纸条:“属下是打听得被安葬之人中有姓肖的夫子,为防出错,属下抄了牌位和墓碑碑文回来给公子细看。”

  肖战接过看,确是自己父母的名讳。

  “就是了,那我得赶紧回去,在爹娘灵前磕个头。我明日就要回去。”

  王一博想了想,道:“要不改日吧,改日我陪你一道回去。今日临别前,那赵掌柜邀我明日去他粮庄看看,我不得空。”

  肖战既然知道爹娘下落,就再等不得,央求道:“要不,你去粮庄,我先去看看我爹娘?我许久未祭拜他们,多等一日都心有愧疚。且虽说长千看到的名讳是他们,难保又有差错。我先去看过,才能安心。”

  王一博不以为然:“那明日只你去,我不去见他们,岂非不孝失礼?”

  “那我先去见过了,下回你得空,再陪我去见一次。我多见一回,你也不失礼,不是正巧吗?”

  肖战眼巴巴地求,王一博心软了,问赵长千:“你说他村上有人做了匪寇,那他们村子,遭过山贼吗?可常有祸乱?”

  赵长千答道:“属下打听过,那几个后生只去过村上一两回,或见见亲戚,或祭拜先人,除此之外不露面。村里也没遭过歹徒洗劫。”

  王一博放心了几分:“那明日,你多带上几个人,陪他去,务必护好他的安危。”

  求得王一博允肯,肖战第二日带上赵长千并六个护卫回从前久居的村子。那村子就在巴县西南,离他们落脚处不远,肖战驱马行路一个多时辰便到了。

  几人于村口下马,迎面走来个挎着篮子的妇人,顿步观量他们,不敢走。

  肖战认出那人,疾步上前:“婶子,是我,你还认得我不!我是阿赞!”

  那妇人模样干瘦,眼睛不大灵光,凑上前看了许多遍,才终于认出来,不敢置信:“阿……阿赞?”

  “是我,我回来了,来找我爹娘的坟,想于他们灵前祭拜。”肖战说罢,红了眼眶。

  那妇人握住肖战手腕,语无伦次:“你……你咋子回来的哟……快快,快进村去……”

  肖战由那妇人领着进了村,一路领到村长家。村长已不在,一家子只剩年近五十的长子还有命在,暂代村务。

  看见肖战回来,那五旬的汉子也不免热泪盈眶,呢喃道:“我对肖夫子也有个交代了……”

  赵长千守在肖战身边,另外几个护卫昂首挺胸守在村长家的院落各角,将院子围住。

  村里凑热闹的人赶来,堵在院门外,偷看那些人高马大不苟言笑的护卫,又抻头看肖战,不停窃窃私语。

  两个从前与肖战娘亲有交情的婶娘闻讯急匆匆赶来。如今那些熟悉的领里乡亲总共也没剩几个,就这两个,还是去年早早躲回外地娘家才留得一条命回来。

  那两个婶娘,和先前引路的妇人一道围住肖战,一个挨着一个抹眼泪。

  村长去撵门口那些凑热闹的农夫农妇:“别看了别看了,快去做农活去,今年难不成还想饿肚子吗?”

  撵干净人关上院门,村长拉着他们四个进屋里叙旧。

  替肖战引路的妇人放下手里篮子,上下打量肖战:“阿赞,你如今模样大变了,竟变得这样好看。看来你是过得不错的。”

  旁边一婶娘问:“我记得村里说,你去年逃难去洛阳,投奔你娘亲的好姐妹家。你投奔得了吗?成婚了吗?”

  肖战不知如何解释:“成婚了,只是,不是大娘家的儿子。”

  村长搬了椅子坐下,离他们稍远些,插嘴道:“我看屋外那些带刀的汉子一个个都很威风,是你夫君家的吗?你夫君,是个有钱人吧?”

  肖战含糊其辞,遮掩过去:“是,我逃难路上遇到他,他救我一命,虽……虽家世好,但不嫌弃我的出身,我……我便……便投奔他了。”

  几个妇人听得欣慰宽心,求爷爷告奶奶嘱咐肖战往后好好过日子。村长在一旁,没说话。

  一盏茶后,几个妇人离去,村长要领肖战去祭拜父母。

  路上,村长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几个护卫,悄悄问肖战:“你与叔父说,你跟了你家夫君,是自愿的吗?”

  肖战诧异:“何出此言?”

  村长默了默:“看那几个护卫的装束,就知你夫君出身不凡,那等人往往任意妄为。他当初救你一命,非一定是单纯好心。叔父看着你长大,知你是什么模样什么性子,你这样的孩子落难,难免惹来别人坏心思。”

  肖战埋头走山路,沉默。

  村长冷下脸子:“不准遮遮掩掩说瞎话,告诉叔父。”

  肖战只好回答:“起初我是不愿,可现在我愿意的,他人很好,待我也很好。”

  村长拨开身前野草:“那他是娶你过门了,还是什么?”

  村长停下脚步:“他没给你名分?”

  “给了。”肖战赶忙回答,又声音渐小,“给了的……虽不是正室……”

  脚下的路不好走,赵长千指了两个护卫跑去前头劈砍荆棘开路。

  村长与肖战跟上去继续走。许久,听得村长长长一叹:“这世道多糟践人,好好的孩子,被逼得无依无靠孤身逃难,忍气吞声给人家做小……”

  肖战小声求道:“叔父,回头爹娘坟前,你千万别说了,免叫他们忧心。”

  村长恨道:“我自是替你瞒着。好好的良家编户,成了贱籍妾婢,肖夫子与肖师娘知道了,该心疼死。”

  二人各自沉默,相携去了半山腰。村长领着肖战到了一座坟前,墓碑下摆了几只碗,里头有村里人祭拜时上的贡品。可怜见的几块干馍馍。

  村长先一步跪下:“哥,嫂,阿赞回来了,我带他来看你们。他好好的,你们可安心了。”

  看着久别的爹娘,活生生的人已成黄土一抔。去年送葬种种历历在目,肖战膝盖一软,跪在坟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埋头痛哭。

  山间寒鸦啼,苍凉过天际。赵长千望着肖战背影,默默叹口气,转了过去。

  肖战在山上跪了一个时辰,村长一言不发陪着。

  赵长千担忧肖战受不住,上前劝说:“公子,时辰不早,您跪太久当心熬不住,下山歇一歇吧。”

  村长知道这些护卫的主子当初趁人之危逼迫肖战为妾,心里对他们多有埋怨,没好气道:“百善孝为先,身为人子,久不能祭拜,好不容易回乡,他跪一跪父母,你们也要阻拦,有道理么?”

  赵长千被呛得哑口无言。

  呛走赵长千,村长自己来劝肖战:“山下有一处祠堂,是当初那些后生将破庙改出来,里头不止供奉了你爹娘牌位,还有些没找回骸骨的村里人。你去那儿拜也一样,还能看看其余长辈。”

  肖战擦擦眼泪,答应了。

  一行人下山,被村长领去那座破庙改出建的祠堂。

  村长陪着肖战跪了会儿,不欲多留:“我知你有许多心里话要与爹娘说,你自己多陪陪他们,我就先走了。你陪过要走时,去找我道个别。”

  肖战要跪谢村长,被拦住了。

  “你多跪跪他们吧。”

  村长走后,赵长千关上祠堂的门,守在外头,遣了两个在院子里守,两个去院子外守,另两个去路上守。

  肖战仰头看着那一排排灵位。尽是饥荒里丧命的无辜村民,拜渝州贪官所赐,受尽苦楚困饿交加之中含恨而终。

  肖战满腔悲愤:“爹,娘,各位长辈。你们且放心,小将军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他是个好官,一定会的。”

  赵长千守在祠堂外,约是又过半个时辰,眼看早已过了饭时,护卫们都饿了,就地啃了点干粮。

  赵长千本也想敲门给肖战送点吃食,可想了一想,怕打搅他与父母说心里话,还是作罢。

  又过一炷香的工夫,外头路上的护卫回来禀报:“赵大哥,我方才探路,看见村口来了一伙人,各个骑马,像是村民所说,投了山贼的村里后生。”

  赵长千吃惊:“早不来晚不来,怎偏偏今日回来了?”

  思忖片刻,赵长千还是待去敲祠堂的门。

  “爹,娘,你们不必担心我,我如今过得很好,也得一良人,值得托付。虽他与我身份门第悬殊甚大,可他是个可信之人。你们呢?你们在那头过得可好?”

  问过,肖战茫然起来。他盼爹娘早日投胎转世,忘却今世苦楚,可又怕他们来生依旧无尽苦处,还是早登极乐为好。

  肖战跪在蒲团上发着呆,外头赵长千敲门。

  肖战开门来问:“长千,何事?”

  赵长千面露忧色:“公子,村口来了一伙山贼,可村里人并无多害怕,想是村里那些落草为寇的人回来探亲。可毕竟山贼秉性难料,为求万全,我们还是快些绕路出村,躲一躲。”

  “山贼?”肖战顿了顿,脑中电光火石片瞬,“你等我一等,我磕个头再说两句话。”

  “好,我去牵马,公子快些。”赵长千抱拳,转身去院外。

  肖战阖上门,去供桌前再跪下,抬眼看过那一排排爹娘与父老乡亲的排位:“爹,娘,列位长辈,阿赞先行告辞,下回再来看你们,带上小将军一起,给你们瞧瞧他。”

  肖战弯腰磕头,先磕了三个,觉得不够,又多加了几个。磕着头,肖战突然闻见一股味儿,是乾元的青竹凝露清香。

  肖战疑惑,抬起脸,左右环顾。祠堂里除他以外空无一人,并未见什么乾元。肖战暂且压下疑虑,继续磕最后几个头。

  猝不及防,供桌下猛然钻出一个人迎面直奔肖战而来。

  肖战魂不附体,灵巧滚了半圈,抄起供桌上的烛台顺手一抡,“邦”地一声抡在那人脑袋上。

  那人吃痛后退两步,弯腰捂着脑袋抽气,骂骂咧咧抬起头,一看见肖战,顿时惊喜:“小夫子!果然是你!”

  眼前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肖战一瞬间未认出他是谁。只见他三两步窜上来抱住肖战,欣喜若狂地直蹦:“小夫子小夫子小夫子!你还认得我不!”

  肖战傻了眼,不敢置信:“卢……卢凌?”

  “是我是我就是我!”

  卢凌哈哈大笑,让开一步打量肖战,又要抱他。

  扑鼻的乾元信香,熏得肖战难受,肖战推拒:“你离远些……”

  卢凌乍然与故人重逢,悲喜交加,不管不顾硬要继续搂:“我想死你了想死你了想死你了!”

  眼前的乾元尚年少,不知收敛信香,因心绪昂扬,信香冲得满屋子都是。肖战被那股子青竹味儿呛得咳嗽,挣扎起来:“你好好说话成不?信香收一收,松松手……”

  “我一个亲人都没了!好不容易盼你回来!我不松手……”卢凌环着肖战的脖子,哽咽起来。

  外头赵长千听见动静,以为肖战出事,猛然踢开祠堂的门,看见一个乾元正抱着肖战哭,想也不想一脚踹开,拔了刀:“你是谁!”

  肖战吓一大跳,赶紧拦赵长千:“长千,长千,别拔刀,自己人,自己人……”

  “干什么!你是哪个!敢逮老子!我告诉你!老子今年十八嘶……”

  赵长千一脚下去,卢凌跪在院中地上,两柄刀架在他脖颈处。他双手被二人反扣在身后,横眉竖眼。

  肖战在一旁急得搓手:“长千,你小心些,松开他吧,他不是故意要与你动手。”

  赵长千活动活动筋骨:“公子见谅,属下也是万全起见,这小乾元瞧着很不老实,若松开他,恐不稳妥。”

  卢凌又急又气,很不服:“你算哪根葱啊!小夫子,他自称属下,是你的属下吗?”

  肖战结巴:“算……算是……”

  卢凌想膝行靠近肖战,撒娇:“那小夫子,你叫他松开我呗,我不是歹人,今日只是知道你回来祭拜夫子与师娘,我过来看看你。我钻墙洞钻惯了,不是故意吓你。”

  赵长千眯起眼睛,走上前挡在他与肖战之间:“你怎知我们行踪?”

  卢凌自知说漏了嘴,不吭气了。

  肖战也震悚,王一博此行渝州凶险万分,切不可轻易泄露行踪,眼下连山匪都知他们行踪,那还了得。

  肖战也着急:“对呀,你怎知我今日回来?”

  卢凌拧巴着脖子,不讲话,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肖战上来揪住他耳朵:“快说,不说当心我揍你。”

  卢凌哎哟哟叫唤:“我说我说,是前些日子璧山那泥瓦匠家的小子跟我报信,说你去打听夫子与师娘的下落。我听他说你身边跟着几个瞧着很能干的护卫,猜测依他们本事很快便能查到这儿,就早早叫村里娃娃帮我盯着。你今日一来,我便知道了。”

  赵长千忧心忡忡:“公子,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肖战松开卢凌的耳朵,也懊丧起来:“我竟没想到那小子会给山贼报信。真是吓人得紧,万不能害了……”

  肖战把到嘴边的“小将军”三个字咽了下去。

  卢凌一听赵长千对肖战说话毕恭毕敬,立时竖起眉毛:“公子?什么公子?小夫子,你如今很发达了嘛,都有人叫你公子了,他们是你何人?”

  肖战不理会他的问话,反而问道:“你快说,除了你,还有其他山贼知晓我的行踪吗?除了知道我今日要回来,那个与我一道的乾元的行踪你们也打听了?”

  卢凌若有所思打量肖战,不阴不阳问:“小夫子,我还想问你呢,我听那小子说,你那日身边跟了个衣着富贵的乾元,还与你结契了,可是真的?”

  卢凌闭上眼嗅了嗅,冷笑:“看来是真的,还是牡丹花香的哈,啧啧,娘了吧唧。”

  赵长千也拔刀架在他脖子上:“快说,你们究竟多少人知道我们行踪,又知道多少?”

  卢凌一梗脖子:“我不知道,要杀要剐随你们。老子今年十八,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赵长千不敢置信。这小娃这么倔强。

  肖战按住赵长千的手腕,冷哼:“是啊,你如今是山大王了,我们自然无可奈何。以为你是真关心我想来看我,原来也是惦记我们那点子身家性命。既你们打听得我们行踪,想来下一步就是烧杀劫掠,草菅人命了吧。”

  卢凌噎了一瞬,气急败坏:“谁要抢你们!我牵肠挂肚,放心不下你,才处处留人专门等你。盼了一年盼得你回来,特意瞒过大当家与二当家下山,撇下手底下人溜过来看你,反倒不落好!好心当做驴肝肺!”

  赵长千一听此话,心落到肚子里。

  肖战愣了一瞬,没了言语。

  卢凌委屈怨恨,气喘吁吁:“你倒好,满心满眼都惦记你那牡丹味儿的乾元,我来看你,你不领情也便罢,还疑心我要抢他钱。”

  肖战想解释:“我不是……我只是……”

  卢凌怒上心头,骂道:“什么破味儿,一个乾元,竟是牡丹香的,娘儿们兮兮!娘们儿兮兮!娘们儿兮兮!”

  肖战忍无可忍:“你骂够了没啊!”

  卢凌咬牙切齿,满眼含泪:“你护着他了哈?了不起,当个妾,了不起!”

  “你说什么呢!”肖战斥道。

  “我说什么你自己知道!这种有钱人,你能当得了正室?不做妾还能做什么?陪房?外室?那还不是一个比一个贱!”

  赵长千手上的刀逼近了几分,冷声:“闭嘴。”

  卢凌骂过人反倒先哭起来:“你怎不等等我呢?等我出息了混上个二当家做,给你粮食给你钱,你便不用受人欺负了!”

  肖战哑声道:“我没受人欺负……”

  卢凌带着哭腔:“你长这么好看,逃难路上被哪个混球看上,能不受欺负?我又不是没看过那些逃难的坤泽被人欺负的样……我一想到小夫子你也会被那样,就心疼死了……”

  肖战心软,替卢凌拨开脖子上的刀,屏退那些反扣他的护卫,好言好语:“你别担心我了,我真没受欺负。你既看见我,就该放心了,赶紧回去吧。若你真关心我,回去后替我遮瞒行踪,千万别对你那大当家二和当家乱说话。”

  卢凌扁着嘴,拽着肖战的手腕晃悠:“那你跟我一起回去。我带你去见我们大当家和二当家。”

  “别说傻话。”肖战挣扎开,“我一个坤泽,是待在自己乾元身边好,还是去你那山贼窝好,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个孩子从前也是肖战领着开蒙识字,是肖战一句一句念着三字经千字文教出来的,肖战视他如亲弟弟。

  看他委屈,肖战拍拍他脑袋,哄道:“不伤心了,以后我还会再来,你若想我,就偷偷再来看看我。今日回去,千万记得别乱说话,好么?”

  卢凌点点头,跪在地上一把抱住肖战的腰:“小夫子,你当真会再来吗?”

  肖战摸摸他后脑勺:“嗯,会。我爹娘都在这儿安葬呢,我怎么会不回来呢?”

  卢凌蹭了蹭肖战小腹:“那我等你。就这几天,你一定记得回来。”

  月色凉如水时,王一博方回到重山阁。今日王一博在外奔波一整日,身上有些累。一入阁楼,看见赵长千在楼下等着他。

  王一博问:“今日巴县去得怎样?”

  赵长千答道:“一切都好。”

  “嗯。”王一博快步上楼。

  赵长千跟在身后,吞吞吐吐:“主子,今日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一博停步回头,皱眉:“你说呢?”

  “呃……”赵长千愣了一下,上前一步附耳过来,嘀嘀咕咕。

  他越说,眼见地,王一博那张脸越黑。

  等他说完,王一博冷了嗓子:“握了手腕?”

  赵长千谨慎地点点头。

  “搂了腰?”王一博眯起眼睛。

  赵长千顿了一顿,小心翼翼再点头。

  二人无言,死寂无声。过了片刻,王一博被气笑了,舔一舔牙关:“呵,娘们儿兮兮?”

  赵长千斟酌一番,轻言轻语:“呃……他是这么说的。”

  又是落针可闻。王一博舌尖顶着腮帮,心有所思。赵长千屏息以待。

  就在赵长千快自个儿把自个儿憋死时,王一博终于往楼上继续迈步:“明日若有渝州商贾下什么拜帖邀帖,全往后推。”

  赵长千放缓步子:“是……”

  话音落,只见小将军在他面前推开肖公子的屋门跨进去。

  “砰”地一声,那扇门重重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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