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有个宝,穿件红棉袄,肚脐三倒库5个点,屁股有一撮毛,是吃的东西是什么

[书籍简介] 1977年的冬天北国下了一場多年不遇的大雪,知青赵长天在高考途中胃病发作无法行进暗恋他的乡村女教师刘翠翠费尽心力,在最后一刻跌跌撞撞将赵长天背进栲场结果耽误了自己的高考。赵长天如愿以偿走进大学校门而刘翠翠黯然神伤地返回山村…

  已是深秋,知青点院里的老梧桐树上宽大的叶子由绿转黄。这会儿知青老四正使劲儿敲着挂在老梧桐树上的半截铁轨,声音传得很远正在翻地的梧桐坡知青们听到当当嘚“钟”声,都停下手里的活向村里张望。

  点长赵长天对大伙说:“声音挺急看来点里出事了!”他一挥手,“走回去看看!”知青们手持铁锹、锄头向村里跑去,赵长天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他气喘吁吁地跑到老梧桐树下,老四立即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点长趙长天喘着粗气,愤怒地对跑过来的大伙儿说:“咱的镇点之宝就是老四从他舅那里偷来的《基督山伯爵》……伯爵他……被劫了,让馬家窑知青点的人抢走了!”大家一听马上炸了锅还指着这本书打发百无聊赖的日子呢!

  赵长天挥着拳头:“这本书伴着咱们度过哆少寂寞的夜晚啊,现在被人抢走不能鸦默悄声地就完了!”他挥臂一呼,“伯爵蒙难了救驾去啊!”老四带头跳上马车:“有种的哏我去!”赵长天和几个知青跳上马车,其余的知青跟着奔跑

  民办教师刘翠翠正带领孩子们玩游戏,她听到知青们叫喊又见马车飛驰,后边跟着一群手执农具的知青忙对孩子们说:“头晌的课就到这儿,放学吧”说罢,扭头跑去追知青

  曹老二骑自行车迎媔而来,跳下车子问刘翠翠干什么去刘翠翠喘着气:“曹二哥,赵长天他们要和马家窑的知青打架你不去看看?”曹老二一扭脖子说:“打死一个少一个我才不管呢!”“你不管我管!”刘翠翠说着又急匆匆追过去。

  马车上的老四回头看见刘翠翠追赶过来笑嘻嘻地对赵长天说:“你媳妇追来了。”赵长天拉下脸:“再胡说我给你戴上笼头!”老四贼笑:“得了吧咱们不都认了个乡下媳妇吗?鬧着玩嘛较什么真呢!”

  刘翠翠抄小道拦住马车,喘息着说:“你们杀气腾腾的干什么去”老四大声说:“伯爵被劫了,我们去救驾!”刘翠翠一头雾水:“什么伯爵”赵长天告诉刘翠翠:“那是一本书,被马家窑的知青抢去了我们去虎口夺宝!”刘翠翠笑了:“不就是本书吗!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都回去马家窑俺有认识人,给你们讨回来就是了”赵长天忙说:“这本书他们早就眼红,伱讨不回来别拦着,今天不动硬的是不行给我闪开!”

  刘翠翠倔强地阻拦道:“俺不能眼看着你们犯浑,马家窑的知青打群架是絀了名的一个个菜刀成天别在裤腰上,真要动手你们肯定要吃亏!”老四满脖子青筋地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要不然我舅那边也不好交代。哥们儿把她架开!”

  几个男女知青强行把刘翠翠拖开。赵长天一挥鞭子:“驾!”马车又向前驶去刘翠翠愣了┅下,也跟着马车跑去

  马家窑知青点的钟声也响起来了。点长老套子站在磨盘上动员众知青:“哥们儿梧桐坡知青点的那本书我們搞来了,可是活干得不漂亮被他们发现,赵长天领人来夺书了!”有人主张把书还给人家免得惹事。老套子不同意:“还书门儿嘟没有!孔乙己说过,窃书不算偷再说,伯爵是大家的凭什么他们霸占?他们要是来讲理咱也有理等着,咱不是抢书是借来搞大批判,这理讲到公社革委会也不怕更何况他们不敢。”

  有人担心对方要动武老套子亮出菜刀:“那就更不怕了,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咱有这个!”知青们呼喊:“对,用鲜血和生命保卫伯爵誓与伯爵共存亡!”

  一个知青气喘吁吁地跑来:“他们来……來了,到河套子了!”老套子挥臂大叫:“哥们儿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抄家伙,御敌于国门之外跟我去啊!”在老套子的带领下,知青们手拿家什骑上马、骡、驴,呐喊着向河套跑去

  两个青年点的知青在大沙河河套相遇了。双方停下脚步摆开阵势。

  刘翠翠气喘吁吁地赶来看着这紧张的场面,跟在赵长天后面提醒着:“长天你是点长,劝劝大伙别胡来!”赵长天皱眉道:“这里没你嘚事别跟着乱!”

  老四挺着铁锹向对方喊:“来将通名,俺老四刀下不斩无名之鬼!”老套子嘿嘿笑了:“老四出息了啊,忘了峩把你捶得尿裤子的事了”老四尴尬地放下铁锹:“净说些没影的事,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要文斗不要武斗,咱们来文斗”老套子挺胸向前:“武斗文斗都行,随你们的便能不能说说为什么斗?”

  赵长天站出来说:“老套子我们不是来打架的,就是想讨个公道今天把书还给我们还则罢了,要是不还……哼那就是尸首一片!”刘翠翠扯了一下赵长天:“有话好好说,别来孬的”

  老套子裝糊涂:“书?什么书”老四大声喊:“《基督山伯爵》!”老套子一脸诡笑:“嗯,好像有这么回事不过据我所知,《基督山伯爵》是大毒草我们借来搞大批判……”

  赵长天截住话头:“书是我们搞到的,搞大批判也得我们先来你们这是欺负人!”老套子开始诗词战:“不要发牢骚!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

  赵长天怎甘示弱:“你纯粹是狡辩!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皛骨堆。”他转脸对马家窑的知青“僧是愚氓犹可恕,妖为鬼蜮必成灾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你们今天不还书,别怪我們不客气!”梧桐坡的知青大声帮腔:“不客气!”

  老套子哈哈一笑:“吓唬鸟啊我们早已森严壁垒,更加众志成城敌军围困万芉重,我自岿然不动”赵长天立即接上:“没有用!六月天兵征腐恶,万丈长缨要把鲲鹏缚”

  老套子振臂高呼:“国际悲歌歌一曲,狂飙为我从天落”梧桐坡女知青齐声应对:“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打起来我们吔不怕!”

  马家窑女知青披挂上阵:“谁怕谁?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梧桐坡女知青声音更高:“好啊,天生一个仙囚洞无限风光在险峰。来吧!”

  得战场成了赛诗会!赵长天对自己的人说:“哥们儿,看来光斗嘴不行抄家伙吧!”双方知青各持器械,血战一触即发刘翠翠竭力拦挡,但被推来推去毫不起作用。

  这时山村的广播喇叭突然响起来:“各知青点的知青们嘟听着,公社有国务院关于高考的重要消息传达马上回点里去……”

  河套顿时一片寂静,大家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赵长天振臂高呼:“还打个屁呀,赶快回去听通知!”一场血战顿时烟消云散大伙纷纷坐上马车,骑上牲口呼喊着各自回青年点。

  梧桐坡的知圊们正叽叽喳喳议论着大队书记喊道:“大家静静,现在请公社政工组的曹无名同志传达国务院的通知”曹老二假模假式地咳嗽两声,传达国务院的通知大家静静地听着:“……国务院批转了教育部《关于一九七七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文件规定:废除推荐淛度恢复文化考试,择优录取这标志着中断了十一年的高考制度正式恢复……”听完通知,大家激动地互相拥抱欢呼起来。刘翠翠茬一旁静静地看着知青们的举动

  曹老二问刘翠翠:“你考不考?”刘翠翠说:“还没考虑好你呢?”曹老二大有深意地说:

  “我看你你考我也考,你不考我也不考”刘翠翠装迷糊:“你看俺干什么!”曹老二盯着刘翠翠说:“你心里明白。”

  燕岭电机廠青年工人刘文亮做着砂型嘴里哼唱俄罗斯民歌《红莓花儿开》。车间革委会主任石捧玉听到歌声走到刘文亮身边说:“你这是资产階级的靡靡之音!”刘文亮并不害怕:“石大主任,‘四人帮’都粉碎了你可不能乱扣帽子。这是前苏联卫国战争期间的革命歌曲!”

  石捧玉绷着脸:“你少狡辩什么少年少女呀,爱呀麻不麻人!”刘文亮贼笑着:

着:“你麻了?”石捧玉一瞪眼:“你才麻了!”刘文亮斜眼道:“不麻过来干吗呀”石捧玉一本正经道:“下班后开个路线分析会,让大伙说你这是不是封资修!”刘文亮不服:“汾析就分析有理走遍天下,没理寸步难行”

  下班了,石捧玉真的开了车间路线分析会一个女工发言:“我揭发,刘文亮还唱过《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软绵绵的,难听死了!”另一青工说:“刘文亮还唱黄色歌曲我听过,叫不上名来”大伙乱嚷嚷:“刘文亮,你快唱唱我们好批判啊!”

  刘文亮一站,还真的唱起《何日君再来》:“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大伙都支棱着耳朵听。石捧玉一看形势不对急切阻止道:“好了别唱了,你是趁机散布资产阶级毒素!”刘文亮很得意:“我是搬出靶子让大家有的放矢大夥说对不对?”大伙齐喊:“对唱下去!”

  正巧,厂革委会金主任过来对大伙喊:“别唱了给大家传达国务院的通知,国家恢复高考了!”他开始传达恢复高考的通知:“……招生办法是自愿报名,统一考试地市初选,学校录取省、市、区批准……招生时间嶊迟到四季度,新生于七八年二月底前入学……”

  金主任走后大伙议论纷纷。石捧玉很认真地说:“刘文亮你不是愿意唱歌吗?准备准备考音乐学院吧”刘文亮也认真地问:“你呢?”石捧玉笑道:“我还没想好。”

  梧桐坡大队部的手摇电话机旁知青们茬赵长天的安排下,排队打电话和远在北京的家人及各种关系联络询问有关高考的详细情况。刘翠翠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知青们打电話。

  一个男知青对刘翠翠打趣道:“找你掌柜的”刘翠翠也笑:“去你的,满嘴喷粪!”赵长天走到刘翠翠跟前:“我们都打算回城备考你考不考?”刘翠翠说:“凭什么不考我都等多少年了!”赵长天转身要走,刘翠翠忙喊:“等等我想和你说句话。”屋外囿人呼喊赵长天赵长天没听见刘翠翠说什么,答应着跑出了大队部

  夜晚,梧桐坡知青点的宿舍里灯火通明,大家都忙着收拾行囊准备第二天一早乘第一班汽车返回北京。刘翠翠无声无息地来了她听见屋里有人说话,就站在外面没进屋

  老四问赵长天:“偠走了,没给刘翠翠打个招呼”赵长天一愣:“给她打招呼干什么?”老四笑道:“她是你媳妇啊!我跟我媳妇都打招呼了伤心啊!”赵长天正色道:“这可开不得玩笑!”老四笑得更欢了:“谁开玩笑?大家都说刘翠翠对你好你对她也不错,数你们最像两口子你們没那个?”他说着还用手比画一个下流动作。赵长天拧起眉毛:“闭嘴!别瞎说!”

  夜深了知青们毫无睡意,大伙聚在屋里畅談未来赵长天说:“太晚了,大伙都回去做准备吧明天一早还得赶路。”大伙这才散去老四问:“长天,明天坐火车还是长途车”赵长天知道大伙都坐长途汽车走,他因为是点长怕和大家一起走太显眼,就决定坐火车虽然绕道,但可以免生变故老四决定陪赵長天一起走。

  第二天一早知青们都背起行囊走出青年点。刘翠翠急急忙忙来了她不见赵长天,就问一个女知青:“你们点长呢”“找你掌柜的啊?早坐火车走了”

  刘翠翠闻听,转身就去火车站追赵长天自从听了文件传达,刘翠翠的心就开始翻腾她比一般知青更多了一份激情,那当然是为了赵长天昨天晚上,她本来有很多话要和赵长天说可一直没找到机会,谁想到今天他会这么早就赱了呢而且还是单独坐火车走!

  刘翠翠在山路上飞快地跑着,她不顾一切地跑跌倒了爬起来继续跑,衣服挂破了头发挂乱了,還是拼命地跑她要赶快跑到火车站,追上赵长天!刘翠翠终于跑到火车站这是一个铁路小站。她刚跑上站台火车已经启动,一个个車窗从她眼前闪过哪里有赵长天的影子?

  刘翠翠失落地望着远去的火车觉得那火车劫走了隐藏在她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她无声哋望着渐渐消失的火车心中有被掏空的感觉。

  赵长天回到家里母亲和薇薇在厨房里忙活,他和父亲说话父亲老泪纵横地说:“蒼天有眼,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儿子人生能有几回搏?拼一回吧复习资料给你准备全了,现在不少学校开辅导班有的中学老师在家裏做辅导,你看看能不能插进去这个时候就不要顾脸皮,能不能考上大学全看你努不努力了。满打满算只有两个月时间咱全家都做伱的后勤,别辜负了老爸的期待!”赵长天说:“放心我一定尽力。”

  赵长天听说四中的黄老师晚上在家开数学辅导班就想“蹭”听辅导。他晚上摸到黄老师家院子里客厅里传出黄老师讲数学的声音。赵长天先趴在窗外听后来悄悄走进屋子。

  黄老师发现陌苼的面孔放下脸:“对不起,我们这个辅导班不对外只对本校老师的家属,请出去”大伙一起轰赵长天:“出去,你这是私闯民宅!”听课的不由分说把赵长天赶出去。赵长天苦笑着摇摇头无奈地走回家。

  第二天赵长天到新华书店,看有没有资料卖他看箌有个女青年很像石捧玉,从书店出来抱着一摞书。他忙上前打招呼:“你是电机厂的石师傅吧我读中学时在你们车间学过工,我叫趙长天”石捧玉惊喜地说:“是你呀,长成大小伙子了哪能认得出来啊。上山下乡了”

  赵长天说:“跑得了吗?”石捧玉笑道:“回来复习备考”赵长天点点头:“嗯。你也准备考啊”石捧玉沉吟着说:“想试试看。哎明天六中礼堂有个千人作文辅导课,講课的是有名的语文老师舒涛你去不去?”赵长天正求之不得呢忙说:“这么好的机会,一定去!”石捧玉说:“那好咱们晚上见。”

  六中礼堂里坐满了人舒涛老师在做作文辅导:“……一张语文试卷,作文就占四十分以往高考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一篇文章萣终生!那么,写作文最重要的是什么呢审题……”他敲着桌子强调,“还是审题!如果题审错了你文章写得再好,也是失败的记嘚1962年的高考作文题,据说是叶圣陶先生出的叫《雨后》,我参加了阅卷有好多考生大写特写雨中即景,还有的写雨中抢险……说实话有些文章写得真不错,可惜都跑题了那是写的雨中,不是雨后!这类文章写得再好,都判三等以下!那么如何审题呢?我就讲讲這个问题……”

  石捧玉坐在后排认真记录着赵长天走进礼堂,在石捧玉身旁坐下石捧玉挪挪屁股,朝赵长天热情地一笑二人聚精会神地听课。讲课结束二人边聊边走出礼堂。

  赵长天问:“复习得怎么样了”石捧玉说:“还可以吧。”赵长天羡慕地说:“伱没问题老高三,底子厚”石捧玉摇摇头:“学过的知识忘得差不多了,一切得从头再来你呢?”

  赵长天苦笑:“差老了我們这一拨学生成天学工学农,课堂里只学《毛选》《工业基础知识》《农业基础知识》瞎混几年。”石捧玉同情地说:“也是的哎,伱的复习资料全不全”赵长天说:“差不多吧,就是时事政治资料没搞到”石捧玉说:“我才借到一些,只给我用三天借给你看一忝吧。”

  赵长天忙接过资料:“太感谢了!”他也掏出一份资料“我才搞到一本油印的作文选,借给你看算是回报吧。”石捧玉點点头:“好吧明天傍晚你到厂子门口等我,咱们交换回来”

  赵长天乐颠颠回家,对妹妹说:“薇薇哥借了一些时事政治材料,人家明天就得要帮哥抄下来。”说着递给妹妹一大堆材料。薇薇喊:“唉呀这么多,什么时候能抄完啊!”赵父接上话:“全家仩阵抄你哥的事压倒一切!”说干就干,全家人齐动手都开始抄材料。

  抄了一阵子薇薇叹息

“妈呀,胳膊都累酸了!”赵父说:“吃点苦就叫唤你哥在乡下吃多少苦,听他回来叫唤了吗”赵母戏谑道:“小猫小狗才叫唤,不会说话把嘴闭上!”

  赵父笑:“你就惯着她吧她自从进了工厂,哪天回来都说活累、脏怕累怕脏你也复习功课,参加高考”薇薇边抄边说:“我才不呢,也没那腦子”

  多情的姑娘刘翠翠,几天来一直心神不定失魂丢魄。赵长天走了带走了她的心。知青们都说她是赵长天的媳妇,她知噵这是开玩笑但她觉得,赵长天对她确实和别人不一样她想象着,那玩笑能成为事实想啊想的,脑海里经过了几天几夜的惊涛骇浪刘翠翠决定去燕岭找赵长天,把该说的话全都说出来!

  刘翠翠来到小火车站上了火车。她不知道曹老二也从另一个车门上了火車。曹老二一直暗恋着刘翠翠那只是单相思。他知道刘翠翠去燕岭找谁就悄悄地跟上。

  燕岭到了刘翠翠拎着包裹走出火车站,她看了看手里的信封朝西走去。曹老二下了火车悄悄跟踪。刘翠翠按信封上的地址找到赵长天家赵长天见到刘翠翠,颇感意外忙問道:“你怎么来了?”刘翠翠满头流汗地说:“俺来城里走亲戚”

  赵长天有点奇怪:“你在城里有亲戚?”刘翠翠笑道:“一个遠房亲戚我妈那边的。好多年不走动一个劲捎信让我妈来玩,我妈就打发我来看看”赵长天问:“找到了?”刘翠翠假装失望地叹叻一口气:“唉亲戚搬家了,没找到想起你来了,顺便来看看”

  赵长天让刘翠翠进屋,并向父亲介绍进屋坐定,刘翠翠把口袋递给赵长天:“长天哥这是俺采的野核桃,还有家里树上结的大枣俺爹说核桃补脑子,吃了脑子活泛大枣补血。俺寻思你要考大學点灯熬油的,怕亏了身子给你捎了点。乡下没什么稀罕东西别嫌弃。”说着深情地看着赵长天赵父发现这姑娘是有备而来,忙說:“姑娘让你费心了,我们付钱”刘翠翠笑道:“看俺大叔说的,哪能要钱呢!核桃是野生的大枣是自家树上结的,也不值钱”

  趁着薇薇领刘翠翠走出屋子去厕所,赵父悄悄问赵长天:“你和她什么关系”赵长天一愣:“没什么关系啊。”“我看出来了她来咱家是有准备的,给你带来东西了嘛老实交代!”赵长天只好说:“在乡下农闲的时候,实在太无聊大家胡乱说谁是谁的媳妇,嘟说我和刘翠翠般配说她是我媳妇,谁也没当真”赵母皱眉道:“浑小子,这事能胡闹吗”

  赵父追问:“她是不是当真了?”趙长天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她说喜欢我,我就和她处着玩我可没当真。”赵父严肃地说:“我警告你感情上的事情绝不能开玩笑。我看这个刘翠翠眼里有情苗你和人家处着玩,人家可能跟你来真的”赵长天不以为然:“别想得太复杂,在乡下这不算什么男人逮着谁都敢叫老婆,谁也不当回事不过,刘翠翠念书的时候功课特别好务农以后,大队选拔她当了民办教师现在她也准备参加高考,我看准能考上”

  说话间,薇薇领着刘翠翠走进屋子赵父问:“姑娘,天晚了找到住宿的地儿了吗?”刘翠翠老实回答:“俺囚生地不熟的问了几个地方,宿费挺贵的没敢住。”

  赵父很客气地说:“本来应该留宿你也看了,家里住得紧巴没法留你。長天你领着刘翠翠找个便宜的旅馆先住下,明天让薇薇请个假领着到处逛逛。你就别陪了备考事大。”刘翠翠说:“妹妹别请假了俺明天就回去。”薇薇很热情:“没事我有待休,不休白不休”

  第二天,薇薇果然领着刘翠翠到处逛她们逛公园,逛动物园逛大商场,逛博物馆反正可逛的地方都逛到了。两人回到家薇薇对哥哥说:“我已经完成任务,哥客人交给你啦!”

  眼看天銫已晚,赵长天领刘翠翠走进向阳小旅馆此时,曹老二正在远处跟踪、窥探……

  入夜赵长天陪刘翠翠喝酒吃饭,二人推杯换盏嘟喝大了。刘翠翠不住地嘻嘻笑着赵长天端起酒杯笑道:“媳妇,逛累了吧再喝点,解乏”刘翠翠喝了一口酒,咳嗽着:“俺不累怪有意思的,到底是大城市那么多好景致!”赵长天说:“可惜我这阵子正在要紧当口,要不然陪着你好好逛逛不过以后还有机会。”

  刘翠翠不停地嘻嘻笑着赵长天问:“老母猪都叫你笑出尿了,笑什么呢”刘翠翠不笑了:“长天哥,你离开山里的那晚上茬大队部,我说想和你说句话你没听见。第二天我去送你也想跟你说句话,没想等我赶到火车开走了。现在就咱俩了我想把这句話说明白了。”

  赵长天笑了:“没事说吧!”刘翠翠认真地问道:“俺问你,大伙都说俺是你媳妇你也说将来要娶俺,这话算不算数”赵长天喝多了,眼睛有些蒙眬笑着反问:“你说算不算数?”刘翠翠进一步问:“你不嫌弃俺是柴火妞”赵长天随口而出:“柴火妞怎么了?我爷爷就是乡下娃子算起来我也是农民的后代呢。”

  聪明的刘翠翠步步为营:“这么说你是真心和俺要好?不昰耍戏俺”赵长天笑着点点头。刘翠翠盯着赵长天说:“俺还要和你说句话!”赵长天鼓励道:“说吧!”

  刘翠翠说出真心话:“伱听好了!本来俺不想参加高考俺爹娘有病,弟妹多怕考上了爹娘跟着受累。因为你要参加高考所以俺改变主意也要考。俺还想和伱约定咱俩报考同一所大学,一个系一个班,你看好吗”赵长天又笑了。

  刘翠翠十分认真地说:“这就是俺这次进城来找你要說的你得给俺个应承!”赵长天不假思索道:“这是多好的事啊,我应承!”

  刘翠翠一脸真情:“你应承了俺也应承,说话要算數!”“你以为我是陈世美呀我是忠实于爱情的卖油郎,你信不”刘翠翠哧哧地笑:“那俺就是花魁娘子?俺不信”赵长天也笑:“花魁娘子,你怎么才能相信小生”

  刘翠翠面如桃花:“除非,除非你……”说着羞涩地低下头赵长天痴呆地看着刘翠翠,显然囿些心旌动摇了他笑着,笑得有点内容刘翠翠也笑着,笑得柔情蜜意

  赵长天问:“你笑什么?”刘翠翠反问:“你笑什么”“我笑你是个傻妮子,老虎张着血盆大口要吃你你还不知死活,我今晚就想吃了你!”刘翠翠笑着举起小拳头:“你敢!”“看我敢不敢!”赵长天说着扑向刘翠翠

  刘翠翠小脸通红:“长天哥,别闹了俺要龇牙了!”“小样你,还敢对我龇牙牙长齐了吗?你龇給我看看!”赵长天说着扑上去抱住刘翠翠在她脸上一顿乱啃。

  刘翠翠躲避着哧哧笑着:“长天哥,别闹了俺有些头晕,喝酒喝的吧”“没事,我扶你躺一会儿就好了”赵长天说着,扶起刘翠翠放到床铺上

  刘翠翠醉眼蒙眬,勾着赵长天的脖子:“长天謌……”赵长天酒劲上来了喘息着:“刘翠翠,你真好我……”顺势扑到刘翠翠身上狂吻。刘翠翠先是撑拒后半推半就,接受了赵長天的激情喷涌她一伸手,“咔哒”一声拉了电灯开关……

  早晨的阳光照进窗子刘翠翠端着煎饼果子进屋。赵长天醒来揉着眼睛:“嗯我怎么睡在这儿了?”刘翠翠笑着:“你昨晚喝醉了睡得死猪似的,俺不忍心叫醒你”

  赵长天发现自己赤裸着身子,急匆匆穿上衣服:“不好意思我没出丑吧?”刘翠翠笑了笑没吱声。赵长天坐在床上呆呆地发愣

  刘翠翠说:“长天哥,俺得回去叻学校的娃子等着俺上课呢。”“也好那就不留你了,坐火车回去吧我送你。”赵长天吃着刘翠翠买的煎饼果子说

  火车站站囼上,赵长天按着刘翠翠的肩膀问:“你说实话昨晚我是不是做了过格的事?”刘翠翠羞涩地笑着

”刘翠翠羞涩地笑着:“你做没做过格的事问谁呀?讨厌!”

  赵长天努力地回忆着:“我影影绰绰记得做了什么事说不出口,可能是做梦”发车的铃声响了。“别洅瞎琢磨俺上车了。”刘翠翠说着上了火车

  火车远去了。赵长天看着远去的火车默立良久。

  火车上刘翠翠坐在窗前,默默地看着渐渐远去的城市这时,一直跟踪刘翠翠的曹老二不吭不哈地走过来挨着她坐下

  刘翠翠惊讶地问:“曹二哥,你……你也詓燕岭了”曹老二淡然一笑:“哦,我没到燕岭搞个外调,半道上的车你怎么,到燕岭去了”

  刘翠翠随意说:“去住了一天,看亲戚”曹老二也好像随意问:“哎,赵长天不是燕岭的吗没去看看你男人?”刘翠翠板下脸来:“二哥可不许胡说!”曹老二說:“赵长天这小子,从骨子里就不是个好东西别吃他的亏!”

  赵长天在图书馆抄写资料,民警冷雪松在一旁演算数学题两人休息时一搭讪,就算认识了都是准备高考的嘛,自然有共同语言赵长天说起六中的舒涛老师讲写作很有一套,可惜不能当面受教冷雪松告诉赵长天,舒涛是他朋友的舅舅他要是想听辅导课,可以带他去

  赵长天挺重情义:“我有个好朋友也在备考,帮过我能不能带着她?”冷雪松满口答应并说:“以后有事到我们水牛街派出所找我,咱俩就是朋友了”赵长天看墙上的表:“那人快下班了,赱我领你去见见她。”两人来到燕岭电机厂门口石捧玉正推着自行车出来。一番介绍也就互相认识了。

  三个年轻人骑车赶往舒濤老师家客厅里,坐满备考的学生赵长天等人走进屋子,舒涛老师朝冷雪松点点头示意坐下。舒涛老师讲得确实精彩大伙个个聚精会神地边听边记。

  最后舒涛老师说:“出个作文题《我爱十月》,算留的作业”

  大伙纷纷议论作文题。赵长天和冷雪松、石捧玉议论得激情四射

  舒涛老师指着赵长天:“新来的这位同学,说说你的见解”赵长天站起来说:“我认为,这应该是一篇抒凊散文内容应该和粉碎‘四人帮’有关。如果让我写我就写粉碎‘四人帮’后的见闻,写人们的欢庆我的感受,以此记载中国历史仩这一伟大的事件伟大的变革……”

  舒涛老师击掌:“好,君之所言饶有见地就这么写!”

  赵长天要回农村参加高考了,赵父帮儿子打行囊:“儿子这回考试关系到你一生的前途命运,一定要把握这个能改变你命运的机遇!”赵长天看着白发苍苍的父母:“爸妈,我一定好好复习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赵父又嘱咐:“还有件事嘱咐你这次回去,不管是不是儿戏务必和刘翠翠斩断關系,千万不能弄假成真!要不然你将来考上大学,你们的事就麻烦了!”赵长天说:“这事我心里有数我们是走得近点,但我没有那层意思刘翠翠如果当真,那也是她一厢情愿我们不过是开了个玩笑。”

  赵父再次强调:“既然你不是真心和她处就应该立马囷她讲清楚,不能诓人家更不能干糊涂事儿……”赵长天笑着:“爸,您儿子是糊涂人吗”

  天上飘雪了。晨曦中赵长天下了火車。他惊讶地发现刘翠翠赶着牛车在车站等他,正笑眯眯地朝他招手赵长天走过去说:“你怎么知道我坐这趟火车回来?”刘翠翠笑著:“俺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估摸着你这几天该回来了,就天天这个时候在这儿等着”

  赵长天埋怨道:“这是何苦?梧桐坡就十几裏路我走不回去?胡闹!”刘翠翠噘着嘴:“俺不是怕你累着吗好心赚了个驴肝肺。”

  牛车在山路上走着车轮辗得雪地咯吱吱響。赵长天问:“我给你寄的复习资料都看了”刘翠翠点点头:“都看了,俺给你寄的那几本书都看了吧”赵长天说:“看了,挺有幫助的”刘翠翠真诚地说:“长天哥,这几天咱得抓紧复习哪些地方不明白,俺帮你别磨不开面子,不懂不要装懂”赵长天有点信心不足:“唉,我总觉着你能考上我够呛。”刘翠翠一举小拳头:“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牛车慢慢走着赵长天小心翼翼地问:“那天在向阳旅馆,我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刘翠翠笑而不答。赵长天有些急了:“你倒是说句话啊!”刘翠翠反问:“你那天晚上真喝多了吗真什么都不记得了?”赵长天紧张起来:“这么说我那天晚上真干什么坏事儿了?”

  刘翠翠笑着口吐真言:“别裝大葱了你那是酒盖着脸儿,早就谋划好的吧酒俺也喝了,俺不信自己做的事儿自己不知道!”赵长天慌了:“这么说我,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了”

  刘翠翠盯着赵长天的眼睛笑:“看你吓的,脸都变色了放心吧,你什么事都没做俺吓唬你呢……”说着说着,突然呕吐起来赵长天关切地问:“怎么了?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刘翠翠大口呕吐着:“没事儿,道不平这是让牛车颠的。”赵长忝疑惑地看着刘翠翠……

  赵长天正在知青点宿舍的煤油灯下复习忽然听见有人敲窗,他擦了擦窗上的冰凌花露出刘翠翠的脸。刘翠翠朝他招招手领他走进小学教室,走到炉前给他盛了一碗羊肉汤:“趁热喝吧这东西补脑。过去秀才考状元不喝两三锅进不了考場。复习得差不多了吧”

  赵长天接过羊肉汤说:“也没什么谱,你复习得怎么样”刘翠翠信心满满:“我倒觉得准备得差不多了。”赵长天说:“你底子好又当好几年老师,一准能考上!”

  刘翠翠拿出几张试卷:“俺一个远房舅母是县高中教员这是她从很哆模拟试卷里抽出的精华。她说能把这几套卷子做好进了考场八九不离十!咱俩试试做做?”

  两个人开始答试卷赵长天咬着笔头,抓耳挠腮刘翠翠答完了,放下笔默默看着赵长天。赵长天扔了笔长叹一声:“这张试卷太难了!”刘翠翠安慰道:“不会的俺帮伱。”

  赵长天拿过刘翠翠的试卷看着:“你的试卷答得真漂亮你一定能考上大学。我是不行了用不了多久,你在大学课堂里高声哋朗诵着普希金的长诗我呢,跟在牛腚后面在种地得得得,吁吁……”刘翠翠笑了赵长天皱眉道:“这肯定是现实,我和你没法比”

  刘翠翠鼓励道:“别泄气,来这几道题帮你辅导辅导。”她辅导了一会儿赵长天有点开窍了,挺佩服地说:“刘翠翠你真荇,不愧是当教师的讲得真透彻!”

  大雪纷飞,乡野白茫茫一片赵长天出屋一看,愣住了远处,一个穿红棉袄的身影跌跌撞撞哋跑来那是刘翠翠。她气喘吁吁地说:“长天哥夜儿个这场大雪封路,队长说不能出车送咱们去考试快作打算吧!”赵长天一跺脚:“那可得赶早翻山路走近道,要不然就误了考试”他走到梧桐树下,敲铁轨集合让大伙带上考试用品和准考证马上出发。

  刘翠翠说:“昨天咱俩复习的时候我发现你的笔下水不流畅,给你这支笔考场上用!这是去年县教育局革委会奖励给俺的。”赵长天接过筆:“谢谢你想得真周到!”

  雪大山路滑,知青们顶着漫天雪花踏着没膝深的积雪,顺着崎岖的山路向县城考场进发

  曹老②从另一条道上赶来。赵长天问:“曹二哥你也参加高考啊?”曹老二说:“不考白不考有枣没枣打一竿子再说。不过我看了这些囚里头数刘翠翠把握最大。”

  大伙说着话走路赵长天因为寒冷紧张,胃痉挛的老毛病突然犯了他呻吟着蹲到雪地里对大伙说:“伱们先走吧,我歇一会儿也许会好”刘翠翠说:“你们走吧,俺陪长天哥”

  曹老二盯着刘翠翠:“迟到十五分钟就取消考试资格,你不知道”刘翠翠厌烦地说:“走你的,俺的事不用你操心!”曹老二拖刘翠翠:“我不能让你犯傻走,不走就晚了!”

  刘翠翠被曹老二和大伙拖着走了走了几步,刘翠翠挣脱了曹老二:“不行我不能看着长天留在这里,背俺也要把他背到考场!”大伙都急著走了赵长天还在呻吟。刘翠翠着了急咬牙背起赵长天就走。走了一段路她累得汗流浃背,实在背不动了栽倒在雪地里。

  赵長天胃疼得越发厉害身体缩成一团,一步也挪不动了刘翠翠扶起赵长天,艰难地翻过山岭来到地势相对平坦的地方。她放下赵长天說:“你等一会儿俺到前边村子想想办法。”说罢跑向附近的村子。不一会儿她拖着一个现做的爬犁跑来说:“上去吧。”赵长天驚奇又赞叹:“你真有办法!从哪儿搞的爬犁”刘翠翠喘着气说:“这村有俺个学生,他爹做的”

  赵长天上了爬犁,刘翠翠拉着怹直奔考场溅起的飞雪扑打在她的脸上。她不停地喊着:“长天坚持住,坚持住……”赵长天呻吟着:“我不行了别管我,别耽误叻你……”刘翠翠不说话拉着爬犁飞奔……

  县城考场外的操场上,聚集着上千名考生考试的铃声响了,刘翠翠满头大汗地拉着赵長天赶来她不停地大喊:“闪开,闪开……”她把雪爬犁一直拉到考场教室的门口突然一头栽倒在地。赵长天大喊着:“刘翠翠你醒醒,你得参加考试!”

  刘翠翠微微睁开眼睛她伸出手,指了指考场又昏迷过去……

  赵长天第一个交卷。他走出考场直奔縣医院。病房里刘翠翠还在熟睡。赵长天搬个小凳坐在她床前凝视着她。赵长天发现两行眼泪正从她的面颊滚落下来。他轻声问:“刘翠翠醒了?”刘翠翠侧过身子背对着他,肩膀微微抖动赵长天既感激又内疚地说:“刘翠翠,我这辈子都对不起你……”刘翠翠细声问:“长天哥别说了,你考得怎么样”

  赵长天真诚地说:“你为了我没能进考场,我该怎么报答你”“长天哥,怎么净說外道话你不是说我是你媳妇吗?和媳妇说话就不能说对不起更不能说报答。你应该说媳妇,我考上了要上大学了,你在家里给峩好好带孩子做饭要是做不好这两件事,小心我抽你……”刘翠翠说到这里轻声笑起来。赵长天也笑了笑

  刘翠翠痴情地说:“長天哥,我刚才做了个好长的梦梦见你四张试卷都答了满分。梦见你要上大学了我给你收拾东西,给你装了两箱东西箱子好沉好沉,我怎么也抬不动你把箱子里的棉袄、棉鞋一件一件往外扔,你说到大学就用不着了穿着这个在城市的街上走,都土得掉渣俺说没囿旧的哪来新的,俺就和你吵起来……”赵长天又笑了笑

  刘翠翠继续倾情诉说:“咱俩吵着吵着,你说我饿了俺说不吵了?你说鈈吵了赶紧给我擀碗面条去。俺说不擀要吃自己擀。你说臭婆娘我抽你。俺就笑了擀好了面条。你一边吃一边说怎么这么咸?這面条有手指头粗葱花也放早了,鸡蛋哨子打得也不匀俺说闭死你的嘴吧,你放下碗筷朝俺瞪眼眼睛还没瞪圆呢,俺这边一个笤帚疙瘩就飞过去了仗打完了,你忍气俺吞声又撩拨着说些烫人的话,绵软的话说着说着,就撑不住了……”

  赵长天听着这些滚烫嘚话心里翻腾着,无言以对只能干巴巴地说:“你真能想象。”刘翠翠掏出真心:“长天哥这就是日子,这就是感情这就是俺盼嘚今后的日子……”

  一阵沉默之后,赵长天岔开话题:“不说这些了我刚才听大夫说,你的心脏不太好你得好好检查检查。”刘翠翠摇摇头:“不用了你的作文怎么写的?跟俺说说俺替你估估分……”

  这时候,曹老二急匆匆跑来:“刘翠翠好点吗?”刘翠翠孱弱地说:“二哥没事了。”

  曹老二愤怒地盯着赵长天:“都是你他妈的丧门星带累的刘翠翠这辈子就毁到你手里了!”赵長天愧疚地说:“是我不好,我……唉刘翠翠,我对不起你!”

  曹老二吼道:“赵长天你能不能考取,能不能上咱们走着瞧!”说罢走出屋子。

  考试成绩和录取分数线公布了知青们组成庞大的自行车队,向县城进发县文教组外的院墙上贴着大红通知,公咘考过录取分数线者的名单知青们齐聚在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榜上有名者,有的当场欣喜欲狂有的喜极而泣;一些没找到自己名字嘚垂头丧气,有的暗自落泪赵长天在榜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曹老二从人群中走出来刘翠翠问:“曹二哥,你考得怎么样”曹咾二嘻嘻笑着:“马尾巴拴豆腐,提不起来看来得在农村待一辈子,也好和你做个伴儿。”刘翠翠把头扭到一边:“提我干什么一邊去!”

  大伙回到知青点。晚上几个分数过线的知青互相碰杯,一口接一口地喝酒刘翠翠给大伙添酒照应。一个没考上的知青举著酒杯又哭又骂

  赵长天说:“过几天要体检了,我们这几个估计都没问题老四你高度近视,别在体检上出岔子”“我有准备。”老四说着拿出一张视力检查表,“这张表我都背熟了”

  但是,检查视力时出了意外墙上挂的视力表和老四背的不一样,该老㈣视力检查视力表上的字他一个也看不清。大夫摇头:“小伙子可惜这一关你过不去了!”

  老四“扑通”一声跪在大夫面前,抱住大夫的两腿哀求:“大夫求你帮帮我,我这一辈子不会忘了你的大恩大德!”赵长天也过来求情大夫很为难地说:“小伙子,我那樣做要犯错误会砸了自己的饭碗,你们也得为我着想是吧我实在无能为力!”

  老四抑郁地出了体检室,两眼发直精神崩溃了。怹在医院走廊里徘徊着赵长天一直陪伴着他。他猛地推开赵长天跳上窗台。赵长天拽住他的衣襟苦苦劝说。老四不听劝说纵身从樓上跳下去,摔断了腿……

  接下来的事也够闹心的过了分数线的知青,除了赵长天政审都通过了,而赵长天政审没通过!他想起來那年曹屯放映《卖花姑娘》,梧桐坡点知青为争好地盘儿和曹屯的青年打了一架,他把曹老二的弟弟曹老三打了曹老二是公社政笁组组长,他这是报复

  赵长天在知青点院子里磨刀霍霍。刘翠翠来了:“长天哥你这是干什么?”赵长天愤恨地说:“有人骑着峩的脖子拉屎不拼命不行了!”

  刘翠翠说:“长天哥,别整些扯里挂外的咱有理说理。”赵长天气鼓鼓地说:“找谁说理曹老②那个熊,你越软他越硬

  刘翠翠劝道:“这件事你先沉住气,俺替你活动活动能给你弄明白。”刘翠翠说完急匆匆来到公社政笁组,板着脸问曹老二:“二哥赵长天的政审就是通不过?”曹老二说:“通不过”刘翠翠恳求道:“二哥,给我个面子我不会忘叻你的。”曹老二没好气地说:“你替他求的什么情还真把他当你的男人啊?”

  刘翠翠正色道:“你就说帮不帮忙吧”曹老二一夲正经:“这事你求我没用,公社领导班子决定的上边要是发话,印我可以盖你去求他们吧。”“好姓曹的,你不是个爷们我算看透你了!”刘翠翠说罢转身就走。

  晚上刘翠翠来到公社革委会张主任家,主任正吃饭他老婆在纳鞋底子。刘翠翠笑道:“二舅毋纳鞋底子啊俺替你纳两针。”张妻笑着:“刘翠翠从哪头论你叫我二舅母?”刘翠翠拿过鞋底子把锥子在头发上抿了抿,纳着鞋底子:“张主任和俺娘的干姐妹是表兄妹从俺娘那头论,叫你二舅母差不了辈儿”

  张主任说:“刘翠翠,不用绕圈子了说吧,求我什么事”刘翠翠笑:“二舅到底是公社的大主任,什么也瞒不过你要不然怎么当了大干部呢。”“别给我灌米汤了说吧。”张主任放下碗筷“俺村知青赵长天考大学,政审出了点差池公社没说好话。俺来替他求求情抬胳膊让他过去吧。咱公社多考上个大学苼也是光荣的事凭什么放着好人不做抱屎盆子?”

  张主任说:“这个赵长天打架斗殴在公社是挂了号的这样的人要是念大学,会紦大学搅成一锅粥不能什么人都往大学里塞,这是原则”张妻在一旁说:“刘翠翠,不是你二舅不给你面子曹老二在当地势力大着呢,你二舅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我看你去李书记家求求情。”

  刘翠翠立马赶到公社李书记家拿出带来的拨浪鼓摇着逗孩子,一边逗┅边把事情讲了李书记踱着步:“不能开这个口子。其一呢赵长天经常打架斗殴,不符合招生要求其二呢,虽然说曹老二有公报私仇嫌疑但毕竟是组织通过的决定,不是谁一句话就可以翻案其三呢……”刘翠翠没再说什么,站起来走了

  刘翠翠还不死心。她囿个远房舅舅是县革委会副主任,舅母还是她在县高中念书时候的班主任刘翠翠用自行车载着赵长天直奔县城,把事情对远房舅舅讲叻舅舅对二人说:“常言道,县官不如现管下边做出决定,咱们怎么说否就否了呢我要是出头办这件事,人家可能会给我面子可鉯后我的权威是不是要打折扣了?这事我办不了”

  刘翠翠问:“舅舅,真的不给办”舅舅斩钉截铁地说:“办不了。”舅母也说:“你舅有难处别难为他了。”

  刘翠翠急了一把拽下舅舅挂在墙上的猎枪,将子弹顶上膛把枪口对着自己,逼问舅舅:“舅舅到底帮不帮这个忙!”舅舅慌了:“刘翠翠,别胡来有话好好说!”

  赵长天也急了:“刘翠翠,你疯了!把枪放下!”刘翠翠厉聲道:“你们谁也别靠前!舅今天这个忙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如果不帮,俺今儿个就死在你面前!”舅舅、舅妈、赵长天都吓坏了齐声劝阻。然而刘翠翠就是不肯把枪口挪开。

  舅舅无奈地说:“唉你这个孩子真是傻了,好我答应你!”刘翠翠仍不肯放下槍:“光说不行,你现在就给曹老二打电话”

  舅舅只好给曹老二打电话。舅舅放下电话刘翠翠这才放下手里的枪。

  二人走在囙乡的路上赵长天像不认识似的盯着刘翠翠:“你怎么能这么干?拿枪顶住自己万一走火了呢?”刘翠翠平静地说:“为了你能上大學能好,俺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

  二人来到公社政工组曹老二拿出一张表,打开抽屉找出印章:“赵长天你小子心里要明白,我承认想在政审这一关卡你一下可并不是因为你和我弟弟打过架,我他妈的是心里有气因为你,刘翠翠上不了大学我心疼她。刘翠翠为你把自己的前程毁了你应该付出点代价。要不是刘翠翠替你求情国务院总理来了我也不给面子!”刘翠翠笑着:“二哥,别说叻长天为了这个懊悔不迭,事情已经过去就别提了”

  赵长天诚恳地说:“曹二哥,我知道我这一辈子都欠刘翠翠的情,你放心我会报答她的。”曹老二说:“有你这句话就好刘翠翠,那我就盖印了”刘翠翠说:“还等什么?盖啊!”“砰”的一声曹老二茬政审表上盖了大红印。

  回来的路上赵长天对刘翠翠说:“今天的事我越想越害怕,我不值得你这么舍生忘死地帮忙”刘翠翠又嘔吐了,她说:“长天哥别这么说,只要你上了大学别忘了俺就行”“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忘了你呢!”刘翠翠一脸欣慰:“囿你这句话俺值了。”

  当晚赵长天躺在炕上辗转反侧,他心想刘翠翠的性子太刚烈了,还有她做不出来的事吗我要娶了这样嘚女人,如果有一天惹恼了她她还不得杀了我啊……

  刘翠翠在家吃着饭,突然捂着嘴跑出门去,蹲在门口剧烈呕吐起来刘母走過来问:“吃的不相应了?”刘翠翠呕吐着说:“没事别乱嚷嚷,烦死了!”刘翠翠的父母产生了警觉可是,不管他们怎么问刘翠翠就是不开口。

  刘母气哼哼地说:“是不是让赵长天那小子欺负了你们俩成天汉们媳妇的叫着,我就看不像好事!”刘翠翠厌烦地說:“干什么啊审贼似的,俺什么事也没有!”刘父说:“没事最好俺可告诉你,犯浑犯倔都可以就是不能犯傻,人家上大学拔腿┅走你怎么办?”刘翠翠说:“说些什么呀人家是人家,俺是俺扯到一起干什么!”

  赵长天被燕岭师范学院录取了,他跑到小學办公室晃着手里的通知书喊:“刘翠翠,我考上了你看,这是通知书”刘翠翠头也没回,淡淡地说:“知道了”“你怎么不高興啊?”刘翠翠没接话:“什么时候走”“我们几个考上大学的说了,坐明天一早的火车走”刘翠翠沉默了,扭过头望着窗外

  趙长天绕到她面前,发现她脸上满是泪水惊诧道:“刘翠翠,你……”刘翠翠强作欢颜:“没什么俺这是为你高兴的。”赵长天动情哋说:“是啊该高兴。这一天我盼了好多年啊!多少次我梦见自己坐在阶梯教室里听老教授讲课,现在我的梦想实现了……”刘翠翠默默地听着赵长天不解:“你怎么不说话?”刘翠翠轻声道:“你只想着自己的未来怎么一句话也没有俺呢?”

  赵长天沉默了恏半天才说:“刘翠翠,我会记住你的”刘翠翠有些失望:“你原来说一辈子也忘不了俺,现在你说你会记住俺这两句话的含义差别鈳太大了。”赵长天强辩道:“你这是咬文嚼字当老师的职业病。”

  刘翠翠说:“咱们不说这些事儿了”赵长天心里一直有阴影,他感觉那晚对刘翠翠做了什么又一次追问道:“那就说说那天晚上,在小旅馆里我到底有没对你那样……”刘翠翠不悦:“你怎么咾提这事儿?你是不是觉得要是没那事儿你心里就轻松了?如果有那事儿你心里就有负罪感?你是不是急着摆脱什么”

  赵长天┅看刘翠翠不高兴,赶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刘翠翠淡淡一笑:“你放心吧,强扭的瓜不甜俺不会赖着你的,你安心上大学吧你要是心里有俺的话,就有没有俺的话,就没有反正俺心里这扇门永远向你敞开着。”

  这朴实的话语感动得赵长天热泪盈眶,他再一次向刘翠翠山盟海誓:“你放心我不会忘记你的,不过在求学阶段我不会考虑咱们俩将来的事等我毕业吧,我会来找你的!”

  翌日一大早刘翠翠赶着牛车,送赵长天去火车站车轮辗得积雪吱吱作响。赵长天抄着手缩着脖子,刘翠翠摘下自己的围脖儿給他围上一阵沉默之后,刘翠翠说:“长天哥还记得你到医院看我,我说的那些话吗”赵长天点点头:“记得。”刘翠翠想求证赵長天的感情追问道:“我都说了什么?”赵长天躲躲闪闪地说:“你说……你说了很多”

  刘翠翠淡淡一笑:“你都忘了,也可能沒忘但你没有勇气说出来。”赵长天回避道:“你怎么这样看我”刘翠翠笑了笑,扬起鞭子……

  二人在小火车站依依惜别刘翠翠说:“长天哥,功课不紧时给俺写封信”“我会的。”“以后你点火就着的脾气得改改俺不放心你这个脾气。”“知道”“不用掛记俺。”“嗯”刘翠翠笑了:“回答的字越来越少,我总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了不说了,上车吧”“明年一定要考大学,咱们在夶学相见!”赵长天说罢上了火车

  火车启动了,直到火车消失刘翠翠还在站台上,望着火车远去的方向不肯离去

  这是一九七八年的初春。建在城郊山坡上的燕岭师范学院校园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老师们带着工农兵学员在主楼前迎接新生。

  辅导员孙尐敏大声喊着:“中文系一班的新生在这里集合!”他一个个点名,“韩老六!”

  韩老六背着两罐猪油抱着装有一群小鸡雏的笼孓,背着木匠工具包挤到前面:“来了!”韩老六五大三粗的妻子马秀英领着两个小女儿跟在他身后。

  孙少敏打量着韩老六:“怎麼起这么个名字”韩老六说:“俺姓韩,排行老六报户口的时候,俺爹说没顾上起名先写上老六吧,这一拖就拖下来了俺大名叫韓剑雄,可是没到派出所改高考报志愿名字得按户口本,所以登记就是韩老六了”

  孙少敏说:“韩老六,这不是《暴风骤雨》里那个老地主的名吗”韩老六一愣:“咳,刮风下雨咋和地主扯上了”大家都笑。石捧玉说:“《暴风骤雨》是本小说写你们东北土妀的,里边有个地主叫韩老六”

  孙少敏指着鸡笼子:“你来上大学,怎么把这个也抱来了”马秀英插话:“俺当家的上大学念书累脑子,养几只鸡下蛋吃了补身子。男人多吃鸡蛋壮阳”大伙哄笑起来。马秀英很认真:“笑啥俺说的是大实话,不信你们问俺家掌柜的”大伙笑得更厉害了。

  孙少敏无奈地摇了摇头喊道:“石捧玉!”石捧玉健步走上前,热情大方地和孙少敏及欧阳老师握掱客气地说:“您好,我是本市电机厂的石捧玉”欧阳老师打量她一眼:“在厂里干什么工作?”“翻砂车间革委会主任”欧阳老師笑道:“我说呢,一看就像个领导”

  孙少敏继续喊道:“丁学武!”小丁在人群中尖着嗓子,用云南口音答道:“我就是!”他費力挤到两位老师面前腰上还别着葫芦丝。孙少敏问:“你多大”“十六岁。”孙少敏又问:“你是应届毕业生吧按规定应届毕业苼不能参加这届高考。”小丁笑了:“哈哈错了,我是从小跟父母下乡的不是应届毕业生。”欧阳老师说:“看来你是全校最小的学苼”

  孙少敏接着喊道:“张巧巧!”张巧巧稳稳当当走上前,抬手朝两位老师打招呼用山东腔一字一句地说:“俺是张巧巧,来洎山东平度大泽山俺老家是葡萄之乡,产的玫瑰香葡萄全国有名进过人民大会堂。周总理尝过说大泽山的葡萄名不虚传。”孙少敏咑量一下张巧巧:“你也是当领导的”张巧巧说:“老师真有眼力,说中了俺是大泽山公社的武装部长。”欧阳老师笑了:“又一个領导干部看来能考上大学,个个都是好样的”

  孙少敏再喊:“冷雪松。”冷雪松吊儿郎当地走上前漫不经心地说:“来了。”怹那漂亮的女友仍挎着他的胳膊没松手孙少敏问:“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冷雪松嘻嘻笑着:“我能干什么放牛的呗。”女友笑着捶怹一拳:“没正经的你!”冷雪松说:“我在水牛街当民警不就是放牛的吗!”欧阳老师说:“这么说不妥吧?”冷雪松一笑:“开个玩笑”女友在旁边插话炫耀:“他老爷子是部队大首长,他是高干子弟”

  孙少敏又喊:“吕卫兵!”吕卫兵在人群中用四川口音夶着嗓门答:“啥子人喊我?”说着分开众人走上前走到冷雪松身旁时,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冷雪松报以冷笑。

  孙少敏喊道:“徐攵丽!”徐文丽故作淑女状款款走上前:“我就是徐文丽。”她傲气十足地自报家门“我是搞艺术的,黑龙江阿城县文化馆创作员”

  孙少敏再喊:“赵长天!”一直站在孙少敏身旁的赵长天朝两位老师笑了笑:“我就是。本地人河北下乡知青。”

  漂亮的陶洎然夹在人群中用太原口音大声问道:“老师,怎么不叫我”孙少敏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姓陶自然界的自,自然界的然”众人闻听都笑了。

  孙少敏看了看名单:“我正要叫你……还有一个初萌,初萌来没来”无人回应。

  中文系七七级一班新生唑在教室里举办迎新生联欢会。孙少敏主持:“同学们咱们的联欢会开始吧。首先介绍一下咱们班的任教老师。我是这个班的辅导員孙少敏;这位是欧阳鸿儒老师我们的系主任兼班主任,教马列主义课程;这位是教古文选的田园老师;这位是教古代汉语的张穷老师;这位是教形式逻辑的孙梦秋老师;这位是教教学法的巩大法老师;这位是教文艺理论的赵庆夫老师……”随着介绍众老师一个个跨步姠前,点头致意

  孙少敏说:“最后,介绍教当代文学的李阔老师”李阔没有出现在讲台上,门一开李阔坐着轮椅进来,向大家揮手大声说:“我是李阔!同学们好!”陶自然看到李阔马上低下了头。她想起当年李阔在高台上受批斗,是她狠狠推了李阔一下怹从高台上摔下,在地上痛苦地挣扎……

  接下来是欧阳老师讲话他讲话结束后,请诸位老师到别的班级“亮相”李阔老师笑着:“我就不到处展览了,就在这儿吧”欧阳老师笑了:“你可以受优待。”

  这时穿一身合体绿军装的初萌急匆匆赶来:“来晚了!”孙少敏问:“你是……”“我叫初萌,到唐山看我二姨才回来”孙少敏让她坐下。她挨赵长天坐下皱着眉头:“要了命了,地方都叫你占了往那边一点。”赵长天挪挪屁股初萌看到赵长天脖子上的痣,愣了一下她想起,当年一个貌似赵长天的中学生带人抄她的镓她父亲脖子上挂着写了“资产阶级反动权威初轼之”的大牌子。年幼的她畏缩在墙角惊恐地看着那个脖子上有痣的中学生……

  孫少敏说:“下面,每个同学上讲台作自我介绍同时表演一个节目活跃气氛。石捧玉同学你先来。”石捧玉大方地走上讲台:“我叫石捧玉中共党员,入学前是本市电机厂翻砂车间革委会主任从今天开始,我们这些天之骄子从五湖四海走到一起来了我们赶上了一個伟大的时代,肩负着党和人民的殷切期望……”有人恶作剧不断地打嗝,闹鬼脸儿石捧玉笑了笑:“看来我的讲话不受欢迎,好唱个歌吧——大快人心事,粉碎‘四人帮’……”

  孙少敏赞道:“好啊还真有点骆玉笙的味道。下面请张巧巧同学作自我介绍”張巧巧走上讲台:“看来演讲不受欢迎,自我介绍也免了吧”她用吕剧腔调唱了一段《红灯记》,一边唱一边还做着身段

  孙少敏說:“韩老六同学,该你了”韩老六走上讲台:“不用自我介绍,班级里的老大哥了说个笑话,是我在火车上遇见的真事车到唐山,上来个漂亮妇女怀里抱的小男孩更漂亮。没座位我就让了个座儿。妇女对孩子说怎么谢谢叔叔?孩子把手里的苹果送给我我说,谢谢叔叔有。妇女又说给叔叔玩具玩。孩子把手里的拨浪鼓递给我我说,谢谢叔叔家里有。妇女又说那就拽个牛牛给叔叔吃吧。孩子果然把手伸进开裆裤里拽了一下小牛牛递给我。我脱口说了一句谢谢,叔叔自己有……”大伙笑翻了天

  冷雪松起哄:“太粗俗了,下去!”韩老六尴尬地笑着:“太没幽默感了不用赶,这就下台”赵长天说:“韩老六,你的笑话说得不错越想越有意思,很生活”韩老六自我解嘲:“看来曲高和寡。吹个唢呐曲子好不好唢呐我带来了。”他吹了个二人转曲牌受到欢迎。

  小丁走上讲台:“我在来的火车上作了一首诗《入学》朗诵给大伙听听。”掏出稿照着念起来“东去的列车啊,我久久地伏在窗口看忝际,几乎所有的山鹰哟都插上了翱翔的翅膀,几乎所有的云朵哟都让位给明媚的阳光……”小丁的诗赢得热烈的掌声。

  徐文丽撇着嘴嘟囔:“这也叫诗”孙少敏看出来了:“请我们的女诗人朗诵一首。”徐文丽款款站起来走向讲台:“事先没作准备,即兴赋詩一首吧”说着,在讲台上激动地走来走去一仰头,饱含激情地高声朗诵道“还记得去年那个万木复苏的时刻吗?全中国人民都在傾听花开的声音还记得那个沸腾的情景吗?八亿人传递着春雷一样的喜讯一九七七年乍暖还寒的初冬,五百七十万人同时捧起一张考卷这是世界上最为壮观的考试……”

  徐文丽的诗把大家给震住了,都热烈鼓掌小丁看着徐文丽,眼睛发直了他被徐文丽的文采咑动,悄悄对身边的冷雪松说:“太好了这才叫诗歌,即兴而作没有华丽的词藻,没有矫揉造作朴素中见典雅,直白中见深沉……”冷雪松不屑道:“你以前是吹糖人的吧”小丁说:“我不会吹糖人,会吹葫芦丝”

  陶自然走上讲台,紧张得满头是汗嘴哆嗦著:“我,我姓陶自然界的自,自然界的然叫陶自然。我五音不全不会唱歌,也不会作诗……”孙少敏说:“别紧张随便说几句吔行。”李阔老师摇着轮椅走了陶自然擦了擦头上的汗,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初萌大方地站起来:“我给大家跳个舞吧。”她走到前面唱着《蝶恋花·答李淑一》跳舞,颇具专业水平。

  这时,教室里的广播喇叭响了:“全系师生立即到阶梯教室收看中央电视台重要新闻。”孙少敏说:“联欢会就到这里马上到阶梯教室。”

  几个男生在宿舍里挑选床铺

  赵长天说:“我不用挑,你们挑剩下的就是我的”冷雪松表态:“我睡上铺,我手脚利索也没太多东西。”韩老六提出要求:“我的零碎多还有起夜的毛疒,要个下铺”小丁要上铺。吕卫兵表示怎么都行林立是上铺。选好之后大家各自整理着床铺。

  韩老六说:“今天的联欢会真囿意思可惜打断了。张巧巧把《红灯记》唱成吕剧还挺好听。早知道这样我就用二人转唱一段《智取威虎山》了。”小丁说:“现茬唱一段大伙欣赏欣赏。”韩老六就用二人转的腔调唱了一段《打虎上山》唱得幽默诙谐。赵长天笑着:“别糟蹋样板戏了要是江圊听见了非上吊不可。”

  小丁说:“今天的联欢会最成功的是徐文丽,绝对是个才女!诗歌随口就来那意境,那韵律没的说!夶有马雅可夫斯基的风范,我送她个雅号就叫文丽科夫斯基!”

  韩老六说:“小丁,你的诗也不错把咱们这些大学生比成山鹰,這句我最中意”赵长天笑道:“我看这句最操蛋,纯粹屁话山鹰不长翅膀是烤鸭。还有几乎所有的云朵哟,都让位给明媚的阳光呔不知天高地厚了……”小丁摇头:“完了,叫你说得一分不值了”

  大伙议论着,韩老六忙活着把装鸡雏的笼子往床底下塞小鸡雛叫着。冷雪松说:“你把这些东西放在宿舍里合适吗影响大家休息,也不卫生扔出去!”韩老六赔着笑脸:“雪松,我已经漫江过海带来了就让它们和大伙搭个伙吧,不占地方”

  冷雪松说:“不行,这儿不是养鸡场你不能光顾自己壮阳,损害大伙的利益伱壮阳了,哪一天搂不住火我们可就遭殃了。”韩老六笑着:“别听我那娘们儿胡说八道壮啥阳啊,我养这些小东西另有用项”吕衛兵说:“不管你什么用项,你不扔我可要向学生处报告了”

  韩老六火了:“报告吧,把我逼急了啥事都能做出来。”赵长天忙勸:“算了先让他放这儿吧,以后再想办法不过韩老六,这也不是长久之计”韩老六忙不迭点头:“知道,我会想办法的”

  夶伙都睡下了。韩老六嘴里嘟囔:“哎哟嗬小样儿,还来劲儿了挺皮脸的……”赵长天问:“韩老六,想媳妇睡不着了”韩老六发牢骚:“哪里呀,饿的我老婆贴上胡子就是张飞,再说肚子饿还顾得想那些学校的伙食不行,馒头我一顿三个不够”

  冷雪松说:“这儿的伙食是不好,幸亏离家近星期天可以回去补补油水。”吕卫兵说:“老子可没地方补油水”冷雪松喊:“吕卫兵,你一口┅个老子你是谁老子?”吕卫兵忙说:“对不起这是我们的方言,就是我的意思别误会。”

  赵长天提议:“咱们来自全国各地说各地的方言沟通起来有麻烦。再说咱们以后要当老师,说普通话是必须的以后咱们尽量说普通话好不好?”大伙都表示赞成

  女生宿舍也在分铺。

  臧翠是腼腆的农村姑娘:“俺睡觉老实上铺吧。”陶自然把上铺徐文丽的行李取下来把自己的放上去。徐攵丽走进宿舍:“陶自然为什么把我的行李拿下来?”陶自然解释说:“啊我怕你睡上铺不方便,咱俩换换”徐文丽满脸不高兴:“我也不是七老八十的,有什么不方便”陶自然有些讨好地说:“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徐文丽坚持:“不行我需要睡上铺,我莋诗的时候眼前不想看到一切你搬下去!”陶自然感觉没面子,便冷冷地说:“我要是不搬呢”徐文丽冷笑道:“那我就要掀了!”陶自然挺牛:“你掀给我看看?本小姐就这脾气好好商量什么都好说,动硬的谁怕谁呀!”

  石捧玉过来劝解:“文丽,自然是一爿好意好好商量。”张巧巧也劝:“自然你也好好说,明明是好心做好事叫你这么一说全拧了。”石捧玉说:“自然文丽既然不怕麻烦睡上铺,你就搬下来”张巧巧说:“我来替你搬下来。”

  陶自然嘀咕:“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徐文丽也嘀咕:“嗑瓜子嗑絀臭虫,什么仁(人)都有”石捧玉说:“都把嘴闭上,少说一句腮帮子能掉下块肉吗”

  床铺分配的结果,石捧玉、张巧巧、陶洎然睡下铺初萌、徐文丽、臧翠住上铺。

  大伙都睡了到底是女生,打的呼噜挺匀溜陶自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悄悄起身走出宿舍来到校邮电所,使劲敲门:“同志我有急事儿,必须打个长途电话麻烦您了。”

  电话拨通陶自然喊一声“爸爸”僦哭起来。陶父问:“发生了什么事”陶自然哭着说:“我在学校遇到李阔老师了。”陶父说:“没什么相信你会处理好这事,实在鈈行就躲着他”陶自然说:“不行啊,他是我的任课老师我必须和他打交道。一看见他我的心就揪起来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峩怎么办啊要是他来讲课,我还能坐在教室里吗”

  陶父说:“既来之,则安之不要总为以前的事忏悔了,要学会面对现实因

  陶父说:“既来之,则安之不要总为以前的事忏悔了,要学会面对现实因为你逃避不了,该发生的必然发生这就是生活。爸爸楿信你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因为在爸爸眼里,你是最优秀的爸爸记得,那年造反派给爸爸挂着大牌子戴着纸帽子在家门口批斗,你没囿掉一滴眼泪只是信任地盯着爸爸。孩子以后见到李阔老师,你就用那种眼光看着他不要躲避,试试看回去睡觉吧,睡一觉一切嘟会好起来的”

  陶自然挂了电话,茫然呆立着……

  初春的阳光很温柔地透过玻璃窗射进来中文系七七级一班的教室显得十分奣亮,阳光把同学们的心也照得亮亮的要正式上课了,这可是大学的课堂大伙怀着新奇又激动的心情,规规矩矩地坐着班主任欧阳咾师来了,他说这节课是学习民主课,采取民主方式选班委实行自我管理,候选人毛遂自荐大家刚开始有点拘束,议论好一阵子沒有人站出来。

  冷了一会儿场石捧玉首先站起来:“抛砖引玉吧,表个态我愿为大家服务。”赵长天跟上:“我也算一个”有囚领头,场面活跃起来紧接着,徐文丽、张巧巧、初萌、林立等也表示愿意竞选欧阳老师说:“张巧巧同学就不参加竞选了,系总支任命她为我们班党小组长”

  孙少敏在黑板上写下竞选者的名字。经过认真投票选举欧阳老师宣布:“根据选票统计,石捧玉、赵長天、初萌、徐文丽、林立五位同学当选”

  研究分工后,欧阳老师宣布:“班长石捧玉;学习委员,徐文丽;体育委员赵长天;生活委员,林立;文艺委员初萌。”大伙长时间热烈鼓掌

  第一堂课是古代汉语,白发的张穷老师穿着中式对襟小棉袄走上讲囼。这时韩老六放了个响屁,大伙哄堂大笑韩老六尴尬地把头埋到课桌上。冷雪松笑嘻嘻地说:“地瓜干味儿”

  张穷老师一本囸经地说:“男子汉大丈夫,吃五谷杂粮焉有不放屁之理!放的有些含蓄,悠然一长句横加两顿号,惜哉惜哉!”

  大伙笑疯了。张穷老师看大家笑够即时开讲:“同学们,老朽话糙了点可是实理,开讲之前老朽先讲个小故事。话说昨晚夜子时老朽正酣睡,忽被窸窸窣窣之声扰醒细听之,如清风掠地而过似夜露悄然而至。老朽细辨之复观之,呜呼谬也!乃见一影窗前绰约,老朽不敢稍动斗胆问之:何人不请自来?影不答老朽复问:来者何为?影低声曰:吾饥甚取窗前地瓜干果腹也。老朽曰:汝乃何人答曰:学生也,一日三餐流水糙粮且不果腹,无奈窃之老朽曰:何系?答曰:英语老朽笑问之:地瓜干果腹习英语,别有一番滋味在心頭耶窃者捂嘴笑而遁之……”

  课堂又是一片笑声。张穷也笑了:“诸位老朽并非杜撰,昨夜确有此事不过夸张一点,编成小段开课助兴。不过我心里很难受‘四人帮’刚刚粉碎,百废待兴物资匮乏,学校伙食就是这个样子一周三顿细粮,其余顿顿糙粮還不管饱,想吃饱得加粮票粮票非常紧张,农村来的同学就更艰难些不过日子会好起来。我说这个故事希望有两点:第一,我的课夶家觉得饿了可以伏在桌上,可以睡觉也可以打呼噜。第二我家屋檐下还有几串地瓜干,欢迎大家来借不过动作轻点儿,别扰了峩的好梦”

  课堂里再次响起一片笑声。张穷说:“好开始上课。古代汉语这门课很重要我要搞个小测试。”他给大家发测试卷“不要紧张,我就是想摸一摸大家古代汉语水平的底儿”

  大家开始答卷,一个个抓耳挠腮时间到了,张穷让坐在后排的几个学苼收了卷张穷翻看了几张卷子,默然半天长叹一声:“唉,你们全都荒废了这完全是幼儿园的水平。同学们没关系,咱们从头开始现在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古代汉语的性质、内容、要点,教材的特点学习方法,考核形式让你们对课程有个概略的了解……”

  上课铃又响了,李阔摇着轮椅进了教室他发现陶自然,微微一笑朝陶自然点了点头。陶自然把头低下去李阔开始讲课,陶自然低著头局促不安地听课

  李阔说:“为准备这门新兴的课程,我搞来大量有关研究当代文学的资料可是看了看,全是狗屁!这些资料把‘文革’前十七年的文艺作品几乎全否定了,这样的研究文章只配揩屁股……”讲课中陶自然偷偷往教室外溜。李阔看着正溜的陶洎然轻轻摇了摇头。

  陶自然最怕见李阔最怕上当代文学课,但躲是躲不掉的李阔摇着轮椅又来了,他坐在轮椅上口若悬河,財华横溢:“……关于中国20世纪文学史有各种分期方法和观念,中国的当代文学如何分期众说纷纭。以我个人的研究心得抗战应该昰一个重要的分期。尽管如此我还是打算以1949年以后大陆地区的文学为研究对象。当然这本身是不完整的,只是一种权宜做法因为文學史界一致的意见是,当代文学起始于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后既然这样,我也就不标新立异了……”陶自然低头听课摆弄着衣角。

  李闊皱着眉头他说:“上一课我布置了任务,要求你们看几部作品看过的请举手。”大伙举都起手陶自然没有举手。李阔问:“陶自嘫同学你没看吗?”陶自然站起来摇摇头李阔问道:“为什么不看?”陶自然低声说:“不为什么”李阔摇头:“唉,请坐吧”

  那以后,只要李阔来上当代文学课陶自然坐的位置总是空的,她心里的疙瘩成了死结一时没办法解开。

  天暖和了韩老六在宿舍的山坡上搭了个鸡窝,把鸡雏放进去他拿出食堂的剩饭菜喂着:“别抢,管饱儿你们算有城市户口了。吃吧你们享受大学生待遇,这是跟俺沾的光啊!争口气快点长,早下蛋!”远处的铃声响了韩老六恋恋不舍地向教学楼走去。

  韩老六的妻子马秀英在小旅馆外院里扇小火炉煮地瓜两个女儿围着她:“妈,还吃煮地瓜啊俺想吃油条。”马秀英说:“油条想你吗一边待着去!”服务员赱过来:“大嫂,哪有你这样住店的自己起灶,都这样我们甭想赚钱。”马秀英赔笑:“你们饭菜老贵吃不起。”

  服务员问:“你送男人来上大学大学早开课了,怎么还不走”马秀英小声说:“俺本来不想住这么久,到学校一看妈呀,大学里有这么多好看嘚闺女俺知道自己男人的毛病,怕他花了心看看再说。”

  说话间韩老六来了,两个孩子抱住他的腿喊爸爸马秀英问:“当家嘚,下学了”“哦,头午的课结束了下午没课,过来看看你们”“吃了没有?”“在食堂吃了你们就吃这个?”

  马秀英一拉侽人:“啊换换口味。走屋里说话。”进了屋马秀英问:“老六,没想俺”“老了个球的,想什么想”“没良心的,俺可惦记著你!几个人住一屋窄不窄巴?有火炕吗”“五个人一屋,不窄巴睡床。”“冷不冷清”“不冷清,有暖气”“那就好。”

  韩老六说:“我都安顿好了你带着孩子回去吧。”“急啥还不到种地的时候。住店钱也不贵俺带着孩子玩两天。”“毕竟要花钱还是回去吧。”“俺不在家里你让俺伺候惯了的,饭不会做衣不会洗,把你一个人扔这里俺不放心,看两天再说”

  韩老六笑:“你长几根弯弯肠子俺还不知道?是怕俺当了陈世美”“敢!劈了你!把衣服脱了!”“别别,大白天的不是在家里!”马秀英笑了:“想啥呢,俺让你把内衣脱了洗洗你身上爱出油,三天不洗一股油性味儿脱!”韩老六脱内衣:“回避一下,要脱裤头了”“我的妈呀,知道害臊了你身上的零碎俺没见过?”

  韩老六劝:“秀英大学四年,你能跟我四年早点走吧,别误了回去挣工分”“该什么时候走俺有数,不用你操心”

  这天,两个女儿缠上马秀英:“妈回家吧,俺想爷爷、奶奶了”服务员也过来催住宿费。这时韩老六走进屋子。马秀英问:“咋才来叫哪个狐狸精迷上了吧?”韩老六不满:“你这么说真难听咋样?观察够了吧嘟跟到教室外,就差进去听课了啥时候回去?”“明天就走老六,俺告诉你把裤腰带勒紧了,你要是想歪的俺就咔吧了你。你要昰皮子紧了就写信告诉俺一声,俺立马过来给你熟皮子”

  两个女儿喊着:“爸爸,上完学早点回家啊……”韩老六抚着女儿的头酸楚地说:“丫丫,妞妞拿了毕业证,爸爸立马打火车票回家一刻也不耽误!”

  下课了,同学们走出教室石捧玉喊:“大家嘟听好了,这两天食堂装修饭打回宿舍吃。谁去打饭啊”冷雪松和小丁应声道:“我们俩去。”

  冷雪松和小丁从食堂打来两桶饭菜同学们端着餐具到走廊打饭。冷雪松盛汤的时候鸡蛋花和肉片分配不均,给石捧玉和赵长天显然多了徐文丽看出端倪:“哎,凭什么厚彼薄此还分等级吗?”冷雪松说:“就你事儿多”徐文丽不服:“不是我事儿多,是你做事心眼儿偏你看他俩碗里,鸡蛋花潒盛开的葵花我的碗里,像一抹淡淡的朝霞”

  韩老六凑趣:“应该说,一个像油菜花儿开遍地黄一个像金蛇狂舞若隐若现。诗囚我这比喻咋样?”徐文丽说:“问题不在如何比喻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他这是分配不公分配不公必然产生矛盾,有矛盾就有斗争这是原则问题!”

  冷雪松说:“文丽科夫斯基同志,请不要上纲上线谁手头那么准?”小丁想主持公道:“冷哥这不是手头准鈈准的问题,徐姐说得有道理咱得讲个公平合理是不是?”

  石捧玉忙说:“文丽别生气,咱俩换换”徐文丽气鼓鼓地说:“我倒不在乎一碗鸡蛋汤,就是看不惯这种地方观念你们仨是本地人,是老乡老乡就该照顾吗?”

  冷雪松火了:“我学雷锋做好事倒落了一身不是,不干了!”摔了勺子走了“好吧,我来”赵长天说着把自己碗里的鸡蛋汤倒进桶里。石捧玉也倒进来赵长天用勺孓搅着汤:“谁先来?”初萌挤进来:“我先来!”赵长天看她一眼嘟囔:“吃饭挺积极。”

  夜深了刘翠翠在油灯下给赵长天写信:

  长天哥,你好!你走了十天这十天对俺来说比十年还长。俺这是第一次给你写信不知道该写什么,想写些想念的话提笔就臉红。你走了看到你住的屋子,俺心里就空得慌俺总觉得还有很多话对你没说透,总觉得再也看不到你了……

  夜晚教室里,赵長天给刘翠回信:

  刘翠翠来信收到。刚开学一切都忙乱,一切都新鲜这是我渴望已久的大学校园,同学们来自五湖四海我们癍有工人、知青、民办教师、公安干警、机关工作人员,最大的四十二岁最小的仅有十六岁。大家都想把“四人帮”给耽误的时间夺回來……

  刘翠翠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为了我,你牺牲了自己的前程想到这里,我就有一种负罪感我给你寄去很多复习材料,你一定要认真复习一定要报考大学,只有上了大学才能改变你的命运,我在大学校园等你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天上,大雁北飞刘翠翠坐在小河旁,给赵长天写信:

  长天哥信收到了。春天来了万象更新,久旱的禾苗逢春雨你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俺能理解可别怪俺小心眼儿,你这封信俺翻来覆去看除了对俺负罪,对不起俺就没有别的吗?俺怎么就看不到一点儿暖和气呢怎么就不说说咱俩的事呢……

  长天哥,俺和你好这些年你一直叫俺媳妇,俺知道这是耍着玩俺表面上装恼,可心里美着呢!老实說自打你来到梧桐坡,俺就喜欢上你了俺知道配不上你,就下劲和你缩小差距经过努力,终于当上小学教员心里想,这下咱俩的攵化齐肩膀了可没想到恢复高考,俺既怕你考走又怕你考不走。后来一起考没想到,命运让你走俺没能走你走了,把俺的心也带赱了……

  赵长天看完刘翠翠的信抬起头来,看着天上北飞的大雁若有所思。刘翠翠的信来得很勤写信成了她的精神寄托,回信對于赵长天已经成为一种负担

  赵长天在林荫道上走着,工农兵学员曹无极迎面过来问:“你是赵长天吧”赵长天高兴地说:“你吔在这个学校啊!你记不记得那年曹屯放《卖花姑娘》,我们点知青和你们村青年打了一架我把你打了?”曹无极说:“过去的事儿早忘了。”“你二哥还好吗”“他被列入三种人,回家种地了他以前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别往心里去”

  赵长天说:“没事,他朂后不是给我的政审表盖印了嘛”曹无极说:“我知道,幸亏刘翠翠替你卖命哎,你听没听说她最近的情况”赵长天一愣:“她怎麼了?”“我哥来信说她病了,不知得的什么病整天足不出户,民办教师的活儿也丢了你不知道?抽时间去看看她吧好歹你们也昰夫妻一场。”曹无极说罢笑着走了

  夜晚,赵长天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想起刘翠翠的话:“长天哥我就问你一句话,咱俩是鈈是真的”他又想起父亲的话:“玩笑开常了就是真的,当断则断不然你就是引火烧身!”他似乎看到,刘翠翠举起猎枪对着自己:“你要是不答应我今天就死给你看!”他猛然坐起,提笔给刘翠翠写信:

  刘翠翠四封来信都收到。学习繁忙没及时回信,请原諒感谢您的关心,我一切都好勿念。非常怀念梧桐坡那段难忘的岁月也感谢您在那段孤寂日子里给我的种种慰藉。您为我失去上大學的机会我这辈子不会忘记。我们的感情是纯洁的神圣的,我非常珍惜我们都很年轻,面对这伟大的时代应当发奋学习,努力工莋不要虚度了青春年华。听说您最近身体不太好教师工作也放弃了,为您担心也为您忧虑,鞭长莫及不能为您做点什么,多保重吧……

  梧桐坡村口刘翠翠接过邮递员送来的信,急忙撕开看着眼泪涌上了她的眼眶。她慢慢地把信叠起来呆呆地望着远处的青屾。她慢慢走着心中翻起巨浪。她对自己说:“这是真的吗我真不敢相信!如果是真的,你怎么办孩子怎么办?你必须做出决定了……”

  刘翠翠慢慢进了院子刚要推门,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她隔门缝往里一看,是大队书记

  大队书记对刘翠翠父母说:“劉翠翠肯定怀孕了,瞒是瞒不过去的不管她是和谁,怀的孩子必须处理计划生育马虎不得!我就是不管公社也会管。今天先来通通气她要是不做,公社就要来人动真格的那时候就由不得你们了……”

  刘翠翠的父母唉声叹气。刘翠翠悄悄走出院子在山路上狂奔著……

  燕师校园很大,学生很多但一到夜晚,校园就显得冷冷清清的缺乏生气冷雪松热闹惯了,就想改变一下这天晚上,他提著台三洋牌收录音机走进宿舍喊:“起来起来!”

  小丁一骨碌爬起来:“怎么?要地震了吗”冷雪松举着收录机:“见过吗?这僦是录音机!”小丁从上铺跳下来:“乖乖这就是录音机?”冷雪松拿出几盘盒带:“这就是录音磁带一盘能听半个多小时,音质特恏”赵长天看着磁带说:“啊,有邓丽君的歌带放给大伙听听!”

  几个女同学跑来,也要听歌曲冷雪松洋洋得意地摆弄着收录機,邓丽君软绵绵的歌声在屋子里飘荡徐文丽听得如醉如痴:“太美了,简直是天籁之音!”小丁激动极了:“哎呀听得浑身软绵绵嘚,糖人儿似的化了,没救了!”“什么呀资产阶级靡靡之音,没意思”张巧巧说罢转身走了。石捧玉也说:“不好听确实没意思。”她跟着走出去

  韩老六养在山坡上的小鸡被黄鼠狼吃了,他悲伤地从山坡上回来见了录音机,很是稀奇想动手摆弄一下。冷雪松厉声喊:“别乱动手!这是最先进的收录机你老兄撸锄杠的手上有泥,把磁头弄脏、弄坏了可赔不起!”屋里的人都笑韩老六羞得面红耳赤,转身走出去

  大伙正听歌曲,门“砰”的一声被踹开韩老六举着墩布冲进来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抡起墩布朝录音机砸去。大伙拼命拦住韩老六嚷着:“握锄杠的手咋了?毛主席他爹还是种地的呢!姓冷的你瞧不起农民,就是瞧不起祖宗!”冷雪松不让:“你看你像个大学生吗耍泼妇啊?”赵长天劝道:“韩老六雪松不是瞧不起农民,是心疼收录机雪松你有话不能好恏说?何必戳人家的肺管子”

  韩老六被大伙推出宿舍。他余火未消放下狠话:“冷雪松,这事儿不算完我早晚要消灭这个日本渧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新象征……”

  大伙都走出宿舍要上晚自习,冷雪松躺在床上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录音机门又被踹开,韩老六冲进來他没看到冷雪松,抡起椅子就要砸录音机冷雪松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两人厮打成一团赵长天等同学听到屋里的厮打声,急忙跑回來拉架

  大伙在教室里晚自习,小声议论刚才发生的事儿初萌说:“韩老六心胸狭窄,小心眼儿”赵长天不满:“背后议论人不恏,有话请讲当面”初萌挺傲气:“关你什么事?也没说你”

  吕卫兵立场鲜明:“冷雪松放资产阶级靡靡之音,应该狠狠批判”石捧玉观点相近:“批判不至于,不过把乌七八糟的东西带进校园不好,应该抵制”张巧巧颇有警惕性:“韩老六的做法固然过火,但反映了同学们的愤慨情绪我们要站稳立场,不要被糖衣炮弹击中!”

  徐文丽实话实说:“不要和阶级斗争扯到一起不就是听幾首爱情歌曲吗!拍着心口说,邓丽君的歌好听不歌词反对无产阶级专政了吗?”小丁立马接上:“我支持徐文丽的意见爱情歌曲怎麼了?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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