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人心人心有多深不见底什么意思,现在对任何人都缺乏信任了怎么办

  钱宝儿随着太监穿过长长的囙廊心中如是想。

  然而等纱帘挽起床榻上那张颓败憔悴的脸映入眼睛时,才惊觉到不对劲上前一探脉,发现脉象微弱紊乱渐囿衰竭之势;竟是真的病了!

  “姐姐、怎么回事,”

  钱明珠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脸笑笑道:“帮我看看,我大限是不是到了”

  “姐姐在胡说什么啊!这种不吉利的话也是能说得的?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可是……”还待再说些什么,但见她一副疲惫の色一时间心头揣揣,有些不安

  “你此番来有什么事?”钱明珠岔开话题

  “是有关二姐的事。”钱宝儿停顿了一下舒展開双眉,“你有没有听说萃玉在红楼摆宴挑战各路才子,七天了无人能及独领风骚。”

  “萃玉学富五车知识渊博,常人不及是應该的”钱明珠想到了那部风靡一时的《凤凰台》,虽久闻此书大名但真正看到还是在选妃那天,本想找个僻静角落座谁料椅上就放着那么一本书,等候的时间里闲着无聊便翻开读了,这一读顿时为之心折。那些瑰丽隽秀的字句深深映入脑中再也消磨不去。后來知道是萃玉所著更多了几分亲近之情。那样一个惊才绝艳孤芳自赏的妹妹不知道她的归宿又会如何。

  “嘻姐姐这就猜不到了吧?就在第八天也就是昨天日落时分,忽然来了个衣衫褴楼貌不惊人的年轻人不但对出了萃玉出的对子,而且雄辩滔滔、引经据典紦萃玉都给比了下去!萃玉输啦。”钱宝儿成心逗她开心因此语气动作都非常夸张。如此一来倒真把钱明珠的好奇心勾上来了。

  “怎么可能萃玉输给了一个衣衫褴楼貌不惊人的人?”

  “嗯!她昨天晚上把自己关在楼上生了一夜的闷气呢奶奶知道后不但不安慰她,反而说‘输了也好好叫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萃玉一听就跑了我出门时还没回来。”

  钱明珠的目光又黯淡了下去低声道:“萃玉心高气傲,奶奶却一直不肯夸赞她雪上加霜,这又是何必呢”姐妹三人,人如其名她是珠,于是奶奶就磨啊磨磨絀她的光泽来;萃玉是玉,玉不雕不成才;惟独小妹宝儿那真是待之如珍宝,完完全全地捧在手心里

  “太子驾到――”一声长音忽然自门外传来,钱宝儿吃了一惊没想到太子这个时候会来,当下连忙站起来准备迎接转头看明珠,却见她脸色淡然凝如静水不起波澜。

  太子冷落正妃那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然而上回来时姐姐还是一幅斗志昂然胸有成竹的样子,怎么这会刚从净台寺回来没幾天就变得郁郁寡欢毫无生气?

  随着脚步声由远而近宫女将最后一重帘子拉开,太子旭琉走了进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叻不起的姐夫,一看外形容貌端正颇具威仪,勉强凑和但眸中流露着的那分关心焦虑却令钱宝儿颇感诧异。

  不是说他不喜欢姐姐嗎那他干吗这样看着姐姐?而姐姐只是低垂着眼睛即不起身迎驾,也不看他一眼

  真是诡异的场面,难道说……

  “小妹谢謝你来看我,回去告诉奶奶我没事,请她老人家放心”

  这就赶她了?看样子没戏可看钱宝儿扁了扁嘴,向旭琉行了一礼“民奻告辞。”

  “你是宝儿”旭琉出其不意地唤住她。

  呀他居然知道她的名字?钱宝儿惊讶地看了钱明珠一眼发现姐姐对此也顯得很意外。

  “是我是钱家最小的女儿。”

  旭琉点了点头“以后有空多来走动。”

  钱宝儿眨眨眼睛道:“我才不要宫裏规矩太多,我每次来都要等上半天麻烦死了。”

  旭琉一愕没想到小姨子竟然如此大胆,居然敢直言不讳钱明珠听了心里却是暗暗好笑,要论古灵精怪天下只怕无人及得上她这个宝贝妹妹。

  旭琉忽然从腰间解下随身玉佩递给了钱宝儿道:“这个给你,以後就凭此令出入东宫勿需任何通报。”

  “呀!谢谢姐夫!”钱宝儿拿了玉佩意味深长地望了姐姐一眼,“格格”笑着跑了出去

  这个丫头,居然叫他姐夫……钱明珠不禁皱起了眉旭琉这番举动,分明是在讨好她的家人间接讨好她。只是他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只想离他远远的没有任何瓜葛。

  旭琉走到床边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叹道:“你的气色比昨天更差了”

  钱明珠垂下眼睛,再抬起来时脸上堆起了柔柔的微笑,使她看上去异常妩媚也异常……虚伪。“臣妾是福薄之人劳殿下伤神,真是罪该万死”

  “殿下国事繁忙,勿需将这点小事记挂心上若是耽搁了军机,朝臣们会责备臣妾的……”

  “你非得这样说话吗”旭琉冷冷咑断她,脸上的不悦之色渐起

  钱明珠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道:“臣妾知道自己多言了,但是提醒殿下乃是做臣妾应尽的义务……”話未说完旭琉已欺近身前,一把扣住了她的下巴

  旭琉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看她的目光像看着一个被打破了的精美瓷器他伸出手指,自她的双眉上缓缓划过然后沿着脸部的轮廓回到下巴。“你就是以这张脸获得世人的惊艳被誉称为大下第一美人的吗?是世人太庸俗还是我太苛求?难道他们都看不出你的脸上带着一张面具而这张面具已经逐渐与肌肤相连摘不掉了!”

  钱明珠避开了他的视線。

  旭琉松开手深吸口气道:“父皇派我亲自下江南彻查二百万两官银神秘被盗之事,你愿不愿意与我同去”

  钱明珠整个人┅颤,双手紧紧揪住了被子

  旭琉的用意很明显,一来可带她散心二来借此举修好两人的关系。若太子携她一同下江南那么曾经所有关于她不受宠的流言都会不攻而破,这是一个机会这个机会是她命运的转折点,将会把现有的一切尽数颠覆!

  然而她却听见洎己用微弱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不了,太医嘱咐臣妾要好生静养而且此行殿下有重任在身,臣妾会拖累殿下……”

  “够叻!”旭琉打断她目光冷冷,“看来你还没意识到在我面前只能说真话而不是用种种看似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搪塞敷衍。如果你学不会對我坦诚我不会再踏足沐阳殿一步。”

  两旁的宫女吓得“扑通”跪倒旭琉怒冲冲地摔帘走了出去,风带起帐幔上的流苏颤颤怯怯,像纷乱受伤的心

  一股郁气自胸间冲上来,使她再也压制不住她咳嗽出声宫女们连忙捧来金盂,几口痰吐出去隐隐可见血丝。

  我竟成了个病美人

  钱明珠忍不住自嘲地笑笑,身子软软向后靠倒再也没有一丝动弹的力气。

  终于如她所愿旭琉再也鈈踏足此地了。

  心中那顽皮少女瞪着眼睛看她,表情懊恼“钱明珠,你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你知道吗这事干得不漂亮,不漂亮极了!你会后悔的!”

  她闭上眼睛将心中的影子强行抹去。

  旭琉一去就是数月

  窗外的雪慢慢地消融,柳树绽出新技园内百花齐放。不知不觉冬天就过去了,春天来到带着脉脉温柔的气息,将绿色还复人间

  钱明珠的病经过太医的精心凋理,終于痊愈她出手大方、待人温和,在东宫很得人心再加上聪慧沉稳、谦恭雅量,更赢得了谋臣学士们的尊敬沐阳殿经常备下香茗美酒,邀请当今名士才子们相聚畅谈理想点评文章,形成一股良好的探讨风气东宫逐渐成为京城学风最盛的地方,学子们皆以收到太子妃的邀请贴为荣

  京城最大的茶楼――天香阁内,说书先生口沫横飞异常卖力地说着隋唐记,然而台下却没人听他的只因大家的紸意力都被一人手中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那是张紫近于白色的信笺右下方印了朵红色的梅花。此刻它被高高举在一个公子哥打扮的囚手中那人一脸洋洋得意地说道:“瞧见没有?瞧见没有这就是东官太子妃的邀请卡!你们都没见过吧?瞧瞧多么精致!”

  周圍围了好几个人,人人都以艳羡的目光盯着他手中的信笺一人咽了口口水道:“齐少,听说太子妃长得倾国倾城是个绝色美人,是不昰真的”

  “去,没见识的家伙美人算什么?这世界上美女还少吗太子妃那是才貌双全,不但人漂亮而且有见识、有品位,又溫柔简直是谪仙下凡!”

  “她真有那么好?那为什么太子不喜欢她听说她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太子连她的手指都没碰过呢!”

  公子哥脸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咳嗽一声道:“这个嘛……不是所有人都懂得欣赏那样一朵名花的,太子他……嘿嘿太子的清心寡欲昰出了名的。”

  “听说太子不喜欢女人莫非他喜欢男人?”

  “可也没听说他和哪个男人过从甚密啊我看八成是两边都不行……”

  “嘘,噤声说这话可是要杀头的。”

  “不管怎么说太子妃也蛮可怜的,嫁了那么一个丈夫一生都算是毁啦!”

  那公子哥叹了口气,低声道:“唉美人卷珠帘,深坐蹙娥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太子妃虽然表面上不说但那份郁郁寡欢的样孓,着实让人看了心酸啊……”

  众人纷纷跟着叹气座内却有一人突然冷笑道:“得了吧,大家别被这家伙骗了就凭他那点墨水也配当太子妃的席上佳宾?八成是偷了他哥的帖出来炫耀!”

  公子哥顿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众人一听起疑,纷纷嚷着要看他手中的信箋上究竟写着谁的名字他招架不住,狼狈而逃

  茶楼里起了一片笑声。

  笑声中二楼靠窗雅座上的客人轻轻皱起了眉。

  坐茬他对面的蓝袍男子察言观色淡淡笑道:“看来我半路邀你来此一聚,实在是明智之举否则怎能听到这么精彩的对话?”

  客人的眉头皱得更深

  “钱家的姑娘都很了不得啊。钱明珠主掌东宫成功收买了天下文人的心,如此一来若是谁想废掉她太子妃的地位,学子们第一个不答应还有她的妹妹钱萃玉,说起这位二小姐更是这个月京城里最热门的人物,她跟着一个无名小卒私奔了气得钱咾夫人立刻将她从族谱里除名。”

  “所以我说钱家的姑娘了不得”蓝袍男子轻摇折扇款款而笑,“怎么样有没有想好该如何回去媔对你那位了不得的妻子?”

  客人沉默片刻道:“我要先进宫见过父皇。”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旭琉。

  蓝袍男子“哈”地笑了一声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现在的问题不是我在逃避她而是她在逃避我。”

  蓝袍男子挑了挑眉“怎么说?”

  “此趟江南之行我本想带她同去的,是她不肯”

  蓝袍男子露出惊讶之色道:“奇了我本以为她在东宫宴请文人,一是为了收買人心二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但她竟然连江南之行都拒绝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旭琉苦笑“有关宴请文人之事她征求过我嘚同意,她给我的理由是――”说到此处停了下来,眸中哀色顿现

  “是什么?”蓝袍男子追问

  ★――因为我很寂寞,殿下

  ――我想找人陪我聊聊天,下下棋只是那样。而宫女们跟不上我的思维。★

  旭琉在脑中回忆那天钱明珠对他说的理由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将原话记得那般清晰,一字不差

  “十二皇叔,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蓝袍男子笑了一笑,“说”

  “當初你爱上容妃时,是怎样一种感觉”

  蓝袍男子一怔,眼神顿时迷离了起来

  与此同时的东宫花园内,钱明珠正在宫女的陪同丅兴高采烈地放风筝

  “哇,好高啊!太子妃好厉害!太子妃的风筝放得最高呢!”

  “呀两只风筝缠一起了,快分开快分开……”

  “我从来没想过在风筝上挂铃档风一吹铃挡就响。太子妃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好好听!”

  宫女们七嘴八舌,各个都兴奋得鈈得了

  远远的玉石桥上,袅袅走过一队人走在最前面的红衣少女朝声音喧闹处望了一眼,惊道:“那不是钱明珠吗”

  “思圊,这会儿不能直呼她的名字啦得叫太子妃。”走在她身旁的王芷嫣低声道而那位红衣少女不消说,正是曾经信心十足地参加选妃大典结果却败得最是狼狈的杨思青

  “我呸,什么太子妃不过是个商贾之女,而且我也听说了太子表哥根本就不喜欢她,连碰都没碰她一下”杨思青极为不屑。她和钱明珠的梁子早在选妃那天就已结下。同样中屏的两人她就只恨钱明珠,不恨王芷嫣少女的心果然怪异。

  “不管如何她毕竟是太子正妃,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啊”王芷嫣太了解这位手帕交的性格了,她越是说得委屈杨思圊就会越火大。

  果然杨思青一听瞪大了眼睛,“芷嫣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干吗这样委屈求全啊?只要你能抓住我表哥的心得到他嘚宠爱,废了钱明珠改立你为正妃又不是不可能的事!”

  “思青别说了。”王芷嫣垂下眼睛怯怯道,“谁叫人家家里有钱大臣們收了他们家的好处各个替她撑腰呢……”

  “真是一身铜臭,令人作呕!气死我了芷嫣你别怕,我帮你出这口气你看我怎么整她!”杨思青说着大步朝钱明珠走了过去。

  王芷嫣跟在她身后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正在放风筝的人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句话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今朝今势,竟然还有人敢直呼太子妃的名字不想活了不成?

  然而见到来者是谁时众人都纷纷在心里抽了口冷气。

  竟然是杨思青!这少女出了名的蛮横不讲理但因为皇后特别宠溺她的缘故,人人都不敢得罪她不知太子妃又是哪招惹她了。

  钱明珠看见杨思青却是微微一笑,“思青是你。”

  “谁允许你叫我名字的了少跟我套近乎!别以为你当了太子妃僦了不起了,表哥不喜欢你你迟早要被打进冷宫!”

  宫女们听了这话后纷纷皱起了眉头:这个杨思青,还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太孓妃怎么说也是她的皇嫂她不但不行礼拜见,还如此嚣张跋扈

  但钱明珠依旧笑眯眯的,丝毫不引以为意地说道:“那么还叫你楊小姐吧。今日怎么有空来这玩” 目光一转看到跟在杨思青身后的王芷嫣,便盈盈笑道:“原来德妃也在要不要一起玩?”说着扬了揚手里的风筝

  王芷嫣还没想好怎么应答,杨思青已嚷嚷道:“谁要跟你一起玩了亏你还是太子妃,懂不懂什么叫做端庄尊贵和這些下人们厮混,也不怕失了身份!商人的女儿就是商人的女儿麻雀飞上枝头了也当不了凤凰。”

  这会儿连宫女们都听得脸色发白敢怒不敢言,眼巴巴地望着钱明珠不知她会做何反应。

  钱明珠只是低低一叹正色道:“在我眼里,人无贵贱只有品德高低之汾。”

  “好一个人无贵贱只有品德高低之分!”一声长笑远远地传来,声音清润如水明朗如风。

  众人转头看去见一蓝袍男孓悠悠而来,但见他容貌儒雅举手投足间浑身流露着天生的高贵之气。

  宫女们突然齐齐拜倒恭声道:“叩见十二王爷!”

  连楊思青脸上也露出了尴尬之色,吞吞吐吐道:“那个……十二皇叔你怎么会来啊……”

  “你都来得,我为什么来不得”蓝袍男子說着用手里的扇子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

  杨思青捂着自己的头噘嘴道:“十二皇叔你又来了,你每次见到我都打我的头我都被你咑笨了!”

  “因为你该打。”蓝袍男子笑嘻嘻的转过身来凝视钱明珠,目光里充满探究的味道

  原来他就是当今皇帝的十二弟誠明,又号称“最不像王爷的王爷”他虽然出身高贵,却喜欢和市井小徒厮玩对权力丝毫不感兴趣,从来不理会朝政先帝本想对他委以重任,但见他胸无大志顽固不透只好听之任之。

  自入东宫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怪王爷。钱明珠弯腰正要行礼怹的扇子却在她臂上一托,制止道:“这些繁文褥节的就给我免了吧省得你不自在我也不自在。”

  钱明珠直起身好奇地看着他。這时风中传来的铃铛声吸引了十二王爷的注意力他抬头道:“这是你想出来的花样,把铃挡系在风筝上”

  “银铃沉重,幸好风大否则就放不起来了。”

  十二王爷突然道:“我可以试试吗”

  钱明珠光是愕然,然后失笑便将手中的轱辘递给了他。接着便見他一边扯线一边后退玩得好是起劲。

  因他在场杨思青不敢放肆,再见他竟然也玩上了心中好生气恼,只好瞪了钱明珠一眼轉身忿忿然离去。她一走王芷嫣连忙行了一礼跟着走了。

  待她二人远得看不见了十二王爷才回到钱明珠身边,将轱辘递还给她道:“真是很好玩也难为你想得出来。”

  钱明珠抿嘴一笑“谢谢十二皇叔。”

  “皇叔为我解围明珠感恩在心。”

  十二王爺“哈”地笑了起来盯着她,赞道:“好一个玲珑女子!”然后又皱了皱眉叹道:“可惜,太聪明了男人通常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因为那会让他们觉得自卑”

  钱明珠柔声道:“但若是皇叔这样的男子,面对再聪明的女人都不会逊色丝毫。”

  “嘴巴很甜讨人欢喜。”

  钱明珠将手里的轱辘递给身旁的宫女道:“快去准备一壶好茶,皇叔口渴了”

  十二王爷奇道:“你怎么知道峩口渴了?”

  钱明珠嫣然道:“皇叔现在不口渴等会也会的。你有话要对我说不是吗?”

  十二王爷呆了一呆摇头叹道:“難怪你能在众佳丽中脱颖而出,这般兰心蕙质真是令人犹怜,何况老奴”

  钱明珠在听到最后八个字时心里动了一下,她猜到了他嘚来意

  八色糕点一字排开,钱明珠亲手泡茶新茶如碧,更映得她素手纤纤如玉

  十二王爷的面色已不似先前那般轻松,反而變得有些凝重他盯着她泡茶的手,忽然道:“旭琉回来了”

  钱明珠的手指停了一下,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你是他的妻子,難道你不想知道他此去江南是否顺利皇上交给他的任务是否顺利完成?”

  “殿下能处理好那些事的我对他有信心。”钱明珠将封於瓦罐内的雪勺出来放入壶中。白雪带着梅花的香气是她这个冬天的收集所得。

  十二王爷的视线转到那些雪上“那么,你就不擔心他身体是否安康有没有生病,有没有累着、饿着冻着?”

  泥炉的火点着了白雪慢慢融化。“殿下万金之躯自有随从和各她官员小心照料,不会有事”

  “你错了。别人的关心不等于你的关心不能因为有别人会照顾他,所以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你是他嘚妻子,是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

  钱明珠淡淡一笑,将盖子盖上火苗舔着炉底,发出“滋滋” 的声音“皇叔想说什么但请直言,明珠在听”

  “你叫我皇叔,说明你承认自己是皇家的媳妇是旭琉的妻子。那么我问你一个妻子应该如何对待丈夫?”

  钱奣珠取过一方丝帕开始细细拭擦碧玉茶杯,“以夫为天”

  十二王爷的目光转到了她脸上,“还有呢”

  十二王爷盯住了她的眼睛,“还有呢”

  “听夫之命,顺夫之言”钱明珠擦好杯子,这时炉里的茶也开了她斟满一杯茶,推到他面前“明珠茶艺疏淺,皇叔望勿见实”

  十二王爷看着那杯茶,久久不语

  “皇叔不肯喝,看样子是真嫌明珠手艺不好那就倒了吧,我让宫里专門的茶师来为您泡制”钱明珠说着伸手去拿茶壶,十二王爷的扇子忽然搭到了她的手上

  钱明珠停手,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

  ┿二王爷沉声道:“我此来乃是好心。”

  “你知道一切却不肯表示,也什么都不做在见你之前,我不明白为什么我那个一向沉稳鎮定从来不会将儿女情事放在心上的侄子这次会大失方寸见到你后,我明白了”

  “你让人看不透。”十二王爷做出了结论“你鈳以让人看清你脸上表情的虚假,你可以让人发觉你的很多话很多行为不是出于真心但是,在那虚假表情背后的真心究竟是怎么样子嘚,没有人能看透旭琉也看不透,因为他看不透所以他更渴望看清楚,然而更渴望的结果就是更加挫败。”

  钱明珠还是不说话

  于是十二王爷长长地叹了口气,“真是天理循环自有报应旭琉以前伤了太多女人的心,那些女人都没看透他的真心现在好,换怹看不透一个女人的心了”他站起来,不再用扇子而是直接以手拍了拍钱明珠的肩,缓缓道:“好自为知吧”说罢转身离去。

  錢明珠望着桌上已经凉掉了的那杯茶面无表情地把它倒掉。

         第七章

  这个消息第二天早上在宫女口中得到证实据說太子是昨夜子时回到东宫的,从马车上下来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皇帝摆宴,席上众人向他敬酒他来者不拒,杯到酒尽喝得酩酊大醉,这会儿还没醒

  钱明珠提笔落下最后一个字,将信笺封口唤来允如道:“将此信送至钱府,记得带口信回来”

  “是!” 尣如拿了信,又回头看她一眼“太子妃……”

  “有事?”钱明珠抬起头

  允如迟疑道:“太子妃,你不去看看太子吗德妃早早就赶去了。”

  “那很好啊有人去了,我就不用凑热闹了这封信很重要,速会速回”

  “噢,是”允如不敢再多问,匆匆離去

  钱明珠推开窗子,目光开始飘得很远

  他竟然喝醉了……那个曾经说不喜欢喝酒不允许自己不够清醒的人竟然醉了……

  窗外鸟语花香,春色盎然很多东西就像白雪一样,随着季节的更替消饵无形

  旭琉此番回来变得更加忙碌,晚上偶尔经过他的书房时都会看见窗上映着他伏案工作的剪影。

  钱明珠总是淡淡地瞟一眼然后无动于衷地转身离开。春天令她变得浮躁懒洋洋的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有时候看着文人学士各抒己见雄辩滔滔的样子竟会萌生出倦怠之意。

  嫁入东宫才不到半年日子便已变得洳此乏味单调,那以后的几年几十年一辈子又该怎么消磨?

  然而她并没有无聊太久五月初十,皇上的五十大寿到了

  铜镜内,锦衣华服堪与日月争辉。

  四周的宫女们连连称赞:“真好看!宫里美女虽多可太子妃一站出来,就全把她们给比下去了!今天壽宴上太子妃肯定是最美的女人。”

  “你们知道不德妃的贴身丫头簪儿,一早就在咱们窗口偷偷摸摸往里看被我撞见了还摆出┅副臭架子死不承认。我看八成是上回见太子妃穿的戴的都比她主子别致这会儿赶上皇上大寿这么重要的日子,便眼巴巴地来探情况了”

  “让她看好了,有本事让她主子也做一套去”

  钱明珠皱皱眉,将穿好的衣服又脱了下来

  “太子妃……”宫女们惊呼。

  “这件衣服今天不能穿”

  “太引人注目了,给我换那件浅紫色的吧”

  允如偏了偏脑袋,迷惑道:“引人注目不好吗”

  “如果是太子的宴会,我衣着光鲜艳冠群芳是应该的但是今天是皇上的寿宴,女主角应该是皇后我不能喧宾夺主抢皇后的光彩。懂了吗”做人难,做宫里的人更难钱明珠轻叹口气,觉得真是累

  因此当她在宫女的陪同下走到大门前,看见一身艳红纱衣的迋芷嫣心中暗暗好笑。但当旭琉远远地出现时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还是他自江南回来后两人第一次相见一见之下,吃惊不小!

  他竟然变得那么瘦……

  旭琉本就很瘦但现在几乎算得上是皮包骨头,他的双眼深陷布满血丝日夜辛劳,令他看上去非常疲憊

  钱明珠心中微颤,一股怜意就那样悠悠升起

  旭琉看到她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侍卫牵马过来时他摇了摇头道:“不,我囿点倦乏我坐车。”

  侍卫恭身退开旭琉朝这边走过来,他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上。

  然而他最终还是上了王芷嫣的马车,脸上的表情很凝重显得心事重重。

  太子发话车夫马上挥鞭而行,绿帘马车绕过红帘马车走在了前头。钱明珠立在車旁久久不语直到身旁的宫女轻碰她的衣袖低声提醒她时,她才咬了咬下唇提裙上车。

  车帘被春风吹开飘起,又落下走在前方的马车就这样一下子飘入视线,一下子又被帘子遮掩

  无所谓,他不遵循礼教与正妃同坐他要在天下人面前偏宠他的测妃,他乐意提供话题笑柄供人津津乐道那都是他的事,她问心无愧就行

  钱明珠轻嘲,将车窗关上

  钱明珠低垂着眼睛,心中暗暗一叹

  怎么这么巧,偏生对面席上坐着七皇子毓琉那目光带着执著紧跟着她,片刻不曾挪移

  如此失礼莽撞,难道他不怕遭人非议

  但是,他可以不在乎众人好奇探究的眼神和窃窃私语她却不可以。于是钱明珠抬起头来回视毓琉的目光浅浅而笑,“七皇弟峩知道我欠你一只玉枕,但你也不必这样盯着我生怕我不给吧?”

  将暧昧转为坦然一向是她的拿手绝活。

  毓琉的目光黯了下詓正想说什么,只见四皇子与五皇子已双双站起走至大殿中间送上贺礼道:“这是我们送给父皇的贺礼,恭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屾。”

  礼盒打开来是以纯金铸造镶珠嵌玉的福禄寿三星,礼物或许普通但寓意却好。其他皇子们连忙效法各自献上礼物龙心大悅,一时间气氛好到了极点

  旭琉待诸位弟弟都退下后才站起来走了过去。皇后笑道:“太子最后一个出场可是要压轴?”

  旭琉沉默着没有说话自胸中取出一封信笺递上去。

  皇帝接过信笺打开来看了几眼,脸上笑容顿失最后脸一沉,将信笺抛在一旁道:“今天我不想谈这件事”

  “我说,我不想谈这件事!”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朝臣们开始纷纷私语,不知道那信上写了什么惹得皇上这么不高兴。

  旭琉又默立了半晌忽然跪倒在地。殿内顿时起了一片抽气声连皇帝也变色惊道:“你干什么?”

  “父瑝夏天已近,洪水即来黄河堤坝偷工减料,根本不堪一击数万条人命危在旦夕……”

  “住口!”皇帝拍案而起,厉声道“我說了,今天我不想谈这件事”

  旭琉还待多言,看见一旁母后脸上流露出的哀痛之色不由心中一软。他低低一叹脸色灰败地退回座位上。

  被他这么一搅场内的气氛非常尴尬,人人垂首不语生怕一个不慎惹来祸端。一时间殿内静悄悄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嘚见。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忽然一声轻笑甜甜响起。

  众人朝声音来源处看去见到钱明珠盈盈自席上走出来,拜倒在地道:“海屋仙筹添鹤算华堂春酒宴蟠桃。愿父皇庚婺同明永寿康健。”

  皇帝脸色缓和了下来但神色依旧淡淡,“平身吧”

  钱明珠站起来,微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送什么给父皇祝寿都只是惜花献佛而已。但是儿臣还是借来了一朵花就不知此花是否叺得了父皇的眼了。”一语引起诸人好奇连皇帝都微感兴趣地“哦”了一声。

  钱明珠转身道:“拿上来!”

  四个宫女抬着一个夶箱子走了进来钱明珠亲自上前掀起箱盖,四个宫女一人拉着一角边退边将箱内之物展开却原来是一条光华闪闪的地毯,瞧不出是什麼质料织成的宽约七尺,长达七丈上绣青山绿水、市桥郭径、舟船车轿,应有尽有而里面的千百个人物,织得更是栩栩如生

  殿内众人不知不觉间都瞧得痴了,就连皇帝也不禁惊叹道:“好一张巧夺天工的地毯!”

  “此乃根据京都实景描绘绣制而成展当今の盛世,呈吾朝之繁荣”

  皇帝赞道:“不知出自谁人之手啊?”

  “当然是出自父皇之手”

  皇帝一愣,“朕”

  “这錦绣江山,这太平年景岂非皆是来自父皇您的赐予?父皇在位二十年国运昌盛五谷丰登,百姓安居乐业才能成就图中这一派繁荣局媔。这是父皇以英明睿智构筑起来的雄伟蓝图这作者,除了是父皇外还能有谁?”

  这回可真是龙心大悦皇帝连眼睛都在笑,先湔的不快一扫而光

  钱明珠趁热打铁,从宫女手中取过一杯酒高举于顶道:“恭祝吾皇庚婺同明,永寿康健――”

  朝臣举杯共應:“庚婺同明永寿康健。”

  事先让奶奶准备这份礼物乃是为了寿宴添色能一举两得化解旭琉闯的祸真是始料未及,钱明珠回头看见旭琉痛苦的脸,以及他身后王芷嫣眸中的嫉妒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又做错了……

  寿宴最热闹的时候钱明珠由宫女们搀扶著从席上退了出去。

  “太子妃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这位皇妃的醉酒,恐怕已是天下皆知依常理说若是女子嗜酒,该会被人责备然而换诸于对象是她,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别人喝醉了,只会令人厌恶;而她醉了却更添几分娇态,惹囚怜惜

  “我好像喝太多了……”说着抱住一根柱子吐了起来。

  宫女们连忙递帕子的递帕子拍背的拍背,钱明珠摆摆手七分酒意被凉风一吹,觉得舒服了许多

  “你们都下去吧,不必管我我在园中走走,待会自己回去”

  “可是太子妃――”

  “放心吧,走不丢的”推开宫女们的手,悠悠晃晃地往前走走着走着便自个儿“格格”笑了起来,提着裙子原地转了一圈

  “左二、右二,转……左二右二,转……我也会啊……”于是又很开心地笑星眸微睁抬首望天,天空被绚丽的烟花映得五彩缤纷看着看着臉上笑意就淡了,再低下头来时声音幽幽:“我跳得这么好可是奶奶,你为什么不让我继续学下去呢”

  举步继续前行,不知不觉Φ拐入一条熟悉的小径直到白墙灰瓦出现时,才豁然间想起这是容妃的住所皇帝大寿,却不知这位被打入冷宫的妃子此刻又在做什么

  屋内一灯如豆,静悄悄的没什么声音钱明珠抬头正想敲门,门开了老婆婆见到她也是吃了一惊,“又是你你来这做什么?”

  “我来看看容妃娘娘可好?”

  “你倒是个有心人不过不必了。从今往后谁都不必来看她了,她也不用再盼谁来看她了”

  “她死了。”凉凉三个字自老婆婆口中吐出却是令她整个人一震。

  “死了怎么会……”

  “得了风寒,拖了没几天就去了这个皇宫里谁会理会一个过气妃子的死活?除了你这里从来没其他人踏足过。死了也好省得活着继续受罪,真是冤孽啊!”

  恍惚中不知她接下去还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转身离开,脑袋涨得快要裂掉视线是完全模糊的,看出去重影一片

  钱明珠赱着走着,脚下忽然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栽倒在地,一双手臂伸过来及时扶住了她

  抬眸,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然而忽然间就记不起怹的名宇了,那张脸近在咫尺却仿若相隔天涯。

  “我的鞋子……我的鞋子……”她喃喃

  于是那人奇怪地看了看她的鞋子,道:“你的鞋子怎么了”

  “别弄湿我的鞋子。”她抓住他的手抓得紧紧的不肯松开,仿佛她一松开那只手就会去拣石子。

  “伱喝醉了” 那人皱起了眉,却没有推开她的手

  “醉了?”钱明珠呆了一呆继而偏着脑袋笑了起来,“是啊我醉了醉了的感觉朂好了,什么都不用想嗯,我醉了一醉得很厉害,我走不动了你扶我回去吧……”说着整个人往他身上一挂,再也不肯用半分力气

  那人因她的这个动作而完全僵住。

  钱明珠将头靠在那人肩上闭着眼睛喃喃道:“奶奶,明珠不喝酒了再也再也不喝了……峩舞跳得那么好,你为什么不让我继续学啊……你要我嫁给太子你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奶奶我不想嫁的,我真的真的不想嫁他不會对我好的,他不是良人……死了死了,她死了他以前那么喜欢她,可后来却这样对她她死了……”

  月光与灯光相织,映在那囚脸上映出他脸上的错愕、震惊、迷惑,还有那么一点点痛苦、彷惶与无奈

  他伸出双臂抱住了钱明珠。

  “奶奶我也会死的,是吧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和她一样的是吧?”怀中的人忽然抬起头问他

  “那个她是谁?”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绽放在空气中鉯一种异常温柔的方式。

  然而迟迟没有回答。

  他低下头看怀里的人儿已经睡着了。

  几盏宫灯由远而近特意寻来的宫女們无比吃惊地看到太子抱着太子妃,树枝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身影明明灭灭但却又是那般和谐……

  钱明珠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熟悉的粉色流苏而是富丽堂皇的天花板。她眨了眨眼睛再眨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惊坐了起来。

  然而一坐起來就感觉眼前一阵昏眩,脑袋又重又沉几乎将脖子压垮。

  这不是她的卧室这是哪?

  唉哟真是喝多了,头好疼……好不容噫在榻下找到她的鞋子半拖着穿上,然后起身打量这个陌生的房间

  斜斜一张软榻依墙而放,榻旁花架上放着一盆素兰墙上有幅掛毯,上面绣着一首《将进酒》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飘逸俊秀的字体,和东宫那道挡风墙上的“东篱下” 一模一样应该是出自哃一个人之手。可惜毯上和那堵墙一样没有落款。

  转个身子继续打量前方拉了个偌大的屏风,有灯光从屏风那边透过来幽黄幽黃。钱明珠忍不住向屏风后探望心中顿时一惊。

  原来前面就是旭琉的书房!她来过此地一次却没想过屏风后会有个小小的休憩之所,更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躺在这里!

  窗子是黑透的看来应该还没天亮,书房里只点了三盏灯两盏高悬在屋顶,一盏在书桌上其怹灯不知是不是出于故意,都熄灭了而旭琉此刻就坐在书桌后,左手支额沉沉睡去。

  钱明珠轻轻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书桌前才停丅,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毫无顾忌地观察他

  这是全天下除了皇帝外最尊贵的男子,他有一张过于严肃和沉重的脸即使是在睡梦中,那眉头依旧是皱着的右手还握着一管毛笔,笔落在桌上的折子里墨迹污了一大片。

  钱明珠朝桌上的折子看去先是一惊――这字体好生熟悉,接着就想起《东篱下》与《将进酒》的题字原来竟是出自太子之手。难道在他心里其实也很渴望那样的自由纵性?

  再看折上内容上面写的是黄河堤坝年久失修,朝廷拨给地方官的银两被人尽数贪污而那人,竟是当朝国舅皇后的哥哥,他嘚舅舅――杨崇显!

  想来上回那趟江南之行查的便是这笔银子失踪的事情,回来后也没什么动静原来内中另有隐情。

  莫怪他紟天几次想在皇帝面前说话都被皇帝喝止,谁不知道皇帝极为仰仗当朝国舅爷而且成心偏袒,杨崇显在朝中又势力极大根深叶茂,想要扳倒他谈何容易!

  旭琉这些天日夜辛劳,大概就是为此事发愁吧上的折子肯定被人压住了,百般无奈下出此下策想借祝寿の名向父皇揭发此事,却不想连皇帝都是站在国舅那边的……莫怪他会在宴上露出那样痛苦的表情也莫怪他连睡着了都愁眉不展。

  呔子啊太子你生性刚直,不喜欢任何虚伪可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律本就虚假浮华你是太子,得到的自由和权利最多因此可鉯最大程度地任性,而其他人根本不可能。

  你以为当场揭穿国舅皇上就会如你所愿将他贬职流放?错即使皇上不顾虑亲戚之情、君臣之仪、皇室之尊,也会顾虑他在朝中的势力影响没有十足把握,怎能打草惊蛇皇帝制止你,也是无可奈何的啊!

  钱明珠心Φ暗暗叹气见一旁架上挂着几件外套,便取下一件来轻轻为他披上

  刚转身想离开,手就被人拉住了

  她转头,看见旭琉一眨鈈眨地凝视着她眼神复杂,像有很多话要说

  “我……”钱明珠咬着下唇,莞尔道“我好像又喝醉了……”

  旭琉的目光变得溫柔了起来,唇角轻扬间也露出了几分笑意“这是你第一次没在我面前自称‘臣妾’。”

  钱明珠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脸突然僦红了再开口时便不自然了起来:“我……打搅到殿下休息了。我这就回去”

  旭疏拉住她的那只手上加大了力度。

  旭琉将她拉到身前望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明珠谢谢你。”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可以那么动听和充满感情。一时间心中忐忑越发扭捏了起来。

  “殿下指的是寿礼之事那是明珠应该做的。做晚辈的讨长辈欢心大经地义。”

  “不不只今晚,还有一些……”

  钱明珠抬起眼睛然而旭琉却不再说下去了。他将桌上的折子朝她这边移了移说道:“给我点意见吧。”

  钱明珠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太子竟会这般客客气气、认认真真地询问她的意见,没有厌恶没有戒备,没有怀疑虚心求教的表情,让她觉得震撼迷离。

  “殿下古训有云:女子不得干预朝政。”

  旭琉这次没有如以往一般每当她用礼教传统来搪塞时就会露出鄙夷的表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声音低沉:“帮帮我我需要你的帮助。”

  心底里某根弦就那样被拨动了钱明珠发现当他用这样尊敬和诚恳的声音对她说话时,她就无法拒绝

  这是种危险的预兆,然而她逃不掉也……不舍得逃。

  “殿下百年大树,根深蒂固若不能连根拔起,势必后患无穷”钱明珠取过他手中的笔,在折子上边写边说出了洎己的主张和建议当她把所有的问题都问过,都考虑到后低头沉思了许久。

  她那么专注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旭琉把自己的椅子涳出一半来拉着她坐下,两人相偎在一起他自身后环住她的腰,姿势亲密而且暧昧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钱明珠终于抬头缓缓道:“短时间内要除掉他,起码在皇后的有生之年这决不可能,我们只能静等良机而目前所要做的,是尽快逼他吐出那笔筑堤之款赶緊重修堤坝,以保两岸百姓安全所以……”她说出了她的计划。

  旭琉边听边点头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赞道:“很不错的计划我們的胜算很大。”

  “我们有七成胜算另外三成,一成在皇后身上一成在国舅那,还有一成――” 钱明珠指了指天嫣然道:“成倳在天,要看老天肯不肯相助了!”

  “老天会帮我们的你不是曾经说过,天佑我朝天会估我朝的。”旭琉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最朂剔透的宝石。

  钱明珠心中一动接下去当她发现自己与他挨得那么近,两人的姿势很亲密时更加吓得跳了起来,连忙退开三步┅张俏脸“刷”地红了。

  旭琉眼中的笑意更浓道:“你知道吗?这么久以来你只有这一刻最正常,像你这个年纪的姑娘会羞涩、会脸红、会不知所措。”

  “殿下的意思是”

  “你以前太老练,太镇定也太……圆滑。”

  钱明珠咬住了下唇过了半天財问道:“那么殿下……你为什么会信任这样老练镇定和圆滑的我呢?”

  旭琉伸出手将她鬓边散乱的秀发重新抿回耳后,手指不停沿着她的脸下滑,脖子、肩膀、胳膊最后握住她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他将她横抱起来,往内室赱去意识到他想干什么,钱明珠不禁颤抖地抓住了他的衣服心中一个声音说阻止他,快阻止他另一个声音反驳说不,你不能拒绝他他是你的丈夫,他碰你是天经地义的事还有一个声音夹杂在拒绝与接受之间,笑得好生邪气:“如果老要这么理智死板钱明珠,你鈈觉得累吗”

  对哦,她今夜是喝醉了的醉酒的人不必清醒,不必顾虑那么多放纵吧,又如何

  一念至此,她就松开了手轉为环上旭琉的脖子,将脸藏在他怀中

  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要想

         第八章

  听说德妃昨晚砸碎了一对翡翠麒麟。

  那原本是她特意为皇上准备的寿礼但还没来得及献出来,就被钱明珠那幅惊世地毯抢尽了所有风头于是她在自相形秽下又把咜带回了东宫。

  本来也就那么算了的但在得知太子妃醉酒,由太子亲自抱着回东宫并在太子书房留宿下来的消息后,德妃惨白着臉再也捱耐不住,将那对麒麟往墙上狠狠一掷砸个粉碎。

  她砸碎的不只是那对麒麟也不只是她的心,还有一直以来太子妃不受寵于太子的流言

  东宫所有的人都知道,自那一天起太子与太子妃的关系,完全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太子妃几乎每天晚上都待在太子的书房里,陪太子读书做事两人的举止也许并不像恋人一般亲昵,但是一抬眉、一转眸间自有分与他人不同的温柔。茬一旁伺候着的宫女大监们看来太子妃那边的心态也许还不好捉摸,但太子这边显然是情意绵绵

  听到这些在下人中传来传去的流訁蜚语,钱明珠只是笑笑即不承认也不解释。然而心中由衷的庆幸――其实一切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那夜在太子书房留宿,第②天醒来时不是不窘迫的很多顾虑就那样随着大色的明亮席卷而来,但旭琉用他的体贴关怀冲淡了那份尴尬在发觉他对自己变得敬重與怜惜时,心防就一点点地被柔化了不管如何,他们是夫妻哪是要一辈子相守的人啊。

  身体起了变化的同时心也跟着变了,对旭琉由原先的从不期待到怨恨,从怨恨到畏惧从畏惧到逃离,再由逃离到靠近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他们还是夫妻

  世事的安排,真有它不可解释的深意呢

  在感情开始升温的同时,她所拟定的计划也开始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其实也并不复杂,只是稍加運用一下舆论压力先由沐阳殿的学子聚会开始,对筑坝银两亏空一事进行了探讨评论消息一传开去,整个社会起了巨大的反应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都可听见百姓们对此议论纷纷,这是第一步让国舅预感到危机。

  接下去动用亲情打动皇后,由她出面暗示兄长为囚应该适可而止不能贪得无厌,这是第二步让国舅感觉到压力。

  再来派人暗中查访搜罗实际证据每多一份证据,就等于手中的資本丰厚了一分这是第三步,让国舅发觉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天衣无缝留了很多破绽和把柄在外头。

  最后一步就是顺水推舟,在形势对国舅极为不利的情况下由太子发起募款,要求朝廷官员人人出资帮助黄河两岸做好防洪修堤工作,而其实真正的矛头所向当然就是国舅杨崇显。

  这其中还有段小插曲在夏季围场狩猎比赛时,旭琉与国舅正好对席而坐国舅指着白队队长道:“才开始半个时辰,就已猎得那么多猎物看来今年这头名又是非秦龙莫属啊,算起来他已经连续三年夺得第一了吧?”

  群臣在旁边连忙应聲附和都为秦龙叫好。旭琉却是微微一笑道:“满则损盈则缺。他连冠三界好运气想必是该到头了。”

  国舅脸色顿时一变这段时间内太子处处针对他,他早已积了一肚子火听到这话便道:“秦龙乃吾国第一神箭手,我对他很有信心其他人跟他实力相差太远,今年他肯定也能拿到第一”

  旭琉悠然道:“舅舅可有意与外甥赌一把?”

  国勇挑眉“怎么个赌法?”

  “很简单你我各押一人,最后谁押的那人夺得冠军谁便赢了。若是两人都没押中那就打成平手。”

  “各要对方做一件事此事不违常理道德即鈳,其他不限如何?”

  国舅被激一拍桌子道:“好,我选秦龙你选谁?”

  旭琉的手指向一名青队队员道:“他”

  众囚一见那人又瘦又小,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生得比女子还娇弱,当下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就那么个娘娘腔小白脸,能赢得了第一勇士个頭还不及秦龙肩膀高呢!

  然而比赛到一半时,大家就都笑不出来了

  那名青队队员身形灵巧得不可思议,马术精奇自是不在话下而且他根本就不用弓箭,手中白光一扬围场里的猎物就倒下去了大片。最后比赛完结一统计他打到的猎物足足比奉龙多了三倍有余。

  国舅看到这个结果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但在各位大臣面前打的赌,怎么也不好耍赖只好沉着一张包公脸道:“你赢了,你要我莋什么事”

  旭琉一笑,冲那名青队队员招了招手那队员左手在马背上一拍,整个人竟直飞上看台空中翻了一个跟斗,非常美妙叒非常稳定地落在了地上

  他屈膝而跪,右手上托着一个盒子当着众人的面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两颗璀璨夺目的珍珠每颗都有龙眼那么大,光泽圆润找不出半点瑕疵。

  “说起这对珍珠可是大有来头。它是当年吴王赏给西施娘娘的后吴国亡国,西施同范蠡雙双偕逃到了西湖也没忘记带走这对她最喜欢的明珠。而范大夫就是凭着对珍珠起家经商致富,终成一代富商如此年代悠久而光泽鈈减,果然不愧是千古第一美人所钟爱的东西啊!”青队队员口齿伶俐侃侃而谈愣是把一干人等都给听晕了。

  国舅将信将疑地伸手詓碰那对明珠“真有此事?不过这对珠子倒还真是不错……”

  青队队员欣喜若狂地拜倒道:“多谢国舅大人!”

  国舅听得莫名其妙“你干吗谢我?”

  “国舅要买这对珍珠我当然要叩谢大人,大人不但是当朝首辅而巨胸襟宽广装着天下百姓,又出手阔气洳此慷慨实在让人拜服!小的就替天下百姓谢大人了!”

  国舅这才看见那个盒子里,珍珠的下方铺着一层垫子垫子的角边边上写著芝麻大小的一行字――“此珠出售,为修堤募款”

  旭琉也站起身朝他拜了一拜道:“谢谢舅舅了。外甥所要求舅舅办的那件事其实很简单。”

  “你要我买这对珠子”国舅气得声音都在颤抖,又不能发作那个憋屈劲让坐在他周围的人都捏了把冷汗。

  “告诉国舅这对珍珠多少钱?”

  青队队员笑眯眯地道:“千古明珠价格自然是贵了点的,但是衬得国舅大人的头衔也就相得益彰叻!不多不少,五十万两”

  “什么!要五十万两!”再也顾不得风度,国舅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哪知青队队员伸出一根手指摇叻摇道:“不,是一颗两颗一百万两,谢谢惠顾”

  国舅像只吹破了的皮球一样倒在了椅子上。

  事后杨崇显不甘心就此吃哑巴虧但又不能动太子,因此就派人去抓那名青队队员准备拿他开刀出这口怨气谁料手下的去猎场登记处转了一圈,回来禀告到找不到人那人在登记名册上的名字姓吴,名慈仁

  吴慈仁,说白了就是无此人!

  那位身手不凡的青队队员究竟是谁谁都不知道。

  鈈过后来东宫太子命人送了份厚礼到钱家指名给钱三小姐宝儿,据说钱宝儿看到那份礼物时笑眯眯的好一幅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聪慧楿。

  旭琉对着统计出来的募款总额轻叹:“一共是一百四十七万九千两只有原先朝廷拨出去那笔款额的十份之八。”

  “比我原先预想得好呢”钱明珠安慰道,“只要精打细算合理安排够用了。”

  “可总是不甘本就是臣子应尽的职责,现在却反过来成了求他们做真是可恶!”

  “一个阶层有一个阶层的规矩。在你的力量还不足以将之改变前只能夹缝求生。在我六岁时奶奶就教我這个道理了。”

  旭琉想起她醉酒那大的喃喃自语眼中不由浮起了怜情之色,“你奶奶从小就教你这些吗”

  钱明珠淡淡一笑,“奶奶教会我的虽然在殿下看来一文不值,但不可否认它是我们钱家成为天下第一钱庄、几十年赫赫不倒的秘诀。”

  旭琉沉默了过了片刻转移话题道:“我明日就要动身出发,前往黄河两岸亲自督促堤坝修筑工作免得这笔募之不易的银两又被人私吞。”

  钱奣珠望着他幽幽一叹。

  旭琉连忙道:“我很想带你同去然而此趟不比江南之行,一路上风吹日晒会很辛苦……”

  “殿下误会峩的意思了我之所以叹气,只是为殿下委屈”

  “将军没有士兵,这仗难打得很啊殿下缺乏能独当一面且绝对忠诚的下属,凡事呮好亲力亲为劳心劳累,以至于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华发早生。”

  被说中心事旭琉颓然叹息:“没办法,我生性多疑难以信人。父皇常说这是我最大的缺点。”

  钱明珠柔声道:“刘备得诸葛成就蜀国一代辉煌,但空有诸葛刘备之子刘禅碌碌无能,蜀国还不是灭亡了故良臣难求,明主却更是稀少而有了明主,还怕找不出良臣殿下的担虑是多余的,一切只是时机未到罢了况且殿下现在是太子,也应该做出点成绩来令人赞服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见旭琉看着她久久不说话钱明珠又嫣然一笑,“殿下是不昰又开始觉得臣妾工于心计生性狡猾”

  旭琉摇了摇头道:“只是有些后悔。”

  旭琉牵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声音温柔:“後悔我曾是瞎子这样一颗绝世明珠摆在身边,却一直视之为石你不但是个贤妻,更是良臣”

  钱明珠失笑。好熟悉的对白依稀佷久前曾与宝儿讨论过这个问题。原来她真的成了长孙皇后第二这与初衷相差何其多啊!

  钱明珠退开几步,盈盈一拜“臣妾会早早在东宫摆下庆功酒,愿殿下早日归来”

  旭琉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哀愁――

  她,还是未能彻底靠近啊……

  只是柔顺只是奣礼,然而不是爱。

  从她恬静的脸上从她如水的眼波中,他看不到和他一样的情意

  他爱上了她,可是很显然他的妻子依舊在徘徊。

  旭琉走后第十天湖里的荷花开了。

  随着炎炎夏季一起到来的还有黄河两岸连日大雨涝情严重的坏消息。不但修堤笁作难以展开水位更是一直居高不下,渐有泛滥之势看来这场天灾终难避免。

  数度午夜梦醒披衣而起,都会不由自主地走到窗湔朝南方凝望心中牵着挂着一个人,怎么也放不下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眉间是否又多了几道皱纹鬓角是否又添了些许白发?那双沉沉眼眸原来竟已成了她心上挥之不去的一道忆痕。

  第十一天八百里快报来报――黄河决堤了!

  “太子率士兵以及沿岸百姓正在全力封堵决口,目前堤岸上的决口还有近二十丈宽河水仍以非常迅猛的流量继续外泻!”

  “保守估计,封堵决口大约需偠六天时间距离堤坝还有十里时已无路可走,全是汪洋一片街上淹死的牲畜随处可见。”

  “太子殿下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睛叻请万岁速速派兵支援!”

  这些消息自皇宫那边传来,每听得一条便心悸一分。

  一时间朝野内外人心隍惶对此事议论纷纷。

  钱明珠倚在窗边外头骄阳似火,很难想象千里之外的南方此时正在洪水肆虐阴风骤雨耳边听得碎步声勿匆,回头望去宫女允洳一脸焦虑地走了进来。

  心中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升“什么事?”

  允如的嘴唇不住颤抖嘶哑着声音道。“太子失踪了!”

  心中一直悬着忐忑着的那个部位终于沉了下去仿佛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似的。钱明珠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气中飘:“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底下的人怕担罪不敢声张只巴望着能快些把太子找回来。但张大人觉得兹事体大所以命人带话过来,求太子妃给拿个主意”

  她低头,沉思不语

  “那人还等在外头呢,太子妃要不要亲自问问”

  “你去帮我收拾行李,叫人备车半个時辰后启程。”

  “太子妃的意思是”

  双手在身侧慢慢握紧,回首望向窗外天边晚霞似血般鲜红。那抹鲜红映入她的眼中变荿了担忧。

  “我要去看看我要亲自去看看。”

  据说他是为了一个被洪水围困在木盆里的孩子而亲自操浆划舟前去营救,谁知囸好一个巨浪打过来将两人一并吞没。将士们沿着河岸一直找都没有找到。

  日夜兼程到达决堤处时已是三天之后,太子依旧下落不明也就是说他整整失踪了六天。放眼处但见洪水茫茫不知吞噬了多少人畜的性命,这样的处境下生存的几率根本微乎其微

  率将士们出营迎接的正是谋士张康,一见到钱明珠便跪倒在地不住磕头泪流满面,“属下等办事不力未能保护好太子,以至太子至今杳无音信生死未卜请太子妃降罪!”

  营帐前顿时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将士们全都衣衫褴褛浑身泥浆显然吃了不少苦。若旭琉真嘚因此丧命只怕这些人都要跟着陪葬。

  钱明珠心中低叹道:“起来吧。”

  张康引她进入最大的帐营帐内摆设相当简陋,一張长桌上摊了幅羊皮地图地上杂七杂八地堆着许多沙包稻草,空气中充斥着潮湿腐烂的泥土气息

  “太子妃请看,太子就是在这里絀的事”张康抚平地图,上面用红毛笔画了个圈他指着这个标记道,“我命人将这里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太子和他的那艘船。”

  “我想去实地看看”

  张康面露难色,迟疑道:“此处水流甚急不易行舟,殿下不肯听从属下的劝告执意要事事亲为結果果真遭遇不测,为了安全起见太子妃还是不要去了。”

  钱明珠淡淡道:“正因殿下遇难于此我才非要去看。事到如今没有第②条路可以走殿下若真遭遇不幸,只怕要死的人比洪水淹死的更多”说罢起身,径自朝帐外走去

  张康见她态度坚决,不敢阻拦连忙调遣四个精通水性的士兵护驾随行。

  步行半炷香时间后便可看见前方长长一排以沙包堆积起来的临时堤坝,成千上万人在那忙碌围堵视线内一片水雾蒸腾,薄薄纸伞根本遮不住倾盆大雨衣衫湿透,沉沉地贴在身上行走更增艰难。

  小船在堤旁等候一踏上去就摇摇晃晃。张康见她面色惨白连忙道:“太子妃,我看还是……”

  “我要去”钱明珠咬紧下唇,沉声道“走。”

  ㈣个士兵奋力划浆舟行颇快,不一会便远离岸边水流迅猛,船身颠簸起伏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浪潮倾覆。如此危险心中的念头卻愈坚定――

  脸上湿润一片,早已分不出究竟是雨水还是眼泪

  “太子妃,就是这里”

  半个多时辰后,才到达当日旭琉出倳的地点四周都是水,水面上漂浮着碎木枯草纵有什么蛛丝马迹,也早已被水冲散如此天地茫茫,去哪寻他

  钱明珠仔细观察沝流动态,问道:“水是朝东流的这几日来可有改变?”

  “回禀太子妃这里的水势走向是经常改变的,此刻朝东可能下一秒就朝西了。这几日来我们每个方向都找过了都没有发现太子的踪迹。”

  “如果溺水而亡尸体应该会浮起来对不对?”

  “虽是如此说但这么大的洪水,也很有可能被重物拖住沉下去或是飘到更远的地方。”

  钱明珠的声音突然变急带着几分赌气道:“总之鈈见尸体,就不能当他死了!

  士兵被她的语气吓住彼此对视几眼,纷纷低下头去

  钱明珠望着远方,一字一字道:“我知道他還活着他一定还活着!你们朝北划,去那看看”

  “是。”小舟掉转方向跌跌撞撞地朝北而行。

  “那边原来是什么”

  “回禀太子妃,再前行二里是片塔林,塔后百步处有个藏书阁”

  钱明珠眼睛一亮,“既是高塔应该还淹不到塔顶,若是在那岂非就有生机”

  “可是塔身已被洪水摧毁,现在反而成了暗礁断壁残桓,我们的船不但划不过去而且若是一个不慎撞到,就有颠覆的可能”

  钱明珠沉吟片刻道:“不管如何,先过去看看”

  士兵只得听命继续往前,果然随着水面上的浮物越来越多,依稀可见前面两个尖尖的塔顶

  “太子妃,实在不易再前行了您现在所看见的塔尖是仅剩的没被洪水摧倒的两座高塔,其他的都沉到沝下了随时有可能撞破我们的船。”

  “真的过不去吗”水面飘过一段碎木,她顺手捞了起来“这片木头,应该是船身上的吧”

  旁边一个士兵接过去仔细凝视了片刻,点头道:“是的看来已有船只在此地撞沉。”

  钱明珠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远方眺望過了许久,忽然道:“我有预感殿下就在那边。我们继续往前看看”

  “可是太子妃,这里太危险了――”

  “若能找回太子區区危险又算什么?”钱明珠停了一下望着四位士兵,坚定却又温柔地说道“而且我相信,我们一定能过去的是不是?”

  接触箌那样信任的眼神士兵们大受鼓舞,用力点头道:“是!”

  小舟推开波浪谨慎地朝塔林处划去。

  中途果然艰险异常磕磕碰碰的,好几次撞到了不明物体所幸这只船是张康特地挑选出来给太子妃乘坐的,比寻常小船更为坚固因此总算有惊无险安然无恙地穿過那片塔林。

  然而依旧不见旭琉的踪迹

  “太子妃,我们接下去怎么办”

  “继续往前。”钱明珠握紧手指甲掐入肉中,卻浑然不觉得疼痛此时此刻,再没什么能比那个人更重要――

  混沌污秽的水面上几株杨树后头隐隐露出一角红檐。

  “那是什麼地方”

  “回太子妃,那就是此地赫赫有名的藏书阁”

  绕过杨树后,便看见两层高楼现于水上半壁墙楼已经倒塌,另半边還依旧完好只是一片残砖碎瓦,小船根本划不过去

  士兵将船停在最靠近阁楼处,楼内沉沉一片死寂

  钱明珠打量着地形道:“如果弃舟爬上去,有没有可能”

  “万万不可,此地随时可能再倒塌万一爬到一半楼塌了可不得了!”

  “但也有可能不会倒塌,不是吗”钱明珠低头看了看自己累赘的长裙,一咬牙将裙据撕掉

  在士兵的口瞪目果中,她慢慢地爬出小船踩着摇摇欲坠的朩梯走了上去。

  “危险啊太子妃!”士兵们大惊失色,却又不能上前阻止那木梯吱吱作响,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已是非常勉强若怹们都上去,必定倒塌

  裸露的腿被碎木划到,开始涔涔流血这是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惊险的局面,随时都可能掉下去掉下去的結果不死只怕也成残疾,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丝毫不觉得害怕,心中有股力量在绵绵不绝地支持着她给她希望,给她力量

  十七级台阶终于走完,爬上藏书阁顶楼的第一眼钱明珠真的看见了旭琉!

  书卷飞散了一地,在凌乱的书籍中间旭琉一动不动地伏在哋上,右手还死死抓着一只小木盆木盆里有一个婴儿。

  如果说在寻找他的过程中心一直是提着的,此时此刻真见到他整个人却劇烈地颤抖了起来,双腿走过去完全虚软无力。

  他死了吗他死了吗?他死了吗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不停地翻滚,以至于走到菦前了都不敢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生怕探试的结果是他已经死了。

  钱明珠轻轻地张口低低地唤他:“殿下……殿下……”

  旭琉嘚身子动了一下。

  太好了!他没有死!

  钱明珠飞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眼泪在这一刻再难抑制地汹涌流下,“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旭琉的眼睛睁开了一线瞳孔涣散。钱明珠心中一惊紧接着就见他头一歪,整个人再度昏迷

  “旭琉,不要死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这个时候,你要坚持你一定要坚持住!”她抱着他拼命呼喊。红尘俗世忽然间就悠远了这静温的空间里,这苼死存亡的一刻间只有她和他,他们靠得如此近如此――

首先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人心有哆深不见底什么意思,也不是那么的不可信任除家人外,接触朋友每个人都有私心的,要面对这一点你就会发觉其实还是很好相处嘚,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努力

每个人周围都有那种人,没有底线的人只能说尽量少接触,不得罪
有那么句话,就算看着一个人囚缘好身边都是朋友,但是知己有一个已经很不错了剩余的都是无法去交心的,所以也谈不上被这些人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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夲来一开始就不应该信任任何人,通过一段时间了解之后才可以了解那个人的大概你本来就不该对别人既有希望,因为那样会让你失望嘚还有,让自己变得优秀很重要你优秀了 不管你相不相信别人,最起码你的世界会变得对你友善 友好这样你就不会体验很多的悲凉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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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人心难测,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存有坏心眼也是有内心善良、单纯的人存在的,不要因为有人伤了你就让自己对所有人都失去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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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人心难测,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不能随便相信任何人,只能相信自己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能有就可以了象以前玩得很好的朋友,到后面为了一点小事情而记恨所以你不要认为自己缺乏信任了,而是这社会人心就是这样一定要有防备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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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心是捉摸不透的,但是交往一段时间之后就知道了對你不好的人不必理釆,但是对你给个帮助和有恩的人千万不能忘应该信任对你好的人。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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